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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作者:尼罗-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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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摩尼略略的回了神,心想:“他是不是得笑话我了?”
  然而顾承喜并没有笑话他。顾承喜钻进了毯子下,侧身把他搂进了怀里,好像他是个宝贝。
  白摩尼轻声开了口:“小顾,这次没有疼。”
  顾承喜亲了亲他的额头:“哪能总疼?再说我能让你疼吗?要是非疼不可的话,那我宁可憋着不干。”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干还是要干的,但也真是不舍得让白摩尼受罪。他知道白摩尼是个干净的小雏儿,傻乎乎可怜见的。这样的美人能被自己又摘花又吃果,是自己的福分,自己也得懂得惜福。他有着无数的耐性和手段,但不是对谁都肯施展。如果怀里这人不是白摩尼,他才不费那么多的工夫。
  拍了拍白摩尼的后背,他又说:“累了就睡一会儿。我醒着,给你打更。天黑我再走,够你睡了。”
  白摩尼抬眼看他:“你不睡吗?”
  顾承喜笑了:“说老实话,在这地方,我不敢睡。”
  白摩尼小声说道:“大哥不在家,我不按铃,没人进来。”
  顾承喜摸了摸他的头发:“要不然,今晚你到我家里去?反正这边儿没人管你,我现在也没差事。你上我那儿去,我伺候你。白天我带你上街玩儿,夜里我……我……反正我听你的。”
  说到这里,他坐起了身,对着白摩尼笑出了一口很整齐的牙齿:“真的,走哇?”
  白摩尼犹豫着没有动。
  顾承喜的头发乱了,东翘西翘,配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牙齿,让他变成了个兴致勃勃的野小子:“晚上咱们找家外国馆子,吃顿好的。吃饱喝足了,正好还能看一场戏。怎么样?不比你在家闷头睡大觉强?”然后他一跃而起下了地:“走走走走走,我给你穿衣服。”
  白摩尼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的也振奋了精神:“可是……我还累着呢。”
  顾承喜一拍胸膛,对着他笑:“累怕什么?有我给你当牛做马!路不用你走,事儿也不用你张罗,你跟着我就行了!”
  白摩尼坐起了身:“行,那就走!”
  顾承喜开始给白摩尼穿袜子,穿得又服帖又利落。对待喜欢的人,或者是值得喜欢的人,他不用准备,张嘴就是好话,出手就是好事。他想哄谁,三言两语就能哄出效果;他要是变了脸,也能一句把人噎个半死。白摩尼终日独自坐在屋子里望天,如今终于得了个又能玩又能闹的伴儿,真像是囚徒见了天日一般。裹着一件花格子呢厚外套上了汽车,他打开车窗,痛痛快快的吹了一阵雨后凉风。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霍相贞也踏上了归途。
  霍相贞坐在装甲列车里,自然是无风可吹。车厢被电灯烤热了,让他又脱上衣又挽袖口。双手叉腰站在地中央,他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怪不舒服,因为在下午的饯行宴会上,前总统多喝了几口酒,在没人的地方,忽然对他哭了个老泪纵横——当年风风火火的进北京,一路踩着人脑袋往上走,结果大总统没当几年,把先前的政治资本也赔了个精光。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擂,老头子没想到最后临了生死关头,最讲情义的人居然是个小晚辈。霍相贞这回要是不管他,他也什么理都挑不出;霍相贞不欠他什么,聂人雄进京的时候,霍相贞敢顶风派兵去总统府保护他,已经是对得起他了。
  结果霍相贞不但保护了他,还亲自用专列把他送到了西安。是老头子自己不能乘火车吗?是霍相贞手底下没有人吗?都不是,霍相贞随便派个谁,都是一样的能护送他。但霍相贞还是亲自动身了,人走茶没凉,虽然他不是大总统了,但霍相贞依然拿他当大总统待,给他十足十的面子,让他到达西安的时候,还能有点残存的威风。
  前总统心如明镜,什么都懂,所以哭得苍凉,哭出了一辈子的感慨。霍相贞明白他的心情,推人及己,也不由得要叹息。都登上列车了,他还没缓过劲。
  马从戎端着一壶热茶进了车厢:“大爷,发什么呆呢?”
  霍相贞随口答道:“人这一辈子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马从戎放下了茶壶:“这话是怎么想起来的?”
  霍相贞这才意识到了他的存在。扭头看了他一眼,霍相贞换了话题:“马怎么样?”
