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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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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可能掉在了路上,没关系,不找也罢。”
  怎么可能,程淇的太子令我一直是贴身放的,不可能掉在路上。难道……是被那个叫做小意的少年拿走了?
  这样回想,小意看上去知书达理,见到齐国的太子令必然会知道那是什么。若他果真是顾然的家仆,又毕竟来自齐国,像他这样心思细致,肯定会好生保管的。
  想到这里,我稍稍放心下来。
  莺儿看我看上去气色不差,也很高兴,“对了云大哥,凌大哥呢?”
  

    ☆、玉下瑶台(2)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这个时节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很是干脆利落。与我淮南,很是不同。
  “他……”
  我比莺儿,更想知道凌北静身在何处。昨晚的水底,必然是一场恶战。那些水鬼训练有素,必定是项渊的死士,纵凌北静诡计多端,到底有几分把握逃出生天,只是天意。
  虽然我伤了吴凛,又潜进水底,多少引开了一部分人,却不知增添他几分胜算?
  “云大哥?”
  莺儿一声,我回过神来:“我们昨天被仇家追打,分开逃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莺儿见我神色,也不多说,突然一笑,“哎呀,我都忘了,这都到正午了,云大哥你饿不饿?”
  被她一说,我还真的饿了。想想自己,似乎从和凌北静在烟罗湖的那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
  于是莺儿便去厨房做饭,我活动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云大哥,你来干什么,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啥的?”莺儿劝我不住,只好笑问。
  “那是不饿。”我欣然答道。
  不想莺儿却很是惊喜,“你不知道,凌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突然想起前日夜里,那人在灶间忙碌的身影,不禁一笑。
  那个手执画扇舌战群雄的凌王爷,那个风度翩翩纵横诸国的凌王爷,那个挑剔讲究精致高雅的凌王爷,终于和那个揭开锅盖看着一锅糕饼欣慰微笑的凌北静,和那个脸盖荷叶惬意的躺在树杈上小憩的凌北静,和那个为了几支莲蓬在烟罗湖和采莲女对喊的凌北静,慢慢重合成了同一个人。
  莺儿听到,偏头看我,“云大哥,其实你和他挺像的。”
  “啊?”我和那家伙哪里像,天差地别!比如说,我就从不习惯跟无关人等相谈甚欢,从不习惯在外人脚下俯首称臣,我也……
  不会做饭不是。
  幸好莺儿笑笑,不再说什么。
  “对了,你跟小意是怎么认识的?”我忙着转移话题。
  “我?”莺儿添着柴,“其实小意少爷是我们的主子家。我爹小时候书读得好,可是爷爷那时候没什么钱,就把他送到了一户人家当仆人。我哥哥随爹,很会读书呢,便做了那家少主人的陪读。后来啊,那家少主人考上了状元,做了大官,哥哥呢,一直都跟着他,再后来……”
  莺儿突然一停,脸色也暗下来,眉眼间笑容全都变得苦涩起来,“再后来有一天,爹让我带着小意少爷和夫人回到家乡来投奔爷爷,我不肯,哥哥说他稍后就来找我们。”
  我皱眉,难不成,莺儿才是顾然家仆,那少年呢?
  “后来……后来……”莺儿犹豫的选择这措辞,终于也没有说下去。
  “不说了,我都饿了。”我面上一笑,后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后来顾家誓死维护程齐宗室,被程衍满门抄斩,昔日的状元郎顾然被射杀于永都出城到东衡的路上。
  而莺儿的父兄,多半是跟着主人家被斩首了。
  不过照莺儿说法,少年小意应当是顾然的幼弟。现在顾然的母亲,岂不是正在这间小院里面?
  莺儿擦擦额上的细汗,“奇怪,怎么小意还没回来?”
  “药铺很远么?”
  莺儿摇摇头,“当初找到这里,也是因为夫人身体不好,这里离药铺医馆都近,才决定住下来的。”
  我看看天上,莺儿说小意一早就出门了,如今日已过中天,小意出门也该有两三个时辰了。
  “不然云大哥你等在这里,我去药店找找他好了。”莺儿看上去很是担心,“这条路他最熟悉,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皱眉,制止莺儿。忽然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莫不是吴凛追查到了什么?
