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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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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药,萧天翊在桌子边坐了,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得意的瞅床上的人。林正楠叹了口气,以手遮眼摇了摇头。
“萧谷主。”他将手拿开,注视着头顶的床幔,“有什么消息吗?”
“还是没有。”萧天翊放下手里的茶,敛了敛眉。
林正楠醒来第二天就拜托他打听傅如海和林江书的下落,可是别说林正楠要查的事情没有着落,萧天翊自己要调查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结果。人物,线索,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断了。
有什么人在暗中阻拦。
林正楠略显失落的闭上眼,整日躺在床上,除了脑子什么都不能动。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可是千丝万缕的头绪不但理不顺,反而越来越错综复杂。
是谁杀了雄傲天,谁拿走了《通慧集》,傅如海和林江书又去了哪里,柳杏生为什么会遭到判官笔的追杀?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林正楠死死的缠在里面,他感觉网的外面,有许许多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可是他看不出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的眼睛。
“你也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才是要紧的。”萧天翊道。
林正楠侧过头,对他一笑,“是。醒了这么久,还没好好跟你道过谢。多……”
“你烦不烦。”萧天翊不耐烦的挑了挑眉,“你不是也救过我吗,我俩就算是扯平了。”
林正楠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天翊退出了房间,留林正楠好好休息。白雪远远的从回廊的另一端迎了上来,从萧天翊手中接过药和布条,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生气了?”萧天翊按住白雪的肩膀,将人圈进怀里,柔声道。
白雪不说话,只是抿了唇低头看他的手。
萧天翊将头埋进白雪颈间,用下巴摩挲她的肩膀,“你看你,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在骗他,你吃的哪门子的醋。”
白雪一听更气了几分,伸手一拍打开了他的手。
“别气了。”萧天翊宠溺的一笑,拉过白雪缠纱的右手。白雪下意识的往回缩,可是萧天翊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雪儿,我说过的,为了你这只手,我也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小心的将黑纱一层一层的剥开,黑纱下的手不似左手的雪白纤细,形貌狰狞的可怕。变了形的肌肤几乎将五指连在了一起,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袖子里。
白雪撇过头去,眸子里已有些闪烁,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右手令人作呕的样子。“你演得太真了。”她说的很干脆,只是声音有分哽咽。
萧天翊低头吻上那只可怕的手,沉声道,“快了,快结束了。”
☆、第十九章 将醒之人
天还没亮,天幕上挂着几丝寂寥的云,掩着星光渐弱。黑木泽上隆起一团灰色的烟雾,泽中水声汩汩,翻出一波波厚重的草药味。明明是一潭死水,却像通了灵性一般兀自翻滚,时不时炸开一两个水泡,啪的一声轻响,震落泽边花草上的几点露水。
坪地草丛里睡着个白眉老者,那老者也不惧春夜露重,只随便挑了块平滑的石头支肘而眠。他胸前挂了个竹篓框子,框子里塞满了各色草药,红黄参间,方圆不等,都是些奇异少见的东西。
云丝化开,天幕渐明,晨晓洒进陀曼谷,给林中水汽镀上层淡淡的冷金色。说也奇怪,见得这一丝亮,林间植被竟像活了一般,窸窸窣窣的动了起来。白眉老者胡须一颤,眼睛忽的一睁,显出一双精亮的眸子。
