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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风尘三尺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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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幽然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但民间已流言四起,说陛下已驾崩!
叶辰夕握着水瓢的手一抖,蹙起双眉:“妖言惑众,居心叵测。”
叶幽然接着道:“这正是臣最担心的事,这流言未免出现得太巧了。”
“有办法查出散布流言的人么?”叶辰夕有一下没一下地浇水,思绪凌乱。
叶幽然摇头:“恐怕不容易,臣尽力而为。”忽有一抹亮光掠过眼前,他把目光转向叶辰夕的腰际,看见一块以彩线悬挂的血玲珑。
“东越国人多厌血,想不到殿下却喜欢血玲珑。”语毕,他把那块血玲珑握在手中,细细抚摸,冰凉的触感立刻透入指尖。
叶辰夕
微怔:“此物叫血玲珑?”
叶幽然解释道:“此玉因在血中浸泡而成,所以取名血玲珑,国人多厌血,因此少有人佩戴,但旭日国的皇族却极爱此物。”
叶辰夕闻言,脸色微变:“在血中浸泡?”
叶幽然以为叶辰夕厌血,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是的,因血中有灵气,所以此物也成了灵物,可替主人挡灾。”
叶辰夕闻言,焦虑地问道:“那挡灾之后呢?献血的人可有危险?”
叶幽然疑惑地看了叶辰夕一眼,答道:“不会,但血玲珑在挡灾之后便会碎裂。”
叶辰夕暗松一口气,以手指轻轻摩挲着血玲珑,眼里盈满柔情。
叶幽然又把目光转到血玲珑上,说道:“以此玉之质,在旭日国可值八十万贯钱。”
叶辰夕挑眉道:“那又如何?本王不会卖的。”
叶幽然继续说道:“玉若值此价,乃妖物,若不毁去,祸将集门。”
叶辰夕心头一凛,却仍紧握着手中的玉玲珑,说道:“你多虑了,不过是一块玉而已。”
叶幽然不再多说,取回水瓢,继续浇花。少顷,他忽地抬头望向叶辰夕,说道:“陛下开始想念秦王殿下了……”
叶辰夕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既然想念叶轻霄,自然会召他回京。如此一来,他们又将回到从前的风浪尖上。兜兜转转之后,看似改变了许多,其实什么都没变。
他紧紧抓着手中的玉玲珑,唇畔泛起一抹苦笑。
自楚傲寒拒绝叶宗希陛下的要求之后,薛凌云便一直等着叶宗希陛下的圣旨。他知道东越国与旭日国的一战在所难免,于是加紧操练士兵,准备与楚傲寒决一死战。
这天,预料中的圣旨终于传到了陶丰城。然而,待使者宣读完毕,薛凌云仍有些茫然。
那使者挑了挑眉,提醒道:“薛大人,还不接旨?”
薛凌云回过神来,上前接过圣旨,并亲自打赏了使者。待那使者离开之后,他又打开圣旨细细阅读了一遍,才轻声叹息,把圣旨摆到香案上。
郭可夫是粗人,自然心直口快:“大人,不是说将要与旭日国决一死战么?怎么陛下只命我军移到北纳河?”
薛凌云沉吟片刻,才答道:“也许陛下命我军耀兵边境,以此威胁楚傲寒,迫他把裕王交出来吧!”
“依属下之见,还不如痛痛快快大干一场,光耀兵有什么意思。”郭可夫说到激动处,用力挥动双手,仿佛敌军就在眼前。
“陛下运帱帷幄,自有用意,我们照办便是了。”语毕,薛凌
云把目光转向郭可夫,声音清冷:“传令下去,立刻做饭,巳时拔营。”
郭可夫立刻肃容道:“是,大人!”
待郭可夫的身影远去之后,左焰才低声问道:“少爷,这不像陛下的作风,陛下到底有何用意?”
薛凌云双眉紧蹙,少顷才答道:“若是往日,陛下必定下令出兵讨伐旭日国,如今陛下名义上命我军耀兵,实则镇守边境,恐怕陛下的病……”
左焰闻言,全身一震:“难道陛下怕楚傲寒在他驾崩之后趁虚而入?”
