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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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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氏“诶”了一声应了,转身进门前,又不由得回首望了父子俩一眼。
古贲带着古骜进了偏房,令人把门都栓好了,古贲这才道:“骜儿,你过来,坐。”古骜点了点头,抱着古疆便坐到了古贲的对面。古疆活动着小手脚,在古骜身上攀爬着。
古贲叹了口气道:“跟我说说吧……孩子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骜将前因后果淡淡叙来,从自己进入出龙山,讲到巧遇了梅隽梅昭姐弟,又讲到收复了出龙山贼寇,两人成亲,讲到最后分道扬镳,自己抱着古疆去追,却无法挽留妻子于既行……
言及最后追妻那一段,古疆趴在古骜怀中,忽然哭了起来,古骜只好站起来抱着又拍又哄地安抚了半晌,古疆这才收了泪水,趴在古骜肩头睡去了。古骜最后对古贲道:“也是我发现得晚。”
“唉……”古贲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儿子和儿子怀中的幼孙,不由得心道:“……小孩子都爱黏母亲,今后孩子他娘不在,这倒是苦了疆儿这么小小年纪,却无母亲照料。”
“那你怎么打算?”古贲问道。
古骜道:“她走的那日,我便被吕公子关入大牢。那晚我是在牢中度过的……”说着,古骜不禁低沉了声音:“按说心里该是很痛,可不知为什么,当时从囹圄阑干间洒下月光,我想到了许多……与志向未伸相比,与众仁人志士失头颅、洒鲜血相较,我一人的失妻之苦,好像不足为道了。后来接连又发生许多事,一时间天下纷纷,汉中亦纷纷,无闲情逸致能品儿女情长。……再等到穿上这身王服,我看着面前的兵甲列列,胸臆难抒之感便随风而去了……目下要做的事有许多,又谈何伤怀?但我究竟是知道,我不善与女子相处,因此对于儿女情长一事,今后也没什么打算。”
“……”古贲没有说话,他皱了眉头,有些忧心地看着古骜。
古骜道:“我也总算知道,从前我对于女子,总有许多臆想,亦有许多自以为是,她临走前对我说,‘你不懂’;我确然是不懂。想来想去,我倒还是与男子相处更舒心些……”
微光入目,古贲依稀能描摹出儿子俊朗的轮廓,他心中暗道:“……骜儿跟那女土匪不合,一开始我便料到。骜儿虽然嘴上说不喜他娘那般千依百顺的,可他究竟是他娘养大的,哪里有儿子不眷念母亲的道理?……我看骜儿其实打心眼儿里,还是喜欢他娘那般温柔娴淑又安静的,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算了算了,他忙他的,我这把老骨头今后倒要为他留意些女儿家。田小妞我瞧那面相,虽然以后也是个富贵命,可小姑娘性子太软,年纪又小,不是个能操持大业的。”
于是古贲试探地问道:“在汉中,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古骜道:“没有。我日夜奔波,哪里有时间看什么姑娘。”说罢,古骜又加了一句:“您老也别跟我操心这个,我现在忙都忙不来,怎么有时间在闺阁耳鬓厮磨?所谓业未竟,何以家为?有疆儿就行了。”
古贲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劝道:“……唉,儿啊,你这就不懂了。之前那位梅姑娘性子烈,想法多,才要你每日陪伴;你找个安心在后院为你操持的,并无需要你分心,这可不就两全其美?”
古骜道:“可那样的女子没心性,相处起来如泥人木偶,对我也未必有真情,又有什么意思?”
古贲沉默了半晌,再问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的人陪伴?”
古骜想了想,道:“我想要能与我一道征战天下,能理解我的抱负,还能愿意无怨无悔付出的人。”
古贲叹了口气:“那可得打着灯笼找啊。”
古骜笑了笑,道:“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得到。”
就在夫子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人几步上了石阶,轻敲了门,靠近道报道:“禀汉王,虞太守来访。”
古贲转头问古骜道:“……是不是就是那位拥你做了汉王的世家公子?”
古骜点了点头:“正是他。”
古贲负手起身道:“为父去见一见!”
推开门,古骜将怀里的已经睡着的古疆抱给了前来的奶妈,跟着古贲一道朝门口走去。
远远而望,虞君樊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披风未卸,正于庭院中赏花。听见了人声,虞君樊这才转过头来,看见了古骜。目光对上,只见他眸中澈朗,神色清远,一如初见。
古骜加快了脚步,笑道:“什么风把虞兄吹来了?”
