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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作者:尼罗-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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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勤务兵拎着食盒跟随了他,和他一起去了前头的副官处。今天螃蟹多,所以大帅吃螃蟹,副官们也跟着沾了光。副官处设在府前的一小排平房里,房中没有正经的大餐桌,众人各自为战,吃得七零八落。漂亮的李副官站在窗前,吃了一下巴蟹黄。忽见马从戎溜达来了,他当即隔着半开的窗户打了招呼:“秘书长!”
马从戎颇有风度的向他点头一笑:“爵爷呢?”
李副官托着半只螃蟹,立刻开始东张西望的寻找安德烈。与此同时,马从戎已经迈步进了屋。副官们都很清楚他的地位与权势,所以像见了九千岁似的,乱哄哄的一起问候。马从戎一边微笑回应,一边环视了房内情形。环视完毕之后,他背着手走进隔壁屋子,见到了正在独自吃晚饭的安德烈。
副官处的青年们都是人精,脑筋不够用的话,也穿不上一身呢子军装。安德烈自知没有资格和人精们抢螃蟹吃,所以悄悄的躲在僻静屋子里吃馒头喝菜汤。冷不防的看到马从戎进了门,他立刻起了身,走腔变调的唤道:“喵长。”
他的中国话全是自学,近来偷偷的把李副官当成了先生。李副官嗓门亮语速快,字字句句全是滑着过去的,安德烈怎么听也听不清楚,想去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含糊着模仿。秘书长到他嘴里,就成了“喵长”。
马从戎笑呵呵的向他一招手:“爵爷,跟我走,今天给你开个小灶。”
马从戎带着安德烈出了副官处,另找了一处空屋子让他坐了吃螃蟹。安德烈也不会剥螃蟹,捧着螃蟹用牙啃,咬破了壳子再吃肉,一双眼睛越吃越湿,越吃越蓝。忽然一眨眼睛,他卷翘的金色睫毛上挑了泪珠子。
马从戎坐在一旁,见状便是开了口:“哎,怎么了?还吃出委屈了?”
安德烈垂下了头,哑着嗓子答道:“喵长……大帅……很好。”
马从戎一脸同情的叹了口气:“爵爷,好好干!我告诉你啊,只要你肯上进,你的前程,包在我的身上!”
安德烈连连的点头,又抬手用袖子去抹眼泪。马从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别哭了。记住,往后秘书长就是你的靠山,要是有谁欺负你了,你来找我。”
安德烈感激涕零,哽咽着又去啃螃蟹。而马从戎好整以暇的扭头望了窗外的风景,思绪是有条有理的分明。霍相贞在他手心里,霍相贞身边的宠臣,他也得一一的攥住。当然,凭着安德烈的资质,想必是不大适合成为新一任副官长。但是元满活着的时候愣头愣脑,也未见得如何高明。适不适合的,还不全听霍相贞的一句话?
入夜时分,霍相贞坐在池子里泡澡。马从戎穿着裤衩蹲在池子边,手掌缠了毛巾给他搓背。搓完后背搓前胸,借着电灯光芒,马从戎用手指摩挲了他一侧胸膛,发现了几点淡淡的浅痕:“是疤?”
霍相贞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答道:“疤。”
是顾承喜留给他的疤。顾承喜的牙口很好,不次于元满,一口给他咬了个记号。
马从戎握了他的右手,右手背也有块平平整整的疤。从手背搓到小臂,再从小臂搓到肩膀,末了握着毛巾松了手,他向下说道:“大爷,换胳膊!”
霍相贞坐在水中,池子深,水也足。清澈水面倒映了天花板的电灯光,温暖的水汽飘荡着向上蒸腾。霍相贞仿佛是从一片波光粼粼的薄雾之中探了身,金色的皮肤紧绷滑泽,肩膀胸膛流动着点点闪烁的水珠子,是真正的披星,真正的戴月。
马从戎看得怔了,恍惚中感觉霍相贞伸手拽了自己一把,自己便像一条银鱼一样滑入水中。后背贴了霍相贞的胸膛,痛苦尚未开始,他先提前的沉迷战栗了。
霍相贞在池子里兴风作浪,马从戎被他禁锢在了怀中,则是只能随波逐流。待到霍相贞心满意足时,他已经虚弱得只剩了一丝两气。
霍相贞出了池子裹了浴袍,自顾自的回了卧室。马从戎把手臂横撂上了池子沿,把脸埋进臂弯里缓缓的呼吸。水已经凉了,吸收着他身体的热量。他也想走,但是腿软心慌,彻底没了余力。
翌日下午,霍相贞从外面回来,正好遇见了要出大门的泰勒医生。三言两语的交谈过后,他这才得知马从戎生病了。不是大病,感冒发烧而已,泰勒医生给他留了一瓶退烧药片,吃过之后睡足一觉,想必也就没有大碍。
霍相贞十分诧异,仿佛生平第一次意识到马从戎也会生病。惊讶到了极致,他亲自进了马从戎的卧室。顶天立地的站在床前,他低头和床上的马从戎对了眼。马从戎略略的有些脸红,嘴唇却是苍白。目光沉滞的望着霍相贞,他笑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开了口:“大爷回来了?”