  临行之前,前总统的西北王亲家无以为报,竟是送了他五匹阿拉伯马。霍相贞最喜欢阿拉伯马,所以一送即收,毫不推辞。专列后面挂了一节特制的敞车,专为运马。饶是如此,霍相贞还不放心,生怕好马受了委屈惊吓。从马从戎手中接了一杯热茶,他开了口:“上车前应该把马的鞍子辔头全卸了才对,路上又不骑它,应该让它们轻松轻松。”
  马从戎忍不住要笑:“大爷对马比对我好。”
  霍相贞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话是怎么想起来的:“我对你不好吗?”
  马从戎盯着地面答道:“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霍相贞上下将他审视了一番,末了说道:“马三爷,你和我装什么可怜?”
  马从戎一下子慌了神,抬头望着他笑道:“大爷,您可别跟我开玩笑,我禁不住啊!”
  霍相贞喝了一口热茶,然后问道:“外面那些人,不是都叫你马三爷吗?”
  马从戎退了一步,几乎是苦笑了:“外面是外面,您是您。您别拿这话和我闹,我胆小,我怕您。”
  霍相贞低头吹了吹杯口热气:“没看出你胆小——把床铺了,我要睡觉。”
  马从戎走上前去,开始铺床。霍相贞站在一旁靠了板壁,眼睛盯着他忙忙碌碌,心里想着前大总统与阿拉伯马。
  马从戎摊开棉被,摆好枕头。一转身和霍相贞对视了,他这才发现大爷已经看了自己半天。
  “大爷……”他迟疑着开了口,声音很低:“今晚……要吗?”
  霍相贞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马从戎勉强一笑:“那大爷睡吧。”
  马从戎服侍着霍相贞脱了衣裤。霍相贞在车厢里打了赤膊,下身也只留了一条裤衩遮羞。裤衩是单薄柔软的白绸料子,被电灯光一照,隐隐透出一层肉色,在马从戎眼中,穿了和没穿也差不多。长条条的在床上躺了,他背对着马从戎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马睡没睡。”
  马从戎本来想给他盖被,听了这话,就不盖了:“要不您到后头,和马一起睡?”
  霍相贞不言语了,因为懒得再多废话。
  马从戎直起了腰,盯着他那一身匀称起伏的腱子肉,看他也是一匹好马。


  63、战火

  霍相贞提前过了夏天,热得连马甲都穿不住。挽着袖子敞了领子,他穿着一件衬衫往餐车里走。元满正在餐车里喝冰镇汽水,忽然见他来了,连忙攥着玻璃瓶子起了身:“大帅!”
  餐车车顶有个可以开关的天窗,霍相贞站在了天窗下,感受着一点微弱的凉风:“还有多久进直隶?”
  元满放下玻璃瓶子,一边往餐车一角的柚木冰箱走,一边朗声答道:“以现在的速度,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出河南了。”
  话音落下,他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蒙着霜的橘子汽水。环顾四周找了一圈,他没找到瓶起子。偷偷的瞄了霍相贞一眼,他稍稍的背了身,开始用牙去咬。
  霍相贞没留意他的举动,继续发问:“咱们的兵,什么时候到?”
  元满没能立刻咬开瓶盖,忙里偷闲的答道:“嗯……一个小时吧!”
  霍相贞点了点头:“越是离家近,越是要小心。”然后他忽然探头看了元满:“你干什么呢?”
  元满流着口水回了头:“大帅,我想给您开瓶汽水。”
  霍相贞看清了他的模样,当即拧起了两道眉毛。而车厢中响起了“咯嘣”一声轻响,正是元满大功告成,从嘴里吐出了个小瓶盖。把玻璃瓶子送向霍相贞,他笑着说道:“大帅来一瓶吧!”
  霍相贞一脸嫌恶的连连挥手:“谁喝你这狗啃过的汽水!”
  霍相贞转身回了长官座车,马从戎随即溜达进了餐车。元满还攥着玻璃瓶子,因为自己实在是喝不下了,所以转而去问马从戎:“秘书长,喝汽水吗?”
  马从戎一手拿着块雪白的手帕,正在擦拭额头上的热汗。伸手接了元满的汽水,他点头说道:“算你有几分孝心,妈的热死我了。”
  仰起头一口气灌了半瓶汽水,马从戎又问道:“谁接咱们的专列?”
  元满答道:“安师长派了一个团,到底是谁,还不知道。”
  马从戎一屁股坐上了餐桌:“是不是顾承喜?”
