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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茶馆之应陌路-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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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茶馆之应陌路》作者:流年随天

云浮,有这么一个茶馆————“上善”,人来人往。 
明明应该都是路人,可却,让人觉得如家一般——温暖、安心。 
一个路人,一个故事,如诗如画。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有新人来,只有他,等茶凉了,守着小炉,添些柴火,在原地,等着下一个路过的路人。

赏天下好景,无心;
看山河风光,陌路。
       ———应陌路

流年第一篇连城首发文,上善茶馆系列第一篇——《应陌路》,心归何处,到头来,天涯知己算得了什么,时光易逝,沧海桑田,光影斑驳,谁还记得最初的最初?

  ☆。零。起
  
  当过了很多年后,再回忆最初,会带着什么样的心境呢?
  
  想着这句话的时候明明还像是不久前一样,可这会儿,已经到了那“很多年后”了,夜昀看着手里的画像,胸口又在隐隐的作痛。
  
  画像上是一个有些邪气的男人,五官明明很端正,不出众,很普通,但,就是能让人移不开眼神,可能归咎于画上男人的眼神吧,一张简简单单的画像,要说哪里特殊了,那便是那男人的衣着,华贵逼人,细致的画师将衣服上复杂的花纹一一勾勒出来。
  
  看着如此传神的画作,夜昀嘴角勾起一个略微苦涩的笑,不及眼底,转瞬即逝。
  
  ☆。壹。忆
  
  三月,疆池城内一派和乐,今儿是十五,云浮国里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每个月的十五都是难得热闹的日子,白天赶集,晚上也不宵禁,赏灯的赏灯,对歌的对歌,热闹非凡。
  
  来云浮国之前,夜昀是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家脸上幸福的笑,多年不曾触动的心也受到了感染。
  
  当初,来云浮国时还说着指不定哪天就离开呢,没想一留便是几年,之后还有模有样地开了个茶馆,如今,这茶馆都开了不知道多少家分号了。
  
  虽说今个是疆池盛会,茶馆会有一通忙碌,但夜昀还是撇下了茶馆,茶馆里的伙计手脚都很麻利,账房和掌柜的也都干练着呢,用不着他这个老板担心。
  
  信步而走,便走到了疆池城外的若水,这儿离热闹的都城已经远了,从这个地方远望那灯火迷离的地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万千灯火,虽然温暖,却感觉离自己很远很远。
  
  正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划水的声音,“哗哗”的声音吸引了夜昀的视线,顺着声音望去,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竟有一叶小舟,舟上只卧着一人,华袍广袖,非富即贵,天色太暗,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淡淡的声音,明明是伤感十足的词,被那人念出来,却让人有一种潇洒豁达、随处可家的感觉。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没有什么漂亮绚丽的景色,既不特别也不浪漫,更不轰轰烈烈,就像是和路上的每一个路人擦肩而过一般,简简单单,自然而然。
  
  ☆。贰。接
  
  夜昀喜欢茶,也喜欢画画,他的茶馆除了泡一些常规的茶,还会出新品茶,每出一款茶,他都喜欢用一组画来解说,而这些画又是一个单独的故事,再配上诗词,张贴在他的上善茶馆门外。
  
  他所写的故事就像远古流传下来的美丽传说一样,精彩而感动人心,吸引了不少的客人驻足观看,从而留住了不少品茶的贵客。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因为茶馆门外张贴的《九天》,《九天》是夜昀新近画的故事,主题是“潇洒”,这组画没有画完,是以,每天,在茶馆外都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不进茶馆饮茶,不听说书人说书,单单就是看着茶馆门外的《九天》,等着主人将他们用新的画作替换掉,却没想等了一天又一天,那些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天,应陌路又来到了上善茶馆门外,正撞上了前来换新画的夜昀,夜昀礼貌地点头,算是问好,应陌路眉毛一挑,眼里的邪气便漫了出来。
  
  上次夜里,夜昀没有看清应陌路的脸,之所以能确认眼前的人就是三月十五在若水河畔的人,完全是因为这身衣着。
  
  云浮国,是民风淳朴的国度,鲜少有人穿得这么光鲜,就连天下第一富的子亦也是身穿一身简单的紫衣。
  
  这人,当是从外地来的吧!
  