“芎葵啊芎葵,老夫守了你三个晚上,总算叫我等到了啊。”老者说着一跃而起,一点都没有刚睡醒的迷糊劲,长袖一卷,手里已多了把小巧的三头镰。芎葵脱了墨绿色的叶子,露出深蓝色的花身,花尖上缀着一点绛红,甚是妖艳。
一声茎叶断裂的微响,那芎葵的花身一颤,落在老者手中时,花瓣全开,正是开得大好的时候。镰起花落,时机竟掌握的分毫不差。
老者取出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将芎葵小心的放进去。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笑得十分得意。
“师傅,师傅——”圆髻小童蹦跑而来,错综的藤蔓竟没有一个绊倒他的。
“孽障,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老者吹吹胡须,向小童子瞪了个眼。
那小童子摸摸脑袋,憨憨一笑,“嘿嘿,师傅,还真被您说准了,今早谷里来了两个人,说是请您医治。”
白胡子老者抽出把草药往小童子头上一敲,“来就来了,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还不快替为师拿着。”说罢,将檀木盒子往小童子怀里一塞。
“呀,师傅,你终于摘到芎葵了啊。”小童子在盒身上一通乱摸,一脸的惊喜。
白胡子闻言不悦了几分,又把小童子的头敲了一通,“哎呀呀,什么叫‘终于’,你师傅这是早就算好了时机,就等着这一天才取这芎葵的小命。真是孽障啊,孽障……”
小童子捂着脑袋,背过身做了个大鬼脸,心里直笑这老顽童死要面子。
一老一小穿过树林回到自家草堂,刚进庭院,就有一男子匆匆迎了出来,双膝一屈跪倒在老者面前。
“曲神医,还求您救救他。”男子面色焦急,拉住老者的衣摆。
“哼,亏你个傅小儿还记得我。”老者抽出衣摆,自顾自的往里间走,“四年前老夫不眠不休替你解了心上人的毒,你倒好,得了甜头就走人,逢年过节也不知道给我捎两壶好酒喝喝。”
傅如海慌了,连忙起身追上去,却被小童子拉过衣袖,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话。“曲老头逗你呢,他几天前就去给你准备药材了。”
“几天前?”男子压着声惑道,“他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
小童子刚想说话,曲亭鹤已原路折了回来,拎起他一只耳朵道,“孽障,你当为师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吗,竟敢在背后嚼起为师的舌头根子了。
“哎哟,哎哟,师傅,徒儿错了,徒儿不敢了……”小童子五官挤作一团,疼得直哼哼。
“神医,到底……”傅如海一脸的惑色。
“哼。”曲亭鹤睨他一眼,胡子一抖,“还不快跟我进来。”
屋内,竹榻上卧着个男子,昏睡了四年一点都没有显老的痕迹,青衫琼簪,面若冠玉。男子眉毛蹙着,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丝。
傅如海握住林江书的手,举袖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神医,江书他先前醒了一次,可是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曲亭鹤不耐烦的打断道,“醒了一个时辰就昏了过去,然后便一直发热,流汗不止。”
“神医,您是怎么知道的?”傅如海一脸讶异。
曲亭鹤不满的睨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了。四年前给他医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在那一日醒,你这小子也一定会再来找我。不然我怎么就放心不跟你要药钱,就放你出谷。”
傅如海更诧异了几分,起身道,“神医既然知道,为何当日不告诉我?”
曲亭鹤老脸一沉,鼻子直喷气,“你这个人烦不烦,你医他还是我医他?!”
小童子在一旁用衣袖掩了嘴小声道,“定是怕四年之后没给他算准,丢了他的面子。”
傅如海闻言,嘴张了半响,看看小童子又看看曲亭鹤,不知说些什么。曲亭鹤脸红了一圈,抬脚往小童子屁股上一踹,怒道,“孽障,昨日叫你分的草药分了没有,杵在这里做什么?!”
小童子吐了吐舌头,抱着屁股跑了。
屋内,气氛有些尴尬,曲亭鹤给人揭了老底,面子十分的挂不住,摸摸胡子顺顺衣服又去捣腾了一番草药。傅如海拱了手迎上去,“神医,既然您能算到江书会醒,可有办法将他彻底医好?”