  元满摇了头:“不知道,安师长在电报里没提。”
  马从戎又一仰头,将汽水瓶子喝了个空:“好,只要一见队伍,咱们就算进了保险箱。”
  话音落下,一股子凉气从他胃里往上翻。他是个体面人,不想当着元满的面打嗝。可是忍了又忍,他没忍住。带着清凉橘子香的冷气突破了他的喉咙,他捂了嘴一扭头,同时听到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连身下的铁架子餐桌都随之震颤了。目瞪口呆的转向圆满,他心里想:“我打了个多大的嗝?”
  一个念头未等转完,自下而上又是一声巨响,竟是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元满大叫一声,捂了腰间的配枪便往长官座车里跑。马从戎愣了一瞬,随即跳下餐桌,追着元满也冲进了长官座车。
  车外起了极其刺耳的锐响,是火车正在紧急刹车。马从戎进入长官座车之时,发现霍相贞已经从衣帽架上摘下了手枪。而雪冰气喘吁吁的从车厢另一端冲入了,大声喊道:“报告大帅!前方铁轨爆炸,炸了我们领头的一辆炮台车,工程队已经下车开始修路!”
  霍相贞思索了一瞬,随即变了脸色:“不对!警卫团立刻去炮台车,预备——”
  话未说完,一名军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报告!后方来了一队骑兵,不知道是哪个部分的!”
  霍相贞立刻向后一指,对着军官吼道:“去!开炮!”
  军官答应一声,仓皇的跑出了车厢。雪冰随即开了口:“大帅,您不能留在车里,装甲列车一旦停了,容易变成铁皮罐头!”
  霍相贞明白他的意思——装甲列车不怕子弹,甚至也不怕平常的炮弹,但是一旦停在原地不能动了,猛烈的炮火很可能把它轰至脱轨。铁甲列车的门窗数目有限,一旦翻车,兴许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届时里外若是再起了火,更是完全没了生路。然而道理虽是如此,真下了车,又怎么逃?
  “不。”霍相贞开了口:“我先进餐车,餐车有天窗。凭着列车先抵挡一阵,挡不住了再走也不迟。现在下车,没遮没掩的更危险。”
  雪冰答应一声,转身跑向了前方。正当此时,炮台车中的重机枪先开了火,枪在车中,枪口对外,声音竟然如同炸雷一般。马从戎叫名是“从戎”,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此刻背靠着板壁站住了,他神情痛苦的抬手捂了耳朵,只感觉脑浆快要随着枪声沸腾。枪声未歇,车厢之中“轰隆”一声天摇地颤,正是后方炮台车中六门迫击炮一起开了炮。
  卫队在餐车与长官座车两端集合了,随时预备保护大帅下车。元满一个人往前跑,从炮台车的车门往外看。看清了之后返回餐车,他大声说道:“大帅,敌人全是从后头来的,两边都是平原,没有伏兵。”
  霍相贞向他吼道:“你带人下车,把我的马牵到工程队里去!”
  元满愣头愣脑的张了嘴:“啊?大帅您呢?”
  霍相贞推开了他,大踏步的走向了火车头:“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让列车后退,压死那帮王八蛋!”
  元满闭嘴咽了口唾沫,带着几名卫士扭头就走。一溜烟的跳下了列车,他在炮火的掩护下猫着腰往后跑。阿拉伯马全是受过训练的好马,战火之中也不惊惶。冒险打开了敞车的车门,元满一声呼哨,直接把马引了下来。又因为马上鞍辔俱全,所以卫士们牵了缰绳,撒腿就跑。一溜烟的跑到了正在修铁轨的工程队中——工程队四周是有掩护的,躲在这里最安全。
  与此同时,装甲列车轰轰隆隆的有了动静,开始加速后退。敌军是顺着铁道追杀而来的,如今装甲列车瞬时提速,迎着他们疾行而去,竟是顺着铁轨直接冲入军队之中,立时碾出了一路的横飞血肉。队伍登时乱了套,一哄而散的急往后退。而车中的霍相贞知道列车不能一味的穷追,因为越追距离直隶越远,还有陷入对方埋伏圈的危险。趁乱下令刹了车,他想要原路返回,继续往直隶方向行驶。可是未等装甲列车从后退转为前进,敌军在远方一字排开摆出了重炮,竟是瞄准装甲列车开了火。
  装甲列车一边还击,一边缓缓驶向了前方。整列火车东摇西晃,全凭着炮台车沉重,才没有被炮火击翻。雪冰从炮台车看到了阿拉伯马,突然心生一计。跑到餐车找到了霍相贞,他在隆隆炮声中高喊道:“大帅骑马往北走!马比车快!”
