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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笛一声人倚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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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不要,不要。”沈谢越发糊涂,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试着扶他起来去追赶唐远。
  林非个子虽小,非要赖在地上的话也是不容易拉扯起来的,沈谢急了,把人一掀一扛,甩在肩头,提气便追。
  追了没几步,唐远却自己回来了,也是脸色青灰,淡淡说道:“我到地方了,你们回去吧。车里有银子食物,够你们回苏州啦。”
  “你们怎么都跟见了鬼似的。”沈谢嘀咕一声,把林非从肩头卸下来,笑道;“我也要去看看。”
  “不许去!”唐远一声断喝,劈面就是一掌,沈谢心里愣了一下,手上却立即使出拆解的招数。当日方丈试他内力,用的也是这样平平正正的一掌,然而方丈收发有度,唐远却是存心发狠,沈谢那“杨柳观音”只使了半招便给打得倒退了一步,胸口一紧,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唐叔叔?”他虽给打得心脏隐隐疼痛,却不着恼,隐约有了刚发现林青山也是自己杀父仇人时的抑郁之感,捂着胸口不说话。
  唐远一掌下去把沈谢打得吐血,立刻回过神来,上前为他按摩顺气,口中说道:“真对不起,我刚才什么也没想,就想拦着你,你别生气。”
  “你让我去瞧一眼,我就不生气。”沈谢近墨者黑,跟着林非把耍赖的本事学来了一二分,此刻拿出来试手,见唐远不动声色,便把眉头一皱,低声道:“罢了,你必有你的缘由,我又是你晚辈,又是你师弟,不该与你提什么要求。”
  说着,拖着步子慢慢往山下走去。
  “你要看,可别后悔。”唐远心神不宁,没防备住这一招,顺口就说了出来。沈谢一听,也不装可怜了,把林非往唐远身边一推,独个儿往他二人来时的地方跑去。
  转过那路口,沈谢登
  时愣在原地。
  尸山血海。
  一片妖异的战场,遍地是残破的肢体,折断的兵器有的丢在地下,有的就插在人身上,本该银白雪亮的地方糊着腐烂的碎肉和干涸的血迹。许多尸体搂抱在一起,显是临死前还不忘厮杀。头颅大多面目模糊,和绞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撕烂了的布帛揉在一起。用来分辨敌我的衣裳装饰已经看不出分别,都只是黑乎乎、乱糟糟的一片。
  粘稠的血腥味从黑油油的土地上蒸腾起来,混着草木的清香,闻起来就像传说中的祥瑞之花。
  血麒麟。
  只有血,没有麒麟。
  一闭眼,眼前依然是腐烂的碎尸,肿大的一颗头就在鼻子底下,咧着空洞的嘴巴朝着天空微笑。
  沈谢当即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得干净胃里的东西,吐不掉心里的腥臭。沈谢闭着眼,动也动不得,用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嘶哑嗓音叫了一声:“唐叔叔!”
  “我在这里。”唐远沉静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我陪你们下山。”
  林非被迫又走到这里,已经晕了过去,沈谢怕唐远牵动伤口,伸手接过林非,勉强抱住了,跟着唐远飞快地下了山。
  都江堰的轰鸣在山下听得格外明朗,水清木华,鸟语花香,一派太平气象。沈谢心中微微舒畅,抬起头正瞧见一株无名小草,娇怯怯的一颗红果子挂在梢头,仿佛美人含羞似的低着头;然而那美人突然抬起脸来,冲他咧嘴一笑,满脸血污,身后的草木也化为了一个个横死的人,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他尚未倒下,已然昏厥。
  再醒来时,已是在成都的客栈里,换了干净的衣裳,身边包袱整整齐齐,林非就躺在一睁眼便可瞧见的榻上,睡得十分安详。
  沈谢不见唐远踪影,心中有些慌,趿着鞋便起身想先去开门,一眼瞥见包袱下压着一张字条,心中一沉,拿起来看时,果然是唐远留的字:
  我携虎符领军平乱去也!你二人乖乖回家!