虞君樊的脸上亦出现一丝笑意,阳光下,他目光和煦,如冬日里的一股暖风,凝视着古骜:“黔中崇山峻岭多,深秋时节,听说你家人都来了,我让人带了些山货补品。”
“有劳了。”古骜道:“里面请。”
虞君樊抬眼看了一眼立在廊上的老者,赶上几步,低声唤道:“汉王……”古骜顿住了脚步,回首看着虞君樊,虞君樊靠近身子,轻拉住了古骜的袖子,在古骜耳畔低声问道:“那位可是……”
古骜微微一笑:“正乃家父。”
虞君樊一怔,松开了古骜的衣袖,回过神来古骜已渐远,虞君樊忙跟上几步,来到廊上,走到前方,他恭恭敬敬地向古贲行了一个礼,道:“久慕古老先生高名,在下虞君樊,此来拜会。”
“山野之人,谈何高名。”古贲抚须,悠然道,“倒是四大公子名闻天下,老朽久居深山,亦有所闻。”
虞君樊心中一动,恭谦地道:“虚名浪得尔,哪里及得上‘俊廉公’当年声名满九州?”
“哈哈哈……”古贲朗声笑了起来,“虞公子,眼力不错啊。”
虞君樊俯首道:“老先生精神矍铄,今日得见,真是晚辈的福分。”
“走,里面请。”古贲道。
“虞兄,这边。”古骜立在廊前相候,搀住古贲,与虞君樊一道,朝会客厅走去。只见回廊所围绕的庭院之中,夏日清潭中的荷花早已凋敝,露出了一平如镜的湖面,旁边竖着几只枯木,下了回廊,要穿过庭院。古骜扶着古贲踩上细碎的石子,虞君樊走在另一旁,足下湿气蹒跚,古贲脚底微微一滑,虞君樊眼疾手快,忙上前一步,从另一侧扶住了古贲。
古贲道:“虞公子武功深厚,耳力上佳。”
虞君樊在旁道:“哪里,老先生过奖了。”
古骜扶着古贲入了厅堂,提醒道:“爹,小心门槛。”古贲点了点头,被两位青年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跨进了门中,进入了堂上,两人一道扶着古贲在首座坐下了,古骜这才一缕衣袖,对虞君樊道:“虞兄,请!”
“古兄,请!”虞君樊颔首,便要落座。
古骜见虞君樊进门时,面色带了外面寒气,就连披风上都蒙上一层霜,不由得走到身后,为他解开了披风,笑道:“来的时候,冷么?”
虞君樊回头看了古骜一眼,打趣道:“果然尊长在前,倒让汉王越发体恤了。”
☆、第107章
“哪里。对虞兄,我向来上心。”古骜道。
古贲坐在一旁笑道:“虞公子声音清越,老夫听在耳中,便知你乃性情真纯之人,我儿自小鲁直,定然和你投缘。平日我儿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虞公子多加担待。”
虞君樊在座中躬身道:“……老先生如此抬爱,晚辈怎么当得起。”
古骜见古贲正坐在椅子里,兀自抚须微笑,看得出父亲非常喜欢虞君樊,只是父亲原本并不爱说话交际,也从不亲自招待他人,此番初见,却对虞君樊偏爱有加,亦让古骜心中微怔。
古骜招人来拿走了披风,侍者鱼贯而入奉上了瓜果茶饮,虞君樊又关心地问了古老先生身体康健,孙儿可好,古贲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一一答了。殿中满是温暖谈笑的气息,古贲言语之间引经据典,倒都影射的前朝之事,古骜听在耳中,心道:“父亲从前除了我之外,从未与他人说过那番经历,今日却与虞兄作了笑料相谈……”
虞君樊听闻古贲之言,边应边答,最后古贲摆了摆手,道:“你来府中找我儿,定有事与他说,倒是让你陪着老夫聊了这许久……”
虞君樊道:“老先生见识非凡,此番一席话,让晚辈受益匪浅。我与汉王常小叙,有时候拿不定主意的,总会来与汉王相商。”说着他顿了顿,转头对古骜道:“我听闻你一直为北上抗戎备战,郡中资财调集无数,如今可还缺人手么?”
古骜将郡中情况,战备物资等等一干情况,都大略说了,最后道:“就是怕开春了以后,长途奔袭,粮草跟不上。”
虞君樊问道:“如今粮草调配一事,汉王着哪位打理?”
