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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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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忙推辞道:“不必麻烦,贫道近日在服药,不宜饮茶。”
“少喝一些,应无妨碍。”梅尧君对陆竟使眼色,催促道,“还不快去?”
初九叹了口气,道:“贫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便叨扰了。”
陆竟不知从何处找来半壶不冷不热的水,冲了两碗茶,分别呈上。
梅尧君往茶碗里一瞥,只见温吞吞的水里没精打采地漂浮着几撮青青黄黄的茶末,顿时拉下嘴角,紧皱眉头,斥责道:“这个茶如何喝得?况且还有贵客在,你这是要我梅庄颜面尽失么?”话虽如此,梅尧君实则暗暗得意着,心中直夸陆竟干得漂亮。
不待陆竟反应,初九却笑道:“无妨,依贫道看,此茶已是极上品。”
梅尧君道:“再好的茶,也被他这一泡水糟蹋了。陆竟?”
陆竟道:“在。”
梅尧君斜眼看他,道:“去预备茶具,我今日要亲自为初九观主烹茶。”
初九忙推辞道:“贫道为探病而来,本无意叨扰,梅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何况梅公子有恙在身,更应多加静养调摄,不可劳神费力。”
“可或者不可,由不得观主说了算。”梅尧君面有不虞,披衣起身,到榻上坐下。
初九知道他脾气一贯如此,果真不再相劝,由着他对着一桌红炉白盏时而拨火、时而添炭、嘴里念念有词——大约是在计算水沸的道数。初九看得不甚明白,却也觉得新鲜有趣,因而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些时候。不过一会儿,便开始走神,突然想到原来他与梅尧君共处时还从未喝过梅尧君亲手烹制的茶,也未能得见这般炮制之法。然而,仔细算来,他与梅尧君相处只有短短一年,不过是一弹指的工夫,因此不足为怪,反倒是之前为彼此行下的种种声势浩大的惊人之举,想来却有些好笑。原来人之于情爱,有大题小做者,有小题大做者。大题小做,是静水深流,不露痕迹却足以受用一生;小题大做,往往是一番山盟海誓,然后又是一番死去活来,此后,便如酣然一梦乍醒时,心犹有余悸,背犹有汗湿,脑中却空空荡荡,抬眼早已是晓风稀星残月。
梅尧君将点好的茶递给初九。茶不多,盛在小孩拳头大的碗里,浅浅地没过了碗底。初九接过,却并不喝,捧在两手间取暖。
“水是门外松树上的积雪化成的,煎水所用的则是干松枝。”梅尧君漫不经心地提到。
“梅公子真是好风雅。”初九赞叹道。
心知初九不是巧言令色之人,这番夸赞必是源出真心,梅尧君有些飘飘然的得意,声调里溢满温柔,侃侃而谈:“茶里的花样还有许多,过几日腊梅开了,便可将腊梅与茶在罐中一层层铺叠,静置半日,茶便自带有梅花香气。春日里更不乏色香俱佳者,诸如蔷薇、藤花、槐花;入夏则有荷花,最是甘香……”
他自顾自地说,初九便噙着笑听,仿佛是十分憧憬的模样。
梅尧君不住地窥探他的神情,见他如此,身体仿佛被一片轻盈的祥云托起,一时陷入不知身处何方的恍惚。他何曾会因两三句赞许之言面红耳赤,又何曾会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地注目他人表情的细微变化,正是此人,让他在初见时便就丢盔弃甲、割城让地,还甘之如饴,而如今早已是泥足深陷、悔之晚矣。梅尧君心绪难平,浑身上下没一处听使唤,耳膜发涨,满面赤红,口中不知所言,终于语塞,双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初九身上移开。
