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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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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筠凶神恶煞的表情让穆清河有些许愣神,那个没来由的吻不合时宜地飘进了他的脑海里,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我只是还存有愧疚之情罢了,这很正常……”他像是在对唐筠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方才有士兵来报,已经发现了胡风的踪迹,不出三天,我就能将此事了结。”
唐筠皱紧眉头:“我倒不是如何在意胡风的性命,只是你莫要后悔才好。”
自那日起,胡风已逃亡了十余天,他随意找了匹马没日没夜地赶路,本以为那人类皇帝会放弃,谁知竟一直有追兵跟随。
策着马,没目的地奔走,广袤的土地映在他的眼里,他深深地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地方。绝望的感觉吞噬着他的精神和肉体,终于在近日里,与他相伴的马儿瘫倒在地,他也被重重甩到地下。
这几日阴雨不断,他的左腿处一阵阵地痛。不知为何,他被包裹在铠甲里的剑伤迟迟没有好的迹象,脸上的那吃伤口也有逐渐恶化的趋势。
这几天只从几户农家中讨到了些干粮,渴了便胡乱喝些生水。他的各方面都到了极限,脑袋有时会撕裂般地痛。
最近,他“住在”一个亭子里,周围的农家看到他的眸色都对他避而远之,想起一个妇女惊叫这将衣篮摔到地上的情景,胡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大概已是中原人类领土的边界,山脉渐渐嶙峋起来,再翻过一座山,说不定就能到外族去。
这么想着,旁边的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钻了出来,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亭边磨损的台阶上。一股股饭菜的香气钻入到胡风鼻里,原本毫无知觉的腹中突然感到空空如也。
这个孩子一连几天都送饭过来,胡风刚来此处时无意遇见了祖孙俩,想必这饭菜也是那老人叫孙子送来的。
几顿饭送下来,这孩子从最初的胆怯,慢慢变得好奇。圆碌碌的眼睛也敢朝胡风身上停留一会儿,只是一旦发现胡风看他,他便立刻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对于人类,胡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寻常百姓与他并未有过纠葛,只是每当想起人类,胡珀临死前的样子便会萦绕在他的脑海。一种可怕的毁灭欲望会在他内心蔓延,他看着眼前那孩子单纯的眼神,甚至有过掐死他的冲动。胡风曾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迷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其实他已经灰暗的不成样子了,至少他这么认为……
这次又胆大了些许的孩子看到胡风愣神,竟然又拿起台阶上的篮子,从中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递到胡风面前。
“哥哥,映儿给你吃馒头哦。”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胡风鼻头一时有些发酸。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手。曾经,也有一个人在他最无助时对他伸出了手,在他粗糙的唇上落下一吻,那时,他以为这会是支撑他的希望……
伸手去接馒头的胡风瞳孔忽然一缩,反身将孩子紧搂在怀里。后肩传来箭入皮肉的声音,胡风闷哼了一声。
再转头看去,一个士兵隐蔽在草丛里,手里弓弦来开,仿佛还要再射第二箭。胡风顾不得疼痛,将腰上的匕首飞出,没入那人前胸,士兵应声倒在了血泊中。
怀里的孩子拼命地挣扎,胡风想要安慰,却看到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粉嫩的脸蛋上也染上了一丝血污。正欲帮他擦拭,孩子却向后躲般摔坐在地。
没有哭泣,只是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爬起来后,苍白着小脸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草丛。
胡风呆呆地立在那里,血从肩膀的伤口处一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鲜艳的圆形印花。
哈,连着一个也离他而去了吗,他……不是怪物啊……
咬着牙,将箭一把从肩上拔出,扭曲的姿势更使伤口扩大了。血飞溅到他的脸上,留下殷红。
用死去士兵的衣物粗糙地包扎了一下,胡风知道自己只能一瘸一拐地向不远处的山峰走去。
只要过了那里,就是另一个首领的领土了。
奇怪的是,芸芸众生总有求生的欲望,蹒跚地走了半路,胡风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还在挣扎什么呢?
