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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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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晖大怒:“靠,这还不够?”
范林二人相视一笑,林蓬朝苏宝生和晴弓勾勾手指,“你们俩说说看。”
苏宝生头也不抬,径自盛上第四碗饭,“想想这张嘴跟了你们真是可怜,反正你们耍嘴皮子我吃饭,吃饱再与你们说。”众人正张口结舌间,晴弓拊掌笑道:“此事较芝麻虽为大,却比绿豆略小,唉唉,几个大男人不说国事战事天下事,倒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个不休,说是念过书的,却没苏统领一半见识,却要我怎生说好呢?”
林蓬与范希诚还呆愣著,任晖却率先开口:“这位姑娘好见识!任某知错,给姑娘听了这些个腌臢话,咱先喝一杯赔罪!”
晴弓立起欠身,“晴弓贫贱之躯,不敢当将军大礼。”
任晖皱眉:“不就是贱籍吗?你既认得这两个怜香惜玉的,还恐脱不了那行当?付点赎身钱让海路领你回去便是。说到贫,我看大不见得,光你那双筷子就抵寻常人家一月饭钱,更何况其他物事?──你说你叫什麽名字?”
晴弓让他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反应过来,“晴弓,晴天之晴,弓矢之弓。”
“好名字!漠北天晴雪,燕山月似弓,端的是大气象。姓什麽?”
“姓夏──晴弓以前只听闻将军英勇善战、豪气逼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但将军粗中有细且心细如发,这才让晴弓叹服,这杯酒该晴弓喝才是。”
任晖爽朗笑过,“一杯哪够?至少三杯!”
晴弓手执银壶,湖绿色的薄绡袖子略略滑下,露出一截柔白冷腻的腕子来,“说错话也只一杯,敢问将军,这三杯何来?”
任晖挑眉,似欲说明,一开口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手生得好看。”
晴弓一愣,望向林蓬,眉目间暗含责备,林蓬笑得打跌,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住笑意,“你莫多想,他的意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们几个作证,任晖心思干净地很,若中意你定会明说,没那个闲工夫调戏你,哎呀呀,这可笑死我也。”说罢众人都笑了开来,连最严肃的锺聿宁都忍俊不禁,晴弓面有薄怒却又略为尴尬,只福了福身低声道:“看来晴弓又要多喝一杯。”
任晖朗笑出声,他战功彪炳引人注目,在朝堂上若不学会察言观色,他人闲话一多麻烦定是不断。任氏一门多少人紫袍玉带,他看得多,听得更多,即便是选择从军,依旧躲不过官场中的繁文褥节,这小妮子瞧不起他,当他面就给他脸子看,还以为他看不出来,略施薄惩已是客气的了。“今日不与你说明,夏姑娘回去定是睡不著觉的了。第一、你刚刚说听闻我豪气逼人,心中想的只怕是‘飞扬跋扈,骄横乖戾’八字,任晖名声素来不好,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朝堂上还能装装君子,跟他们一起我从来是真性情。第二、你瞧不起我没甚大不了,但连著对海路和希诚摆架子,这点我瞧不惯。所以不管你刚才说了什麽,我都要找个理由给你难看的。第三、怎麽也不能占你一个姑娘家便宜,虽说看你也不像半杯即倒的闺阁弱质,但喝酒任晖一贯乐意奉陪,这样,你喝三杯,我喝三壶便是。小二,拿酒来!”
