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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作者:江城-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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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室中商议已定,何燕常便就此告辞了。老王爷扯动手边的机关,略带歉意的同他说道:“最迟不过午夜,我便给你消息。”
何燕常躬身行礼,道别转身,走出门外不远,便有人迎了上来,扶着他引他走在长廊之上。
何燕常深深的呼着气,那时王府中繁花茂盛,香气四溢,可惜他已是一丝一毫都不能看到了,不然真不知是如何的深红浅绿,如何的浓淡相宜。
他这一生中经历过人世间最好的一切,也经历过这人世间最坏的一切,就彷佛这王府中的一隅,经历过冬去春来,见识过寒雪冰霜,也受过春光暖风,所有的这些,无论是好是坏,最终都是一样的过去,虽留下了许多痕迹,终究还是过去了。
那时已是日暮西山,风中不再带着暖意,反倒有些微凉。何燕常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如今大局已定,犹如河水东流,他再也无力更改,只能坐观一切,心中也不知是甚麽滋味。
是期待,还是解脱?是厌倦,又或者是淡漠?就连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他一路走出庆王府,心中想着,若是当真一切顺利,他此生再也不要回来此处。
也不再去回想此生的苦痛和怨恨,情爱和伤心。
此後无论是生是死,都与那人无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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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月之後,京城中发生一场惊天巨变。
说是庆王苦寻数十载,终於寻到当年受奸人所害,避祸於人间的皇长孙。老王爷抱病出城,亲迎皇长孙回京。小王爷生性至孝,一同随行,不幸为救皇长孙殒命边荒。老王爷痛失独子,病体愈发的沉重,勉强回京,一病不起,却还是在病中上书,要当今皇上让位与皇长孙。
朝堂上为此事争得一塌糊涂,先说这皇长孙真假难辨,又说长嫡有序,如何能教皇上让位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甚麽皇长孙。庆王呈上了太祖所遗的软金暗纹御制密旨为证,又有铁妃当年贴身之物,和太祖当年赏赐定国公的丹书铁券为证,抱病四处拜访朝中大臣,终於议定大局,止住了一场哗然的风波。
新皇即位之时,天下大赦,赋税减半,万民欢腾,几乎堪比开国时的盛况。
只是偏偏谁都不曾料到,新皇即位之後,京城里就处斩了一人,还是新皇亲笔御批,肯准了斩首示众的。
那一日前来监斩的正是垂垂老矣的庆王,断头台下人头簇拥,人山人海,都来看这人行刑。
有那知情的人,都说便是这人谋害了小王爷的性命,因此惹得新皇大怒,要求各处一力查办,不必等到秋後,尽快处斩。又有人得了消息,悄悄的说,这犯人来头只怕不小,在牢狱之中,便有人数次以身犯险,想要一力劫狱,可惜天牢看守严密,连只蝇子都飞不进入,又如何能被他救了犯人出去?
於是一旁便有人附和,说:可不是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新皇帝可是庆王迎回来的,这人敢杀庆王的独子,没被五马分尸就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众人都在看热闹一般的翘首观望,只听得时刻一到,监斩官一声令下,侩子手刀光闪动,一颗人头便跌了下去,咕咕咕的从断头台上滚了几滚,竟然落入人群之中。
众人一片惊呼,慌忙的散开来去,只是低头再去看时,那颗头颅竟然已经不知去向何处了。
断头台下乱成一片,官兵在人群中急急的搜寻,四处都是推搡和叫骂声,一时间沸反盈天,犹如开锅了一般。
有个形如乞丐般的人弓着身子,衣袍半敞,犹如鱼游水中一般,轻而易举的便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之中走脱了出去。
他一直都到暗巷之中,才颤抖着将怀中之物取出,小心的拂去那面颊之上披散的乱发,失神般的看着那颗双眼紧闭的头颅,看了半晌,终於哈哈大笑,口中喃喃的说道:“老东西,又来哄我麽?”
