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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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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姬曼自言自语,只当烁烁月夜,抚琴听风,回忆往昔。
可惜那头忙着自相残杀的两人,已听不见了。
“虽是自困之阵,也是有生门的。可是呢,隔了十二年,我与青俊做了同样的事,算不算巧合,和幸运。”阿姬曼说着,满面不再年轻的笑容,和不会老却的幸福,“我们呀,都将自己作了生门。然后呀,不会让任何人自阵中脱逃,包括我们自己。”
阿姬曼胸口处,几近全然没入衣衫,夜色中依旧闪着银光,分外扎目的银刃周围,终于丝丝渗出血迹,染红衣衫。
一帘之隔,两个武功不凡,被困入迷阵,正自相残杀的男子,金铁交鸣,呼喝生风,已将室内物什破坏了个干净。
梁柱震颤,其中两根被砍断折弯,撑着屋顶,岌岌可危,连着砖瓦粉屑簌簌而落。
“果然,这么漂亮的房子,是无法完整归还黄氏了。嗯,还好,已把地契都还了他家。”
生门既死,何人能离。
十二年前的沙,十二年后的香。
杀人的,不是沙,也不是香。
一条毅然赴死的性命,已够重量。
能择这风景独美之处作为墓葬,也够了却遗恨。
阿姬曼指尖力道,却顿了顿。
箫声。
云墟之巅传来,洞若观火的箫声。
山高水远,天青云淡。
像极吹奏者,飞云凌霄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听见这箫声,阿姬曼指尖乐声似随弹奏者沉顿入回忆,又忽而豁然开朗般,越发畅快了。
阿姬曼满面不再年轻的笑容,亦忽而真回了年少之时一般,纯粹,柔软,随着周身少女般颜色的纱幔轻扬飞舞。
微仰头,闭目。
被外头两人的打斗而洞开的屋顶,恰落了几线微弱的,今夜第一缕月光,颤颤巍巍,照见女子已然苍白,却更饱满勾起的嘴角。
“哎,是我动静太大,把你也给引来了啊,凌霄……伤势可还好?”
语声悠然、淡然、慨然。
一字一句,沉淀往昔。
“也好。承你送行一曲,我也和鸣回赠吧。”
一勾一拨,点滴华年。
人说天可怜见,可老天又真的怜见过谁。
她老了。
老了就是老了。
不及老得完完整整,倒也足够无怨无悔。
她知道,隔着遥空的另一个女子,也是一样的。
依稀记得多少年前,礼尊对她说过一句话,是不是每个女子,都活在各自的城里,耗尽一世青春年华。
哪怕半生红尘,一世陌路,心甘情愿。
连到了这最后告别,还不愿叫对方瞧见自己年华老去的小心思,都是一样的。
凌霄。差一点便取代阿姬曼,成了一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可最后,礼尊还是选择了阿姬曼。
不论凌霄对归青俊的情是什么情,有没有跨过挚友、兄妹,终归只是情。
做不到阿姬曼能做到的事。
同样,阿姬曼也做不到凌霄能做到的事。
幼时流落街头,被前代剑尊所救,收入云墟。为报恩,为尽责,兢兢业业十数年,去做一个连自己都没有了的剑尊。
各自殚精竭虑,耗尽一世年华。
再合格不过的剑尊,和再合格不过的隐尊。
她们亦曾是同僚,曾是友人。
曾为了同一个男子,牵动心思。
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哪。
开始混沌的思绪里,阿姬曼努力回想。
当她,还是寻常云墟女官中的一个。
年纪不算轻,也不算最漂亮,却尤其温柔,亦尤其坚忍,不论小付云中怎么闹腾,到了她手里,便都没了辙。
那一年,得了空闲的诸尊带着女官随侍们出城,踏春。
她看见男人拉了小重明的手,走到某户人家院外,指着盛放的一大株娇艳繁花絮絮而语。
站得远了,她只能听见寥落数句。
繁花之下,亲子在侧,男子的笑容格外温柔。