林蓬拍手叫好,“晴弓,看总有人克得了你那傲气性子了吧!”范希诚好气又好笑,指著任晖直念叨;“平素说你大方,今日却与一弱女子过不去!”任晖不以为意,向晴弓拱了拱手,“任晖说话一贯直爽,夏姑娘莫怪。我还有事,就此告别。”说罢将小二拿来的三壶酒倒入大碗里一饮而尽,向众人挥挥手,三步做两步下楼去也。范锺苏等人早习惯任晖作风,自是不以为意,林蓬却担心晴弓心高气傲,任晖这麽当面冲她,她面上须下不来,解释道:“任晖位高事烦,拨冗吃个便饭已属不易,晴弓你莫有他想。”晴弓不语,只摇摇头,默默喝干了杯中酒,林蓬心下奇怪,不知她想些什麽,只当她女儿面薄,想是仍在生闷气,心下便有计较,只想著今个早些作罢,去南门逛个晚市、买些个女儿家喜爱的小玩意儿,总能逗她开颜,当即也不做声,只笑笑了事。
而任晖急著走,却是要借著酒意上涌去尚书府找茬是也。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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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预告:第二章、南门市心念旧事,飞雪楼沈约赌闱
第二章
第二章、南门市心念旧事,飞雪楼沈约赌闱
越春有句话叫做“正阳坊的吃食,南门市的赌,怡情阁的姑娘,越莲湖的舞。”正阳坊一条青石大路上一多半都是食肆,越春城最出名的酒楼绿橙楼和洪春楼均位於斯,而这南门的特别之处却在於这是越春城内唯一不禁赌的一个区,故而赌场众多,是街头混混和放漂子钱的好去处。当然,你若是带了自家妹妹去耍子,那就只走完前街就好,那里多的是庙会上都没有的稀奇玩意儿,什麽泥人啊糖画啊不在话下,更不用说脂粉琳琅之物了。赌场之流则位於後街,且要到晚市过半方始营业。
当然,这是对待普通客人的。若你是熟客,则无时不可赌。白日里也尽可去地下赌场玩点小的。手头若是没有现银,全国通行的大兴钱庄在南门市有十二个时辰开业的小间,再不成,地下赌场里多的是放漂子钱的,尽在输急了眼的穷汉身边转悠,即便你身上只剩一条裤子,他也敢借你百把两银子再战。这种场子,有点身份的赌客是不去的,他们宁可一晚上多花一两二钱银子去飞雪楼吃酒看姑娘,喝那三壶吟酿,不仅因著飞雪楼是家老字号,更由於楼内一百廿八个看场子的大汉都是任卫东老爷子亲自训出的徒儿。赢要赢得放心,输也输得光棍。在这里,赌客可自选提现或是银票,大笔现金的话飞雪楼会遣专人护送,银票则是大兴、汇通、泰仁、广华四家任选,应国全境支取。若是输光了最後一个子儿,当晚的一两二钱银子权作路费奉还不算,早晚饭飞雪楼仍包了。
何况对於手气和脑子均不甚灵光的宫中贵人来说,在飞雪楼被当做羊牯蒙的机会也小。想在飞雪楼内出老千,得先瞒过任炜棠的一双鹰眼和那一百廿八个汉子。牌九桌中间吊了篮子,出过的牌尽数丢进去,逮著你出千,一次一根指头,二次便剁手。一层中堂设有金秤和小锤,楼内所有骰子均可上秤,若你还不放心,尽可锤开了看看是否灌铅,若有诈赌,飞雪楼十倍赔偿。当然前提是,一枚二钱,先买後砸。
最最重要的一点,飞雪楼有的是漂亮姑娘,若你怕一个控制不住将自家老婆输了出去,尽可在进场前订下一个当做最後一注,细腰长腿的美人儿押上桌,岂不美哉?
若要任晖想个沈约去处,管教他走遍了全城也想不到飞雪楼。但事情说来也巧,先前他在尚书府扑了个空,便想著干脆回家陪母亲,没想到还未进门,便撞见刚要出门看场子去的二叔。沈尚书的公子混迹赌场,底下人早有人来报,任炜棠起始只是吃惊,沈约并不涉足飞雪楼,他更爱去些地下场子,虽然不知他往日战绩如何,但这沈公子脑子似乎不大好使,不像个赚钱命,若是在任家地盘上输光了闹事,两家长辈面子上须不好看。然而进门是客,总不能因为是邻家小辈便赶将回去,任炜棠权衡再三,还是叮嘱手下把人看好了,必要时在桌子上插个自己人帮衬,莫要让他输太惨便是。既然见著任晖,任炜棠很自然地想著让侄子把人给弄回去。任晖四处寻不著人正一头晦气,这厢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当即谢了二叔便奔向南门。
飞雪楼不似绿橙楼,虽有任家人参与,却并非任氏产业,任晖久已不来,几乎找不著路。一别年半,少年郎变化最大,看门的阿鲁这便没认出来,照例要他留身份交份子钱,幸亏旁边阿祥机灵,任晖只一横眼,他便认出是自家少爷。“少爷息怒,阿鲁年纪见长脑子可没长,何况这日子委实久了点。少爷今儿个来看场子,是要找沈少爷还是单为耍子?”
听得沈约没走,任晖精神一振,也不急著进门了。觉得阿祥的问法有趣,便反问道:“要找沈少爷如何?要玩乐又如何?”“要找沈公子的话,阿祥就直接带少爷去永丰厅,要玩耍的话,得看少爷喜欢什麽。”阿祥心头紧张,手心出汗,说话也不利索了。他晓得这位少爷年纪虽幼却位高权重,在家里说话极有分量,若能得他提拔,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有什麽?”