虽是这样说,他却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彷佛连那颗头颅也抱不住的一般,又拿衣衫将那颗头颅裹住了,牢牢的藏在怀里。
他呆呆的在这暗巷之中站了许久,犹如木桩一般纹丝不动,彷佛忘记要究竟要做甚麽似的。然後有那麽一阵儿,似乎是终於想了起来,便抿着嘴笑了起来,喃喃自语的说道:“老家伙,你藏去哪里,我都找得着你,你难道还不知道麽?你等着。你是我的,便是去了天涯海角,也是我的,休想要逃。”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的揣着怀中之物,彷佛极珍重似的,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暗巷,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头也不回的朝城外走去了。
他的步履十分的不稳,身形极其的沉重,就彷佛怀中抱着的,是千斤巨石一般。可他神态之中却是极欢喜,极畅快似的,似乎终於抛下了甚麽极负累的重担,要迫不及待的要去做一件极其要紧,极其了不得的事似的。
他独自一个走在路上,风中隐隐飘过只言片语,也不知是他在同谁说话,只听他时而嗔怪,时而恼怒,时而羞愤,时而欢快,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无论说着甚麽,都句句低声,字字轻柔,彷佛耳语一般,让人听得心神荡漾,忍不住要想,也不知他这些话是说与哪个听得,要是当真被那人听到,只怕骨头都要酥了哪。如今空留风中,倒是可惜了。
外三篇 《梁间燕》
《梁间燕》一
“教主在屋里麽?”赵灵从马上翻身下来,急急的扯住繮绳,看着曹真问道。
曹真摇摇手,他刚从後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拿着一袋子的药渣,头也不回的走过田埂,把袋子里的渣滓朝路边立着的那个陶罐里一倒,这才走了回来。
赵灵咂了一下舌,便忧心忡忡的问道:“怎麽这药越吃越多了?我上回来不是还没怎麽吃药麽?”
曹真看他一眼,说:“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赵灵被他呛了一声,也有点火气,“喂,我就是这麽一问,换你你不觉着奇怪啊?”
曹真根本不接他这茬,毫不客气的说道:“不懂就别瞎问。他你看这药多?就连千日醉的一半儿都没解掉呢。庆王府的方子也不能当真用,我另配了好久的。哪里那麽容易解开的,他在教中之时就中过好几种毒了,光解个千日醉就麻烦得要命,搞不好就又把别的毒性给激出来了。”
赵灵听得大惊失色,心里很不好受,只是片刻之後,突然觉得不对,便说:“上次罗俊青来,你可不是这麽跟他说的!”
曹真叹了口气,心道,真不知教主为何要让这样无能之人代理教务!
曹真心里实在不愿与他多言,可这人向来与教主亲厚,又不得不回他的话,便说,“自然是要他多多的送些奇珍药材,不然你以为单凭教中之力,能有今日之效?”
赵灵哦了一声,心想,如今这全天下都是罗俊青的了,让他送点药材算甚麽?便把这事儿抛诸了脑後,又问说,“教主去哪儿了?”
曹真笑了,说:“他前几日在山里寻了些核桃树,今日里说是要去打些核桃回来。”
赵灵咦了一声,说:“教主这几日精神好些了?”
曹真“嗯”了一声,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洗了洗药袋,才说:“可不,好多了,脸上也有些笑意了。”
“那就好!那他的眼睛甚麽时候能好啊?”赵灵听他这麽一说,也觉得很是高兴,忍不住替何燕常欢喜。他做这代教主做得整日里战战兢兢,不是被这个训就是被那个挤兑,实在是受够了,每每都想撂挑子不干,他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啊!可是想起教主的嘱托,还是忍住了,想,等教主好了,便还请他速速的回教里来。
曹真觉着他这话简直问得可笑:“哪儿有那麽容易。他这眼里的毒,还是……”他话说了一半儿,却突然顿住了,片刻之後才说,“这毒反覆了好几次呢,哪儿是那麽好解的?”
赵灵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他:“你跟教主说了麽?你要告假半月的事儿?”
曹真的神情突然有些古怪,可赵灵却不曾留意,只是问说:“你是有甚麽要紧之事,非要在此时暂离?教主这边怕是离不了人吧。教主说的那位妙手石香,我倒是寻着了,也把你写的方子拿给他看了,他说……”
曹真听说他寻到了,眼底放出亮光来,说:“他怎说?”