雨开始下了起来,路上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两个追兵,似乎不再有杀他的意思,只是半打半引的将他领到一个地方。
罢了,随他们的意又何妨。
当他攀上最后一块湿漉漉的岩石时,看到那个人在不远处等着他。
这就是攀顶的嘉奖吗?
山顶的风鼓鼓地吹奏,仿佛战场的号角。山峰顶端有一小块平底,一边是百尺悬崖和连绵的山脉,一边是低洼,可以依稀透过薄雾看到胡风暂住过的村庄和秋日里残败的树的剪影。想不到竟在此处与他同看山河的壮丽。
胡风将剑插在地上,尽力将背挺直。
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已经变得复杂,只是胸口里还是有什么不争气地咚咚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那么一丝丝的感情想要流泻出来,被他压制住。再出来……再压住……
雨倾盆而下。
他还不知道他对他卑微的感觉,想要在这最后的时候说出口,却还是办不到。甚至也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那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扭曲的可怕,因为此刻,他对这个人的感情浓烈得可怕。但,已经不必再紧张了,已经不必再掩饰了,再也不必思考在他面前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再也不必因为想不出来合适的表情而不得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穆清河看着胡风皱了皱眉。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胡风却先他一步走了过来。
胡风将唇贴到穆清河耳边,几乎半个身子瘫倒在他的身上。血腥味刺入鼻中,穆清河的心中微微刺痛,渐渐这种痛扩散蔓延开来,让他想伸手扶住他。
胡风张动着干裂的嘴唇,缓慢地变换着口型,一字一顿,可他自始至终未发出一个音节,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雨声交融。蓦地,他一把将穆清河推开,发出几声凄厉的冷笑。
穆清河握拳的手不住颤抖,他看到胡风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雨珠翻滚着打在他的脸上,从他下巴上滑落。曾经被穆清河赞许的黑发凌乱地粘在他的颈上、肩上。被主人百般爱护的战衣此刻在泥水的浇灌下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暗红色的血迹隐隐从中渗出。
穆清河永远忘不了那时胡风的眼神,曾经在他眼底闪烁的情感,此时毫不隐晦地奔涌出来,却又掺杂了无尽的失落及恨意,甚至还有一股冲动埋藏在其中……仿佛受惊的小动物,在最终的一刻终于绝望地露出獠牙,准备扑上来咬断猎手的喉咙。
可他最终没有……
他几乎站不稳,跌撞着一步步向悬崖移去,金属做成的假肢拖在地上留下一条深痕。
穆清河的胸口一阵阵抽搐,看到那个人一步步走向自己所设计的死亡,他竟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满脑子只剩不能让他死的念头。
他猛扑向悬崖。那人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宁静之极的笑容。
那是穆清河第一次看到胡风脸上露出笑容,很淡很淡,却使他硬朗的脸廓都柔和起来,脆弱得让穆清风不忍直视。
“穆清河,”他跳崖前用很轻的声音叫道。即使雨声很大,穆清河还是听清了,“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尾声)
大雨倾盆,肆卷大地,秋日最后的吟唱终于被这一场雨水洗去。
唐筠看着在地上呆坐了一个多时辰的穆清河不禁叹息,虽然从某种方面来说他是自作自受,唐筠还是忍不住撑了一把伞来到友人身旁。
“你这又是何必。〃
穆清河目光空空地看着崖下的云雾,衣上发上皆是泥水,平时潇洒风流荡然无存,他没有理会唐筠的话。
“他说他恨我,”穆清河喃喃到,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唐筠的手被他拽得生疼,穆清河坐在地上看着他,目光里染了一丝疯狂。
“他说他恨我,"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对这句话饶有兴致,“哈,难道我就不。。。。。。〃穆清河没能将这句话说完,雨水,也许还夹杂着什么别的液体,将他的眼前糊成一片。