然而,初九的回应却像半桶冰水倾泻而下,将他浑身浇了个通透。他听见初九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细雨,落到心上却是万根牛毛似的针,痛得他连嘴唇也止不住地轻颤——“梅公子有如此雅趣,贫道虽无缘躬逢其盛,耳闻之下亦是艳羡不已……”
“你什么意思?”梅尧君猛地站起来,打断他。“无缘躬逢其盛”……初九的话中,已然将他和自己的将来撇得一干二净,而那些赏花弄鸟焚香烹茶以及岁时佳赏……诸种雅事,他原都是打算和初九一同阅尽的。他小心翼翼地构建出一个美梦,珍之重之地珍藏着,忍不住又献宝似的、半遮半掩地拿给初九看,结果却是被弃若敝屣。
初九愣了一愣,似是不解他话中含义。
梅尧君几乎要被他的反应气得笑出声来。人皆有爱恨嗔痴,独修道之人最是无情。他们无悲无喜、无爱无憎、无欲无求、无怨无怒,而初九对他的包容,究竟是因为情爱,还是因为无动于衷,他亦没有一分底气敢断言。原以为自己占尽上风,结果却是初九精明算计、一毛不拔,哄得他满盘皆输山河倾溃,而自己得以全身而退。
他的手指爱怜地拂过初九的面庞,从因消瘦而更显出青年轮廓的脸颊,到雾里远山似的长眉,到修剪粗糙于是显得怯生生的鬓角……初九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言,他从不会反驳什么,也不会拒绝,像任人摆布的石头,却偏偏是块油盐不进的顽石。梅尧君望进他深涧般平静的双眸,突然发现彼此陌生得可怕,竟像是从未相识过一般。
“初九,”他轻声念道,“初九道长,初九……观主,你请回罢。”梅尧君复又坐回榻上,面无表情,眼底是漫无边际的冷漠,正如漫无边际的雪原。若情爱即是大梦一场,若一场梦能长似一生,梅尧君定然奋不顾身,可如今正到了清醒的时候,容不下他再有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
☆、收买
梅尧君撑了一把紫竹木骨的伞,山中严寒,扣住伞柄的手微微有些僵硬。此时并未下雪,树梢上重重地压着积雪,零零星星地听见积雪崩落敲打在伞面之声。西面,新月正半埋在树梢拥簇的团团白雪中,陆竟估算着时辰,从一旁树上跳下,附上梅尧君耳,道:“公子,依属下看来,他今夜是不会来了。”
梅尧君的耐性消耗殆尽,将伞塞给陆竟,道:“回房。”
两人方转身,便听见一声朗笑,定睛一看,刘堂主身披一件黑熊皮裘,正款步走来:“抱歉,诸事缠身,致使在下来得迟了,累得梅公子久候,实在愧怍!”
他虽晚至,但既已现身,事就成了一半,所以梅尧君虽有恼怒,却不形于色,应道:“刘堂主百忙之中拨冗惠临,已是给我极大的面子,我焉有不虞之理。”
刘堂主见他一开口气势已矮下自己半头,心下十分得意,料想定是前几日自己的一番话戳中梅尧君痛脚,令他心虚了。“不知梅公子邀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梅尧君垂眼,沉默片刻才道:“冒昧打扰刘堂主,实非所愿,皆因我年少莽撞,当日一会,言语中对刘堂主有许多冒犯之处,事后回想,实属不当,因而寝食难安,愿向堂主面陈歉意。”
刘堂主先是错愕,随即佯作迷惑道:“冒犯之处?何有?梅公子与在下为武林大计,据理力争而已,言论或有相左之处,亦谈不上冒犯。若为致歉而来,大可不必了。”
梅尧君虚情假意道:“刘堂主胸襟坦荡,着实令我钦佩。可惜鼎义堂与梅庄一在南、一在北,交往素来不多,有些误会在所难免,如若将来有些契机,促成你我之交谊,于彼此均是大有裨益。”
刘堂主眼珠子一转,言外之意已然明了七八分,笑道:“公子此言甚是,可惜梅庄精于商道,而我鼎义堂均是一帮舞刀弄枪的武夫,以刘某短见拙识,实不知这契机该从何处得来。”