古骜道:“正是怀公子。”
虞君樊道:“怀家曾驻守上郡,与戎人世代周旋,北地征战最难之事,莫过于‘粮’之一字,古兄着其理事,正能发挥其所长。”
古骜叹道:“只愿我等一心为国,能有所成才好。”
古贲坐在一旁,闭目地听着两人交谈,再未发一言。直到虞君樊起身告辞,古贲才站起身来道:“老夫也送送虞公子。”
虞君樊忙推辞道:“这怎么敢。”
古骜走上前去扶稳了古贲,对虞君樊笑道:“……虞兄,请。”
一路将虞君樊送至汉王府门,早有仆役闻讯去给虞君樊与随从牵马,忽然马厩那边传来一声烈马之嘶,高亢而急促,虞君樊一怔,笑道:“定是我那匹赤驹了,它曾是西域国的汗血,脾气有些暴烈,莫伤着那牵马人了,我去瞧瞧。”
古贲忽道:“既然此马如此暴烈,为何虞公子还要迁就?”
虞君樊苦笑道:“千里良驹,君樊不忍它埋没。”
说着虞君樊便朝古贲行了一个礼,跟着那仆役朝马厩走去了。
古贲听着虞君樊脚步声远了,这才叹了口气,对古骜道:“虞公子此人,命带天罡,克妻刑子,倒是一定要有贪坐杀狼之人在侧,命局方才有解。”
古骜闻言,不禁一愣,他从小就听古贲给他解命。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命格,可不就是‘贪坐杀狼’四字吗?古贲曾说此命承天立极,贵不可言,天下无出其右者……
古骜道:“父亲的意思是……”
古贲又叹了口气,道:“他不仅仅是你的贵人呐……”
片言之间,虞君樊已经牵着那赤驹走来,却见他动作温柔地顺了顺那赤驹的鬃毛,那赤驹走在虞君樊身侧,看起来极为顺从驯服,一点也不像曾杀入百万军中,几进几出,还曾驮过重伤的典不识的威猛战马。
……虞君樊耳力极佳,古贲话语中最后几个字,早已落入耳中。他虽然知道‘俊廉公’善相面,却并不知原来还有‘听音辨貌’的本事……
心下苦笑,看来当年成王麾下的神算子果然名不虚传……据说二十年前秦王对此人追捕的通缉令之所以遍满天下,只因四海之暗流涌动,江湖上有一个传言一直未曾消散,那便是——“得天机者安天下”。
所谓‘天机’二字,曾被一度认为是成王麾下的俊廉公。
可后来秦王定了九州,久居皇座,长持宝鼎,关于这件事的捕风捉影才渐渐平息。
而虞君樊此前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古骜的父亲竟然是他。
那曾经随风逝去的传言,似乎又一圈一圈地在虞君樊心中扩大了涟漪。
虞君樊此时亦不知晓,古贲不仅仅看出了他命带天罡……
古贲见到虞君樊的第一眼,便知道他面相贵极;待看第二眼,便知道他今后定位极人臣;等看到第三眼,更知道他今后荣宠天加,天下无出其二。
古骜此时迎了上来,对虞君樊道:“虞兄,我再送你一程。”
虞君樊笑道:“好。”
在王府门前与相送的古贲作别,古骜也跨上了马,扬鞭一记,与虞君樊一道驰出了王府,一路向西南,不久便出了郡城,眼前一片良田阡陌,在晚秋的余晖中显得有些萧瑟。虞君樊在马上转头对古骜道:“汉王,不想劳你相送了这么远,君樊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古骜摇了摇头,却指着那远处的群山道:“虞兄,愿不愿与我一道登山?”
“既然汉王今日雅兴,君樊自当相陪。”
古骜点了点头,两人纵鞭骋至山脚下,望了望眼前的高山,古骜翻身下马,牵着马朝山下走去,虞君樊也跳下马来,将缰绳与马鞭交给了身后的随从,赶上了几步,虞君樊走在古骜身后。他知道古骜定是有话对他说,方带他至此,这时见古骜一言不发,他也并未开口。两人爬上了半山腰,古骜转身望去,只见雾霭茫茫,云朵之间,汉中平原若隐若现,收于眼底。
随从之人等这时牵着马等在山下,倒只有古骜与虞君樊两人同游。
虞君樊在古骜身后问道:“还往上走么?”