曲亭鹤等的就是这个台阶,连忙顺顺溜溜的下了,还不忘给自己卖个乖,“废话,我是什么人。”随即拿起桌上的盒子道,“这里头装的芎葵,一年只开这一季,一季中又只在破晓前开那么半柱像的时间。我谷中统共不过种了三株,为了你这相好,可是把我的心头肉都给割了。”
傅如海闻言喜不自禁,又跪了下去,“神医大恩大德,如海没齿难忘。”
曲亭鹤捻着胡子打量地上的人,“你这人还跟四年前一样,为了这个林江书不知给老夫磕了多少个头。不过老夫倒是没想到,四年未见,你家那盟主娃娃居然这般狠心,给全武林下了英雄令,要捉他亲爹的老相好。”
傅如海叹了口气,幽幽的起了身,“这也不能怨他,他定是被那些人逼的。楠儿的秉性我最清楚,这四年来,我和江书再不容易也不及他一二。那孩子为我们牺牲太多了,所以……所以还请神医一定将江书医好,今后也不用楠儿一人挑这些担子。”
曲亭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床上的人,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小人。那时的林正楠为了求自己替林江书解判官笔之毒,和傅如海在门外跪了几天几夜,直到昏过去才作罢。那小人当时和年纪极不相符的坚强,叫他看了也十分的不忍。想到这,他心里不禁有些酸,“你也是,做了什么,竟到了被武林通缉的地步。”
傅如海闻言将头狠狠的摇了摇,“小人陷害,说我私藏秘籍残页,还杀了雄傲天泄愤。本来我应当留下与他们对质,却碰巧江书在这个时候醒了,我不敢被这些事情缠住,耽误了江书的病情,这才连夜逃了出来,却苦了楠儿了。”
“你可知道你这一逃,你那盟主娃娃也成了武林通缉的要犯了?”曲亭鹤眉毛一挑,有些怒色。
“什么?怎么会?”傅如海诧异的抬头,他这几日只顾着带林江书躲避追捕,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楠儿好歹也是武林盟主,怎么会被通缉?”
曲亭鹤十分不满他的反应,将江湖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与他说了一番。秘籍失踪,武林盟主潜逃,极乐谷谷主暗中帮凶,二人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傅如海重复着这四个字,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床上,满脸愧疚的看向昏睡中的林江书。
曲亭鹤极恼他这个样子,挥手就把他往屋外赶,“出去出去,我见你这个样子就来气。你赶紧出去让我医他,医好了就给我滚的远远的,好好照顾我那盟主娃娃去。”
傅如海抿了唇,知道他是好意,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极乐谷,枫林畔的厢房内,林正楠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萧天翊环臂在胸前,倚在墙上看他一瘸一拐的挪步子。“我说盟主大人,你非要这么心急吗。这伤才刚刚好就急着下地,你要去哪我抱你去就是了。”
林正楠正挪到桌子边上,听他这么一说脸又红了。自从见了萧天翊,他的脸就特别不争气的总是红。想到这几日,如厕,沐浴,更衣,样样都是萧天翊亲手为他操办,不说身子被看了个光,估计摸也给他摸了个遍。难得他想出去透个气,还是萧天翊将他抱在怀里坐在屋外透的。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看他们,又敛首匆匆的走过,竟然没一个表现出诧异。
林正楠撑着桌面站着,低着头尽量不让萧天翊看到他通红的脸。“我也想快点好,总是在床上躺着给你添麻烦。”
“你要跟我客气到什么时候去。”萧天翊垂下手,语气透着不满,“你住在这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林正楠给他一句话噎着,心想这萧天翊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情^事。“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放心傅先生。都这么久了,他和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他现在一定有危险。嘶——” 他说着皱起眉,腹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
萧天翊看了他半响,突然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
“喂……”林正楠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萧天翊托了托他的身子往床边走,“你要真想好,就乖乖给我躺着休息。傅如海的事情我会帮你办,你别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逞强。”