梅尧君道:“无论商道武道,都求一个‘通’字。道通了,方得昌盛;道不通,则气数凋零。”
刘堂主若有所思,赔笑道:“这一番‘通’的道理着实好见地,只是在下浅陋,揣测不到此中深意,还望梅公子明示。”
梅尧君轻笑一声,道:“信口说来,哪敢称什么深意,原是梅庄在信州一带有几条货船,因江河冰封,受困已久,其中粮货若干不得周转,我近日为此焦头烂额,故方才有此一说。”
刘堂主眯缝了双眼,心道梅尧君果然是有备而来。他几月前在信州一带订了一批刀剑,却因朝廷严防密守,一时滞留当地。他为此事周旋已久,然因兵器数目巨大,江湖中无人有此财力替他掩护运转,而信州气候湿暖,兵器极易朽坏,冬季尚能支撑,若来年开春仍无法运回,恐怕不能久持。刘堂主正是愁苦难当,此时若能借梅庄之力,亦不失为一条出路。刘堂主费了片刻工夫权衡,笑道:“公子一番话,在下也深有同感。真是巧了,在下在信州有一批破铜烂铁逗留,虽值不了多少,但留在当地终究是一桩心事。”
梅尧君当即也了然,刘堂主应是对他的条件动心,趁热打铁,上前道:“此事不难,我那批货船正要往贵派方向,待到春暖之时,江河解冻,若刘堂主不介意,请为刘堂主捎去那批兵器。”
刘堂主假意推诿道:“梅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然而无功之禄,在下怕自己福薄,实不敢领受。”
梅尧君看出他的欲迎还拒,似笑非笑地,从陆竟手中接过伞,对刘堂主道:“我素来最信服一句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抬头望西面一看,明月已落到丫丫叉叉的枯枝间,“时候不早,且容我先行告退。”刘堂主点头,侧身为梅尧君让开道。
“对了,”梅尧君像是才想起一般,回头对刘堂主意味深长地微笑道,“今日,我和诸位掌门又有一会,届时还望刘堂主行个方便。”
刘堂主又假作不知,道:“哦,什么方便?”
“沉檀宫无故杀害众多正道人士,罪孽深重,我辈人人得而诛之,刘堂主说是么?”
“凶手罪大恶极,杀人偿命,这是自然。”刘堂主也上前两步,低声道,“可这凶手是不是江白,在下愚钝,说不准……”
梅尧君敛了笑容,道:“沉檀宫杀手凌左杀死聚丰楼曲墨父子和侠士李双寒,是我亲眼所见。”
“可梅庄主也说,初九杀害聚丰楼门徒,是他亲眼所见;尸体身上留下阙一剑造成的伤口,更是我等亲眼所见。”
梅尧君语气已经带上几分不加掩饰的怒意:“天下剑有千千万万把,只凭伤口如何能看出是哪把剑伤的人?”
刘堂主哈哈大笑,道:“公子非是习武之人,不知道其中机妙也是情理之中。世上剑有千千万万把,皆是铸剑人千锤百炼所铸,剑好似人一样,千万人有千万种分别,剑亦是如此,不仅有长短宽窄之分,亦有剑上意气之别。轻灵之剑,伤口亦薄如飞花;厚笃之剑,伤口往往有如斧斫;霸道之剑,伤口则有参差撕裂状……哪怕是同一人,使不同的剑,这伤口也必是不同的。”
梅尧君对武学本是一窍不通,又无心去听,此番正是如坠五里雾里。鼎义堂与梅庄虽有不和,却并无仇怨,清微观自王重阴任观主以来,更是与世无争,刘堂主死缠烂打,想来不过是增加手上砝码、换得利益而已。梅尧君将伞柄捏得咯咯作响,他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刘堂主,刘堂主不闪不避,大大方方地回看他。直到梅尧君怒极反笑,将手伸向腰间。刘堂主神一凛,以为梅尧君要动手,却闻得“嗤”的一声轻响,梅尧君从腰间扯下一枚红玉章子,漫不经心地丢给他。“梅庄在淮河一带,一共七处生意。凭这枚章子,堂主随意处置。信州的船也任由堂主差遣。”
刘堂主料不到梅尧君这般爽快,怔了一怔,也不再做姿态,将章子收入袖中,对梅尧君拱了拱手:“天快亮了,梅公子早些回去休息,白天还要费些神呢。”
不待他言,梅尧君已疾步走开。
陆竟沉默了这许久,此时忍不住皱眉道:“此人这般贪得无厌,公子真是便宜了这小人!”