薛凌云紧握双拳,冷声说道:“虽说礼不伐丧,但总要防的。”
左焰沉默片刻,忽然抬头说道:“那皇位……”
薛凌云遥望京城的方向,声音放轻:“那就要看陛下的下一步了,若陛下召秦王殿下回京,便有传位给秦王殿下之意。若传位给康王殿下,他便会在遗召中禁止诸王回京奔丧,以防诸王夺位。”
“那我们……只能旁观了。”左焰忍不住叹息,在京城吵闹了这么久,他们站恐皇桥怨壅摺
薛凌云不禁想起别离前夜,墨以尘许下的承诺:我在京城等你。
待他回京之时,必然大局已定。他们各为其主,是否能毫无芥蒂?
如果他说,只想陪墨以尘共赏盛世烟花,墨以尘是否会一笑置之?
☆、边声又起
华灯初上之时,国舅爷杜不凡拜访了康王府。叶辰夕看他的样子,似有不可告人之事,便和他进了书房,问道:“看舅舅神色焦虑,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杜不凡下意识地举目四望,然后靠近叶辰夕,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慢慢摊开。
叶辰夕读罢,神色骤变:“这是父皇召皇兄回朝的圣旨,你是怎么得来的?”
杜不凡没有正面回答叶辰夕的问题,只说道:“皇上要召叶轻霄回朝,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难道……你派人在半路截杀了使者?”叶辰夕抓住杜不凡的手肘,急问道。
“是又怎么样?咱们好不容易才把他赶出京城,在事成之前不能让他回朝。”杜不凡冷哼一声,双眸如冰。
叶辰夕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他事先并不知情,但倘若事败,他必会受到牵连。事到如今,只有毁尸灭迹。纵有人猜疑,但若找不到证据,必定不敢把茅头指向他。
他沉吟片刻,问道:“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吗?”
案上烛影摇红,把杜不凡的眼眸染上了几分血色,他神色阴冷地说道:“已经全部处理掉了,没留一个活口。”
叶辰夕夺过圣旨,以烛火点燃,火光在他的手中摇曳,映亮了他那俊逸的脸庞,冰冷中带着几丝悲戚。
杜不凡说道:“殿下,这件事拖不了多久,倘若叶轻霄在陛下驾崩前回朝,事情就麻烦了。不如我们派人在他回京的路上截击他……”
“不行!”叶辰夕立刻打断他,并警告道:“舅舅切勿自作主张,毁了兄弟之义。”
“你真胡涂,到了那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哪有兄弟之义可言?”杜不凡着急地斥道,显然已有计划。
“舅舅,我现在很清醒,皇位可以争,兄弟之义却不能毁。望舅舅成全。”
杜不凡闻言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拂袖而去。
到了正月初十,裕王以为子复仇为名阵兵在北纳河两百里外的秋雁岭,他此次来势汹汹,除了他自己的一万残兵外,还向楚傲寒借兵五万,由大都督谭显统领、庆王楚傲柏监军,与薛凌云部对恃。
楚傲寒下手下得这么急,出乎众人意料,朝中一片哗然,兵部忙得人仰马翻。所有人都把目光及希望投向驻守在北纳河的薛凌云,日夕盼望捷报。
而在边境,两军虽然蓄势待发,却只是小打小闹,双方的将领似乎都在试探对方,一直对恃了半个多月。
这天,薛凌云命副将郭可夫、游击赵三程各率两千精兵前往秋雁岭探路。而他也亲率精兵三千外出侦察。
当薛凌云行至一处平地时,忽然听见前方响起厮杀声,他立刻勒住马缰,命人查探情况。探子回报郭可夫正在前方与敌人打遭遇战,薛凌云听罢,眉宇一扬,率兵冲入战场。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盈地,兵器、战甲处处可见,触目惊心。两军绞杀在一起,人人奋勇,毫无退意。柔和的阳光倾洒而下,照亮一地残红,士兵手中的长茅在阳光下闪着森冷嗜血的光芒,天地肃杀。
厮杀了一会,薛凌云开始发现情况不对劲,敌方的援军越来越多,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涌过来,渐渐逞大包围势态。
他料想郭可夫一定是中了计、被敌军诱进了包围圈。而他正巧在此时冲了进来,以眼前的敌军阵容,至少有三四万人,而他只有三千兵力,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
若不能在敌军完成合围之前突围,他的部队恐怕要全军覆没。
心思电转之间,他已作了打算,下令和郭可夫合兵,然后长茅一展,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敌军知道他是高级将领,纷纷上前拦截,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挑于马下,所到之处,血迹殷然。
不消片段,薛凌云的战甲上已染满血迹,一片腥臭。由于他勇悍绝伦,敌军不敢再靠近,只能尾随。
很快薛凌云便和郭可夫合兵,当郭可夫看见薛凌云那刻,神色数变,哀呼道:“是末将误了大人。”
薛凌云的神色淡漠,鲜血沿着长茅滑落他的手中,流血盈肘。他看着郭可夫,命令道:“你马上随我冲杀出去,不得有误。”
“是!”郭可夫神色一整,手中的长茅顿时轮转如飞,他声如洪钟地喊道:“誓死追随大人!”