  两人对视着,夜昀做出了邀请,“要不,进来坐坐。”
  
  只是路过这个国家的应陌路没打算多留,事实上,他是打算今晚就离开这里的,随便买些干粮便顺水路而下,飘向下一个国度,走到哪里是哪里,这便是他选择的生活。
  
  自从与家里断绝关系以来,凭着多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应陌路并不急着赚钱,选择了流浪的生活,往往乘一叶小舟,顺水而下,又或骑一匹骏马,任其择路。
  
  到了一个地方,却也不多留几日,天下很大,他的志向是游遍这山这水,看尽山河风光,赏尽天下美人。
  
  或许是《九天》太过于美好,又或许是夜昀的邀请太过诚挚,还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应陌路进了茶馆。
  
  回忆着当初往事的夜昀用手指指腹摩挲着画像上的人的眉毛,当初,他若不提出邀请,而他没有跨进茶馆的门,他们之后的人生是不是就这样没有任何交叉点的平行下去?
  
  答案是不可知的,时光……不会逆流。
  
  ☆。叁。留
  
  应陌路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子坐了下来,夜昀端着新品“九天茶”出来,为夜昀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让应陌路想起《九天》里的故事,从而想起《九天》里的每个人,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洒脱,但又往往能找出很多事情证明自己很洒脱,看了《九天》之后仿佛能明白什么似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洒脱的一面,也有自己钻牛角尖的一面。
  
  此刻,他终于有点明白,自己为何会愿意多花一些时间进这茶馆,品这一杯“九天茶”了。
  
  应陌路留在了上善茶馆,虽然上善茶馆并不是客店,还是那句话,有缘吧,夜昀也不反对,只是摊开手来。
  
  应陌路皱眉。
  
  夜昀嘴角与眼角都是笑意,“租金。”
  
  应陌路轻笑,这人,可真有意思。
  
  付了比市场高十倍的租金,应陌路终于成为上善茶馆的第一个住店的旅客,和夜昀一起,看着这上善茶馆的人来人往。
  
  待得久了,应陌路也看出了些门道,天下第一富商子亦是常来的,还有朱砂馆的上仙有司,文心阁的狼主坟狼,幽花门的门主沧尘轩等,都是云浮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么些人,唯有一个叫漠北的人最有意思。
  
  漠北似妖非妖,据说曾是半妖,后来妖术被封,花了些大工夫才从半妖变成了人,当然这大工夫不是漠北花的,漠北喜欢当妖,用他的话来说,人道比妖道还乱,妖道至少还讲究个法则,强者为王,只要称臣,便可过得安逸,可人道呢,已经不是弱肉强食了,而是混战,指不定哪一天,就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给捅了一刀,到死也不瞑目。
  
  漠北总是穿一身火红的衣裳,虽然不是妖了,但依旧喜欢化浓艳的妆,眼影一定是红色的,由深及浅,眼线一定是浓厚的,在眼角往上挑,让漠北看起来就像是狐。
  
  有人说漠北的本体是狐,有人说漠北的本体是狼,还有说是猫的,都很有依据,猜测漠北是狐的说漠北就像狐狸一样狡诈精明,而说漠北是狼的则说漠北如狼一样孤傲,至于说漠北是猫的,竟然只是因为漠北最喜与猫亲近,平时冷漠、邪魅的他只要看到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管漠北的本体是什么,这些都已成为历史,漠北已不可能变回他本来的样子,而他自己显然是不可能说的。
  
  应陌路注意到夜昀总是看着漠北,说不出那眼神的含义,像是看一个生死之交的好友,却又不仅仅如此。
  
  抿着“九天”,应陌路取笑着道:“这样巴巴地看着人家漠北,莫不是爱上人家了。”
  