到了这时节,我便每天折一枝桃来,簪在她鬓间。
似是回忆起了,一生一世,唯一一人。
莫名心疼,莫名心酸,又见凌霄走近那两人。
男子看着凌霄,男人笑得更欢快些,风起,半张侧脸迎着自花瓣缝隙斑驳映下的浮动光影,眼眸洒淡,神容温柔。
究竟说了什么,听不清,也不重要了。
男子终究不曾为凌霄折枝,插鬓。
而彼时的凌霄抬眸,笑了。真是笑得很美,很美的。
重明年幼,不多时,吵着要小解,凌霄便牵着小重明去了。
剩了男子一人,顺着农户围墙,一路行来。
恰是朝着阿姬曼所在之处。
走得近了,阿姬曼正待招呼,男子却似瞧见什么,弯腰,拾起。
一枝带叶白梨花。
大略是被娃儿们折来玩耍,丢弃于地。掩在繁花之中,最寻常不过的陪衬。
男子拾了花,抬头,正对上阿姬曼的目光。
两人亦是同僚,亦是友人。
肩上重任,何时成了情不自禁,追逐眼中身影的,本该只有阿姬曼一人而已。
不知为何,两人怔怔相视。
眸光如水,同时点亮,静静流淌。
很久以后,阿姬曼想,或许感情,真的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那一刻,她茫然开口,可否,将此落花,赠送与我。
那一刻,他不语轻笑,走近,站定,将花枝递与她。
那一刻,她接过,抬头。
那一刻,春日祥和,晴空万里,皆比不过他更勾唇角,微微仰面,迎着日头,宁静璀然。
此时的女子,笑意更动容,眸光更闪烁,面色也更苍白了。
终究,男子也不曾为阿姬曼折枝,插鬓。
胸口处丝丝渗出的血迹,已然蜿蜒而下,染红襟上斜斜精绣,带叶白梨。
原本,就是老人布的局,她下的药,逼他的酒后乱性,又何妨醉梦一场,两自相忘。
最后一战前,阿姬曼明知无用,还是在三清前跪了三日三夜,为他求得的护身符袋,她知,即便他收了,谢了,还是不可能取代珍藏紧贴在他胸前,一个早已逝去的江南女子,为他手绣的香囊。
藏于袋中的一小朵白梨花,他怕也是发觉不了的。
指尖困顿,是否弹错、弾漏了一个音,麻木的五感已无法分辨。
也已分辨不清一帘之隔,华美房舍是否已被破坏得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但她清楚知晓,两个同样摇摇欲坠的男子,正撑着最后一口气,葬送彼此,葬送这楼宇,也将葬送阿姬曼毗伽。
更清楚知晓,她排布在周围的人手,是不允许任何人挽救那两人,挽救这楼宇,挽救阿姬曼毗伽。
阿姬曼毗伽。
她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女子,有个心爱的男子,为他完成所有能够完成的梦想,一世安好。
做不到全部,能至何处,便是何处。
阿姬曼又笑了。
女子早已不那么年轻,不那么柔嫩,不那么窈窕了。
或就因了与美貌妃嫔相较逊色好些的容貌,才能叫这女子这般寻寻常常,海枯石烂地美下去。
叫这女子一笑起来,便是愈发透彻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叫这女子在已无力抬眸之时,低垂眼底照旧闪起星月般叫所有年轻男子刹那动了心的一挑艳色,炙炙如焚。
她对司艮、司兑说,好好站在那儿,与她聊会天,说会儿家常,告诉我些江湖趣事,或还能多活些时候。
她是真心诚意,实话实说的。
可他们不肯。留她一人,已说了太多话,耗尽强留胸口的最后一口气。
她却还要开口。
她,竟随着山高水远,天青云淡的琴箫相和,歌了起来。
满城繁花满城荒,又见春来晚
看罢桃李看罢蓝,不过意阑珊
三寸因果三寸乱,偷得浮生懒,年华换
一丈青丝一丈缠,抵作相思半
今年花开今年好,折枝何人伤
明年花落明年葬,纵痴狂
待流光黄昏尚早,正花夭
任韶华此身已老,空自嘲
谁家青梅竹马闹,隔墙笑,笑谁画地成牢
旦暮换,一世玲珑歇,何处离合悲欢
心字易写不易解,随长风,寄平安
三秋魂引三春叹,此情堪
再画一笔黛眉成雪亦甘
晨光又几番,听风散,散不还
且交付轮回间,我生君未老,又春光
再问君,讨落花
无力以继,笑容肆意。