何曾几时,那个人会在偷偷用那双浅色眸子看他,还自以为未被发现。
那个人会在他叫他风儿时故作镇定,脸上却一直红到了耳根。
那个人会在别人弄脏他的铠甲时变成一只炸了毛的狐狸。
那个人做事一眼一板,会在被要求叫清河时别扭地移开目光。
如今,那个人竟说恨他,而他。。。。。。又怎么可能恨得了他。。。。。。
“ 唐筠,"半晌,穆清河缓缓道,“我好像明白自己的心了。〃
元和五年,狐族皇子胡风坠入山崖,至此,狐族绝迹。
元和七年,数次大战后,中原平南定北,确立领主地位,与周边各国签立和平条约,自此百年太平。
元和八年,皇上崩,三皇子继位,改国号兴和。
街道上车水马龙过客不断,近日里这小地方发展颇快,小酒馆的生意也蒸蒸日上。老板娘云袖看着外面满座的客人和忙得满头大汗的店员,心里喜悦之余也不得不拿起茶壶帮着给各桌添置酒水。
“客官慢用。"她垂眸将酒杯添满,正欲到下一桌,手腕却忽然被抓住。
“你是。。。。。。"低沉稳重的嗓音让云袖抬起头来,而眼前的人却让她脸色大变。
犹豫再三,还是道:“客官,我们并不相识吧。"
“的确,"男子愣了愣。他衣着不凡,应是哪里的公子,却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男子气概而不似纨绔子弟。他说这话时眼里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完全没有这个年龄之人应有的灵气,“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说罢,他喝了一口酒,抬眼一笑:“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共饮两杯?〃
他这一笑倒是显出了些许风流之意,但云袖不知就怎觉他这一笑未浸入眼里,她无端地生出了许多怒意。
随意聊了几句,男子看起来却也兴致厌厌,不时走神地看着街道对岸的楼阁。
“这里不是狐族旧居吗,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男子忽然开口询问。
云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过了一会儿才答:“公子是外来人吧,这里早在狐族离去后就成了人类的地盘,近年多有富贾看中了这块宝地,纷纷移居至此,倒也是引得不少人跟着过来,渐渐便繁华起来。"她的声音有些不易被发觉地颤抖。
“你说'人类'"男子嘀咕了一句,"倒也是新奇的称呼。"
“这也没什么,此处原本就是狐族旧土,也有不少人装佯未狐族移民来吸引外地的客官赏光。一些狐族的说法倒还零零散散被延用着。"
“只怕是学不得要领。"
云袖把到嘴边的'的确'二字吞回肚中,道:“想着狐族人也好不可怜,在世时被人类排挤,真正没了又被人模仿。不过说到底,我们也多多少少捞着点好处,这还得感谢那位穆将军呢。"
男子看着她,嘴角的笑容煞是无奈:“怎么,你也以为是他亲手歼灭的狐族吗?"
云袖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你可知,这世上之事并不如你所想那般单纯,尤其是皇宫之中。"
“客官难道与那穆将军是旧识,怎么这般了解?"
男子抬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苦笑着底头饮了口酒。
“姑娘这几年来过得可还安好?"
“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我皆识出对方身份,又何必再费心掩饰下去。我虽不知你如何改变了眼睛的颜色,可你的确是那个出逃的侍女,狐族最后的血脉没错。"
云袖看了他片刻,冷笑着问到:“穆将军如何看出是我?"
“南征北战得多了,看人也便明白了一二。"
“那么此次你又要来抓我不成?"
“当初我放了姑娘,自然不会再分尽心思将你抓回。。。。。。我,找你许久,便只是想来看你过得是否安逸。。。。。。"
啪地一声,云袖忽然捶到桌上,酒杯被震得桄榔作响,引得不少人侧目。
“穆清河,你现在来说这个做什么。你这是在忏悔吗,那我告诉你,除非你有能力让我狐族人复生,否则你一生也别想偿还得干净。"她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当年,枉娘娘对你百般信任,有意撮合你和风皇子。而皇子更是对你。。。。。。”
穆清河平生第一次不敢看一个女子的眼睛,他低下头掩饰自己有些干涩的眼:“他对我。。。。。。我知道姑娘对我痛恨不已,可我还是想厚着脸皮问一句。。。。。。姑娘有一身随处可去的本领,当年,在那悬崖之下,可有收起那人的尸首?"