  沈谢看了,不由得苦笑,推醒了林非给他看字条,笑道:“叫咱们回去呢——我可是真不想留了,回去吧。”
  “我不走。”林非摇摇头,“落在苏谨言身上的‘道情’,差不多到发作的时候了,我用的不是自己的血,没法确定他现在有没有毒发。既然他在这里,我总要看着他死了才走。”
  林非说完,凄然一笑,抬起身抱住沈谢低声说道:“我就是看不开,忘不掉——我恨苏谨言,恨死了。”
  


    ☆、13

  恨一个人恨到看不开、忘不掉、非置之于死地的地步,沈谢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人,十年少年时光都在和尚堆里度过,修炼得心如止水,对红尘苦痛全无概念。一个人因为间接的杀亲之仇,便要用上道情那样狠毒的手段来杀人,沈谢心里总是不肯接受的,但这个人既是林非,他也就不那么难过;只要林非开心了,他便觉得值得。
  道情的潜伏期因人而异,快的有两年半便发作的,慢的也有三年多几个月的,与落毒的剂量和中毒者的体质都有关系。林非对待苏谨言,下手自然是狠的,但苏谨言自幼习武,身体比常人强健许多,因此道情的发作时间便说不准。早在来成都的路上,林非便悄悄对沈谢说过,这回有唐叔叔做借口,来成都便不会引起苏谨言兄弟的疑心,正好能叫他亲眼看着苏谨言心碎而死,了却林是一生的恨。
  沈谢听后,想着你恨他,林是未必恨他。但这话是林非的大忌,他怎会跟林非说,因此只是笑着点头,叫他不许把这种话说出去。
  成都自古有天府之称,人口稠密,商旅云集,市内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城郊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颇有陶潜笔下桃花源的气质,沈谢歇够了,靠着窗棂看外面一片太平景象,怎么也不能相信就在城外不远的青山绿水间,发生过那般惨烈的争斗,留下了那般恐怖的遗址。
  林非收拾好东西,结了房费,上来拉住沈谢笑道:“我们走吧。”“我来拿。”沈谢伸手去够,被林非闪身躲开,故意展示他的灵蛇轻功,沈谢一瞧便笑了,陪着他闪转腾挪几回,双足分立,等林非一个旋转重心不稳时,左手在他肋下一抄,一招“回燕衔泥”便把他顺势带倒,撂翻在地下,笑道:“你功夫是长进了,力气却还是不行,我便不用招数也能压得你动不得。”
  “嗯。”林非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仰脸道:“我会长大的,你等我啊。”
  林非一直跟着沈谢练功夫,几乎从来没赢过,从开始的愤愤不平到渐渐看淡输赢,直到现在输得十分开心,沈谢心里很是高兴,低头笑道:“我等你啊。”
  于是便一同下楼,动身去找苏谨言。
  苏谨言在哪里,他二人并不知道,也不打听,只问清楚了唐家宅子所在的地方,便埋头赶路。沈谢一路走一路沉思,还不待想清楚,林非便悄声问道:“方才我们问唐府在哪里的时候,那个人好像……很……”“很不忍。”沈谢接口道,豁然开朗:“原来人们已经知道他家出事了。”
  唐家虽然出了事,府邸却依然秩序井然,并不比杭州苏家逊色。沈谢见了,点头赞叹,向林非说道:“你看这样的人家,家底丰厚,方能临危不乱。”“死光
  了一样不会乱。”林非哼了一声,径直上去叫门,沈谢自悔失言,转念一想又觉得林非有些太小心眼,十分无奈。
  待看到唐家开了门,林非已经不耐烦地冲自己招手,沈谢方几步赶上去,听门内管家模样的老伯说道:“掌门人请二位公子进来小坐一坐。”
  唐府极大,老管家带着两人一路分花拂柳,总算到了正屋,唐秋水的灵位尚供在上面,唐老三垂手立于左侧,微笑着向两人行礼。
  沈林二人先向唐秋水的灵位行了礼,再和唐老三见礼。沈谢一眼看去,就觉得唐老三于器宇轩昂之中带着几分冷峻肃杀,眉目间与唐远有几分相似,但少了唐远的一身侠气,因此便不如唐远亲切大方。
  “林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找苏谨言的麻烦,还是为了找我的麻烦?”唐老三端着茶盏,悠悠然笑问道。林非一听,登时给茶水呛住,勉强压住了咳嗽,吃力地回道:“等苏谨言死在我眼前,再议。”
  唐老三闻言,抚掌大笑,朗声说道:“好一个毒仙,活着的时候就教我不得不佩服,现在看她一手教出来的人,果然也像个人物!——这位沈公子,想必是林公子的同路人啦。”
  “不。”林非悄悄握住沈谢手掌,接口道:“他也是我的仇人,只不过相互立了誓,他不得不跟着我,一路随侍而已。”
  “看来林公子仇人不少。”唐老三笑道,“世人都道是我杀了毒仙,只有你觉得罪在苏谨言。说罢,你打算怎么报仇,要跟着我与他当面交锋么?”“三年前,我在他身上落了‘道情’之毒。”林非低下头,轻轻地撇开杯中浮沫,轻轻嗅了一嗅,眯眼笑道:“茉莉双熏铁观音,不错。——我林家的手段,你听不懂也罢,我懒得解释,反正苏谨言应该快到毒发的时候了,我只是不想让他先死在你的剑下。”
  “我要看着他为林是而死。”
  “哎呀,不要那么孩子气。”唐老三嗤笑道,“我剑尖都指住他了,你难道还要跳出来说,不许打了,都坐下来等着,我要等着看你毒发身亡?”