琴声绵长,春日祥和,晴空万里。
焚音入骨,化作天声,唱至尽头。
且交付轮回间,我生君未老,又春光。
再问君,讨落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跌跌撞撞。
早已摸透烂熟的天元宫,竟也似凭空多了层峦叠嶂,迷雾重重。
一路轻功纵身而行,夜色初上时候,付云中回到长和殿。
思绪纷涌,胸中澎湃,混乱无序间只知加速前行,喘着气猛地推开房门,跨过门槛,又猛地顿住脚步。
飞声显然方醒转。
一身不知何时被换上的洁净衣衫,自被付云中霸占一夜,还被付云中踹缺了一角的长榻上悠悠坐起,伸手抚上颈间已被好好上了药包了扎的伤口,飞声睁了睁眼,尚未十分清醒。
房门骤然而开,飞声被吓了一跳,回头愣愣望着破门而入,又顿在门口的付云中。
瞧见安好无恙的飞声,付云中惊忧的目光缓和下来,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可方舒了气,缓下的目光却又蒸腾一般亮起。
不但亮起,更闪烁、翻腾、汹涌。
在确定飞声无碍之后,方才的许多事,一直以来的许多事,抑不住,掐不断,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瞧见付云中激烈闪烁的目光,飞声忧道:“怎么……”
话未落,只听砰然大响,本欲起身的飞声又惊得坐了回去。
门口,付云中垂着头,一手已搁在了门上——若那扇已被拍去一个大窟窿的门,还算门,虚空搁着的手,还算搁的话。
沉默间,付云中缓缓抬头,竟又缓缓笑了:“崽子,你没被怎么样吧?”
飞声皱眉点头:“嗯。放心。”
“那,来陪你师尊,打一架。”
飞声愣住。
付云中的笑容更是安静,也更是张扬得似在哭泣:“好好打一架。”
打一架。
除了小时候教授武功,两人是有多少年没有正正经经,打上一架。
如今的两人,要是正正经经打上一架,是否便是最后一场生死之争?
可没等飞声应答,付云中已经不给飞声思索的机会了。
呼啸掌风,直扑飞声面门而来!
飞声不敢大意,掀开棉被一兜,顺势翻身而下,立在长榻之后,又怔了怔。
来势虽凶汹,付云中,是真没有使出半点归云剑气的。
飞声的嘴角哼笑般勾了一勾,不知是无奈,还是嘻嘲。嘻嘲的,又是谁。
若付云中使了归云剑气,来好好打上一架,便真不止是打一架而已了。
付云中不依不挠,继续抢攻而上。
打破花瓶,打翻桌椅,扯落帷帘,推倒屏风。
飞声一径退,一径防守,任付云中砸了长和殿。
可付云中开口了:“崽子,隐尊死了。”
飞声一惊,动作慢了一拍,差些被付云中抓住空隙,急急侧移一步半。
“不必装,也许不知名字,但关于隐尊的这点情报你总是早已得到的。你知道桑哥的身份,知道隐尊是桑哥的亲人,知道隐尊的力量很可能已经回到了云墟,昨夜知晓我孤身一人与桑哥在一处,才专程赶往唐老家接我,径直推门而入,硬拉我回来,不是么。但你错了,我更错了。赵招德留书而走,定是隐尊已告诉他,他再没有留在云墟接应她的必要了。因为这一刻,她应该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了。”付云中继续说着,“她被我杀了。她就是想要死在我的手上。怎么办,我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礼尊老儿的话,一代一代的云墟城,都是多么的艰难。我想,阿姬曼是要弥补代代青尊的恨,偿还代代隐尊的债,让我作为青尊,亲手了结让这永无尽头的命运继续纠缠的罪魁祸首——隐尊的性命。”
飞声想说什么,付云中却手脚并用,翻、踹、劈、折、踢、挡、顶、阻、勾、点、拧、推、拉,连出十余招,硬是让飞声开不了口。
“了结隐尊性命,让云墟城失去最后一位足以守护云墟的尊者,也是让我自己动手,搬开身前最后一块大石。你知道吗,阿姬曼要我单身前去救你,是为了不致误伤我的手下,是为了以我为饵,诱出回鹘奸细。她死前,还替我收拾了两个大敌呢!”
