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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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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影马蹄随着烟尘而去,重山收回目光,看向苏夕言:“咱们也该走了。”
  苏夕言一愣,随着重山的目光,回头。
  目光及处,天元宫正对南门的中央大道上,重习、重烈等人凝重的身影匆忙而过。
  重山与苏夕言的面容亦沉重了。
  重山交代西门守城弟子几句,携着功夫较弱的苏夕言,向南门掠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南门。
  重山与苏夕言尚未落定,已皆愣了一愣。
  等到落定南门外,前后落定汇聚的人影又多了数道。
  全是云墟弟子。
  且全是德艺双馨,备受爱戴的重字辈,及出类拔萃,为小辈表率的飞字辈。
  重烈,重德,重习,重意,重墨,重渺,重荷,重雪,重烟,重雪。
  更其余飞宏,飞星,飞流,飞柳,飞花,飞烟,飞雪等人。
  苏夕言都诧异了。
  除了诸尊未至,武尊一脉空缺,其余各脉精锐,几乎全到齐了。
  只少了一个重花,一个飞声。
  重山板着张脸,还嘻了一声:“这阵仗,都能直接杀出沙关,再来趟‘初兵行’了。”
  苏夕言被重山的神情和语气惹笑了。
  重山倒仍是那么张刚正不阿的脸,往重烈身边行去。
  沙原之中,凌峰发难,重烈断臂相阻,尽忠至诚,另云墟上下更为敬佩,无形之中已成众人翘楚,为众人仰赖。
  此刻诸尊未至,连为新一代青尊倚重的重山都往重烈身边走去,旁人更是汇拢,在重烈周身围作一圈。
  正此时,前来向重山报信的弟子亦赶至,在重山耳边急急数语。
  重山眉头拧紧,点头。
  报信弟子退开,原路折回。
  互相一礼后,重山率先开口:“唐持原本暗藏在云墟北门外的人马不知为何没能进城,已绕过东门,朝此处而来了。我们布在北门和东门的人马顺势而动,也正往此处汇聚。”
  众人瞠目一凛。
  重烈显然早已察觉,领会重山目光,接道:“如今盘踞云墟与榆林城外的便是唐持军马。虽不知最终目的,但他夺取云墟与榆林双城是志在必得。此刻潜入云墟的目标落空,转为正面强攻,他乔装百姓商贩,埋伏榆林的人马当会同时发难。幸而榆林自古为天下雄镇,虽地瘠饷乏,然兵最精,将材最多,如今又有云墟弟子大部入驻榆林城内,但……”
  重山感慨道:“若唐持打出灵州官军旗帜,榆林自开城门,便不得了了。幸而论恐热的兵马方已撤离,叫唐持拿不住把柄。榆林晚来风烽火亦已点燃,方圆数百里可见,援兵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众人闻言,各自庆幸,气氛顿时轻松了些。
  重烈亦松了口气,又道:“只是云墟城派往榆林城中的多为低阶弟子,尤其其中新晋弟子,即便与榆林守军汇合守城,怕亦撑不了多少时候。”
  众人点头,各自沉眉。
  说是入驻榆林,已是好听罢了。本就是领了付云中的意,莫名其妙在榆林城内待命,有些不上心的,或真是玩乐一通睡上一觉,连兵器怕都未带身边。其中这一届的新晋弟子,更是连云墟正名都未及取,未及登录在册。
  “各位既已至此,应当已看过锦囊之中所书了。”重烈继续道。
  旁人应诺,重山与苏夕言只作已看。
  重烈目光凝重,道:“可青尊所言,只叫我们来此处汇合,镇守云墟,只许出,不准入,便再无其他。”
  重习道:“只许出,倒是可解,云墟城内大宴天下豪杰,或有愿意出城迎敌,或自求生路的,但去无妨。但不准入……”
  重烟道:“便成了不准回护云墟的意思了?”
  重渺道:“此话究竟何意?”
  飞宏急道:“晚辈不解。可是连我们这些人,都不能再入城去了?”
  飞星接话:“若贼人攻入,云墟有难呢?”
  正议论,又有云墟弟子匆匆掠近。
  是文尊一脉低阶弟子,自榆林而来,向自家师父重意展示手中字笺,一脸惊惶。
  取出字笺的锦囊还被那弟子拽在手中。
  重意一瞧,一愣。
  边上众师叔师兄一瞧,都愣了。
  字笺,无字。
  一个字都没有!