赵灵也不知是好是坏,就说:“他看了好久,最後只说,或许还是有法子,只是要仔细的想想,他还说他过一阵儿赶过来。”曹真听他说到这里,便有些失望,道:“当初逼毒,也是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教主定要如此,他也无法。若是换了我,只怕也是逼至双眼。”
赵灵听他的意思,竟然是不好医治了,心下一沉,便说:“怎会?沈梦不是都告诉你了麽?那毒是如何配的?”
曹真慌了,四下看去,见并无人在,才松了口气,低声的喝止他道:“你胡说甚麽!小心被教主听见了!”
赵灵一时不解,说:“怎麽?他知道的啊,难道费清不曾说与他知道?当初从教中去京里前,不是沈梦把那毒是如何配的,都一一写在纸上,给了费清麽?”
曹真呆了一下,连连附和,说:“是是,教主怕是早已知道了的。”
赵灵感叹一番,才又说道,“当初那纸方子,我这次也拿去给妙手石香看了,他说若只是如此,倒不是极难解,就怕是加了甚麽非同一般的毒引……”
曹真好笑起来,说:“倒好像你极懂似的,摇头晃脑,大夫一般。”说到这里,正色道,“我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月馀,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教主,不要引他去想过往之事,也不要拿教中之事搅扰他,教他好好的静养,知道麽?房後的田中都种着药草,我吩咐了人照料,这你不必管。”
赵灵苦着脸说:“这事儿喊我来……,怎麽没别人一同来?我又不懂医术,剑术连教主一半儿也不如,若是真有甚麽,怕我一个护不住教主。”
曹真跺了一下脚,将漂净的药袋子狠狠的拧了拧,才说,“喊你来又不是要你伺候教主!他每日起居用药都有人的,你怕甚麽?你以前在教中怎麽讨教主欢心的?喊你来就是让他高兴的,别惹他心烦!”
赵灵摸了摸下巴,突然很是心虚,他以前在教里讨何燕常的欢心,无非的送美人罢了……
他看着曹真,突然好奇起来,说:“你去哪儿?也没听说你平日里有甚麽相好的,怎麽还一去去这麽久?几个月前你不也告假了麽,是去见你那心上人麽?”
曹真的神色有些恼火,又有些狼狈,却极快的掩饰了,飞快的说道:“没甚麽,有个旧友许久不见了,他如今病重,我去见他一见。”
赵灵听他这样说,便点头赞同道,“那是该去看,教主也明白的,只是早去早回。”
《梁间燕》二
曹真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啼笑皆非,把药袋子晾晒在了篱笆上,带着他在院子里又走了一圈,细细的吩咐了一遭。
赵灵随他走了一圈,竟也过了半个多时辰,就说:“这屋子看着不大,倒也占了些地儿。”
曹真说:“自然是不比教中了。”又去房里点了点药包,吩咐了药僮几句,便去取了行囊,又去後院牵马,同他说:“你就在这里等教主回来,我先行一步,赶路去了。”
赵灵有点儿惊讶,不由得扯住他的马头,问说:“这麽急,不等教主回来?”曹真略显焦急,说:“早去早回,教主体谅得!”
赵灵不知上一次是怎样一个情形,不过他在教中之时,曾听费清抱怨过,说教主如今不是教主了,曹真就没那麽恭敬了,让他照料教主,居然跑去外面不知做了甚麽,游荡了数十日才回来。又说教主太过宽容,居然连问也不问过一声。
赵灵心里隐隐的觉着哪里不对,只是不由得他细究,曹真便已扬鞭驱马,奔腾而去了。
直到日落时分,何燕常才十分悠闲的从山里回来,肩上背着个布袋,倒有些好笑。赵灵在院里等他回来,急得团团转,若不是晓得这人的性子,只怕都要急死过去了。此时终於等到他回来,简直是大喜过望,高声喊道,“教主,教主!”
何燕常听到他的喊声,便笑了起来,随手自布袋中掏出一个甚麽,便直直的朝他扔了过来。
赵灵慌忙的接住了,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个生核桃,核桃皮都发黑了。他笑嘻嘻的朝何燕常跑了过去,说:“教主知道我今日里来麽?”
何燕常自己剥了一个,用手将核桃捏碎,摸索着拣净了,吃完才说:“不知道,曹真只说教里要来人。”说到这里,却笑了一下,才又说道:“原来是你,你不在教中打理事务,躲我这里来了麽?”