付云中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招式愈加凌厉了。
飞声已会意。
付云中要的,的确是打架。
掀翻了长和殿,都平息不了他内心的纠结、郁躁、疑惑、懊悔、痛惜、无力、不屑、自嘲、爆发乃至疯癫。
那便只需陪浮云中打一架。好好打一架。
抬手格挡。尺骨连筋带肉,发出干脆而有力的一声。
同样,不带一丝归云剑气。
看见飞声终于认真出手,看见飞声眼眸里只有认真对待时才会浮现的沉邃的光,付云中的眉梢与嘴角一道挑高,挑成个带着暴虐的肆意。
飞声出手了,他也不必收手了。
“你知道吗,还有礼尊老头儿……多少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武尊凌峰坐大;初兵行,当着满城百姓抓捕方雪娥,逼着方雪娥当众戳穿凌峰,激怒凌峰,而后竟以弱不禁风的文尊一脉弟子,代替武尊弟子留守云墟,摆明了快来造反;沙原之中,故意将剑尊凌霄留在绿洲,叫武尊放心出手。老头就是在威逼利诱凌峰夺位,就是将凌峰,将所有威胁势力的目光与攻势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他不是在放任凌峰,而是在放任我。他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一直一直,当了我与你的挡箭牌。”
付云中的语声几乎要淹没在似要拆了这长和殿的武斗声中。
“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们有机会扩展势力,才能让凌峰等心怀叵测之人现行伏诛,才能让渗入云墟的异族露出马脚,才有可能在那个胜利的时刻,让我抢夺武尊所拥有的力量,也继承礼尊手中剩余的力量,来让云墟城,走上我期望它走上的道路。”
周身一片狼藉,付云中仍未尽兴。
“你知道吗,还有,青尊……那个青尊,还竟然真是我爹的家伙。阿姬曼说,他是为我布下的剑阵,为我留下的追云。阿姬曼说,他一直想杀我,又舍不得杀我,最后终于放弃杀我,还怕其他人杀我。阿姬曼说,我能好好活着,对他来说,就是好的……好他个龟孙儿!!”
边哈哈大笑,边不知伤痛地出招,付云中已全无顾惜,亦全无顾忌。
以飞声势力为壳,渗入云墟城,去揪出云墟城背后真正的人。
却发现,不是一个人,而是整座城。
飞声的眉心却紧了。
面对付云中的攻势,他已相当吃力。幸而付云中可说是一通乱打,几近失了章法。
但他更看得见付云中手心手背渗出的血迹,感受得到付云中发狂般的进攻里,藏着越发不可控制的颤抖。
“而我们就像是群在大人看护下调皮玩耍的孩子,玩酸了,哭累了,就歇歇,以为是自己的游戏,却原来什么都决定不了。”
说着,付云中眸中的笑意已至邪气,唇齿狂狷得带上狰狞。屈膝,俯身,顺手自地上捡了被打落的笔架,指尖三两下,已将之拆做零碎,手腕一紧,执了木杆化作兵刃,急射向飞声。
付云中的声线却是越来越低,越来越安静。
安静得似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或是一个早已知晓,却迟迟不敢相信的事实。
“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闻言,已侧身避过木杆的飞声忽一愣。
满目沉邃,骤而翻覆。
付云中察觉到飞声异状,往前冲去的身形却不变,只双手并出,将剩余的木质小零部件齐齐射出。
四件暗器攻向飞声,飞声不退,反进。
付云中不禁“诶?”了一声。
飞声不但进,还笔直地进!
哪怕因了这般笔直地进,再好的身法也只能避开三件暗器——任由第四道,划过脸颊!