  “身边诸弟子之锦囊,可都无字?”重意夺过纸笺正看,反看,确定空无一字,赶紧道。
  弟子重重点头,束手无策:“回师父,我与师兄们正在榆林城外瞎晃悠,怕云墟有令,不敢走远,回城时发觉竟有人假作商队,往榆林东门而去,意图不轨。我等赶紧回了榆林,商讨之后,拆了锦囊,却全是无字,一时无措,师兄们便叫我赶紧来报,他们守在榆林城内,等候指示。”
  小弟子心急,说得十分快,却足以叫众人都听得明白,十分明白。
  唐持,动手了。
  可守着云墟,守着榆林的人们,却不知如何是好。
  唐持打不了官军的旗号,便乔装打扮,暗中夺城了。
  在这汇聚云墟的江湖豪杰皆被异族犯边而引去沙关的当下。
  少数未及赶往、留在云墟的武林人士,榆林守军及百姓,云墟弟子们,又该如何做?
  新一代青尊,却一字未留。
  “不,他已经留了。”
  忽听这一句,婉转好听的女声。
  女子站在重山身侧,白衣红裙,薄纱遮面,斜髻轻挽,珠簪半挑,顾盼流光,第一次开口。
  众人听那一声,看那一身,忽地便明白了,这个女子该当是谁。
  苏夕言的微笑与语调,格外镇抚人心,重复一句:“已经留了。”
  众人愕然,沉默间面面相觑,心头却各各自有了计较。
  重山笑了,点头:“是,留了。”
  重烈重德年纪最长,低头思忖了会儿,相继抬头道:“是,的确。”、“我懂了。”
  站在重渺跟前,还死攥着锦囊和字笺的小弟子不明白了。
  重渺哈哈大笑,对小弟子道:“师父也终于明白了。”
  小弟子愣愣看着重渺。
  重渺道:“新任青尊,是叫你们选啊。”
  重荷、重烟、重柳都跟着笑了。
  重雪道:“是任由你们选。”
  重墨道:“你们决定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吧。”
  小弟子眸光闪动,终于明白了,重重点头,抬手一揖:“是!”
  瞧着小弟子再次匆忙而去的身影,留下的师叔师兄们短暂沉默,各自回头,相视一笑。
  站在这儿的,虽同是云墟弟子,同是云墟最受倚仗尊敬、最为翘楚的弟子,却并不一定是一路人。
  付云中的人,飞声的人,礼尊的人,剑尊的人,乃至如重烈一般,纯纯粹粹,云墟的人。
  多少年了,或从不知多少年前开始,夹杂太多,诱惑太多,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侄。
  可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付云中留下的空白里,体悟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镇守云墟,只许出,不准入。
  怕即是说,一旦云墟失守,便各自逃命求生去吧。
  哪怕不愿镇守云墟,也各自逃命求生去吧。
  他们都站在了这儿。都面对着同样的大敌,来做他们自己的选择。
  重烈率先踏前一步,开口:“我留在这儿,依照青尊所令,镇守云墟。”
  立于重烈身后的飞流跟紧自家师叔脚步,意态坚决。
  重德,重渺,重荷等人当即迈出一步:“愿追随师兄,同生共死。”
  话音未落,其余重习,重意,重墨,重雪,飞宏,飞星,飞流,飞柳,飞花等人同时上前一步。
  相视,再次,亦是多少年未见,真正地开怀一笑。
  总是板着面孔,难得发自内心笑着的重山,忽听见什么,惊了目光,骤地回头。
  同一时,其余众人亦听见了隐约自南门内传来的惊喊声:“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天元宫!”
  兵器出鞘声随即响起。
  众人身形齐齐一绷。
  最为宏伟奢华,死死紧闭的南门却阻碍了所有人的视线。
  数人下意识抬步,忽都想起锦囊所书,只许出,不准入,全部僵在当下,心急火燎。
  他们差些都忘了。除了吐蕃来敌,除了唐持兵马,云墟城内尚留着不少受邀来贺,各怀心思的天下英豪。
  怀了什么心思,是不是真豪杰。
  抑或,本就是吐蕃与唐持的内应,甚而是另一派、另几派趁火打劫的匪人!