  “云大哥?”
  我勾起唇角一笑,“莺儿,这儿有草帽么?”
  “有,”莺儿点点头,“啊,云大哥,你是要出去吗?不行不行,要是遇到仇家怎么办,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小意他再三嘱咐我好好照看你的。”
  “没关系,”我故作轻松道,“不过是些债主罢了,不会为我这么大动干戈的。我有这头晕的老毛病,不是大事,小意不也说我好得很快?”
  莺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过,若一个时辰内我还不回来,记得把我穿来的衣服全都烧掉。”
  莺儿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云大哥,你听我说——”
  我未等莺儿说完便关上了房门,四下环顾,幸好周围没人。
  我沿着小意去药铺的路一家家的问着,却都没什么收获。下一家正雅斋的掌柜我见过,正是当日画扇时众人请来的评判。
  “公子,你怎么来了?”刘掌柜见我,大吃一惊。
  “刘掌柜,打扰了,”我微微躬身,“不知您今天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大约这么高的?刘掌柜?”
  他摇摇头,慌慌忙忙的把我往里拉。
  “怎么了?”
  “公子快别说啦,”刘掌柜一边推我一边凑过来,“那天你刚走没多久,就来了一群人,拿着你的画像来问我。我看他们啊,一个个脸阴沉沉的,不像是好人。这附近的人都看过那张画像,恐怕你早给盯上了。”
  我早有预料,“这里有后门吗?”
  “有啊,快,跟我来——”
  我忙跟着转身向后院走去,却突然听到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冰凉的剑锋贴上我的颈子。
  “就是他?”
  我回头,看到了四个穿着便服却脸色铁青的男人。
  一人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像,上下打量我,对其他人点点头,“没错,就是他,带回去。”
  用剑指着我的人把剑一收,竟是毕恭毕敬的:“程大人,请吧,爷等您很久了。爷说,早间的小公子什么都不肯说,他就不上门去找您了。”
  我知道小意在吴凛手中,收起手中匕首,跟那四人上了一辆马车。
  我见车上有几样细巧点心,小壶温水,不觉奇怪,这也太不像吴凛的作风了。
  马车行了许久才到达目的地。我进入一间独门独户的院落,而那四人半跪在身后,并不进去。我看了看,这里就在烟罗湖边,建筑精巧闲适,绝不会是普通农户人家。
  “公子请。”一个小婢将我引到了后院,摆上茶水,便走了。
  原来这个院子并不是全然封闭的,后院是一个临水而建的高台。这高台一面是房屋,两面是古柳闲石,而另一面就是开阔的烟罗美景。
  正奇怪会是谁家院子,一个我万未想到的人走了过来。
  

    ☆、玉下瑶台(3)

  “程子锐,我们又见面了。”项渊的声音依然冰冷,笑容间也不见丝毫暖意。
  我淡然回头一笑,“皇上别来无恙?”
  按说我明知项渊身份已经不同,却既不跪拜也不行礼,不仅于礼不合,根本就是大不敬斩立决的重罪,可项渊却没有丝毫恼怒。
  相反,他笑了,安然坐下斟了一杯茶。
  “你既知道我是皇上,却不跪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项渊虽然这样说,却不见有半分杀我的意思。我走到他身边,将他刚刚给自己斟好的春茶拿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挑眉,“皇上舍得么?没有子锐,皇上要怎么找凌王爷?”
  “你知道就好。”项渊望着我。
  我笑,“可惜皇上想错了,子锐并不知道凌北静下落。”
  项渊微微摇头:“八王爷不愧为名士,果然与凡人不同,即使是杀兄弑父的仇人,都可以如此维护。”
  我深吸一口气,“凌北静与我世仇,自然不会改变,但这件事,子锐确实无法满足皇上愿望。”
  不知为何,心头却好是窒闷疼痛。或许莺儿是对的,身子没有痊愈到底不该出门。
  项渊冷笑,“恐怕你还没有想通,朕也不会迫你。不过八王爷可要抓紧时间,若是失去了机会,恐怕要追悔莫及。”
  说罢,项渊转身而去,我见他背影,手下一抖,杯子“啪”的摔在了青石桌上。
  “云公子小心!”忽然远处走来一人,上前扶我。
  我一看,竟然是温先生。
  一个医官,项渊怎么会让他随行?