云袖不自在地撇过眼:“便是有,也是血肉模糊了。"
穆清河颤抖着声音:“敢问葬在何处?他或许是不想见我的吧,但我却止不住地想要去见他。我已做完了要做的事,生无所念,只愿与他相伴,终老一生。"
云袖怔怔地看着他,想要嘲讽,却发现心头满是苦涩。
眼前这个男子,已经过岁月残酷的洗礼,时光将他的棱角磨得更为分明,以前行止上的潇洒被被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沉稳和失意取代。人们传说中的穆将军带领千军平定边境,所向披靡,春风得意,谁知他战后拒绝皇上的封赏,执意辞官,人们道他淡泊名利,已隐居山林。又有谁知他现在坐在酒馆里颓然地喝酒,如同个失恋男子。
“生无所念啊,"云袖轻喃,她长叹了一口气,“罢了。"
竹林之间,净雅小楼,沙沙的削木生回荡。手指转动着人偶形的木块,粉尘随着刀的滑落在空中飞扬,游丝般飘在半空。男子黑色的长发斜盘成髻,发丝松松垮垮搭在肩上。
门口传来鞋底踏在木板上吱吱的声响。他回过头去看来人:“云袖,你今天怎么……”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照清了他猛然呆滞表情。
一时间屋内只有沉重呼吸声。两相望,却无语凝噎,任微风吹起宽袖。
他看了看来人,又沉默不语地低头削着手上的木偶。
“风……”字节哽咽在穆清河的喉咙里。
胡风用刻刀雕画木偶的唇缝,很深的一条缝隙,他却又划深了些,直到刀尖受到了阻碍向上弹去,险些划到他的手指。
穆清河张了张嘴。他一直竭力克制着心头的狂喜与不安,只怕稍一动作就会失去控制。
胡风的眉目在微光下显得柔和平静,身穿便衣的他整个生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风儿……”
“你认错人了。”
穆清河一愣,胡风平静的让他感到陌生:“不可能。”
“你瞧,你自己都有所怀疑,凭什么认定我是他。”
“我的确叫胡风,但大约不知你认识的那一个了。”
胡风他头看他,嘴角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穆清河心头发酸,固执地看着他。
“你若不想走,也可坐下来喝一杯茶。”
穆清河果真坐下倒了杯茶水细细饮起来。
茶水渐渐使穆清河镇定了些。他其实早在三日前就从云袖那里得知了胡风未亡的消息,只是喜悦震惊过后是无限的不安,他要如何在面对这个人。
“风儿,我曾自认能言,没想到如今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很可笑吧,嗯?”
穆清河的的眼睛明晃晃的,胡风不自觉地撇过了眼。
又是一片死寂。
“可否再喝一杯?”穆清河摇了摇手中的杯子。
胡风看着手中的木偶点了点头。
一连几天,穆清河都来造访胡风的小楼,每天都饮三杯茶。一杯茶他常常要喝上一个时辰。两人并不多言。胡风也渐渐习惯在别人的注视下雕刻。
听到门咔嚓关上的声音,胡风手上的活猛然停住。这人每天都悄声无息地来,又这般悄声无息地走。
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起愁容。
他哪里又做得到云淡风轻?只不过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该冲走的便被时光冲走了,剩下的那些被一直隐埋着罢了。
窗旁有细微的声响,胡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又回来了吗?心头疑惑一闪而过,胡风笑笑,心头不知为何发酸。他怎么可能从窗那来呢。大概院里的野猫又来偷食了。
胡风发呆了一阵,只听窗口处忽然发出巨响,他骤然神色一凛,身体向后仰去,堪堪躲过身后刺来的一剑。
剑锋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振动着发出寒光。
方才破窗而入的人不言一语,又向胡风攻来。
胡风已放弃练武多年,行动上多有生疏。那人的剑锋直指他身上各处要害呼啸刺去,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
胡风一直躲闪,勉强退到柜旁,他突然用左脚向那人的剑上踢去,那人显然没想到胡风会忽然还击,并且直直将脚往剑尖上送,一时被踢了个踉跄。
胡风趁机从柜中抽出剑来迎战。熟悉的重量与熟悉的冰冷,胡风心头闪过茫然,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出入战场的自己。
对手此时显然想速战速决,他显然发现了胡风左脚是假肢,行动不再凶猛,而是开始灵活起来。
木楼的地板被踩得吱吱乱颤,剑锋扫过,被胡风闪开,桌上的物品却被扫落一地,瓷器失落成片。
胡风的武功着实退步了许多,而来着绝非凡人。胡风迅速在打斗中打量来者心中安安计较。
