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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渡 by 流水(流水无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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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叼着馒头的野狗穿过大街,来到小巷口上,青砖砌的墙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掌拍在狗头上。那狗“呜”的一声逃跑了,留下印着狗齿印的馒头滚落在地,又沾了满地的灰。 


      手的主人拾起馒头,拨开一层皮,将馒头撕成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他的头发散乱,身上沾满了血污,神情委顿,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火一样的光彩。 

      他受了伤,而且看来不轻,以至于吃东西都成了一种辛苦的劳动。但他还是勉强自己都吃下去,他必须要补充好体力,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活着逃出去。 

      他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磨难,度过了那么多的生死关头,他相信自己这一次也能熬过去!因为……寒儿在等他呀! 

      受伤时的愤怒绝望心情现在已经平静下去,多年以来的逃亡生涯使他对困境有着超出常人的适应能力,所以他深知这个时候冷静的头脑才是至关重要。 

      他暗自估量了下形势,现在楚家的人必定已经把所有的关口把死,而且动员一切力量寻他。只有先躲起来,趁夜的时候再想办法离开。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混过白天,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难以移动,而这条小巷虽然偏僻,迟早会被人找到的,那时该怎么办呢? 

      事实证明,越怕什么什么就越来得快。脚步声急促的响起,一人欢呼:“在这里了!没错,就是他!” 

      几个劲装青年团团围在了他的身前。 

      冷于秋抬起头,从一张张写满仇恨、紧张又兴奋的脸上看过去,却没见到他想见的身影。 

      “楚行云呢?” 

      青年们都是一怔,想不到他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一人答道:“我家少堡主不在这里,他若是在了先将你抽筋扒皮!” 

      抽筋拔皮呀,冷于秋笑了,大笑,笑得放纵,大笑着道:“他若是真想要我这条命,给他又何妨?” 

      贴紧墙根慢慢的站了起来,尽量控制自己虚软的双腿不去发抖,冷于秋神色却是傲然的:“至于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奈我何?想要抓我就一起上吧!” 

      大概是被他的狰狞的模样,还有无所惧的气势震住了,青年们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等想到这个举动是懦弱的表现时,这才高叫着冲杀上前。 

      刀光,剑影,血花翻飞。 

      躲过了迎面而来两把刀,反手一掌打飞身后的一人,轻轻一带让攻过来的长剑转而去阻住自己人……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对冷于秋来说每一招都要用尽全力,最糟的是头脑也越来越昏沉! 


      终于,当一把大刀要劈上头顶的时候,冷于秋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楚行云行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卧房里,他的脑子有些乱,昨天晚上好象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记忆零零碎碎的,很难一下子把它们连贯起来。 

      他记得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很困扰,因为自己并不想成亲,想回去找于秋,可偏偏又被看住了。 

      后来于秋来了,自己很高兴,两人定好了计划夜里逃走。然后自己就等呀等,等于秋的信号,结果有人来禀报说:爹娘死了,杀人的就是于秋! 

      想到这里,楚行云一凛,中断的记忆全部被激活起来,他记得于秋受了伤,是自己!是他自己把剑插入了于秋的身体! 

      不! 

      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天空中一束明亮的焰火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报信用的焰火! 

      神台在一瞬间清明,他们发现于秋了!他们要杀于秋,于秋受了伤,会送命的! 

      再也没办法想到其它,就这样赤着双脚奔了出去。心心念念的只有一点,去找于秋! 

      至于找到之後是救冷于秋,还是帮着众人拿住他,而他自己将陷入怎样的尴尬境地,楚行云都已经顾不得了。 

      他只是不停的飞奔! 

      那一天,昊天堡的许多百姓都看到一个散发赤足、衣衫不整,面目有些象他们少堡主的青年,在街上发疯一样奔跑。 

      当楚行云赶到的时候,昊天堡的人都已经到了。他们都呆呆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青石板的路、青石垒的墙,现在都已被血污成红色。除此以外,没有人,也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 

      冷于秋,还有昊天堡的几个青年都象凭空消失似的,无影无踪了。 

      人呢?逃走了?还是……楚行云忽然蹲了下去,不停的呕吐。 

      三十五 

      身子象沧海中的一片叶子,不断起伏颠簸着,恍恍惚惚中,冷于秋似乎做了一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小时候。 

      那时只有七岁吧,他在准备饲料的空当儿偷偷练从校场里偷学来的武功,结果被几个出身好的孩子看见了,他们嘲笑他、作弄他,说他不配练武,然后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那一天他伏在地上,全身热辣辣的痛,平生第一次有了种愿望——他要便变得很强很强,再不让人看不起他!这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 