此时敌军的包围圈已渐渐收缩,面对越来越多的敌军,薛凌云毫无惧色,他高举长茅,向士兵下令:“全军攻击,畏敌者斩!”
士兵们高声呼应,皆亮出长茅拼杀。顿时,士气如鸿,薛凌云部如刚出鞘的宝刀,锋利无比,在战场上来往逐杀,几进几出,厮杀声震碎浮云,血浆飞溅。
薛凌云率部在战场扫荡,势不逾息,敌军死伤无数,不敢婴其锋,纷纷
退避。
薛凌云冲杀了一会儿,赵三程率兵赶到,立刻加入战斗。此时敌军已被薛凌云部扫荡得魂胆消扬,看到薛凌云部有援军,以为是大部队赶到,立刻溃不成军。薛凌云毫不留情地率部追击,又再斩杀一千多人才收兵回营。
事后薛凌云才知道这场战斗是旭日军的诱敌深入之计,敌军原在一剑谷设伏,并派出部队诱出他们的主力,佯装败退,等他们追至一剑谷的时候把他们围歼。
然而因为薛凌云不在营中,没有及时收到郭可夫的军报,所以没有调兵,又因为郭可夫打得太狠、追得太快,敌军的埋伏尚未完成便被郭可夫追上,敌军乱了阵脚,只好放弃原来的计划,把郭可夫围歼。
薛凌云得到消息之后,不禁暗捏一把冷汗。
这次战斗使敌军闻薛凌云色变,一直窝在秋雁岭不敢出战。但不久后,薛凌云终于明白,敌人率大军而来,虚张声势了大半个月,既不打也不退,并非为了等待突破的时机,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而真正的主战场却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二月初三,大雪,旭日军突然出现在安定城外,整个安定为之一震。
此时大部分兵马已被叶轻霄派遣到别处修城墙,来不及撤回。安定城内只剩下秦王的护卫队五千及安定城的守兵三千。而经探子回报,旭日军至少有五万人,来势汹汹。
直到此时,叶轻霄和墨以尘才明白,秋雁岭那边只是佯攻,旭日军从一开始就把目标设在安定,因为这里由叶轻霄驻守。只要杀了叶轻霄或生擒叶轻霄,便可憾动整个东越国。
旭日军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秋雁岭的时候,采用迂回战术,专挑偏僻的地方行军,为了防止消息外泄,每逢经过有人烟的地方,统帅谭显必定下令屠村,于是旭日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迂回到安定城下。
为了抢在东越国的援军到达之前攻下安定,谭显下令冒雪强攻。击鼓声延绵数里,震天动地。旭日军在击鼓声中势如潮水,纷纷挖土填壕、拆毁拒马带、架设云梯、挖城墙,无所不用其极。
东越军拼死抵抗,城头上箭发如雨、石块满天飞,更有士兵向登城的旭日军浇热油,旭日军死伤无数,惨叫声不绝于耳,却前赴后继,血雨激洒而下,尸体堆满护城河,惨不忍目。
叶轻霄身穿战甲,亲自站在城楼督战,旭日军的攻击一浪接一浪,有好几批人
曾攻上城头,却又被硬生生地打了下去。眼看又有一批士兵爬了上来,叶轻霄张弓搭箭,把敌军一一射了下去,城头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东越军士气大振。
就在此时,一根羽箭飞入城头,里面附上一封信,有士兵拾起来交给叶轻霄,叶轻霄打开一看,上面竟写着:若有生擒叶轻霄者,赏银五千两。
叶轻霄眉宇一扬,命人取笔来,回了一封信:若有生擒谭显者,赏银六千两。
然后他把信系在箭上,弯弓如满月,向城下射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回信惹怒了谭显,旭日军的攻击比刚才更猛烈,西门几乎抵挡不住,叶轻霄把预备队全部调往西门防守,又亲自前往督战,才抵挡住了旭日军的进攻。
直至半夜,旭日军才鸣金收兵。
二月初四,雪已停,旭日军又再兵临城下,谭显尚未下令攻城,便听见城头传来琴声。他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东越国的人如此风雅,在此时此刻仍有心思抚琴。这样的国家,岂有不亡之理?”