林正楠给他裹在被子里,挪挪身子把脑袋露出来,愣了会笑了出来,“嗯,多谢了。”
☆、第二十章 新的开始
春^色褪尽,五月初夏,蔷薇点点娇,古树盛绿,浓荫似水。
林正楠已在极乐谷养了大半月的时间,伤势痊愈,人愈发的管不住腿脚。每日连张椅子都坐不热,人就耐不住的要到处走动。萧天翊劝不住他,索性随他去了,只命谷中人小心跟着,也不限制他的去处,偌大的极乐谷随便他晃悠。
午后小憩方起,萧天翊在正堂坐着,手头无事,便命人取来一轴画卷拿在手中细看。正看着,侍卫匆匆来报。
“谷主。”来人敛首而跪。
萧天翊放下手中的画轴,侧身倚靠在软塌上,抬手示意那人继续说下去。
“禀谷主,在念萝坝附近发现了谷内影卫的尸体。”
萧天翊的瞳孔缩了缩,将堂下之人打量了一番。死了人的事情很平常,没有必要特意汇报,除了发现尸体的地方有点令人在意。
“接着说。”他冷声道。
“据核实,此人应是前一阵子派出去打探傅如海下落的人。”侍卫言罢起身,从袖间抽出一轴画和一方锦帕呈给了萧天翊。“属下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萧天翊挑起锦帕一角,轻轻一抖,将东西展开。
“萧天翊亲启。”他轻念出帕上的字,面色渐沉了下去。这个人杀了他的手下,甚至一直追踪到了念萝坝的附近,杀人而后留书,用这样的方式将消息转达给他。
这分明就是在挑衅。
“先下去吧。”他略带愠色的吩咐,侍卫自然懂得看人脸色,道了声“是”,匆匆退了出去。
将锦帕放至一边,萧天翊起身,挑开画上的绦穗,画轴顺势一滚,卷中所画便呈现了出来。
“嘭——”执画的手蓦地一抖,画轴摔在了桌子上。“不可能……”他颤声道,拿起画又细细看了几遍,之后又拿出先前看的那幅画仔细比对。
“怎么可能……”他膝盖一软颓坐在软塌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幅画,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事。
“萧谷主?”林正楠刚晃悠进正堂,就看见萧天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唤了一声,见萧天翊竟然没有反应,只得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眼一垂,就看到了他手中的两幅画。
“你……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去林子里散心去了吗?”萧天翊收了收心神,掩去方才的失态。
“承蒙萧谷主照顾的周到,林某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所以特来道谢。”林正楠刻意端起生分的调子,并在“照顾”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萧天翊知道他这是故意拿话堵他,不禁失笑,手却不动声色的想要将两幅画收起。
“这是什么?”林正楠哪里肯放过他手上的动作,忙凑到他跟前,将他手里的东西打量了一番。画中的女子披着凤冠霞帔,噙着出嫁女子一贯的羞态,眸点星尘,靥若秋水,笑意从眼中一直衍生到心里,叫人也不禁跟着暖了心。
林正楠越看越觉得这画蹊跷,毫不客气的从萧天翊手里夺了过来,仔细的审度了一番。“这是喻泉的画?”他转头问萧天翊。虽然这幅画没有任何落款,但他好歹学了几年的画,名动幽云的大家手法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萧天翊闻言一脸的讶异,“喻泉?你是说十年前销声匿迹的画师喻泉?”
林正楠点头道,“我从小跟着柳杏生学画,他师傅喻泉的笔法我绝对不会认错。只是,怎么这幅画没有落款,画中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萧天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了手中的另一副画。画中的女子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衫,虽然已能从她的脸上认出岁月的印记,但女子宛若出阁娇娘的笑依旧如初。
萧天翊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看向落款处,那里写的正是“喻泉”二字。他愈发的不解,这一副是娘亲的画像,多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为什么现在又有人送来另一副凤冠霞帔图,而且看画中人的年龄,两幅画至少隔了十几年的时间,却又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可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会在年轻的时候见过喻泉?这个人大费周章的把这幅画送到他的手里,又是为了告诉他什么?