  夜昀脸一热,浅浅地笑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应陌路心里有些不自然起来,可能是游过太多的地方,也孤独了太久,他竟然起了贪念,贪念以后能有一人用这样的眼神随时随刻地关注着自己。
  
  当看到漠北回看夜昀,妖媚中带着温和的笑,看着看着,应陌路更觉得刺眼。
  
  羡慕还是嫉妒,分不清了……分不清了……
  
  ☆。肆。柔
  
  这一夜,上善茶馆打烊了,偌大的大厅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应陌路一个人坐在灯下发着呆,夜昀走了过来,脚步很轻,等到走到应陌路对面坐下来后,还让应陌路吓了一跳。
  
  应陌路眨了眨眼睛,那邪气十足的眼睛在灯下竟然没有以往那么有光泽了,夜昀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手里是一坛连枝酒,连枝酒是有间酒馆的招牌,据说入口极好,后劲却是十足,应陌路来到云浮国好几个月了,都没有喝过那酒,不是不想喝,而是喝不到。
  
  连枝酒产量不多,只有少数云浮国的大人物才能喝道,是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好东西。
  
  “没想到你竟能得到这好东西。”
  
  “呵呵……”和应陌路处得久了,夜昀的笑也染上了些许应陌路的味道,“别和外人说哦,我可是虚皇的主人。”
  
  应陌路有些迷糊,但想到了什么似地,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的《九天》还没画完,原来是还有要事。”
  
  夜昀不好意思地笑笑,“算不得要事,虚皇是一辈子的执着,而《九天》是我的孩子。”
  
  “孩子么……”应陌路的声音几不可闻。
  
  “是啊,孩子!”夜昀用笃定的语气接着道:“我手下所画的每一幅画都是我的孩子,而《九天》是最宝贵的一个,至少至今来说是这样。”
  
  “那么……”应陌路顿了顿,“漠北呢?漠北是你的什么?”
  
  方才还眉飞色舞的夜昀全身一僵,应陌路自然不会忽略了这个细节,笑意更浓,只是这浓烈却让他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是因为喜欢眼前的人,也不是因为看上了漠北,只是单纯地觉得……羡慕……
  
  本以为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是孤独、寂寞的人,没想到,他们并不是一类人,从开始就不是,夜昀,有他的漠北。
  
  夜昀回过神来,发现应陌路陷入了沉思,仰起头,喝下一口连枝,银线在烛光下泛着金黄,等一口灌满,夜昀将酒坛子递给应陌路,飞快地说了五个字:“什么都不是。”
  
  应陌路怔住,不明白夜昀的意思。
  
  夜昀笑开:“什么都不是,我和漠北,是两个很相似却又极其不同的人。”
  
  应陌路接过连枝酒,喝了一口,等着夜昀的故事。
  
  ☆。伍。承
  
  那一夜,夜昀说了很多的话,讲着他与漠北的故事,从相遇到相知,不算离奇,却也并不平凡,夜昀说:“认识漠北的时候,漠北还是个半妖,那时的漠北比现在的漠北还要让人着迷,变成人的漠北,少了很多东西,灵魂变得不那么完整了,眼神少了些神气,说话呢,多了些或多或少的感慨,什么无力回天,什么顺应自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会从漠北口里说出,要说,这也是该我说的啊!毕竟,我的性子……”说到这里,夜昀便顿住了,但应陌路明白,处了这么些日子,应陌路当然把夜昀看得个透透彻彻。
  
  “他是怎么从半妖变成人了呢?”
  
  “家族原因,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茶馆经营出了问题,虚皇的事儿也是乱七八糟,我没能陪在他的身边,只是偶尔夜半,用传音纸鹤交流着彼此的讯息,”夜昀苦笑,“可惜,平时不好好积攒些银子,传音纸鹤的价钱不便宜,借用纸鹤传递的讯息毕竟有限,还要怪我平时不学术法吧,否则,千里传音也是个好东西呵。”
  
  应陌路看着变得颓丧的夜昀,刻薄地把事实摊开,“就算有千里传音,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不是么?毕竟,这是他们妖族家族的事儿。”
  
  夜昀将脸埋在双掌之间,在应陌路看不到的地方,嘴角的弧度上扬,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事情,就算苦涩,也笑得柔和,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昀低低地呢喃出声,“那时,真美……”
  
  应陌路抿着唇,用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怪怪的语调问:“你喜欢他?”
  