  一见温先生,我的身子仿佛见了可信之人般,知道横竖不会死,各种症状突然都在体内蠢蠢欲动起来。
  温先生自然看得出端倪,忙安置我进了房间。
  我坐在床沿,他探了探我的脉象,眉头深锁,“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他,“子锐有何不妥,先生但说无妨。”
  “子锐?”温先生先是未能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那是我真名,连连点头,“是该叫程公子才是……”
  我一笑,“先生顺意就好。”
  温先生仍然皱着眉头,“公子,恕老夫直言,公子身体状况十分危险。不知自上次见过公子后,公子身体又有什么变故?”
  我自嘲的笑笑,“先生之前嘱咐过子锐,多多休养,切勿动神,可惜子锐任性自负,现在想想,竟然一条都没有做到。”
  温先生摇摇头,“公子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可取。”
  我一怔,随即开颜,“先生多虑了。子锐虽然也常常晕眩发热,但觉得一次轻过一次,似乎是好转的迹象。比如前几日,虽然昏迷两天,醒来却很快恢复了力气。”
  “就是这样才不对……”温先生叹了一口气,“公子自幼习武,身子好过一般人许多,但也更易消耗精气。老夫曾检查过公子身体,除了体内两种毒药,陈伤痼疾都很厉害,只是当日中毒时日不长,若是长年累月细心调养还会好转,且是万万受不得劳累刺激。可公子如今……如今越是觉得精神百倍,越是加速消耗自己的元气,这次再看,状况已经大不如前。”
  我见温先生表情凝重,隐隐知道自己身体恐怕很难复原,却是强笑,“不知子锐还有多少时候?”
  温先生又叹了一口气,“老夫知道公子是心思清明之人,故今日只劝公子一句惜命。公子如今,已经不是仅靠药石就能够帮助的了。虽然皇上要老夫连夜赶来,又反复嘱咐务必竭尽全力,可身体毕竟是公子自己的,公子若是始终心绪郁结,只会加重病症啊。”
  “子锐麻烦先生良多。”我抱歉一笑。
  只可惜时日无多,何谈报答。
  最遗憾,却是子锐还有心愿未完。
  “谈何麻烦,”温先生也微笑,“其实温某也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到公子。”
  “哦?”
  “只是公子要有心理准备……”温先生清亮的眼神凝视着我,“温某后面的药方,一方面是要将公子体内的毒激发出来,一方面又要‘蕴气’,恐怕会很是苦痛难过,兼具其他症状,公子要有心理准备。”
  “子锐记得了。”我点点头,送走温先生。
  暗笑,倒是项渊,做了皇上依然是心思缜密,还记得我这副半死不活的身子骨始终是需要人照料的,心绪郁结,倒怕他更加郁结才是。
  或是这人,本就无心?
  不久,有人送药过来,我也安然喝下。总还不至于药石无灵,对我也算是一种安慰。
  记得昔日在东衡二王府,夜里鸽血红与蛇毒轮番发作,这药喝下去,难道还能更加苦痛难过么?