      从地下往上望去,那人很高大,背着光站着,太阳在他头顶镶上一道耀眼的光晕。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神祗!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左护法的独子,同时也是教主的徒弟,只比他大七岁,却有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一双慑人的眸子,而且已经为教中建了功。 

      那人收下了他,请最好的师傅教他武功,有空的时候也会亲自指点他,还教他读书识字。娘说他遇见了贵人,他也这样以为。 

      他叫那人“举鹏哥”,而那人总喜欢摸摸他的头,叫他“小秋儿”。 

      举鹏哥待小秋儿很好、很好。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躺在床上不能动,举鹏哥偷偷来看他,柔语温言地安慰他,哄着他吃药。 

      “小秋儿,乖,别怕,不苦的。” 

      “小秋儿,乖,别怕,没事的。” 

      “小秋儿,我喜欢你呀,我一直喜欢你呀!” 

      “忍着点,不痛的!” 

      举鹏哥的脸忽然变得很诡异,很可怕,双手在他身上游移着,忽然扯开了他的衣襟!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举鹏哥,那张脸,像野兽一样! 

      他突然发现,他所在的并不是教中他的房间,而是一间黑暗的小屋里面。那小屋,是他一生的梦魇! 

      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而梦中的恶寒仍然停留在身上,让他情不自禁抱住双臂。 

      “小秋儿,你终于醒了。” 

      似是从恶梦中追来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冷于秋吃惊的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他这一生都不愿再看见的面孔。 

      这张面孔说起来很英俊,英俊的可以使人过目难忘,这张脸上有一对象征霸气与傲气的斜飞剑眉,有一双锐利精明胜过鹰隼的眼睛,还有一张一句话可以让人享尽世间荣华,同样也只一句话就可以把人打入地狱的嘴! 


      他是罗刹教的教主——华举鹏! 

      冷于秋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冷于秋了,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小秋儿,你终于醒了!你受了重伤,昏迷了足有十来天,我都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微微一愕,是的,他受了伤,是……那个人刺的。心头一痛,却不愿意表露出来,借故打量四周。 

      “这里很眼熟,是你救了我,把我带回罗刹教来了?” 

      “是呀,总坛的圣药才能治好你的内伤。” 

      冷于秋暗暗调息,果然发现身子好了许多,淡淡的道:“多谢你呀。不过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远在这里,结果我一受伤就马上赶过去了。” 

      “你知道我很关心你,不过是教中的兄弟们先查到了你的消息,及时将你救下,之后我才迎过去将你带回。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依然是那样的温柔眼光,依然是那样关切的声音,那一晚发生的事似乎真的只是他的一个噩梦而已,冷于秋冷笑道:“你放心什么?我是教中的叛徒,下毒谋害了老教主,又将你刺成了重伤,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不是应该我死了你才开心?还是你想留着我慢慢的折磨?” 


      “小秋儿,你这是什么话?”华举鹏皱起双眉,“老教主的死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我……” 

      他解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伤疤。“当年你刺了我一剑,害得我几乎丧命,但是我一点都没有怪过你,没有恨过你。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怪你,真的。” 


      冷于秋的目光停留在那道伤疤上,当年他怀着恨意刺过去的,刺得很深,现在虽然全愈了,还是留下了很深的疤痕。望着这道疤痕,冷于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见他似乎有一些软化,华举鹏握住他的手:“小秋儿,你留下来吧,让我好好补偿当年对你的亏欠,我发誓,绝不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至少……也要等你伤好了再走。” 


      冷于秋抽出手来,淡淡的一笑:“是呀,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就算你什么都不计较,教中的兄弟肯放过我么?” 

      华举鹏大笑:“傻孩子,现在我是教主,我要保护的人谁敢动?” 

      这一笑大有睥睨傲视的态度,冷于秋看了他狂傲的脸孔半晌,喃喃的道:“是呀,你现在是教主了,自然不用象以前一样。” 

      长叹一声:“一切都随你吧,只是我想先去拜拜老教主的墓。” 

      三十六 

      罗刹教的西南方是一排树林,树林后是教中的禁地,历代教主的灵柩都安放在这里,只有现任教主以及他认可的人才有资格进去。 

      华举鹏现在就守在禁区入口处,因为冷于秋说想一个人跟老教主说说话,所以他将人扶进去又出来了。 

      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把风放哨的,如果被教中的兄弟看到了一定吃惊得紧,教主的威严说不定也会受影响。不过,他不在乎,小秋儿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只要能搏佳人高兴,要他做什么都行。 


      等了足足八年,这一次他是不会再让小秋儿从他身边溜走了。 

      风中传来一丝异动,华举鹏双眉一紧,“出来!” 

      一个人影从树林中越出,在半空中一个优美的翻身,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单膝点地:“属下飓风门副门主木天罗参见教主!” 