霍相贞俯视了盖着厚被的马从戎,不知为何,对于此情此景不能吸收理会。抬手向后一捋新剃的短头发,他又十分严肃的挠了挠后脑勺。像要审贼似的,他沉声问道:“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马从戎答道:“没事儿,昨晚儿冻着了。刚吃了泰勒医生的药,睡一宿就能好。”
霍相贞双手叉腰,在床前又横挪了一步。外面的形势已经是瞬息万变了,他可禁不住家中也生变故。又因为马从戎一贯不生病,所以他隐隐的有些恐慌,很怕马从戎会像元满一样说没就没。眨巴着眼睛看了对方片刻,他一时间无话可说,悬着一颗心转身走了。
马从戎也没指望他会关怀自己,所以安安然然的闭了眼睛要睡。一觉睡到了天黑,他朦朦胧胧的正是要醒不醒,忽然听得房门开了。有人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床边,不必睁眼,听也听得出那是霍相贞来了。
马从戎立刻就醒透了,然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倒要看看大爷会作何举动。哪知霍相贞直接把手指伸到了他的鼻端。确定了他还有气之后,霍相贞直起腰,转身又走了。
马从戎领略了他这个新式的探病方法,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马从戎神清气爽的出了门,正遇上霍相贞拿着几张纸往餐厅里走。两人迎头打了个照面,霍相贞站住了,上下的端详马从戎,看他脸皮也白了,嘴唇也红了,还和先前一个样。
马从戎照例是未语先笑:“大爷,您看什么呢?”
霍相贞开了口:“好了?”
马从戎一点头:“好了,本来也不是大病。”
霍相贞不再多说,径直的进了餐厅。端端正正的在首席位子坐了,他把手中的几张纸摊在桌面上,一边喝粥一边看。马从戎跟了进去,一直走到了他的身边:“大爷,看什么呢?”
霍相贞低声答道:“战报。”
马从戎也放轻了声音:“忙公务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吃完了再瞧吧!”
霍相贞收回了目光:“不看了,没什么可看的。天天打,没变化。”
马从戎笑道:“陆军长不是已经进河南了吗?”
霍相贞用筷子搅了搅碗中的热粥,垂着眼帘答道:“早进了,没有用,不是冯的对手。连毅现在是按兵不动,连毅一动,他马上就得完。”
马从戎看他悲观,便想宽慰一句:“陆军长何至于那么不堪一击?”
霍相贞冷哼一声,端碗喝了一大口粥:“陆永明一辈子就认识两样,一是佛经,二是鸦片!”
话音落下,他抬头看了马从戎一眼。这一眼的力道很足,带着洞察一切的意思,但是不凶狠,没有杀伤性。
一眼过后,他沉默了,继续喝粥。
马从戎骤然一惊,心想大爷到底知道了多少?到底容忍了多少?
仿佛为了忏悔或者弥补一样,他下意识的抬手抚摸了霍相贞后背,一下一下,顺毛摩挲。喉咙有些紧,干巴巴的不痛快。他暗暗的咽了口唾沫,随即转移了话题:“大爷近来,不上战场了吧?”
霍相贞把空碗向旁一递:“不上。”
马从戎给他盛了一碗粥,同时松了一口气。不上好,枪炮无眼,多么危险。
霍相贞心不在焉的连吃带喝。方才拿话诈了马从戎一下,没诈出结果。没结果总好过坏结果,时常打家贼似的对着秘书长动武,其实也是件不大像话的事情。但秘书长又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隔三差五的给他几分颜色,他会立刻蹬鼻子上脸。
霍相贞在家中安安稳稳的住了,遥遥的控制着陆永明军。安稳到了十一月,河南形势陡然生变,连毅的护国军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革命重任,一声不响的也参了战。
陆军一败涂地,仓皇撤出河南。陆家大少爷陆健儿死在了战场上,陆永明本人也是身负重伤。刚刚退入山东地界,陆军残兵又陷入了护国军的包围圈,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不顾安如山和马从戎的劝阻,霍相贞带兵启程,前往了山东——他要把陆永明救回来,顺带着和连顾二人算算旧账!