鲜红血珠,应声划过半空。
沉闷肉体触地声,紧接而起。
付云中直愣愣看着。
他被突然发难,疯了似的飞声扑倒在废墟里头,看着飞声不知为何汹涌得翻江倒海的双眸。
飞声扣着付云中双手手腕,死死压在地上,简直真成了只自祁连山走失而来的雪豹。
孤身踏雪,眼眸凌厉,任性狂妄。
冲着付云中大声呵斥般吼道:“你不是!我要!什么时候你不要你自己了,就送给我,我全部都要!!付云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但眼眸凌厉,任性狂妄,还紧蹙眉头,带了隐隐的哭腔。
目光里,满天星斗,倾盆而下。
对视,喘息,沉默。
“付云中”。
付云中只觉许久许久没有自飞声口中听见他唤他的全名。仅有的几次,估摸也是惹恼飞声,被飞声责骂的时候吧。
而话出了口,飞声呆了呆,自己先自嘲冷笑一声,撇开目光。
眸子依旧闪烁。面上泛红,也不知是打斗的,憋的,气的,还是懊恼的。
飞声忽而觉得,他曾好好唤过这个名字吗。
他可以吗。他能吗。
能以飞声这个人,来唤付云中这个人吗。
付云中看着,看着。被飞声扣紧的右手手心,最后一片尚未及发出的小木件,随着付云中怔怔松手,掉落,发出轻轻一响。
半句言语,刹那悸动。
听见声音,飞声回过头,付云中一手已挣开禁锢,抬起,抚上飞声面颊。
方才被木片划开的伤口,泛出两颗血珠,像极一对红珊瑚耳钉,月下,闪着幽然绝美的光。
被付云中一碰,顿时化作两道红线,自付云中指尖蜿蜒而下。
新伤附近,还有几道不凑这么近处仔细瞧,便瞧不出来的旧伤。
昨夜,付云中趁着酒兴一脚踹断长榻榻背一角,飞起的木屑,划过飞声脸颊。
新伤叠旧伤。他与飞声,哪个不是这样。深浅有别一些罢了。
只不过飞声身上的,大多是付云中自己留下的,或是因了付云中留下的吧。
不知想起什么,付云中忽道:“我是,真怕你死了。”
飞声看着付云中。
“阿姬曼说,你就躲在她身后的锦被里,可空气里却没有太浓重的血腥味,重要的是,没有你的气息。”付云中仰了脖子,装模作样闻了闻,微笑,“就是这种。你拾掇拾掇干净了,总是一身甘甜清泉似的好闻。”
飞声愣了愣:“嗯?”
“但那个房间里没有。要么就是你不在,要么,就是你真死了。那还不如让你被她吃干抹净算了,还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哎不对,应该说,反正你也先被我吃干抹净了?啊,不如一早把你关黑屋里锁起来,据为己有好了。”
闻言,飞声无奈舒口气。
眼前这人,大略又发病了。
付云中轻声笑。
沾了血迹的指尖抚上飞声面颊,道:“我的小飞声,你一边害怕,一边脸红,一边还固执地口出狂言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
想起方才言语,飞声略尴尬。
付云中捏了捏飞声面颊:“你瘦了……是想念为师想瘦的么。一定是想念为师想瘦的。”
飞声轻叹,抬手抓住付云中不安分的手。
付云中继续道:“不想念么,‘做做样子’的味道。”
飞声一僵。
他听见了。也看见了付云中的笑容。
笑容不大,不满,甚至不闪亮。
就是个笑。
三分清透,三分萧瑟。
再加些个苦涩,揉些个落寞,溶些个莫名其妙春暖花开的温软,合了个十二分的诚恳、真实,就在眼前。
付云中执了飞声本要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不做做样子,也可以哦……”
语间,付云中一缕额发随着飞声手掌贴面,轻轻柔柔,滑落。
被付云中执了手,贴了面,飞声越加感受得到付云中指尖轻颤,手心微凉。
乃至付云中混沌与混乱间不安闪动的双眸,眼底深深掩藏着的放肆、舍弃、决意,乃至乞求。
“你一定会更想念的。”说着,付云中握紧飞声意欲抽离的手,微侧脸,启唇,凑近飞声本就贴近他唇边,此时抽离不得的白皙小指,轻轻一舔。
滚烫濡湿的触觉,飞声禁不住浑身一抖。
付云中恰回头,静静看着飞声,深深一眼。
静谧、撩拨,逼人的诱惑。
飞声目光震颤。
付云中,没有在开玩笑
“因为……”付云中更加用力,死死握住飞声的手掌,也不知是怕飞声逃避,还是怕自己逃避,一字一句,“可以随你高兴哦……”
慢慢说着,强拖着飞声的手,顺着脸颊而下,探入自己衣襟之中。
颈项,锁骨,胸口,直到心脏鼓噪之处。
飞声的掌心被按着,停留在付云中从不那么细腻的皮肤之上。
指下,不再平缓,失了节奏,愈发有力的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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