他大约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相貌不扬,倒也不掩饰面目,想必是有必能杀他的决心。
世人皆以为他死了,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冷面杀手倒也真是奇怪。
难道是穆清河……
思绪恍惚了一下,男子便见机在胡风肩上留下一道伤口。温热的液体夹杂着血腥味流出,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只是想要宁静的活着,也不行吗。
胡风冷笑起来,这声音刺骨冰冷,带有隐隐的伤痛。对方显然被下了一跳。
男子仿佛想要往后跳去,他的头发和衣袂上下翻飞,却好像有一股距离阻挡,让他向后不得。
胡风木讷这脸,用剑向他砍去……
这一刻,众响毕绝,屋内重归平静。
胡风看到自己剑上的血双目忽然变得空洞。地上的人捂着身上的伤口,血不断从他指间溢出,面上痉挛般的抽搐。
这样的人胡风不知残忍地杀过多少个,但这一次,他下意识地想起,这是穆……要守护的人
他痛苦地将手捂在脸上,胡珀弥留之际的话语还留在他的脑海。
都没有错,他和穆清河的初衷都没有错,只是什么时候呢,变成了如此局面。他们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民众,可到头来,引起的不过是无尽的杀戮,无尽的伤害。
“你为何要杀我?”他嘶哑着声音。
“穆将军派我来的……”地上的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自来。
胡风看着地上的人有些惊慌的脸,又将剑举起。
男子猛地闭上眼,身旁传来的巨响让他全身一震。胡风的剑就插在他的脸旁几寸处。
“我不信你。”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你快走吧。”
地上的人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这个饶他不死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一跃而下。
当穆清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小楼时,只看到屋内的一片狼藉,和那个人坐在桌旁的背影。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他很快发现了那个人右肩上还渗血的伤口,心疼和一种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的念头顿时溢满了他的胸口。
他快步走到胡风身旁,抓起他的手。
“怎么不还不包扎一下。”手里传来冰冷的温度让他皱了皱眉。
胡风任他抓着,却不转过脸来。
“穆清河,”胡风几日来第一次称呼穆清河的名字,不禁使穆清河心头跳漏一拍,“你不要再来了。”
穆清河的眼微微睁大,他这几日以为胡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在战场拼搏多年,这几日难得品尝到宁静的生活,就算知道他和胡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样,每天可以静静地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也让他感受到微弱却延绵不绝的甜意。
“我要说不呢。”穆清河喃喃道,他握住手紧手不然胡风抽走“这几天你我都装作无事,今天索性说个明白。”
胡风直觉自己不想听他说下去,穆清河却死死按着他的手。
“我不想让你回忆起往事,但这一次,可否让我自私一次。”穆清河看不清胡风的脸色,“我若说,四年前狐族之人不是我杀的,你信还是不信。”
穆清河感觉胡风的手猛然一僵。他的手心微微出汗,然后穆清河看到他的头微弱地上下摆动了一下。
“四年前,你还记得我没有回答吧。我沉默,只是因为惊讶纪世华会这般对你说。至于最后……我的确有杀你之意……我知道多说我的难处已经无意,反而更显矫揉造作。”
“但你可知,当时我看到你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时,我便已经后悔了。如今,你笑我也罢,恨我也罢,我穆清河定不会再离开……”
胡风忽然起身,转向穆清河。
缺了一条腿的桌子被他的动作带的颤动不已。
“你要将我逼疯吗?”四年来,他第一次用自己浅色的眼看着对方漆黑的眸子。
“我并不恨你,穆清河。这三年来,我想了很多,你没有欠我。你我二人从不曾向对方袒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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