  林非登时红了脸,掉头看沈谢。沈谢在一旁看戏看得正热闹,心中比较这唐老三和唐远的相似之处,暗笑他两个果然是本家,在正经的事都能用不正经的话说出来,偏偏还不跑正经的形。他见林非瞪着自己,忙收了收心神,正色道:“唐掌门,你要向苏谨言讨青城药庐的债,林公子要向他讨毒仙的债,一样心思,两种手段而已。林公子想要手刃仇人,你也未必不这么想。唐家虽高手如林,苏谨言却也不是好惹的货色,硬拼起来,未必你不会吃亏。道情落毒三年,已无药可解,唐掌门只当添了件兵器,用不用得上,便看情势了。”
  唐老三点头称
  是,向林非笑道:“看来苏谨言这次是非要赔命不可啦,不管最后是给我杀了还是给你毒死了,算咱俩一人一半,如何?”
  沈谢听见这话,差点给一口茶呛死。
  苏唐两家此刻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打得热闹,沈谢一想起那日在青城山里见到的人间地狱就头晕,巴不得不提这茬,林非却坐立不安,显是很想问问大队人马正在哪里斗殴。
  三人正不阴不阳地聊着,外头突然传进来急报,说是官府派兵平乱,已经把双方分开了,正僵持在山上。
  林非一听这话,首先跳了起来,一看唐远跟没事一样坐着,沈谢也没动静,赶紧定住身形,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沈谢缓缓立起,将林非护在身后,沉声道:“唐掌门,林公子也是当局者,此事我们不能不管。”“当然,当然。”唐老三略略有些慌乱,看也不看他二人,吩咐道:“备马,进太平坝。”
  成都的山大多是山中夹着平地,当地人谓之“坝”,这太平坝便是青城山外的一个开阔平台,沈谢打马而上,听唐老三的吩咐,暂避在树林中静观。
  他上山的时候就听见整齐的脚步声,虽不见内力深厚,却气势迫人,上来一看,果然有森严守卫,往来巡逻。山石严密之处,隐隐可见军队列阵扎营,沈谢先惊讶怎的就这样把自己暴露于敌手,再一盘算,不由得大为佩服。原来那些营帐所在之处,皆有巨石横梁掩护,是飞箭不到之处,而几处高地视野极好,山中但凡有一点动静便能立刻知觉。加上巡逻的士兵如筛针一般查看周围状况,其整体阵法之高妙、守卫之森严令人不得不感慨,土匪再凶悍,也成不了这般气候。
  “唐叔叔在那里?”林非看了一圈,悄声问道。沈谢点点头,低声道:“唐叔叔在英雄会上帮过苏谨言,那时我们便以为他是苏家的人,如今看来,他谁也不向着。”
  “他竟是官府的人。”林非长叹一声,自觉从此和唐远再没了做朋友的可能。
  江湖中的人,死仇也能结亲,而朝廷是另一片天下,碰不得的。
  “不是。”沈谢困惑道,“他只是和官府交好,并不是官府中人。”
  林非正要说话,沈谢突然察觉风声不对,赶紧捂住他嘴,向山上看去。
  从那片人间地狱的方向上,传来了细细的刀剑声。
  不多时,一小队人马擦着沈林二人的藏身之处飞奔出去,起首的一个彪形大汉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守卫的士兵,转而被剩下的士兵团团围住。那些士兵看似三三两两,零散排列,沈谢却一眼看出,那是极凶险的阵法,俗称困龙。
  那大汉一人在困龙阵拼杀,剩下的人好似逃逸,实则纷纷向对面的山头跑去,中途虽有羽箭飞来拦截,但他们显然精于武
  学之道,对这点东西全不看在眼里,随手剥开箭镞,脚下丝毫不放慢速度。
  困龙阵连蛟龙都能绞杀,何况一个普通人,阵中大汉很快不支,全身是血,倒在地下。
  营帐中的指挥显然是发现了这队人马的企图,立即分派出一支小队,从横梁上入山,一掉头便反扑下来,很快便迎头撞上,动起了刀兵。
  沈谢看不见打斗的场景,但过了不一会儿便看见成队的士兵一丝不乱地下得山来,显是赢了。林非见了,低低感叹一声:“这些人都没有武功,却能杀得那些高手,真是奇怪得很!”