  餐车已经晃成了密封的大船。霍相贞一手扶着板壁,一手扶着雪冰:“备马!开座车门!”
  雪冰踉跄着向后转,进了长官座车。长官座车的车门是封闭的,不动机关不能开。雪冰三下五除二的开了车门,同时发现列车正在提速,车外一片呼呼的疾风。迈步继续往前跑,他从最前方的炮台车中伸出了脑袋,打雷似的扯了嗓门喊:“元满!牵马!大帅要下车!”
  炮火声中,元满根本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但是遥遥的望着他的口型,元满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却是明白了个不离十。飞身上了一匹马,他带着其余四匹冲向了列车。马是千里马,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冲到了长官座车的车门旁。一勒缰绳转了弯,其余四匹也跟着一起调了方向。霍相贞逆风站在了车门前,想要找个角度跳车。可在要跳未跳之时,他忽然发现车厢角落里还蹲着个马从戎。恨铁不成钢的大踏步走过去,他拎着衣领把马从戎拖到了门口,双手托抱着向外一扔:“上马!”
  马从戎惨叫一声,却是有个巧运气,居然直接趴上了马背。而霍相贞随即也跳了车,落地之后翻滚了一圈,他起身快跑几步抓住马缰,纵身跃上了一匹栗色大马。伸手从旁边的元满手中接过马鞭,他策马向前急冲。冲了没有几十米,后方的元满忽然喊道:“有流弹!”
  与此同时,霍相贞身边掠过了一道白影,正是驮着马从戎的白马中了枪,发疯似的长嘶而走。马从戎张牙舞爪的滑下马背,抱着脑袋先是躲开了白马的蹄子,紧接着想要起身,然而又一匹马直冲向他,碗口大的蹄子迎头落下。
  马从戎躲无可躲了,叹了一声闭了眼睛。可在闭眼的一刹那间,他忽见一匹栗色大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霍相贞单手拽了缰绳,身体低低的倾斜向了自己一边——太危险了,他只有一只脚还踩着马镫,而栗色大马受了他的牵坠,竟然也随之歪了身体。
  要闭未闭的眼睛重新睁开了,马从戎胸口猛的一紧,正是霍相贞单手抓了他的军装前襟。而他福至心灵一般,双腿骤然有了力气。顺着霍相贞的力道向上一跃,他抬起一条腿越过马头,面对面的跨坐到了霍相贞身前。霍相贞一手环住了他的腰,一手攥住了马缰,鞭子丢了,只能用双腿去夹马腹。忽然向前一个俯身,他把马从戎仰面朝天的压上了马背。
  马从戎下意识的抬手拥抱了霍相贞。面颊一侧滑过了一颗无形的火流星,一道滚烫的空气灼痛了他的脸。他睁大眼睛仰望着高天流云,很短暂的失了神。霍相贞的身体火热的压迫着他,隔着一层衬衫,他能摸到他的肉,他的骨,霍相贞的心跳甚至激荡了他的胸膛。他忽然失聪了,枪林弹雨全成了默片,只有霍相贞的心跳震动了他的耳膜:怦!怦!怦……
  然后,一滴鲜血落到了他的鼻尖。
  他如梦初醒似的骤然一惊,原来方才没有什么火流星,有的只是一颗流弹,擦着霍相贞的肩膀,掠过了他的头发梢。霍相贞的白衬衫已经洇出了巴掌大的一片殷红。马从戎急促的喘了一口气,心想就是因为马背上面多了一个自己,霍相贞才没有办法再伏低。
  歪着脑袋向后方望了,他看到元满和一名卫士分骑了余下的两匹马。而在远方的铁路线旁,一名骑兵领了先,正在对着自己的方向举枪。
  马从戎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单手搂住了霍相贞的腰,他不假思索的举枪扣动了扳机。
  马从戎从来不用枪,然而一百年开了一次枪,却是正中靶心,打了个准。领先的骑兵应声落了马,马从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霍相贞报了仇。一滴鲜血在颠簸中落到了他的唇间。他伸舌头,不动声色的舔了它。握着手枪的手搭上了霍相贞的背,他严丝合缝的又抱了他。霍相贞从衬衫领口中散发出了热烘烘的气息,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汗味;身体随着马步起起伏伏,胸膛沉重而又温暖的碾压揉搓了他的身体。于是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里收紧了双臂,在血腥与汗气之中,第一次发现大爷很有一种性的诱惑力。
  四匹阿拉伯马打了头,徒步的卫队紧随其后。装甲列车彻底被轰瘫了,但是车中的枪炮安然无恙,还可以充作一道防线进行抵抗。霍相贞知道自己是受了伤,但是忍痛俯身,他无暇看。沿着铁路线策马狂奔,他一口气跑了一百里,和迎接专列的队伍正打了个顶头碰。一扯缰绳勒住了马,他单手按了马从戎的肩膀借力,在春日的骄阳下缓缓直起了腰。
  马从戎仰面朝天的望着他,在开始直腰的一瞬间,他看到霍相贞神情痛苦的一蹙眉毛。但是抬头面对了马下众人,他的神情从痛苦瞬时转为了肃杀。
  前来迎接他的人是安如山。安如山是经过见过的人,所以不会大惊小怪。站在马下向上伸了手,他高声问道:“大帅,肩膀怎么了?”