  心中想着,沉沉睡去,竟然是一夜安稳。
  只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不禁笑了,若这药只是让人睡得更加安稳,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试着爬起来,却觉得全身毫无力气,跌回床上。
  想必是温先生的“蕴气”方子的缘故。
  此时门外却突然冲进一个小婢。我向外看去,门外站了好几个僮仆婢子。众人很是恭敬,进来照顾我穿戴洗濯,简直是无微不至,比我做八王爷的时候还要更受用些。
  幸得我今日无力,也随他们去。
  看来项渊还真是赌到了我身上。
  我用过些细巧汤粥,起身准备去看看温先生,一开门却看到了项渊。
  

    ☆、玉下瑶台(4)

  “皇上。”我念身边仆人众多,勉强间还要下跪。项渊也不含糊,面带微笑收了我全套的大礼。
  “不知皇上来找子锐是有何见教?”我微笑,项渊还不叫我起身,倒真是心胸狭小之人。
  “起来吧,朕带你去看一个人。”
  我称是,便要站起来,谁知用力过强,便觉身子里面有什么突然按住所有力气似的,一个踉跄。身边两个小婢忙上前扶我,却被项渊先一步抱我在胸前。
  “皇上。”两个小婢失声叫出口,接着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声音却渐小,恐怕是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景。
  项渊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只是抱我一路向后院去。
  这间行馆虽然不算豪华宽阔,里面的僮仆婢子守卫却很多,想必是为了看住我。这一点合情合理,本来我倒不很介意,可是今次被同为成年男子的项渊抱在怀中,一路接收目光洗礼,实在很实不适。
  “皇上……”我微微苦笑,“能不能商量一下,其实您放子锐下来,子锐自己也可以走。”
  “好啊。”项渊一笑,两手一松。
  “哇!”我没料到项渊会如此干脆,幸得反应力够好,毕竟自幼习武,虽然失重,也还不至于太过难看。
  却没料到,一旦动用真气,就会力气全失。
  幸得被项渊伸手揽在腰上,终于还是稳稳站住。
  我惊魂甫定,“多谢皇上。”
  “不必。”项渊抬眼,示意我看眼前的人。
  小意?
  少年眼含泪光,见我,一脸激动神色。
  “怎么是你?”我一惊,莫非项渊要用小意威胁我?
  “八王爷……”小意几乎是颤抖着开口,“你真的是……八王爷程子锐么?”
  我微笑,“正是。”
  “太好了,”小意大喜过望,“八王爷,顾意终于找到你了!”
  我察项渊脸色,没有丝毫波澜,心想他大约早已将顾家的事情调查清楚,于是领小意到水榭坐下。
  小意摇头,“皇上在此,草民不能平座。”
  倒像是顾家的孩子,礼数规矩丝毫不能逾越。我笑,看看旁边的项渊,“原来子锐也逾矩了。”
  小意一怔,“八王爷是宗室正统,当然与小意不同。”
  此话一出,我却暗暗担心。在项渊这个取储君而代之的新帝面前提“正统”,似乎很是不妥。
  幸好项渊对顾意不像对我那么斤斤计较,而是淡然一笑,“朕既允你与程子锐见面,坐下便是。”
  “是。”小意有礼的躬身,才小心坐到我身边。
  原来小意真的是顾然幼弟。当日程衍步步逼近,顾然知道老父生性刚烈,必定会随主殉国,故以母亲身体不好为由,安排幼弟和母亲到烟罗湖修养。顾意懵懵懂懂的跟着莺儿来到烟罗湖,不久却传来了顾家满门抄斩的消息。
  “既然如此,小意为何一定要回到齐国?”我想起初见顾意,他将画扇卖我时,说过要回靳都去的。
  “母亲说一定要找到父亲和兄长的尸首安葬,还要多谢皇上派人去,”顾意感激的看着项渊,“若非皇上,只怕顾意父兄只能……”
  项渊伸手止住,淡淡安笑,“顾家虽然是齐人,却是满门忠烈,此等忠义之门朕亦十分钦佩,不必多言。家族大义,不能淡漠。”
  我见项渊话里有话的看着我,知他这样尽心卖我人情还是为了除掉凌北静,并不多言,而是转向顾意,“你来找我,是为了……”
  “哦,八王爷,哥哥走前留书给顾意,要我一定将一样东西转交给你。”顾意说罢,从怀中小心取出一物,放到我手上。
  我一看,竟是一块景铘玉牌,上面清晰的一个“然”字,正是当日我将顾然收入景铘门下时赐他的那块。
  非死不离。
  非死不离。
  当日二人皆是年少,出身非常门楣,身负非常才名,宝马轻裘,挥斥方遒,何曾想见料到如今境况?