90、一家三口
连毅踩着满地的薄雪往院子里走,冻硬了的马靴底子踏了青石板路,走出一步一声响。冬季天短,看时间还是下午,然而天光黯淡,隐隐的已经现了暮色。一开房门进了屋,他在小客厅里转了个弯,径直先进了相连着的卧室。
卧室里从早到晚总烧着炉子,永远温暖如春。白摩尼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坐在床边正在换鞋。抬头面对连毅起了身,他脸蛋红扑扑,眼睛水汪汪,两道长眉蹙着,正是个泫然欲泣的模样。张开双臂向前一扑,他搂着连毅的脖子探了头,用舌头堵住了对方的嘴。而连毅顺势抱了他的腰,先是亲得津津有味,可是不过半分钟的工夫,他向后猛一仰头,随即拦腰抱起了白摩尼,一把将人扔上了大床。抬手一抹嘴唇,他吸着凉气笑骂:“小兔崽子,你吃什么了?”
白摩尼在床上打了个滚,也是哈哈的笑,一边笑一边喘,把话喘成了断断续续:“辣、辣椒……”他一口一口的吸气,舌头简直不敢往嘴里收:“是辣椒……”
连毅最怕吃辣,此刻他来不及宽衣解带,慌忙转身从桌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气凉开水。喝完之后再倒一杯,他转身走到床前,把茶杯递给了白摩尼:“小王八蛋,真他妈坏!”
白摩尼坐起身,接过茶杯慢慢的喝,且喝且抬了眼,对着连毅笑。连毅穿了一件黑色大氅,带着一圈毛茸茸的貂皮领子,如今正对了墙上的玻璃镜子,他一边解大氅,一边微微低头细细的照。白摩尼旁观片刻,忽然说道:“再照也是那么几根毛!”
连毅笑模笑样的抬手一捋背头:“就剩这么几根毛了,还不得早晚多瞧瞧它!”
白摩尼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攥了拳头轻轻捶腿:“你上午不是说要上战场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连毅把大氅往屋角的衣帽架上一挂,然后转身走到了床旁坐下:“副司令去,总司令就不去啦!”然后他扭头对着白摩尼一笑:“总司令老了,少跑一趟算一趟。”
白摩尼含笑问他:“知道自己老了,怎么还老不正经啊?”
连毅侧身面朝了他,又把一条腿盘上了床沿:“儿子,我要是真正经了,这屋里还有你的地方吗?”
白摩尼把空茶杯放到了他的腿上:“老狐狸,少讲歪理。”
连毅握了茶杯一咂嘴:“唉,没大没小,惯坏了。”
把茶杯送回桌上,连毅脱了军装换了便装。白摩尼在床上摆开烟具,呼噜噜的一口气吸了三个烟泡。末了推开烟枪半躺半坐了,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他往地上弹了弹烟灰:“这回的土好。”
连毅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踱到最后停在镜子前,他下意识的又开始审视自己微秃的前额:“印度货,当然好。”
白摩尼懒洋洋的又问:“你不来一口?来的话我给你烧。”
连毅抬手摸了摸尚存的美人尖,然后偏了脸,从镜中端详了床上的白摩尼。白摩尼长长的仰卧着,粉面桃腮,眉目如画,天生带了一点妆容。仿佛意识到了连毅的窥视,镜中的白摩尼忽然一撩眼皮,对着面前袅袅的烟雾笑了一下。
连毅收回了目光。一年了,对这小子还没有腻,简直是个奇迹。再不腻的话,恐怕就要生出几分半真半假的情意了。
白摩尼见他不回答,于是追问了一句:“到底要不要?”
连毅摇着头转了身:“先不忙着烧烟,咱们好好的躺一会儿。忙了大半天,我也累了。”
白摩尼在烟灰缸里按熄了烟头,后脑勺枕了连毅的手臂。先前他总当连毅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妖怪,然而如今朝夕相处了小一年,他发现连毅也是个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温柔和蔼,总是笑眯眯的没脾气,堵他两句损他一顿,他也不往心里去。坏处则是翻脸不认人,上个月院子里也不知是谁冲撞了他,他甩手一枪,把人打了个脑浆迸裂,现在外头那青石板地上还冻着一点除不净的残血。
白摩尼仰面朝天的躺了一会儿,然后翻身把脸埋进了连毅的胸膛:“你们总得和我大哥打仗吗?”