  沈谢不及回答,全身突然传来一阵阵摧心裂肺的震动,只见两边树林里纷纷涌出了黑色的人影,手中兵刃闪亮,蓄势待发。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这文的节奏慢下来了……啊,坏毛病!
  早就准备开打了,结果到现在才打了个开头,明天一定要打起来!


    ☆、14

  一时天地寂寞,万籁无声。
  突然之间,杀声震天。一阵箭雨过后,树丛中的人影纷纷四散开来,见坝上军营已成空巢,很快便聚集过来,话也不多说一句,只是红着眼睛相互砍杀。
  使剑的多是双人对阵,比如那柄长剑,如青蛇吐信,摇曳成一抹流光,缠着一枚一尺来长的白钢短刃,短刃锋锐坚硬,轻易不动,动则破光而出,纵横起落之间,只削要害。缠斗不多时,青蛇剑突然变招,收敛了身形,真如蛇类捕猎时一般,笔直地向前探去。青蛇剑剑锋极窄极薄,白刃一时没挡住,于是青蛇透骨穿出,使青蛇剑的少年欺身上前,一个肘击直打得对手喷了两人一身的血。
  更有那结成阵法,团团相斗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阵中血肉横飞,不时有断肢飞出。
  场中虽有不少高手,大多数还是些只练过基本功的小人物,打起来十分不好看,那杀红了眼的,甚至不问鬼神,逢人便砍。剑也折了,刀也断了,一条胳膊给人削掉一半,挂着肩头白晃晃的一截骨头,扑上去咬人。
  这种阵仗下,高手也无法施展,有那识时务的,已经变攻为守,只为明哲保身。
  沈谢开始时还觉得害怕,看着看着,竟觉得心头十分畅快,若不是林非死拉着他不放,倒是很想跳出去也与人打斗一场。
  他心中没有仇恨,只是觉得爽快,见人头给砍掉,鲜血直喷上去,化作漫天喷泉,激动得一颗心狂跳到嗓子眼,几乎忍不住要喝彩起来。
  这两拨人哪个是苏家的,哪个是唐家的,已然分不清楚,所有人都缠在一处,伴着嘶喊和打斗声,好似狂欢。
  也不知打了多久,太平坝上扔满了残缺的尸首,剩下的百十号人勉强凑到一起,相互扶持着,踢开碎肉和断刀,大致清理出一块空地来,一下子全瘫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谁赢了。”林非手心冰冷,靠着沈谢低声叹道。
  那些人虽然活着,形容面貌和死人也不差多少,沈谢实在看不出他们是姓苏还是姓唐,便悄声说:“打从一开始就没看清楚过,现在也说不好,希望是唐老三的人罢。”
  天地之间,血气翻涌,新鲜的尸首堆积在一起,闻起来仿佛杀猪案,一刀下去,红是红,白是白,虽然腥臭万分,却教人不由得向往。
  猛的一声清啸,树林中又走出两个人来,林非手上一紧,惊叫道:“苏谨言!”
  来人正是苏家两兄弟。苏谨言一身白纱长衫,佩着星光璀璨的长剑,风度翩翩,含笑立于人前。旁边的苏慎行散着一头青丝,一件布袍子随随便便系在腰间,兵刃也
  不带,冷冷地瞅着地面。苏谨言笑吟吟地向众人说了些什么,沈谢知道他有意不给旁人听见,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术,也没办法,只能凭那些人的反应猜测苏谨言说的内容。
  “唐老三到底是输了,我看他连剑都不会使的人都用上了,想必也是倾其所有,背水一战了——这一下,唐家就算完了。”林非对苏谨言卖好全无兴趣,只低着头叹气。沈谢猜他是为唐家惋惜,毕竟也曾是光风霁月的大家,不过是换掌门时内部有些动荡虚空,便给人钻了空子,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最终变成现在的模样。
  他两个藏在林中看戏看得尽兴,不防唐老三已经悄悄下去,一声尖锐呼啸,孤身入场,指着苏谨言凄惨大笑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在边角上斗气,惹火烧身,教整个唐门,全断送在我手里!”