忽有一人出现在城头,此人没穿战袍,一身白衣飘扬如雪,正是墨以尘。
谭显微怔,虽然墨以尘出现在安定并不意外,但在兵临城下的此刻,他解了战袍上城楼却让人非常惊讶。
他率领的部队大部分是京军,有部分将领曾在京城见过墨以尘,纷纷窃窃私语。谭显神色一凛,喝道:“墨以尘殿□受皇恩,如今竟叛投敌国,有何颜面出现在我军面前?”
墨以尘闻言,淡漠地反问道:“如今楚傲钦陛下何在?”
谭显顿时语塞,当年楚傲寒弑君夺位,他一直参与整个过程,若论不忠,他比墨以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墨以尘在那样的形势下,即使投敌也是情有可原。
当年京军中有许多将领和士兵是迫于无奈才归顺楚傲寒的,如今楚傲钦陛下的养子出现在大军面前,只凭一句话便成功扰乱了军心,这使谭显十分恼怒。
当他正要搭箭射上城头时,已不见了墨以尘的踪影。谭显暗松一口气,正要重新鼓舞士气,却忽然听见城头响起低徊凄切的琴声,他曾听过琴声无数,唯有此曲为天下之至悲,已有不少将领和士兵暗暗掉泪,想必是念及故主。
谭显见状,知道现在士气低落,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鸣金收兵。
在整个东越国的历史上,能以琴声
退敌的,唯此一例。
☆、复立乾坤
“大人!安定出事了!”
此时,薛凌云正坐在主帐里看书,郭可夫突然如暴风一般冲了进来,他的手上还捞着一个士兵,连通报也忘了,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话。
薛凌云怔了片刻,才如梦初醒地扔下手中的书,急问道:“安定出了什么事?”
那名被郭可夫捞在手中的士兵尚未喘过气来,只能向薛凌云递出手中的信,语不成句:“五万旭日军迂回……到安定城下……安定告急……”
薛凌云神色骤变,他连忙接过信,拆开细看,里面果然是叶轻霄的字迹。他来回踱了两步,立刻问道:“现在安定的情况如何?”
此时士兵已缓过气来,他如实答道:“回大人,安定只有八千守军,城防又在裕王殿下叛变时毁了大半,恐怕守不了多久。”
“大人,不如让末将带兵支援吧!”郭可夫是急性子,自然不能等。
薛凌云沉吟片刻,终于向郭可夫说道:“郭可夫,你派人去安远一趟,把秦王殿下的这封信交给安王殿下,让他派兵支援。”
郭可夫虽是粗人,却不笨,他立刻问道:“大人,安王殿下会愿意出兵么?上次裕王殿下叛乱时,他一直在观望。”
薛凌云的语气却十分肯定:“这次情况不一样,上次裕王殿下叛变,那是皇家的家事,如今却是外敌入侵,是国事。安王殿下的职责本就是守卫疆土,他若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那士兵犹豫片刻,终于问道:“那大人是否会出兵支援安定?”
“你放心,我会亲自率兵去安定,绝不让安定沦陷。”薛凌云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却字字铿锵。
“大人,如果你去了安定,这里怎么办?”郭可夫急问。
薛凌云早有打算:“这里交给朱日照,他最擅防守,只要有他在,敌军休想越过北纳河一步。”
“大人打算带多少兵支援安定?”郭可夫突然想到兵力问题,又问道。
薛凌云想了想,答道:“我只带五千人,然后沿途集结士兵。”
听到这里,郭可夫终于放心,带着传讯兵下去休息了。
而薛凌云没有多待一刻,匆匆调了五千精锐,立刻向安定出发。
二月初五,谭显部重振士气,再度强攻。谭显下了死命令,凡三鼓令下未登城的,杀士兵!若四鼓令下未登城的,杀将领!