  今朝子锐不过流落在外,而顾然,早已死在新帝刀下。
  虽早知故人已去,却是此刻,非死不离的玉牌到手,才忽然意识到黄泉两隔,永不相见,如何冰冷残酷。
  “八王爷,哥哥还说……”
  我看向顾意,却见他略一犹豫。
  “哥哥说,此生无负王爷所托,最大遗憾是不能再为王爷效力。”
  我点点头,却总觉顾意有所隐瞒,但毕竟项渊在此,不好细问。
  顾意小坐片刻,便站起来要告辞,我又不是主人家,当然不会挽留。
  “八王爷,顾意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不敢,”顾意微微低头以别身份,“家慈常常说起王爷曾与哥哥在府上小聚的场景,很是想念八王爷,不知您能否……”
  我略皱眉,其实我和顾然的母亲从未谋面,何来想念?想来是顾意有话要跟我说,却不想项渊听见罢了。
  不过这番话听上去尚能自圆其说,我收敛神色,望向项渊。
  项渊一笑,并不推阻:“等子锐身体好些,自去便是。”
  “多谢王爷!”顾意再次跪拜谢恩,便退了下去。
  我反复看着手中玉牌,不由轻叹。
  “走吧。”项渊突然对我说。
  “去哪儿?”
  “散心”,项渊回答简短,复又抱我起来。我前次吃亏,这次不再随便挣扎,却看到项渊抱着我向一旁临水的平台边缘走去。
  “喂。”眼见他马上就走进湖里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我忙提示道。
  这人不会是要抱我跳下去吧?
  果不其然,项渊走到高台边上,突然向下一跃。
  并没有想象的水声,只是轻轻摇晃。我睁开眼,才看到自己和项渊正在湖边停着的一只小画舫上面。
  原来这高台不是简单的临水,而是有木阶向下,可以到主人家的船上。
  这行馆倒是有趣,前门走车,后院行船。
  不禁莞尔。
  “笑什么?”项渊伸手示意,撑船人便将画舫离岸,游向湖深处去。
  “只是以为以为皇上嫌弃子锐麻烦,想把我扔到河里喂鱼,没想到却在船上。”
  项渊一笑,难得并非冷笑,也没有凌驾于上了然于心的锋利。
  于是试探,“皇上……子锐能不能改天去看看顾夫人?”
  项渊并不答我。
  “皇上若担心子锐,不妨派吴凛和子锐一同前去。”我可不想招惹项渊。
  “朕是担心你,”项渊站起身来,看着月亮,“不过不是担心你会逃跑,而是担心你的身体……”
  “嗯?”我是不是听错了?
  “罢了,”项渊微微回头看我,语气复又冷了下来,“程子锐,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惜命’这两个字的意思?”
  摇头,“子锐不是不懂惜命,而是命不由己。”
  “有趣。”项渊点头,“你虽不懂惜命,却偏有人为它斗得天翻地覆。”
  “程衍杀我是天经地义,至于凌北静……”我一停,竟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一笑,“他恐怕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凌王爷虽然没有皇上这般下手果决,心思缜密,也是万里挑一的高明,不会始终如此。”
  “只怕他是执迷不悟。”项渊摇摇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程子锐,真不知道,你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自负了……”
  

    ☆、玉下瑶台(5)

  我在项渊行馆住了整整三个月。
  我到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虽然与世隔绝,但对于软禁来说,似乎又过得太过奢华舒适了些。
  其实项渊本想带我回永都去,而我当然不想回去。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温先生。
  于是当天晚上温先生去找项渊,说我不适宜长途劳累折腾,否则气啊血啊命啊各种不合一类的,终于还是说服项渊把我留在了烟罗湖畔。
  当然,我的代价也是十分惨重的——为温先生翻译《明濛医略》。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满桌子的“医略”,心想明濛人真心文不对题,明明是医“略”,偏偏有九卷之多。不得其解之下,仔细一看,封面上写的根本不是什么“医略”,分明是“医典”!
  我忙以手扶额,各种气血精神都不合了起来。
  “没关系,公子慢慢做就是。”温先生笑得两面三刀,“我看公子做好的时候,便可以去看顾夫人了。”
  我忙不迭的奋笔疾书起来。都怨项渊留话,说何时温先生认为我身体可以支持,才能去看顾夫人。
  “呼……”我搁下笔,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我抱起书卷,向温先生房间走去,脚步无比轻松,伴着秋夜满园的桂子清香,点点灯火,一轮新月,满天星光,一棵笔直的树……
  等等,这回廊上怎么会有一棵树?
  难道又是项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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