连毅扯过一条毯子,先给他盖:“想霍静恒了?真想的话,我把你送还给他。放心,顾承喜不敢拦,我能给你做主。”
白摩尼没敢沉默,立刻答道:“我没想,你也别送我。我姓白,不姓霍。”
连毅笑道:“这怎么了?气哼哼的,你和霍静恒还有仇吗?”
白摩尼不耐烦的一蹬腿:“我就是不想见他,明白了吗?原来大哥总管我,好容易我造了一次反,还让人骗得稀里哗啦。顾承喜倒是得了便宜,掉过头对着大哥开了战。你说我还怎么见他?明摆着的事儿,你就非得让我再说一遍,烦人!”
这一番话说得一气呵成,仿佛全部发自内心。连毅听了,便是笑问:“那你往后,就是跟定我了?”
白摩尼将一条手臂搭上了他的腰:“走着瞧吧,谁说得准?”
连毅给他掖了掖毯子角,又低头嗅了嗅他的头发。白摩尼是软的香的,无须保养调理,是个天生的尤物,因为残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所以格外的像一株花草,原地不动,专供赏玩。
连毅忙军务知道累,躺下反倒又精神了,一只手钻进了白摩尼的上衣里,他颇为情色的抚摸着对方的细皮嫩肉。美人如名将,可遇不可求,所以尽管白摩尼床下没眼色,床上没功夫,但他也都认了。
摸了片刻,他来了兴致,翻身压住了白摩尼。屋外忽然有了门响,床上的两人都听出来了,那是李子明回了来。李子明在外间的小客厅里咳嗽,跺脚,脱了带着铜纽扣的厚呢大衣,拉了椅子,坐下喝水。屋里的两个人在忙,屋外他一个人也不闲着。但他一个人终究是忙不过两个人,所以最后他率先安静了,独自捧着杯热水慢慢的喝。
一杯热水越喝越慢,直到被他喝成了凉水。棉门帘子终于一挑,连毅披着军装上衣走了出来。除了上衣是披着的之外,其余处处都很整齐利落,头发也是一丝不苟,任谁都瞧不出他刚干了什么。双手叉腰站住了,他用胳膊肘撑开了上衣前襟:“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李子明能听懂。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他清了清喉咙,不讲礼节不起立,垂眼对着地面答道:“副司令今天到曹县督战去了,一切顺利。”
连毅潦草的一点头,转身要回卧室。不料李子明骤然欠身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小臂。
连毅回身看了他,同时低声斥道:“松手!”
李子明缓缓的真松了手,眼看着连毅一掀帘子回卧室了。
连毅上床睡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晚饭在外间小客厅里刚摆好,他就像有所感应似的睁了眼睛。这一觉睡得不舒服,因为白摩尼东倒西歪的趴上了他的胸膛,他睡,白摩尼压着他也睡。他处在半窒息的状态中,恍恍惚惚的总憋着像是要做噩梦。
抬手拍了拍白摩尼的后背,他出声唤道:“儿子,醒醒。”
白摩尼睡得正是沉重温暖,留恋着不肯清醒。于是连毅轻轻推开了他,望着天花板开始想心事。及至感觉思绪全是有条有理了,他坐起身,强行拎起了软胳膊软腿的白摩尼。白摩尼醒着的时候,时常带着一点冷飕飕的愤世相,入睡之后却还是个孩子德行。连毅扶着他,他往连毅身上靠,连毅松开他,他往后方床上仰,总之没骨头,并且哼哼唧唧的坚决不睁眼。
小小的费了一点力气,连毅把白摩尼搬运进了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小圆桌,周围不分主次的放了三把椅子。李子明是个军裤衬衫的打扮,已经在桌边落了座,三碗米饭也热气腾腾的各就各位了。一名副官规规矩矩的侍立在门口,演了仆役的角色。
连毅和白摩尼也各自坐了。白摩尼还是犯困,连毅则是在动筷子之前,先盯住了桌上菜肴。伙食是很不错的,菜品样数不多,然而都是干干净净的北京风味。忽然起身伸了手,他重新调整了桌上局面,把一盘醋椒鱼端到了李子明面前。醋椒鱼连汤带水的滚烫,一不小心就要泼洒,所以连毅的动作很慢,一脸一身的认真小心。李子明端坐着没有动——他爱吃鱼,连毅知道。
把醋椒鱼放好了,连毅又把一碗藕丝羹放到了白摩尼手边。白摩尼在天冷没食欲的时候,往往只肯喝点甜的热的。将两个宠儿全照顾到了,连毅坐回原位,领头动了筷子。
客厅里一时安静了,只有低微的咀嚼声音。白摩尼吹着热气喝藕丝羹,喝出了一头的热汗;李子明低头吃鱼,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了连毅的碗里。连毅像笑累了似的,面无表情的连吃带喝。
三个人这样吃饭,也吃了将近一年,所以一派自然,都没想法。一顿饭吃到尾声,连毅接过了白摩尼喝剩的半碗藕丝羹,正想打扫残余,不料房门忽然开了,一名军官带着雪花与寒风走了进来:“总司令!”