  夜昀将手掌移开,用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应陌路,等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已经三更了,睡吧!”夜昀淡淡开口,起身想走。
  
  在起身的时候,应陌路探手抓住夜昀的衣袖,不屈不饶地接着问,“你喜欢他?”
  
  “很重要么?”夜昀侧着头回看一脸认真的应陌路。
  
  “也不是……”应陌路有些慌张地避开眼,但,依旧将问题抛回给夜昀,“我只是好奇而已。”
  
  夜昀顿了顿,周围空气就要凝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时,他才缓缓开口:“或许吧,我也不清楚。”
  
  得到答案后的应陌路心里一阵空空落落,其实一早就应该知道答案的,可还是天真地想要得到一个确认,可真正得到确认后,却又想还不如不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应陌路今晚算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夜昀重新坐了下去,摇了摇连枝的酒坛,空了,长叹一口气,脸上爬满了自嘲:“因为,我们很相似。”
  
  “就是这个原因?”应陌路皱眉,“相似,不好么?”
  
  “不好,非常的不好,”夜昀的手摩挲着空着的酒坛,“相似,也就是说,我们一样的心高气傲,在某些事情上,一样的不会退哪怕是一步。”
  
  “就你?”应陌路看不出来平时温吞、谦和的夜昀会有不退一步的时候,在他的印象中,夜昀都是那种老好人的样子,他不信,绝不相信。
  
  “不信么?”夜昀浅浅一笑,“我也不信,其实,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
  
  这一点,应陌路倒是相信的,不是因为他自己看不懂自己,而是,他看出来了,夜昀是一个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找矛盾的……傻子。
  
  ☆。陆。曲
  
  那晚之后,两人都神奇地保持着默契,对那晚的事儿只字不提,更是没有提夜昀与漠北之间的感情纠葛,彼此也变得少言了,几乎一天之内都难得说上两句话。
  
  这一日,夜昀画了《九天》的新篇,自从应陌路留住在上善茶馆后,只要一有新作,夜昀不是想着挂到茶馆之外去,而是想着与应陌路分享,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到如今也说不清了,这会儿,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好好地说话了,夜昀有些迟疑。
  
  捧着新画的画作,夜昀微微失神,这几日天气不怎么好,阴阴沉沉,时不时飘些细雨,有的时候还打雷,昏昏暗暗的,白天也和晚上一样,脑子里纷乱的思绪配上这暗沉的天,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夜昀起身,还是决定向应陌路的房间走去,两人从相遇到之后的相处就一直很投缘,总不可能因为一次长聊反倒变得生疏了吧。
  
  打开屋门,一股子冷风灌了进来,让夜昀意外的是应陌路站在门外,手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动作。
  
  两人呆了呆,夜昀才浅笑了起来:“正准备去找你呢!”
  
  应陌路眼里闪过疑惑,当看到夜昀手里的画作时,会心一笑:“终于有进展了么?”
  
  “是啊!”夜昀侧了侧身,让应陌路进屋,等应陌路进了屋子后,才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你呢,找我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应陌路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纸,“很久都没有写词谱曲了,为你写的,当然也是为《九天》写的。”
  
  夜昀惊喜万分,来不及让应陌路坐下,就急急忙忙地将那薄纸抢过,看着上面“今朝醉”的字眼,夜昀有些惊讶。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夜昀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缘分注定”,因为……他手里捧着的新作,那让人既爱又怜的主人公所住的殿堂,终于有了一个名字——“今朝殿”。
  