  苏夕言想起什么,惊吸一口气:“重明!重明或就在天元楼里!他们是冲着重明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闻言,重山眉目大凛,一把拉过苏夕言。
  苏夕言胳膊吃痛,愣神间,重山已自苏夕言腰间一把抓出一只绿色锦囊来。
  苏夕言不禁轻“呀”了一声。
  她倒差些忘了,还有一只锦囊,被她收着。
  重山连拉带扯,差些扯坏锦囊,取出其中纸笺。
  里头,是有字的。
  六字。
  付云中不算十分好看,却足足十二分潇洒的字迹。
  ——“大山,苏苏,保重”。
  见这六字,苏夕言当即红了眼眶。
  重山看不明白似的,看了好一会儿,眉心一跳,怒极一般乍然转身。
  苏夕言一把拉住重山:“哎!”
  这一声唤,本是拖住重山,却是语带泪,声带颤,万般情愫,变作乞求重山前去救人般。
  重山回头。
  看见苏夕言面容刹那,拧得死紧的眉头立时松了一些。
  再次凝眉,却已带上另一番情愁。
  苏夕言,哭了。
  不是带着泪腔,也不是挂着泪痕,而是颗颗粒粒,珠珠串串,不住地掉泪。
  隔着薄纱,红了眼睛,却还是很好看的,凄美得很的。
  像极一个终于要向她心爱的男子告别的女子,却还要眼睁睁瞧着另一个心爱她的男子,转身离开,前去送死。
  “别……”重山一时无措,“别看明爷小时候呆,老替我挨骂,那是脾气直,其实脑袋鬼精着,没那么容易栽。”
  苏夕言期期艾艾看着重山。
  重山只好继续道:“他留了这书给我们,还指不定就是算准了我的脾气,一定会回去找他的,你别急啊!”
  苏夕言终于破涕为笑。
  不再耽搁,苏夕言扯过重山手中纸笺,往边上众人眼前瞎晃了晃,不待人看清已收回。重山会意而笑,当是领了新任青尊的意,携了苏夕言脚步急点,腾挪飞掠。
  众人未回神,两人已越过南门城墙,直往天元宫而去。
  身在半空,苏夕言还牢牢抓着重山的衣角,扑闪扑闪泪眼,忽道了一句:“山,你不是也说,现在的重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重明了吗。”
  语声渐低。
  话甫出口,苏夕言已垂了头,有了些悔意。
  重山想了想,道:“对。他已不是曾经的他了。”
  苏夕言皱眉抬眸。
  正瞧见重山唇边的苦笑,眸间的无奈,和再苦涩再无奈,都不会悔改的决意。
  重山继续道:“可不论他现在是谁,他就是曾经的那个重明,他心里还有你,还有我,足够!”
  并不慑人的字句,自重山口中说来,便更多了一分说一不二,掷地有声。
  似被重山简单而直白的语句所感动、所鼓舞,霎时贯通了久塞心间的顽石,苏夕言的眼眶又微红了,再次带了泪腔,却不再有一丝犹豫:“……好!”
  ————
  绝高处。
  归云万顷。
  黛衣,黑靴,高冠。
  风起,发扬。
  目光落处,榆林。
  城里烽火冲天,城外风云暗动。
  扬眉。
  付云中怎能不欣慰。
  稀里糊涂被调往榆林的弟子们,不论高阶低阶,哪怕是连云墟正名都未及取,未及登录在册的新晋弟子,即便还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都自动自觉,同仇敌忾,选择与榆林守军并肩而立,镇守榆林。
  转眸。
  云墟城上下戒备,南门外顶尖弟子林立,也已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那么,也该轮到他,去走他自己的路了。
  他自己选择的路。他自己走到最后一步。
  微笑,转身。
  ————
  山巅玄寂宫,冬月迎雪。
  如今时节,自还是不到欣赏冬月迎雪的时候。
  可云墟地界三百里内,只要提起云墟玄寂宫,几乎人人都会想起玄寂宫里,一位黛衣,白靴,高冠,如同踏云而下,极美到瞧不出年纪的尊者。
  玄寂主宫,敛星阁。
  比冬月迎雪,更飞云凌霄的女子,立于窗边。
  归云万顷,烽火连城。
  手中荼白锦囊,似轻犹重,散散执着。
  她自然不是看不见。更不是听不见。
  榆林如何了。云墟如何了。
  只是双眸沉凝。却不是在思索。
  更像是试着让自己学会,或说看自己是否已然学会,如何放下,如何旁观,任它归云万顷,烽火连城。
  半晌,终于轻声一叹:“不必跪了,重花。你随她们去就好,不必顾忌我。”
  长跪凌霄身后,一言不发的重花摇头,亦终于开口:“师尊误会了。”
  凌霄半侧头,静听。
  “师尊猜对了一半。徒儿徒孙们守护云墟,甘愿肝脑涂地,是为了守护云墟这个家,我们唯一的家。但师尊不必了。”
  闻言,凌霄一愣。
  “师尊为云墟做的,牺牲的,已经太多了。够了。”重花继续说着,缓缓抬头,“剩下的,我们来就好了。”
  凌霄皱了淡色的眉,回过头来,恰对上重花抬起的视线。
  重花微笑,却道了句:“重花、重雪、重烟、重柳四徒,及飞花、飞雪、飞烟、飞柳四徒孙,恳请师尊,打开锦囊。”
  听着最为信任的爱徒说出此言,凌霄更不解了:“你们不是想叫我离开云墟?为何又希望我随锦囊之意而动?”