古骜看着面前居高俯视之景,却并没有回答虞君樊,而是问道:“虞兄,你觉得此景如何?”
虞君樊上前一步,与古骜并肩而立,颔首道:“此景甚好。”
“山腰上的景色已经如此,真不知山顶的景色如何啊……”古骜叹息一声。
虞君樊看了一眼古骜,轻声问道:“要去么?”
古骜苦笑:“有时,我不知,是否能走到山顶……”
一语双关,虞君樊一愣,随即神色微凛,道:“为何呢?”
古骜转过身来,与虞君樊四目相交,虞君樊只听他淡淡地道:“……君樊,你为何赠我那身王服?”
虞君樊看着古骜,他听古骜唤他‘君樊’,却非‘虞兄’,微微一怔,随即答道:“……难道,我不该送么?”
古骜轻一扬眉:“那要陪我去山顶看看么?”
虞君樊道:“好。”
两人相携而上,只见再往上走的山道,有些地方怪石嶙峋,只能容一人通过,虞君樊笑道:“我功夫比你好些,我先过去,再拉你。”
古骜道:“好。”
虞君樊轻轻一跃,便跃过了那陡然险削处,回过身,他挨着石臂,朝古骜伸出手。古骜举臂握住了,一时间两掌相贴,古骜的目光与虞君樊眼神相触,古骜道:“君樊,我武功不济,你若是放手,我便跌入深崖之中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细碎石子从空隙中滚落山畔,发出并不响亮却悠长的回音。虞君樊道:“跳过来罢,我不会放手。”
古骜看着虞君樊,其实自从怀歆对他进言之后,环绕在心头的阴影便一天也没有散去。
寒门所部之人,此次因为他称王得封,而达到了一个巧妙的平衡:汉中一郡全部被他收在麾下,他甚至得到了虞君樊所辖黔中巴蜀两地名义上的臣服。可古骜如何不知,此番他统领大局,一是靠的破五王外患威震天下,二是借吕德权失德,虞君樊顾全大局,这才顺势上位。
可如今天下形势变幻莫测,谁又知道日后局势会转向何处?
怀歆所言不虚,自己所虑亦非妄测。寒门羸弱,不如世家强盛,以世家之强,尚可削藩,但寒门却丝毫不能自损其力,自己连一个‘古谦’都要拉拢以用,更别说和虞君樊争锋了……究竟该如何……古骜一直在忖度。
直到今日古贲那句‘他不仅仅是你的贵人’,古骜这才下定了决心。古贲的意思,古骜自然心中有数。既然古贲说“虞公子此人,命带天罡,克妻刑子,倒是一定要有贪坐杀狼之人在侧,命局方才有解”,那么古贲那句没说完的话,在古骜看来,应该是“虞公子不仅仅是你的贵人,更是你的强佐。”
此话在心中一落,古骜终于做出了抉择,他与虞君樊之间不应争斗,亦不应布局强迫,既然心中有疑,何不开襟敞怀一谈?寒门之弱,经不起他两人心怀猜忌。
……虞君樊此时看着古骜,他用力握了握古骜的手,又道:“你跳过来罢,我不会放手。”
古骜却想:“我看着他平日里衣袖翩翩,倒是让我忘了他武功射御都是极好,这手腕亦与女子不同,与我手心相扣,只感甚为有力。”
与古骜握过手的女子也不过梅隽一人,古骜不知,为何此时自己要把握手的触感,两者相较。他点了点头,“那我跳过来了。”
虞君樊道:“嗯!”
古骜纵身一跃,虞君樊便顺势将古骜往自己身前拉去,古骜双足点地,山石上狭小的空间中,虞君樊却因用力过大,一时间向后微一踉跄,古骜忙叫道:“小心!”便伸出手臂去拉虞君樊,情急之下便用了十成的力气,虞君樊本来自己调整着刚要稳住,被古骜这么一拉,便撞进了古骜的怀里,古骜握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还……还好罢?”