林正楠见萧天翊敛眉不语,探过身子想要去看手中的另一幅画,萧天翊忙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视线,将手中的画匆匆卷起,随即有些抱歉的笑道,“没什么,这只是家母留下的两幅画像,今日拿出来看看,不禁有些伤感乱了心神。”说罢取过手边的锦盒,小心翼翼的将两幅画收起。
“这盒子……”林正楠盯着萧天翊手中的锦盒,那样精巧的做工他不会忘记。他诧异的长了嘴,凝视着萧天翊的脸半响吐不出一个字。
萧天翊察觉到林正楠的异样,已明白他是认出了当年的自己。他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摆出一副与林正楠无异的惊讶神色,“真的是你……”
林正楠没有明白萧天翊这句话的意思,萧天翊却已经将手伸向了他的腰间,解下了他寸步不离身的音哨,摆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小白兄还等着我将音哨赎回吗?”萧天翊戏谑道。
林正楠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是你……”
“从你第一天在极乐谷把音哨拾起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只是那时碍于你对极乐谷还存有疑虑,我也不敢贸然相认,只觉得儿时的东西也许早就几经转手了。之后多次对你做出亲近甚至有些冒犯的举动,都是为了确认这件事。今天看到你认出这个锦盒,我也终于敢说出实情了。”萧天翊面色诚恳,话里没有一丝纰漏。
林正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感慨万分的看着他。那一年,他们都还是孩子,他还有林江书,柳杏生,傅如海。被傅如海逼着练武的日子虽然苦,但至少他还是个没有责任和担子的孩子,还能偷个闲暇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学画。他还能任性,还能和当年那个弄脏他画的黑衣少年斗斗嘴。
有的时候对他而言,这个音哨纪念了一段过往,那正是他最最珍惜的年华。
原来,当年那个黑衣少年,竟和他一样,也卷入了这些江湖的恩恩怨怨,纷纷扰扰之中,而且也和自己一样救过对方的性命,在最后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他一片栖身之地。
林正楠不禁想笑,这是命吗?四年前就已经悄然开始的命运?如果真的是命,老天爷你这样刻意的安排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天晚上,萧天翊难得的好兴致,将林正楠拉到林子后的一处山坡上,与他席地而坐,把酒言欢。二人喝到尽兴,肩并着肩躺倒在草地上。
风清月白,夜色如洗,芒草迎风轻动,萤火点点,浮香幽幽。
“对了。”萧天翊望着夜幕,夜色化了一般融进他如墨的眸子里。“外面有消息了。”
林正楠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不想说话,神色竟有些倦怠。
“虽然不是傅如海和林老堂主的消息,但是有人在燕京那边发现了柳杏生的下落。我想你可能会关心。”他道,声音柔似水。“要去吗?”
“嗯。”林正楠又将眼睛缓缓的闭上,眼角被酒气熏得有些发涩。脑海中又出现了柳杏生的影子,白衫一袭,墨扇一把,通脱清朗,宛若一派烟云水汽,眉宇带笑,顾盼风流。他曾经想过与那个人学一辈子的画,管他什么嫁娶迎亲儿女柔肠。只是如今,那个人却连一句告别的话都吝啬于他。
萧天翊见身边的人没了声响,便侧了脸去看他,却见他一脸的落寞,暗自神伤。
“音哨。”他笑道,随即伸出手。
林正楠也睁开眼睛侧过头与他对视,虽有些不解,还是解下腰间的音哨递了过去。
萧天翊将音哨的一端衔进嘴里,转头望向墨色的天幕,眸中微光点点,闪烁的不知是星光,还是醉酒之人眼中的朦胧。轻悠的小调在他的吐纳中潺潺流淌,正撞上林正楠沉沉的心,天地一瞬间静了,万物都敛了声响,静得好像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之后很多年,林正楠都会梦到这样一个夜晚。那一夜,天很高,星星很亮,月亮很暖。
他觉得那一刻的萧天翊,侧脸很好看。
他看了他很久,又缓缓转过脸仰望星空,是酒气熏红了眼睛吗?他第一次觉得清冷的月亮原来也可以这样柔和,这样温暖。
灯火幽黄,舒风卷涩,夏夜静谧沉沉,两个无眠之人比肩而卧。
他们不知道,等到东方第一抹鱼肚白亮起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over~~~ 这一卷写的时间比较早,各种不成熟,望担待~~第二卷不会让你们失望滴。这文不会让你们失望滴。这章发的时候某苦比还在上课,先把祝福提前存好,祝大家平安夜平平安安快快乐乐。o(∩_∩)o
☆、第二十一章 戏说江湖
华灯初上,故都燕京热闹非凡,各色灯盏高悬,照的整条锦枫街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街市上人声鼎沸,有那闺阁绣女偷点花灯,遥会情郎,亦有青年才俊吟哦诵对,逐颜择芳。走江湖的艺人用石灰粉在人堆里圈了个圈,含脂吐火,博得喝彩满堂,赚得盆满钵满。
燕京最大的酒楼栈阳馆,就建在整个锦枫街最热闹的地段上。小二举着细长的竹竿,挑起今晚第一盏大红灯笼,高高的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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