      华举鹏神色缓和了些,点头:“起来吧。回头跟你们门主说,人已经回到我身边了,飓风门这件事办得很好,我会一一酌情嘉奖。” 

      “谢教主。”木天罗口中这么说,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属下还有事情要禀报。” 

      “哦?”华举鹏的神情有些不耐,心里盘算着冷于秋还有多久会出来,可不能被他看见。 

      “属下觉得门主有些举动有异,似乎有叛教的迹象。” 

      “怎么说?” 

      “属下同门主一起奉命去刺杀姓楚的老匹夫,然而门主却似不忍下手,白白错过了许多大好机会,最后还是属下一剑结果了老贼。事成之后,本应是属下与门主一起来此复命,但门主却失了消息。前一段日子他与那楚行云交往甚密,属下实在是怕他……” 


      “不必说了!”华举鹏目中精芒一闪,缓缓的道:“传令下去,飓风门主私自结交中原武林人士,意图不轨,今查证据确凿,有见之者格杀毋论!” 

      “是!那这门主之位……” 

      “就是你了!” 

      木天罗眼中露出一丝得色:“多谢教主!” 

      风吹着开始变黄变干的树叶,沙沙作响,使这片空旷的土地显得格外的寂静。 

      在这里,长眠着罗刹教历代共二十六位教主。二十六个亡魂在这里漂浮着,守护着这一片土地。 

      上代教主的墓建在一棵百年的梧桐树下,梧桐的叶子随风飘落,为这景象又增几分萧杀之气。 

      冷于秋的思绪也象这飘落的叶子一样飘向了远处—— 

      当他用血汗立下无数功劳当上护法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九岁。那时老教主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教中一片人心惶惶。 

      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担心老教主,他们真正担心的是下一任教主是谁。这其中,也包括了老教主的三个徒儿。 

      他们都是一时之选,谁也不甘心屈居人下,早已在暗中培养好了自己的势力。 

      精明的老教主自然也有察觉,所以在最后的日子并不常召见三个弟子,即便是召见也是三人同时。相比于其他人,老教主更为信任他,这大概是因为他和华举鹏的关系较为隐秘,谁也不知道他们竟是一路。这使他看来无朋无党,也没什么野心。 


      老教主病中的日子对他很是依赖,衣食住行都要他来照顾,煎药喂药也是。还记得老教主过世的那一天,老教主喝了他的药,全身突然开始痉挛,半个时辰後便七孔流血而死。 


      后来查出药里有毒,结果自然要着落在他身上。 

      可是他怎么会毒死老教主呢?他记得他煎药的时候举鹏曾偷偷来坐了一会儿。老教主曾跟他说这天要宣布新教主的人选,而且偷偷告诉他是二弟子葛飞鸿,他是举鹏哥的耳目,这话当然也要告诉举鹏哥。 


      大家要审他,要杀他给老教主报仇,要将他碎尸万断,他跪在地上偷偷抬头望过去,举鹏哥也在人群当中,也附和着大家的提议。 

      那时候,心里好痛好痛,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被关在阴暗的地牢里,受着教中兄弟的毒打,他还是相信举鹏哥是迫不得已的,举鹏哥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果然过了几天他被救了出去,安置在一间偏僻的小屋里。整整半个月,举鹏哥都没有露面,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 

      终于在一天晚上,他从睡梦中被摇醒,举鹏哥一脸兴奋的坐在床头,告诉他: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他作了教主,还把所有的反对势力都一并铲除。 

      他当然也很高兴,举鹏哥的夙愿终于实现了,这比他自己当了教主都还高兴 ——那时候他还单纯得不知道恶梦就要降临在他头上了。 

      举鹏哥脸色火红,呼吸急促,边撕开他的衣服边对他说:小秋儿,你知道么?我成功之后最想什么? 

      他不知道,只觉得害怕。 

      举鹏哥说:就是你呀,我的小秋儿!我那时总对自己说,等我当上教主,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成为我的! 

      举鹏哥的表情是那样的可怖,举动是那样的疯狂,任他挣扎反抗、哭喊求饶都没有用。 

      那一夜,天塌了,地陷了,所有他所坚信的东西都随着那一阵剧痛被完全打碎! 

      记不得他是被关了多久,被侮辱侵犯了多久,终于被他找到机会刺了举鹏哥一剑,然后趁乱逃了出来。 

      从此以后,就是无止境的逃亡生涯,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过去,他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人生如棋,步步难测,是天意?还是人为? 