阿祥又是一怔,不假思索地答道:“从比大小到流水牌九,别处有的赌法楼子里都有。”
“沈约玩的是什麽?”
阿祥微一犹豫,似乎难以启齿,“比大小。”
任晖几乎没笑出声来,依沈约的智商,这恐怕也是唯一一个他能理解规则的玩法了。“成,永丰厅是吧,我自己去找他。”说罢长身一闪,已进到楼内。
“你说少爷记住我名字没?”阿祥捅捅阿鲁,“瞧你刚才那熊样儿,还冲人少爷叫‘名字,一两二份子钱’,也不怕丢人。”“你鬼叫什麽,我犯浑不正好便宜了你个脓包吗?马屁拍得倒是尽心,真恨不得连屁股纸也递上去了。”“滚,有你这麽说话的吗?少爷便是掉根头发下来也比你的小命矜贵。”阿鲁刚想反驳,却发现阿祥已把少爷这面大大的盾牌立在身前,他性子愚钝,不擅和人说嘴,努努嘴算是认输。他沈默半晌,呐呐道:“说来也怪,你说少爷明明是自家的少爷,为啥平时不常来楼子里耍?”“掌嘴!”阿祥憋了声音低叫,狠狠敲了阿鲁一栗子,“忘了二爷怎麽交待的了?”阿鲁这才想起家中规矩,赶忙噤声,只在心里纳闷儿,你说俺和少爷,到底谁更傻呢?
飞雪楼是老字号,当初建楼时未曾想到会有今日局面,是以楼子本身并不如何宽敞,年前翻修了一次,却也只将楼梯加宽,阳台做大,又买下了两侧的商号,楼与楼间以回廊相连,中间的这间老楼依然保持了数十年前的风貌,简言之就是昏暗狭仄──当然,是在未点烛之前,一旦那几十根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一点,仍是煌煌大观。下头人为此跟任炜棠抱怨过多次,都是希望他能歇业几天,将楼子彻底改造下,而任炜棠只是苦笑著不吱声,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
要是说飞雪楼这偌大的产业,竟拿不出钱来做装潢,只怕任炜棠自己也不信的。客人们也未曾多想,只当是为了维持传统。反正赌场的资历不在於楼子的大小,而在於里头流动的钱财。有著数十年的信誉做保障,飞雪楼的生意仍然是最好的。客人不仅多,而且贵气,所谓陪太子赌输,赌桌上的每个人身後都跟著一大溜尾巴。
所以任晖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二楼的永丰厅。
可是刚进门就找到了沈约。
并非是沈约其人有多麽英俊潇洒夺人眼球,或是高大威猛引人注目,而是因为正对永丰厅门口的那张赌桌上只坐了两个人。
两个他都认识,左边那个倒真是英俊文秀,穿一袭天青色绣竹长衫,一脸自负,手里摇一柄洒金折扇,抖搂开的一面是幅岷江山水图,端严森秀,十九峰巍巍如青城,一看便是古物,画旁题小诗一首,落款处赫然题著贺渚二字。
贺渚何人?文渊阁大学士,当今最有名的书家。
即使是瞎子也知道这是位贵公子,何况是以箭法著称的任氏子弟?所以任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现今宰辅廖延西之子,廖谨修。
任晖皱了皱眉毛,因为他不喜欢这个人。
廖延西是能吏,是诤臣,更是举国知名的贪官,任晖对他专注於敛财并无异议,任家把守枢密院,军中征战花费最是可怕,後勤补给全要仰赖这位宰辅和被沈家一手掌控的户部,朝廷虽有严令,禁止军方和文官系统互通有无,但私下里任氏一族和这两家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合作关系。不过阴差阳错的是,不同於老一辈的城府算计,三家的下一代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任晖并没见过廖谨修几次,也无半分私人情谊,最近一次相见还要追溯到六年前沈约十二岁生辰。
能一眼认出廖谨修,无他,因为这把扇子是他父亲任炜长送给廖宰辅的寿礼。
而右手边那人,有点胖,有点傻,娃娃脸上有点惫赖神色,一看便是个纨!子弟,一对小眼瞬也不瞬地盯著绒布桌面上骨溜溜转著的骰子筒,盘腿窝在藤椅上,怀里靠著一个猫样的胡地美人儿,美人的手里拎著一串葡萄,正拈起一个塞进他嘴里。
不是户部尚书的独生活宝沈约沈公子又是谁?