  他说到此处,嗓音已然沙哑,目中喷出火来,锵然拔出佩剑,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唐家武功自成一派,唐老三又是个中翘楚,身法灵动如惊鸿照影,气势恢宏如飞龙游天。他身法虽美,手下却全是杀招,剑剑封喉。苏谨言也不敢怠慢,长剑出鞘,舞出一片白光,将自己团团护住,一面打斗,一面高声叫道:“唐老三,你若肯好好交易,哪会成今天的样子!都是你自找的!”苏家没有自己的武功,都是从各处采集招数,杂合而成,因此苏谨言出招全无套路可言,令唐老三越来越招架不住,终于露了破绽,长剑脱手,人也飞出几尺远去。
  苏谨言目中精光一闪,面有喜色,当即横掌当胸,一剑横挑过去,同时脚下交错上前,借唐老三折腰躲避的机会,翻身而上,剑尖在唐老三肩头微微一抵,一弯一弹之间,两条修长的腿已绞住唐老三的脖子,腰身一扭,立即就要拧断对方脖子。
  唐老三也不是吃素的,登时顺着苏谨言的力道一个翻身,竟逃脱了一劫,将苏谨言摔在地上。唐家的地面功夫,连少林寺都不敢自夸更强,苏谨言一落地就落了下风,三招之内便给唐老三制住了全身要害。
  “慎行快走!”苏谨言自知难逃升天,忙趁着喉咙还能发声,拼尽全力吼了一声。唐老三阴恻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小刀子来,在指尖潇洒一转,反手便要往苏谨言身上扎落。
  沈谢不由得闭上眼睛,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见不得苏谨言就这么死去,正想着,突然手中一空,他一惊之下,使出小擒拿手去抓人,却只抓到一根衣带,衣带的主人恼道:“放手!”说着就挣断了衣带,一团云雾般飞了下去。
  “阿非!”沈谢登时乱了手脚,只知道赶紧跟下去,再不做他想。《
  br》  林非冲上高台,并不近前,远远地喊道:“唐掌门,我来助你!”说罢,也不看苏谨言,却直奔苏慎行而去。
  沈谢也看出苏慎行虽然病恹恹地立在一边不说话不动作,但当真动起手来,给唐老三背后捅一刀的力气想必肯定是有的,林非趁他还未出手时先发制人,便是为唐老三杀苏谨言添了一层保险。
  唐老三轻松笑道:“你多拖他一阵,我要给苏大公子开开眼界。”
  手中赫然一柄精巧优美的小刀,刀刃略厚,刀柄闪着包浆的沉光。
  林非直逼到苏慎行面门也不见他反抗,一犹豫,便住了手,喝道:“快动手!我才好杀你!”
  “不必啦。”苏慎行突然捂住胸口,低头咳嗽几声,再抬头时,前襟上都是血,脸色苍白如寒冬的月光,“我心脉已碎,不必你动手了。”
  沈谢一听这话就愣在原地。这一次他反应倒快,立即想到这是道情发作的症状。苏谨言不知有没有中毒,苏慎行可是真真做了陪葬。
  林非手中的剑已锵然落地,抢上去扶住他,急切说道:“是给人打的,还是……还是……”
  苏慎行是何等高手,天下能将他摧残成这样的,除了道情,还能有什么。
  计划落在苏谨言身上的恨,却落在了苏慎行身上。
  沈谢见苏慎行已无威胁,唐老三死死制住了苏谨言,就剩下台子中间那些又累又残的无名小卒了,便一步跨过去,拔出剑冷冷地环视一周,默不作声。
  那人堆里有个好汉,见状不服,起身便反抗,沈谢二话不说,当胸一剑将人穿透,腕上发力,竟将一个八尺高的汉子挑得飞离地面,再重重地摔在地上断了气。
  这一下再无人挑衅,太平坝上又如起初一般宁静异常。
  沈谢在寂静中便能听清苏慎行微弱的嗓音:“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太不注意啦,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就发了病,刚才就是强撑着的——你别给我运气了,不成的,我自己知道不成了。”
  “你别站着,快躺下吧。”林非几乎带着哭腔在说。
  “听你的,躺下。”苏慎行从善如流,靠在林非肩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林姐姐的事,你真别怪我大哥。我虽没亲眼见过,但一想也知道这其中不对啦。我大哥已经教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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