  霍相贞扶着安如山下了马:“没事,让子弹蹭了一下。”然后他转向了马上的马从戎:“你也下来吧,让马歇歇!”
  马从戎的胸膛一轻松,反倒感觉若有所失。而霍相贞向后一望,忽然问道:“元满呢?”
  跟着他的,只有一名卫士。卫士是滚下马的,爬起来带着哭腔答道:“副官长中了枪,半路掉了……”
  霍相贞上前一步:“掉了?死了?”
  卫士扶着马摇头:“只看见人掉了,不知道死没死。”
  霍相贞急了,对着周围众人怒道:“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找啊!”
  安如山抬了手,虚虚的扶了他:“大帅别着急,先把伤处理一下。骑兵已经出发了,要是元满没死,肯定丢不了他!”


  64、风起云涌

  安如山的队伍一顶上去,雪冰就带着人仰马翻的警卫团撤下来了,半路还捡回了个满脸是血的元满。原来中了流弹的不是元满,是元满的马,元满被马颠得飞起老高,然后大头冲下脸先着地。雪冰把他带到霍相贞面前时,他已经完全没了人模样。
  霍相贞不怕他的满脸血。见他不但活着,而且还能双手捧了血脸呜呜哭,霍相贞放了心。无言的向一旁挥了挥手,他没空研究元满为何哭得如此哀戚。这一场仗来得糊里糊涂,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已经饶上了一辆装甲列车。霍相贞越想越恨得慌,直到被人拽了一下胳膊,他才回过了神。扭头一看,他看到了马从戎。
  马从戎拎着一只水壶,脸上很平静,没事人似的说道:“大爷,肩膀上还带着伤呢。”
  他不提,霍相贞也没想起来自己的伤;他提了,霍相贞侧脸向下一看,这才发现鲜血从左肩后漫了开,整个肩膀加半条袖子,居然全湿透了。
  在一棵老树下坐了,霍相贞脱了衬衫打了赤膊。老树的嫩芽新生不久,现在还只有一树稀稀疏疏的绿意。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的洒了霍相贞一头一背。将两边胳膊肘架在了膝盖上,霍相贞难得的弯了腰垂了头。马从戎单腿跪在一旁,一手举了水壶,一手拿了毛巾。壶口稍稍倾斜,凉开水细细的浇上了霍相贞的肩膀,从一片粘稠的血中冲开了一条路。血水顺着脊背往下流,一直流到堵在下方的毛巾中。伤口渐渐显出了真面目,不算深,但是蹭去了一条皮肉,是个血淋淋的豁子。
  “大爷疼不疼?”马从戎一边问一边扫了他一眼。霍相贞没回答,但是马从戎看到了他额角上隐隐暴出的青筋。
  从随行的军医手中接过了酒精瓶子,马从戎用镊子从瓶中钳出了个小棉球:“大爷,您忍住了。”
  小棉球在酒精中浸透了,散发着潮湿微凉的酒气。轻轻触碰了霍相贞的伤口,红白对比得倒是很鲜明。马从戎知道他疼,而且是非常疼,但是很奇异的,自己并未心生怜惜。小棉球缓缓的擦到了伤口末端,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换了个小棉球重新擦,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少怜惜霍相贞。或许因为霍相贞是过了分的刚强,刚强得惹人恨了。
  将第二个小棉球也扔了,马从戎开始给他上刀伤药。霍相贞直着眼睛望了地面,依旧是一声不吭。及至马从戎用绷带胶布把伤口彻底保护好了,他才缓缓的抬了头,清晰的发际线下有星星点点的反光,是他刚刚疼出了一脑袋的冷汗。抬起右手一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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