却见虞君樊抬起脸,与古骜面庞相隔不过咫尺,他伸手摸了摸头上,笑道:“发簪好像撞歪了……”
古骜感到虞君樊的气息似乎就吞吐在自己的脸颊边,不知为何,心中亲近之感蓦地徒升,便道:“我帮你。”
说着便去扶正虞君樊的发簪,可那发簪并非古骜常用的简易单柄,被古骜这么一调弄,虞君樊整头的乌发霎时间便散了下来,一直垂到了两人腰间,被山风一吹,倒将虞君樊的半面脸给遮了起来,古骜见状一愣,顿时有些尴尬地道:“哎呀……”
只听虞君樊的低笑声传出,打破了古骜的不知所措。他伸手轻缕,从垂发中抬起眼,眼梢带着笑意看向古骜:“……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
古骜一愣,只见虞君樊从自己怀中抬起眼的模样,和从前所知的悠高清远大不相同。许是因为乌发散落,倒让虞君樊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古骜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虞君樊的睫毛很长……而那面容,从前远观只觉得疏朗,可当下近在咫尺,却又让古骜注意到了那眉目之间的隽雅,甚至连身上都有隐隐的香……
“是什么香……”等回过神来,古骜发现自己问出了口。
虞君樊怔了怔,轻声道:“我每日都去父亲牌位前三拜,可能是香炉中烧的檀香。”
“喔!”古骜道,“你这簪子太不好使。”
虞君樊接过了古骜手中的发簪,抬眼看着古骜:“……你适才让我拉住你,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你拉住了我。”
古骜道:“我定然是要拉住你的。”
虞君樊道:“我也一样。”
两人静默了片刻,虞君樊又道:“去那边吧,我把头发束好,我们再向上走。”
古骜随着虞君樊所指望了过去,却见那是一席空地,这才意识道自己仍拥着虞君樊,忙放开了臂膀,道:“这里道窄,虞兄先行。”
虞君樊微微颔首,几步便走到了那空旷处,古骜跟在虞君樊身后,山风再次拂过,倒将虞君樊的发吹了起来,一缕正巧落在古骜的手边,古骜握住了那缕黑发,随即又放开,心道:“我适才为什么要握住?”
抬眼看虞君樊,见他在山间攀援,身姿轻盈,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发怔,心道:“我怎么觉得虞公子和上山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是我的眼光变了?还是因为他头发散开了的缘故?”
走到空地处,虞君樊将那簪子咬在嘴里,熟练地挽起头发,又将簪子插入发髻,古骜看着,没由来地想:“适才我摸过那簪子,他却咬在嘴里……后来又插入发髻,对……那头发我也摸过……”
这时太阳突破了云层,向虞君樊站立的地方投下一缕明媚阳光,虞君樊轻轻地眯起了眼睛,古骜忽然感觉眼前好像亮堂了起来,一个广阔的天地别有洞天,好像忽然就降临在了眼前。
☆、第108章
看着那缕阳光,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人,古骜不知道那忽然涌上胸口的兴奋是什么,他只是觉得高兴,又有些猝不及防。
古骜加快了脚步,走近了虞君樊,阳光耀眼,给虞君樊的轮廓嵌上了一层辉色。他的指尖刚从簪子上落下,便缕了缕袖子,抬起脸笑看着古骜:“你看多简单,你却不会。”
古骜鬼使神差地说:“……我从小……就笨手笨脚。”
“你还有理了。”虞君樊失笑,目光灼灼。古骜开心起来,有什么在他身体深处鼓动着,好像要破土而出。古骜品味着此时的时光,似乎有东西要从指间跑掉溜走,他却竭力抓住,不愿放过。
面前的一切,似骤然从天而落,又似早就潜伏在生活的无数细节里,古骜无暇深究……他只得有些发怔地凝视着虞君樊的面庞,只见那神采依稀飞扬,古骜在心中道:“他的眼睛,以前就是这样亮么?”
“怎么啦?”虞君樊对上古骜的目光,眸中带着笑意。
古骜蓦地觉得这笑容真好看……也许是阳光照耀的感觉太温暖,让古骜也觉得这个笑容带了柔情,一丝一丝的甜意悄无声息地化开在心田,原本肩上背负了那么多决绝,都好像被细锻悄无声息地轻柔裹住,再也闻不到那金戈铁马的腥锈味道了。
虞君樊问他,“怎么了”,古骜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他抬起手去,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指尖,轻轻握住了虞君樊袖中垂下的掌心。
虞君樊一怔,古骜却没有看他,而是敛容望向了前方:“……往上走罢?”
虞君樊轻声问:“一道?”
古骜点点头:“一道。”
走在路上,两人各有心事,可手却一直牵在一起。原本因登山有些疲惫的双足,都好像焕发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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