  重花笑着,一揖到底:“不。恳请师尊,打开锦囊,却偏不要依锦囊之意而动。”
  伏地,重花的声音有些沉闷,却足够叫她与她们最为景仰怜惜,甘愿以命守护的师尊听清。
  凌霄眉心一动,顿时了然,不由得羽睫微扇,软了目光,亮了目光,轻颤了目光。
  她的徒儿,喊她打开锦囊,却偏不要依锦囊之意而动。
  意思是,希望她不要再迷惘,不要再犹豫。
  离开云墟,放下云墟,抛却云墟,去做一个真真正正,原原本本的凌霄。
  她倾力一世,教养一世的徒子徒孙们,不求她位高权重,不求她守护家园,甚至不求她留下。
  只希望她自由,与幸福。
  眉是淡的,唇是淡的,凌霄淡淡噙着的笑意渐渐染上水波般的温暖,一霎清艳夺人。
  “好。”
  只一字。
  凌霄收回目光,抬手。
  手中似轻犹重,荼白锦囊,。
  迎着窗外光亮,打开,探入。
  触觉奇特,叫凌霄愣了愣。
  竟,不是纸笺。
  自然更无一字。
  软软嫩嫩。新鲜的香气。
  恍然想起什么,怔怔看着指尖之物的凌霄竟刹那哽咽。
  跪于其后,无法瞧见的重花有些担忧,道:“里头,可写了什么?”
  凌霄不答,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重花,你可是她们推选而出,为了守护我,而留下的。”
  重花立时起身,佩剑执手,深深抱拳:“天涯海角,誓死守护师尊!”
  凌霄又笑了。
  “这就够了。”比方才目光更为轻颤的指尖,拈了手中之物,置于鼻间,轻嗅其香。
  笑容与声调,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飞云凌霄。
  抬眸。
  窗外。归云万顷,烽火连城。
  目光渐次璀璨。
  淡如清水里,莫名激扬的纯净、沉邃、肃杀、傲然。
  “我已经选好,要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书生气的年轻男子,长长一叹。
  红岩对峙,绿柳成荫,长城穿峡而过,榆溪奔腾不息。
  文尊,李长帆。
  如果,过了今朝,还有云墟,还有文尊的话。
  他还能不能盼到,今年的夏秋之际,两岸绿树宛如缎带,镶嵌于百里黄沙之中。
  立在红岩之上,举目。
  红石峡下,榆林城;红石峡巅,云墟城。
  云墟城。
  长风之上,净空之下,归云之城。
  安祥之地,终成刀剑之场。
  去时,竟比来时更多感慨了。
  李长帆抬手,紧了紧背在肩上的行囊。
  行囊不算大,日用急用足够。
  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李长帆未回头,方唤了声“飞……”,却听得熟悉的声音道了句:“李兄也是收到锦囊中的青尊之令,收拾行囊,离开云墟,流落天下去吗?”