于是旭日军人人奋勇,如潮水般附城,前赴后继。士兵们推着楯车直抵城墙下,猛烈撞击城墙。一时之间,天地震动。
东越军拼死抵抗,城头上矢石齐飞,旭日军死伤甚众,尸
体堆积如山。但旭日军毫无惧色,在谭显的督战下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有士兵带着易燃物来到城门的死角下火烧城门,顿时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在双方激战时,有驻守在附近的东越军闻讯赶来支援,被旭日军拦截,全军覆没。
安定城内,叶轻霄带着一千士兵来回巡视,遇到哪里的防守出现缺口,便率兵过去助战。当他巡至东门时,城墙正好被楯车撞出一个大缺口。叶轻霄神色骤变,立刻下令弓箭队向缺口外放箭、阻止敌军进城,同时下令士兵找来木材堵塞缺口。
安定总兵狄安闻讯赶来,带兵助战,双方死战了数个时辰,尸体渐渐堆满木栏两旁,鲜血流了一地。
激战至黄昏,旭日军因为久攻不下,士兵渐渐低落,谭显终于鸣金收兵。
当晚,天空下起大雪,叶轻霄和墨以尘却解了战袍登上城楼,两人绕了一圈之后,叶轻霄命士兵不断向城墙浇水,士兵虽然不解,却仍是奋力向城墙浇水,整夜不绝。
翌日,当谭显再次兵临城下、准备强攻时,却猛然发现安定变成了一座冰城,城墙坚硬湿滑,士兵既无法摧毁城墙,也无法登城,几万大军只能望洋兴叹。
二月初七,安王率兵二万出现在旭日军的侧翼,谭显早料到东越国会有援军,于是调兵谴将,准备迎战安王部。
就在此时,又有探子回报,附近各城的援军已经出动,配合安王部的支援。此时旭日军的将领们出现了意见分岐,有人主战,有人主撤,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又有探子来报:薛凌云正率领部队往这边赶来,就在前方五十里处。
原本争吵不休的众将立刻一致地选择撤军,但安王岂会让他们说撤就撤,安王一声令下,军队进如风雨,朝着旭日军一顿猛打。
秦王也不落人后,闻知消息,立刻下令出击,城内的守军被围困数日,早已蔽了一肚子气,尽锐争先,斩杀旭日军一千多人。
是夜,薛凌云部抵达安定城下,要求进城。
在通往秦王府的路上,薛凌云沿途看着战后的惨况,一具具被抬下楼城的尸体、坐在城楼下痛苦呻吟的士兵、洒在道路上尚未干涸的鲜血、被丢弃在道旁的染血长茅……
纵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仍感到深深的悲凉。
当他回过神来时,秦王府已近在眼前,早有一行人站在秦王府门口迎接,他透过朦胧的灯光在人群中寻找,终于在叶轻霄身旁发现了记忆中那抹温雅的身影。
墨以尘穿着一身白衣,正含笑看着他。薛凌云那忐忑多日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洗了澡,吃过晚膳,叶轻霄匆匆离席,留下墨以尘陪伴薛凌云。两人没有像往昔那般调琴咏月,而是往城门的方面漫步,然后登上城楼。
他们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天地一片苍茫,风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而他们却似无所觉。
少顷,薛凌云转过脸望向墨以尘,心疼地说道:“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被围城数日,殿下都与士兵一同用膳,我自然要跟随。有时候战况激烈,我们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墨以尘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般淡然,但薛凌云明白这场战争有多么惊心动魄。
墨以尘忽地指着某个方向,说道:“旭日国的京城是在那边吧?当年我们也曾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只是那时候的心情完全不同。”
薛凌云搂住墨以尘的肩膀,他能明显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在颤抖,却不知道抖的人是他还是墨以尘。
在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他曾以为凭他一人之力便可以保护墨以尘。经过百转千回,如今才知他们是多么渺小,人的决心再大,又岂可胜天?
“这场仗不会打很久的。”薛凌云看着旭日国京城的方向,说道:“楚傲寒只是在试探我们,只要把旭日军打回去,他数年之内都不会再出兵。”
“我知道,他是谋定后动的人,不打没把握的仗。”然后,墨以尘的声音转低,带着几分笑意:“安王殿下说一定要亲自为谭显送行,我在十步之外都听到他的切齿之声。”
薛凌云闻言,唇畔泛起一抹冷笑:“我和谭显也算老熟人了,这次没来得及接风,至少要赶得上送行。”
隐忍了数年的仇恨终于可以恣意发泄,墨以尘知道薛凌云这次绝不会留情。然而他从薛凌云身上感受到的并非快意,而是让人窒息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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