见他来,沈约愉快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仿佛白天闭门不见的事从未发生。任晖鼻孔里哼一声聊作回应,这时旁边早有人端了椅子过来,任晖也不避讳,大马金刀地一坐,问身旁大汉道:“这赌什麽呢?”大汉恭恭敬敬地答道:“比大小。”废话,任晖暗骂,老子没长眼睛不成,还要你说?他是奇怪後面几桌围满了赌客,这桌却只两人,未免浪费空间。
“赌多大?”
大汉一径地沈默,任晖一惊,沈约这厮,若是把沈叔多年积蓄拿来挥霍,他第一个饶不过!但转念一想,二叔必定有所安排,心下稍安,只是连声催促,大汉顶不过他,脸上一阵臊红,羞答答伸出五指,任晖心头一冷,将满腔怒火生生压下去,“五百?”
大汉不应声。
“五千?!──不可能。”按规定,大额赌注都要检查赌本,现银或是四大家的银票,只此两种。莫说沈叔不会给沈约这麽多钱零花,便是有五千两银子,沈约也不可能都带在身上。
“赶紧说!”
“。。。。。。五个铜板。”大汉尴尬地说完,心中郁气稍减。在楼里做事,什麽样的豪阔场面没见过,但像今日这种,权势熏天的宰辅少爷与掌握天下钱根的尚书公子赌五个铜板一注的骰子,当真是前所未有,连著飞雪楼也面上无光,没见这二楼的赌客都躲得远远的吗?
没等任晖开始郁闷,赌桌那边传来一阵捶胸顿足的嚎叫,“小,小,干你娘,怎麽还是这天杀的小!”
任晖的眉头拧得更紧,他自然不会像那大汉一样头脑简单,以为这满楼看客是嫌弃赌注小才不敢过来。沈约这不成器的也就罢了,有能巴结上廖谨修的机会,谁会在意那点面皮?
不过来,无非是察觉情况有异,摸不清深浅罢了。
那边沈约还在乱嚎,怀里的美人儿给他推到了一边,整个人趴在赌桌上乱捶乱叫,半点风度也无。任晖晓得他赌品最差,暗暗在心底啐了一口,他顶瞧不起沈约这套,整日价走马弄鹰玩鸟捉虫,人前人後都装的一个粗俗无赖样,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身上责任,别人或许给哄了,却岂能瞒得过他?
没容他多想,赌局已被廖谨修挥手叫停,他早看见任晖进来,却不太确定其身份,任晖今儿个出门会友,穿的只是寻常服饰,身上并无能彰明身份的物事,他又不是姑娘家,任晖进京他也没兴致在道旁候著,自然是没认出来。然而任晖征战多年,厉杀气息大异旁人,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京中他没见过的高门子弟不多,掰掰手指也算出是哪家儿郎。
沈约跟这两人都熟,然而他乐得看戏,也不做声。
这少爷毕竟生嫩,一时间竟不能决定是起身去跟任晖说话,还是等任晖过来打招呼。
宰辅公子为难,自然便有人分忧。 只见後桌走出一人,满面笑容,无比流利地给任晖和廖谨修引荐。这招借坡下驴,两人都有面子,任晖躬身作揖,廖谨修却只微微点了个头。任晖浑不在意,出面介绍的大理寺副卿秦枫倒有些过意不去,心道廖公子年少气盛,竟然连这位小侯爷也瞧不上眼,这位在朝堂上可是和你老子平起平坐的超品大员,你就不怕日後落了人口实?
廖谨修自然是不怕的。他身娇肉贵,一身学识只卖帝王家,怎能被一个只会打仗的粗人硌了牙?便是要套交情也轮不到他放下身段。“彦升好久不见,待我杀得安仁满盘皆输就来跟你叙旧。”这话够亲切、够得体,然而楼上诸人眼光何等老辣,知道这位清高自命的公子爷对任晖是彻头彻尾的瞧不起。秦枫与身旁的鸿胪寺少卿迟君相视苦笑,心头均有隐忧,他们身份特殊,倒不见得怕了任晖,但今天来此另有他事,实在不想半途闹出什麽岔子来。
“安仁啊,说要赌的是你,说没银子的也是你,老赌这麽五个铜板,你这不是挤兑我麽?”廖谨修这招脸上带笑腹里藏刀玩得著实不高明,连沈约这种傻子都听出对方语义里的嘲弄,傻乎乎地问:“我是真没带钱出来啊,身上就十两银子,还是问维维借的,要不我们改天再玩?”