赵灵直叫冤屈,说:“谁说的,平日里他们都不放我出教的,若不是这次曹真喊我,我哪里敢来?费清我可惹不起。”
何燕常嗯了一声,说:“大事你听他的不错。商铺之事就问……”
“木护法,教众之事就问路三娘,我都记得,记得啊教主,”赵灵哭笑不得,连声说道,“你嘱咐过我好多次啦。”
何燕常并不介怀,只是笑了一下,说:“你记得就好。”
赵灵心里一动,就说:“也不知他这是怎麽了,火烧屁股似的,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何燕常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说,“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你问那许多做甚麽?”
赵灵觉得有些怪异,却不知从何说起,何燕常又从布袋了掏了一个核桃,问他,“好吃麽?”
赵灵连忙接了过来,说:“我剥给教主吃。”
何燕常好笑起来,说:“怎麽,是不是在教里当教主当得憋坏了?”
赵灵见他心情似乎还好,便顺着他的话头一通似假还真的抱怨,何燕常听得倒也好笑,时不时的取笑他两句。迟些童子端上饭菜来,两人说笑着吃过了,赵灵又挑拣了些教中有趣的事说与他听,见他面上一直带着笑意,心中终於松了口气,想,他这样倒也还好。上一次是因罗俊青要来探这人,因此教中也颇派了些人手在这周遭,因而赵灵得了机会来看他。
那时何燕常并不怎麽笑,整个人都有些淡漠,有时不知怎麽就被触怒了,会突然发一顿脾气,惹得曹真的药僮有些惊怕。就好像春日里河水中巨大的浮冰一般,顺流而下,不知何时就会撞着甚麽,发出一声闷响,让人胆颤心惊。
罗俊青私下里也同他说,觉着何燕常有些变了。那时他还极为不安,觉着这样的教主以前竟然是从未见过的,便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觉着心慌。
如今却大不相同,赵灵在这里待得十分快活,每日里都紧紧的跟着何燕常,便是树上落了只喜鹊,他也能同何燕常说上十来句话。何燕常到了後来,终於忍不住嫌他聒噪,又因着在这里无所事事,便想起要教他剑法。若是教中之人知道了,必然说他赵灵又拣了个极大的便宜。
十日之後,曹真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竟比说定的日子还早了好些。赵灵惊讶极了,只是看他脸色极其的难看,原本的笑意也凝在脸上,呆呆的看着曹真翻身下马,拴也不拴就急急的朝屋中走去,这才回过神来,也慌忙的跟在他身後追了进去,说,“喂,怎麽了?你怎麽这样慌张?”
曹真一路纵马疾驰,浑身都是热气,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见他跟来,便问:“教主在麽?”
赵灵压低了声音说:“在午睡呢,你干吗?”
曹真拦住他,说,“你先不要进来,我有件极隐秘的事要同教主说。”
赵灵一下不乐意了,想,你曹真晓得甚麽隐秘之事!又想,甚麽事也等教主醒了再说!只是看他脸色哀伤懊恨,心里一沉,想,难道是教主身上的毒?
还不及开口发问,便被曹真一把推搡出去,说,“你在门外等着。”
曹真掩上了门,他这一路马不停蹄,此刻仍旧喘息未定,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知道他一直向何燕常隐瞒此事已是不该,如今又为此事一路折返,前来恳求,更是荒谬之极,可是他却不能不试。
何燕常原本只是小憩罢了,曹真的马一路狂奔而来,他听到马蹄声,便已然清醒过来。
曹真听他呼吸,便知他已然醒来,缓缓的走上前去,跪在他面前,想要屏住呼吸,镇定片刻再开口相求,只是浑身颤抖,竟然不能镇定。
何燕常突然说,“若是此间之外的事,便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曹真愣了一下,几乎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何燕常竟能未卜先知,晓得他要说的是甚麽不成?但片刻之後,他又觉得,是他多心了,何燕常如何会知道他要说甚麽?
他着人偷寻沈梦,将其收留,又亲自抽身去探望那人的事,除了他的心腹,再无别人知晓的。
他镇定了一下,然後鼓足了勇气,开口同何燕常说道:“教主,他快要死了,你去看他一眼罢。”
《梁间燕》三
何燕常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意料之外,只是片刻之後,却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是谁?”