  虽不是随李长帆而行,此时于不远处歇息的徒儿,这把比女声醇厚,比男声清丽,格外好听的声线,如何不知是谁。
  李长帆边微笑边回眸,还得略低头,才能和同样背负行囊的少年对视:“你也是么,见清。”
  江见清点头,看向榆林与云墟:“是呀。不同于你自长安而来,还有处可回,我这是自流浪天下,回到流浪天下罢了。”
  萧索的言辞,俏皮的语调。
  李长帆皱着眉头笑了:“你一个少年人,这般太苦了,或者,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回长安。”
  “真的呀?长帆真是好人!”江见清眼睛一亮,哈哈笑了。
  李长帆认真点头:“我家世,你知的,京城大家,又是幺子,本来么,读读书,溜溜马,也就一世了。当年会入云墟,只是因了父亲希望,送我来开阔眼界,习武强身,却不想竟当上了个文尊。连我父母亲都大感意外,定要我好生在此,勿做念想,不许我回家了……”
  说到此,两人都笑了。
  “然后,你就只能与家中互通书信,聊解思乡之苦。”江见清接话,看向李长帆,仍是笑着。
  李长帆看着江见清的笑容。
  江见清一张眉清目秀,粉嘟嘟的圆脸,看起来顶多十六。
  一点儿也没有架子,说话有些慢,反应也有些慢,所以有点儿呆,有时候却又很聪明,总之不论呆不呆,都很可爱。
  便这般笑着,江见清盯着李长帆,开口,字字千钧:“所以,你就借家书传信,做了云墟隐尊阿姬曼,和唐王李忱的眼线。”
  被江见清的目光锁住,李长帆眼眸震颤,半张口,好半晌,忽柔和了眉眼,无辜而无奈,苦笑:“……对。”
  ————
  长安,大明宫。
  紫宸殿。
  即将盛夏时候,天光还亮,离入夜亦还早着,殿里却已四处暖起了金炉。
  将手拢在袖中的老人往前踱了一步。
  换了另一身素简便服,照样极端的华美精致,一针一线,凡人难及。
  低垂的目光随脚步而起,瞧见身前不远处伏地跪拜,另一个老人。
  另一个老人缓缓抬起头来,显然更老了。
  脊背更佝偻些,皱纹更深重些,只分明更苍老许多的面色,半是长途远行的劳顿,却半是比锦衣玉食的来人更红润而朝气些。
  更老些的老人慈和平淡地瞧着生杀予夺的一国之君,微笑得仍似多少年前自大雨中背起亡命天涯,饿极累极,昏倒雨中的皇叔,灌他一口热汤的老和尚:“陛下,别来无恙。”
  他面前的,便是唐朝第十八位皇帝,李忱。
  明察沉断,惠爱民物,人谓小太宗。
  李忱随手挥了挥,不答话,也没有叫礼尊起身的意思,转而把玩起身边八宝架上的奇珍古玩,缓缓道了句:“这一路来,可有新奇之事,齐安?”
  礼尊听见“齐安”二字,尤其是自李忱口中说来,一时更多感慨,摇头叹息道:“多少年,没听见人这般唤我了。”
  “这一点,你是不曾欺君。”李忱哼笑道,“接了唐持飞书,我当即派人查验,揪出你的底细。年深日久,查得难了些,倒是发现,你未入云墟之前,还真是法号齐安的。”
  齐安“哈、哈、哈”地笑了,满面沟壑条条舒展:“是了。当年,一路自长安往边陲云游而去,才到了云墟。时隔数十年,还以为同路而回,多有沧桑,却意外觉得,年岁更迭,物是人非,还不就是那方天地,那处百姓?不必再飘零,多年未饥荒,过上了好日子,比当年动乱时候,幸福和美了太多。”
  李忱把玩手中玉印的动作顿了顿。
  齐安继续道:“说来,新奇没有,我只欣慰,比我预想之中更欣慰。我忽然明白,我这就是代替当年为保陛下而付出性命的六十七名云墟弟子,和孤残一世的一百二十八名云墟弟子来看看的。看看这天下,因为他们的付出和牺牲,整片国土之上的父老乡亲,多得了这些年头的好。值了。”
  说着,齐安的声音带上了浓浓深长,更浓浓深情的笑意。
  似是笑意背后,齐齐列队一百九十五名云墟弟子,满面时隔数十年,终于欣慰的笑容。
  听至最后,李忱垂着的目光亦动容,微微亮起的水光。
  那不但是近两百名云墟弟子的厄运与抗争,更是李忱本人最为艰苦卓绝,数次绝望至放弃,却终于自死亡边缘捡回命来的年头。
  他并不能分清身边为他奔波的人中,究竟哪一些是云墟的人。但至少,他懂得,那都是些挣扎与他同生的人,和甘愿与他共死的人。
  因为除开那些人,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热脸的人,冷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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