  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都是夜昀所向往的,也正是如此,夜昀才会把主人公的居所命名为“今朝”,而《九天》的本意虽然是“潇洒”,但,不管是多少种“潇洒”,也都是透着“今朝醉”的意思,第一次,有人为他的画而写歌,第一次,有人能在认识他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他心有灵犀。
  
  因为门没有关,灌入室内的冷风在瞬间便被这股子无形的暖意给驱散了,暖暖的,此时的夜昀,找不到什么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说着苍白却又真挚的“谢谢”。
  
  “没有琴,过些日子,等天气转好,我便去街上转转,看看哪里的琴好,到时候,买下来,便为你唱。”
  
  夜昀点头,再一次将视线定在《今朝醉》的词上,不自觉的喃喃出声,“青丝白发应华年……”
  
  看着念着词的夜昀,应陌路打开卷着的画,看到画作之上的“今朝殿”,他才明白为何夜昀会这么激动,也许,正是这份默契,让应陌路长久以来孤独的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满足了,送出自己祝福的时候,收回的是双倍的喜悦,而送出用心制作的大礼的同时,得到的却远远不止与大礼所对等的价值。
  
  或许,该改变的人是自己,人,从来都是孤独的,但,旅程之中,总会握住一两双温暖的手。
  
  夜昀与漠北,而自己与夜昀……顺自然吧!
  
  ☆。柒。分
  
  《九天》画到一半了,在应陌路看来是这样的,虽然,夜昀总是笑着说,要想结局,还早着呢!
  
  品茶赏画,应陌路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所过的最悠闲的日子,不用去担心家族中那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烦心事,也不用像漂泊四海时一样想着是住店还是露宿荒野,有种安心的感觉,惬意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半年多前的日子与如今相比,简直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一样。
  
  夜昀取笑他说他曾经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活脱脱的自作自受。
  
  这个道理应陌路也懂,世上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抛开一切,便自由自在,唯一过不去的是自己,这也算是最最最悲哀和无奈的一件事吧,当然,就像夜昀所说的,因为是自作孽,所以,只有不吭声地受着。
  
  再安逸的生活也是有个头的,应家来信了,让应陌路回家一趟。
  
  应陌路一手捏着信,一手握着盛有连枝酒的酒杯,酒杯是瓷制的,薄薄的,晶莹剔透,能映出瓷杯中酒液的颜色,也能看到醇酒荡出的细微波纹——从来气定神闲的应陌路面色虽然没变,可握着酒杯的手却因为看到信纸上墨黑的字后细微的抖动了一下,虽轻微得让人察觉不到,但,酒液的波纹还是被敏锐的夜昀捕捉到了。
  
  “要走了么?”夜昀脸上一成不变的微笑有些破碎。
  
  茶馆,终究是人来人往、大家路过的地方么?
  
  “家里有些事儿,可能要回去一段时间,”顿了顿,应陌路竟难得的婆妈地解释,“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几个月后一定回来。”
  
  夜昀继续笑,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回来,自然是好的,若不回来,那便当是又一个过客吧!
  
  应陌路看着夜昀,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浓浓的……寂寥与不舍,或许,是错觉吧!
  
  他可不记得他和夜昀的感情能让这么个见惯悲欢离合的人伤怀什么,感情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如果此时此刻要走的人换成了漠北,夜昀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才算是正常的吧!
  
  一定是这段时间太过安逸,而与夜昀呆在一起也太过于舒心,分别在即,才让自己生出这样的错觉。
  
  一定是!
  
  ☆。捌。病
  
  上善茶馆突然少了一个人,竟冷清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常客依旧热闹,但却越发地显得茶馆冷清。
  
  虽然不想去承认,但夜昀也不是那种喜欢回避的人,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习惯也好,贪心也好,当有一个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人与自己相依相偎,就会不自觉地想要紧紧地抓住,而那个人突然消失呢……他走时,可以装作没什么大不了地微笑,并送上“好走,不送”四个字,等他真的不见了……
  
  夜昀摇头苦笑,这个结果,他知道,心口窒闷,不是剧痛,只是浅浅的痛,噬心蚀骨,用极缓、极慢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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