这话不似问他,倒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曹真见他脸色淡漠依旧,彷佛并无丝毫的在意,心便急急的往下沉。
何燕常等了等,不见他回答,彷佛觉得有些奇怪,便又问道,“怎麽?你说他要死了,到底是谁要死了?”
曹真突然很是害怕。何燕常的口气极为平淡,似乎并没甚麽异样,可不知为何,他的背後却全都是冷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回教主的话,我是说沈梦。”
何燕常静了静,曹真的心急促的跳了起来,他又惊又怕,担心得不得了,不知这人如今会做出甚麽,说出甚麽来。
何燕常原本只是半倚在木枕之上,此时终於坐了起来,伸手去摸挂在一边的外衫,曹真连忙去取了递与他手中。
何燕常披上了,才不以为然的冷冷说道:“他一向命大得很,又怎麽会死?当年罗钦灭他家门,他不是也好端端的活下来了?”
曹真见他口气如此冷淡,不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口说道:“教主,他……,”他说到这里,突然惊觉到一件极要紧的事,便慌忙改口说道:“教主,当年他与黄谌下毒之时,用了己身之血以做毒引。因此解你眼中之毒,也要寻到他,用他的血做引来解。只是属下寻到他时,他已经有些疯癫了,……又不知因何伤到了心脉,虽然属下尽心救治,可还是一日日的……”
曹真说到这里,想起初时寻到沈梦的情景,心里竟然有些难受。他偷偷的看了何燕常一眼,看这人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惊诧或难过,竟然觉得十分失望。
他年少时流落江湖,曾欠过沈家一个天大的恩情。後来入了教中,若是在中原选购珍贵的药材,也时常请威远镖局押运,连银子也给得丰厚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被何燕常知晓了沈家的威名,有时教中押运甚麽,也交与沈家去办。曹真曾想,若不是因了他的缘故,是不是这两人永远都不会认得?
他见过沈雁林少年时丰神俊秀的仪容,那时还替恩人觉得欢喜,想,这少主若是长成了,必然是一方人物。後来在教中看沈梦低头站在何燕常身後,光华尽敛,便想,原来世事如此无常,竟不由得替他难过,只是何燕常终究是一教之主,他又觉得沈梦对何燕常,似乎也当真有些不同,便也不曾说过甚麽,只是在教中之时,尽其所能的照拂着沈梦些罢了。
後来教主与赵灵失去踪迹,沈梦做了代教主,自那之後,许多的事交叠而至,一件紧接着一件,竟教人没有丝毫的喘息之机。
得知沈梦谋害教主一事时,他当真是大吃了一惊,之後仔细想想,似乎竟也不太意外。只是其中的是非曲折,却又不是他一人所能评说的了。
只是在教中之时,曾听费清同人说起过沈梦,说似乎有人在关外见过此人,因此布置了下去,教人严加寻访,拿住了就速速的来报。费清的本意是要将此人防住,不要被他当真闯入教中来。
曹真想起沈梦当初下毒之事,直觉沈梦的毒引或许与众不同,不然如何这样难解?竟然谁也不曾告诉,独自去寻了沈梦。他偷偷的做这件事,或许也是为了教主解毒,可还另有些不可告人的缘故,就连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也不过是为报答沈家当初的恩情罢了。
可是当真寻到了沈梦,见着了这人疯癫糊涂的样子,看着他怀里那颗彷佛是人头的事物,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十分痛惜,想,这个人好端端的,怎麽变成了这个样子。
曹真将沈梦带至最近的一处药庄,先替这人扎了针,安了神,让他睡着了,这才将他怀里那颗骇人的物事夺走丢弃了,又命药僮将这人身上的污脏洗净,替他换了乾净的衣裳。
他原本想着,以他的本事,扎几日针,煎几剂药,再在这庄里静养着些,再怎麽疯癫,有半月也好了。却不料第二日沈梦醒来不见怀里的人头,竟然突如其来的发起疯来,不止打伤他四个药僮,连他的额头也打破了,若不是他身在药庄,手边正收着各样的迷香,不然真不知他这药庄里的几条人命还保不保得住。
他在药庄留了半月多,最後不得不离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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