      “在想什么?这样呆站着会受凉的。”一件披风披上他的肩头,也唤回了他的神志。回过头去,对上华举鹏情意绵绵的眸子,心中微微一恸,又转为漠然。“没什么。” 


      树叶沙沙的响,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华举鹏才问:“小秋儿,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怨我?”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冷于秋口气淡淡的,象在谈天气:“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被人欺负了,是你教我武功;我娘死了没钱下葬,是你给她买的棺椁墓地,让她的尸身免遭恶狼分食;我出身不好,总被教中兄弟排挤,好几次都靠你在暗中解围;我被几位长老设计陷害,也全仗你才脱了险,这些我都记在心里的。” 


      华举鹏心头一热:“小秋儿……” 

      “别这么叫,现在不比当年了,你是教主,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说着,冷于秋一笑,那笑容淡得就好像天边被风吹散的那朵轻云一样。他撇开华举鹏,自己一个人向回走,风吹卷着他的衣襟,他也好像就要随风而去。 

      三十六 

      自然变幻,沧海桑田,也许需要几千万年的积累,然而人世间的变化,却往往只是一朝一夕;影响人一生的巨变,其实它的发生也只在一瞬间而已。 

      一夜之间,昊天堡喜事变丧事。堡主的猝然过世使得堡内蒙上了一片阴云,放眼望去满是萧条凄凉的景象。 

      悲戚之余,人们对堡主的死因也作了多方猜测,尽管知道是为奸人所害,但于细节却是不甚清楚,众说纷纭,越说越是煞有介事,渐渐的揣测变成了事实,流言慢慢滋生开来。 


      “听说那贼人是少堡主的朋友,他怎能与贼人结交呢?” 

      “也许是被骗了吧?” 

      “可我听府里厨娘的娘家弟弟的媳妇的二姨说,这少堡主与那贼人的关系还真是不寻常,着实透着暧昧。” 

      “什么是暧昧?” 

      “就是不干不净、不清不楚呗。据说少堡主一听那贼人死了,当场就晕过去了。” 

      “不会吧,我瞧给堡主送葬的时候他那模样很伤心呢。” 

      “你看着是那样,暗地里你知道他是为谁伤心?” 

      “这,这他不是引狼入室?” 

      “哼,那还稀奇了?谁家难保不出个不肖的子孙?豪门多败儿,你可记住了!” 

      “哎,真看不出,看不出……” 

      这些风言风语并没有传到楚行云的耳中,外界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能对他有所作用。他的脑子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只有什么都不想才能使他暂时从痛苦矛盾中解脱出来。 


      从那天开始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使吃了也会吐出来。只要一吃东西就会想到那天小巷中满地的鲜血,进而眼前浮现出冷于秋横尸就地的模样。久而久之,他甚至开始从中有了种自虐的快感。 


      这个当初意气风发的青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睡着的时间也长了起来,睡梦中他常常会梦到死去的父母,以及不只所踪的冷于秋。在这时候,他会感到与他们无限的接近。 

      这天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耳边哭,他张开眼,看见个人影坐在他旁边,依稀是夏紫嫣。 

      见他醒过来,夏紫嫣哭得更厉害了:“楚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说完这句话,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楚行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糊涂,又似有些明白,终于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转动之间,定在屏风后。 

      一个人慢慢的从屏风后踱出来,一袭青衫,头上竹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看见楚行云在看他,就把斗笠拿了下来。 

      “楚兄,还认得我么?” 

      “吴兄啊,你怎么来了?”楚行云笑了起来,“快请坐!” 

      吴不知却没有坐,只是惊奇又有些哀伤的看着他:“你怎会变成这样?” 

      “我很好呀。我今天很高兴,你是这些天来第一个来看我的朋友。”说着,楚行云苍白的脸上似乎真的露出一些喜气。 

      “朋友”两个字使得吴不知心中莫名的一痛,几乎有一种转身欲逃的冲动,苦涩的一笑:“楚兄,你错了,咱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 

      楚行云象个迷途的孩子一样,抬起困惑的眼:“怎么说?” 

      吴不知不答,仍是走回到屏风后面,而楚行云也不好奇,就坐在床上等他。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出来,楚行云一看那张脸,怔住了。 

      “于……秋?” 

      那张脸就是冷于秋当初化名入昊天堡时的模样! 

      “楚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山中的气候似乎总是比外面要冷一些。罗刹教的总坛就坐落在一座山峰之上,四面峭壁,无处攀援,只有一条铁索为架的木板桥连着对面的山峰。 

      这是进出总坛的必经之地,把手的人却都安排在山下。这座桥一直是寂寞的,只有近来才有个人喜欢在这里陪它。 

      人人都知道这人是教主的贵客,不能冒犯,也知道他喜欢清静,都远远躲起来不敢打扰。 

      所以冷于秋常常是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对着这座桥,对着地下深不可测的山涧发呆。 

      山崖上一抹红色吸引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一种野菊花,记得以前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常常会见到,很顽强的一种花,开在山崖边,风吹不倒,霜打不凋。 

      冷于秋忽然想,若是有人在它的花茎上踩上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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