“不好,你整天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猫著,我派人请了你多少次都扑了个空,今儿个难得逮著你,还能让你跑了不成?”廖谨修挥著扇子沈吟半晌,“要不这样,明年春闱我是肯定要参加的了,若是这把你输了,就得去参加春闱,到时咱书桌上见真章!怎麽样?答应的话,这次就不闹你。”
“好!”这声却不是沈约应的,众人闻声转头,却见任晖在一旁鼓掌,笑吟吟地道:“这主意不错。”廖谨修大喜,忙道:“多谢任兄!”这一声谢受得任晖是莫名其妙,他是基於和沈约的交情,盼著他能借春闱大试一展长才,好过整日价游手好闲,也全了沈叔和云姨一番心意。这廖谨修却是作何想法,非要逼沈约去赴考?
“安仁,任晖都发了话,这次你怎麽也跑不掉啦!”廖谨修不等任晖开口便向赌场小厮作个手势,自有人拿骰筒子罩住了那六枚骰子。“等等等等──”沈约举手,眨著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又是好奇、又是委屈地问道:“怎麽没人问问我意见?”任晖见今日事有趣,玩闹心起,抢在廖谨修前头接口道:“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好。”又转向廖谨修,“廖兄,还不再问一遍?”
廖谨修微微一笑,折扇再晃,“安仁,同意就点个头吧。”沈约连忙摇头,脑袋却被一堵强大的气流定住,扭、扭、再扭,生生从摇头压成了点头。廖谨修大喜,“你答应了!”马上骰子声便从筒子里传了出来。任晖肚里暗笑,收了真气,沈约气得发抖,瞪著他嘴唇直颤,任晖自不理他,心里畅快难言,既然报复过了,便将昨晚被逐一事轻轻揭过。
“安仁,大还是小?”
沈约回过神来,坚定坚决坚毅地一拍桌子。吼出一声“大”!
廖谨修失笑,缓缓说道:“你今晚是真跟这大过不去啊,我打赌,肯定是小。”说罢示意小厮揭了筒子,众人一看便傻了眼,四个红通通的一点加上一对板凳,正是小到不能再小的蹩十!
“啊──”沈约往椅子上一瘫,“谨修你忒地和我过不去!”任晖哈哈大笑,这可是此次回来最大的收获,今儿这热闹没白看。廖谨修更是得意,折扇一敲,颇有深意地向人群中一个角落瞥了一眼。任晖顺著他眼光望去,却真正惊到了──
太子!
既然微服出行,自是不打算张扬,任晖定了定神,见太子面露微笑,便也不多话,继续在一旁看戏。太子不同於其他皇子,向来住在东宫,此时虽然没到宫禁,时间却也紧张,太子难道经常外宿?更麻烦的是,任家二爷是飞雪楼总管这件事虽非众人皆知,却也不是什麽秘密,这位爷若在自家地盘出了什麽事,可是天大的罪名。
他看来粗豪,却并非愚钝之人,估量到此中有内情,只是他在边疆待得太久,对於京师情势不熟悉,也不敢瞎作判断。看来今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下要紧的是要保护好太子安全,却又不能泄了他身份。念及此处,任晖向身旁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会意,忙上楼请总管去也。
任晖心头有顾虑,太子的心情却极是愉悦。他此番来本就是想借机跟任家走动走动,没想到任炜棠没见到,却撞上了任晖。任家长年掌管枢密院,在军中一家独大,又正是他的手始终伸不到的那片空白,想二弟之所以嚣张,不过是和京都守备师的任炜方交好,如今他但能笼络上任晖,便不用畏惧朝中任何势力。
谨修的算盘拨得响亮,只是太过幼稚,直接跟任晖打交道,不比转著弯儿笼络任家更有效?太子如是一想,心头大是快慰。
秦枫、迟君等陪太子出行的人却不是此般想法,这两人品级虽然不高,但在朝任职多年,经验可比太子丰富得太多。任家深蒙圣眷,向来无事求人,也就无需和朝中人士多打交道。任老爷子身为枢密院正史,却一直称病,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上过朝,圣上却仍没让他告老,无疑是要将这位置留给任家的下一任主儿。这朝堂上没人不想和任家搞好关系,可也没人敢太接近任家,因为大家都清楚,手伸不到,是因为圣上不给伸。照说依任家地位早该功高震主,可这些年圣上对任家恩典不曾稍减,任晖地位更是节节爬升,太子想笼络任家固然无可厚非,可万一任家出了事儿,而且是在那事儿之前──
正是席中众人各自思量的这当口,沈约忽地大大叹了口气,“也罢,明年小爷就陪你丢趟人吧,谨修啊谨修,逼著屠夫去读书跟逼著兔子吃老虎有啥区别,你也太狠了点儿吧。”
廖谨修一乐,道:“安仁你也真逗,我可没说你兔儿爷。”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沈约臊得脸通红,鼻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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