连毅单手端碗,下半张脸被大碗挡住了,他只向外露出了一双眼睛:“嗯?”
军官是他身边的老人了,所以不忙行礼,直接说话:“副司令在曹县遭了伏击,现在和我们失去联系了!”
连毅没言语,仰头喝了最后一口藕丝羹。鼓着腮帮子放下碗,他一边吞咽一边抄起手帕擦了擦嘴。等到藕丝羹彻底进了肚,他才八风不动的答道:“再等一等,不必慌张。”
军官领命离去了。连毅扭头去看白摩尼:“副司令要是死了,你高不高兴?”
白摩尼用筷子尖蘸了一点菜汤,百无聊赖的在桌面上画:“高兴死了。”
连毅沉吟着一摸下巴:“我倒是不大高兴。他收编的那些的土匪兵,我可管不了。”
随即对着屋角的副官一抬下巴,连毅下令道:“去,把那个谁再给我追回来,我还有话说。”
连毅派出了一队援军,连夜赶往几百里地外的曹县。与此同时,顾承喜气喘吁吁的蜷缩在一处草窝子里,身边只剩了十几名卫士。袭击来得太突然了,霍相贞的兵居然直接杀进了他的大本营。他一时失了还手之力,本意是想往前线跑,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跑的,居然——他屏住呼吸眺望了远方的火光——跑进了直鲁联军的后方。
没想到对方的防线还有这么一处破绽,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总不可能带着十几个人杀进杀出。一直跟随着他的杜家双胞胎脱了外面大衣,走兽一样四脚着地的爬出去做了侦察兵。良久过后,杜国风先回了来,发现此地仿佛是一座村庄的外围;杜国胜随即也回来了,悄声的告诉顾承喜:“军座,那边有片林子,林子里全是坟头。”
顾承喜怕天亮,大冬天的,荒野没遮没掩的光秃秃,只要太阳一出,他们就会立刻现形。握着枪的手已经冻僵了,他对着身后卫士一挥手,低声下令道:“走,咱们先到林子里避一避,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91、杀机
在杜家双胞胎的引领下,顾承喜一行人鬼影似的钻进了前方的林子。天黑,林子是座老林子,尽管冬季天寒,草木枯朽,但是树枝一层一层的张牙舞爪了,夜色之中望过去,正是无边无际的黑压压一片。顾承喜如今不怕黑,只怕不黑。远方总有火光在晃,那是直鲁联军的前线阵地。一旦行踪暴露了,兴许那边把枪口向后一调转,就足以把他们全扫射了。
顾承喜慌不择路了,林子安全,就先进林子。进了林子再怎么走,他没主意。林中地面起伏不平,隔三差五的的确是会遇到坟包。林子老,坟也老,墓碑东倒西歪,全没在了积着雪凝着霜的荒草中,仿佛是专门为了吓人兼绊人。然而不速之客们不是凡人,顾承喜是胆大包天了,双胞胎更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连裹着大棉袄的赵良武都能跟得一步不错。
周遭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卫士们怀揣了火柴,就地取材制造火把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话说回来,距离联军前线还是太近了,他们宁可摸着黑走。
向前一直走了几个小时,顾承喜停了脚步,仰头看看天,夜空多云,又有密集枝叶遮眼,竟然连颗指路的星星都找不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他怀疑自己这么走下去,很可能会鬼打墙。身上没带干粮,保存体力也是很要紧的事情,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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