梅尧君兀自撑着伞,一言不发。
陆竟见四处已无树木,不用担心积雪掉落打湿衣衫,便双手去梅尧君手里接过雨伞,口中说道:“公子,这里没树,请把伞交属下带着罢。”
梅尧君点了点头。
陆竟正要将伞收起来,指腹刮过伞柄,蹭到了一丝细微的刺痛,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原来伞柄不知何时已被梅尧君捏破了。陆竟大惊:“公子……”
梅尧君半垂着眼帘,道:“我绝不会就这么便宜了他。”
当日,诸派掌门再聚一堂,梅尧君反客为主、舌灿莲花,将沉檀宫的所作所为,有凭证的、没凭证的,均悉数了一遍。这回梅尧君事先打点了一番,无人出言反驳,最终敲定了江白的罪行:“多年前,沉檀宫与那魔头沈萧疏在江湖中残害无辜、杀人如麻,罪不容诛。后沈萧疏行踪不明,我等念在江白并未作恶,故而容忍他至今。谁知他不但不痛改前非、弃暗投明,反而杀害铸剑盟、聚丰楼、清微观等派的多位豪杰,还欲嫁祸初九真人。魔头怙恶不悛,我等亦再无姑息忍让之理。”
众人连声道是。
“在座诸位为武林大计奔波游走,不惜百忙之中为此事耗费数日光阴,想必已积压下许多事务。既然江白魔头罪行、阴谋悉已曝光,我等也可各自回返,择日再着手铲除魔头、魔教之事。”
前几日毫无进展的等待把这许多武林人的耐心消耗了个一干二净,早盼着能早日了结此事。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点头,预备去吃散伙饭走人。
这种结果,于梅尧君、于初九都是再好不过。
初九依旧没有到场,出面照应的是不苟言笑又不甚通情理的姚妙机,众人谅解他出家日久,不说人话也是难免。
梅尧君也同往日一般,脸上没什么喜色,静静坐在南墙投射下的长长的阴影之中。有人上前恭维,道:“此事水落石出、柳暗花明,多亏梅庄主持前后调查,梅公子更要居一大功。”梅尧君眼也不抬,三言两语将此人打发走了。陆竟在一旁看他既无心应酬,却不离开,恐怕是在等什么。果不其然,梅尧君喝过两碗茶后,见久等不至,心下不耐,道了句“先行一步”便起身离开。
陆竟紧随其后。踌躇了片刻,问道:“公子现要前往何处?”
梅尧君不假思索:“回房。”
正是辰时,夜间的寒气还未消散,又升起遮天蔽日的浓雾,天地间充斥着湿润的寒意,令人有寸步难行之感。而梅尧君脚步却是极快,甚至连两颊也因此微微泛红。若只是要回房,是不值得梅尧君如此的,陆竟想,梅尧君应是急着去见初九。
回到院子,却见初九的房门紧闭着,梅尧君一怔,恰好遇见十八从旁经过,陆竟会意地拦住他,问道:“小孩,你家观主呢?”
十八道:“观主不在。”
“那是去了哪里?”
十八只道不知,然后游魂般地走开了。
梅尧君对着那黑洞洞的窗户看了半刻有余,抬脚便往外走,吩咐陆竟道:“我四处走走,你不必跟来。”
梅尧君说是四处走走,果真便漫无目的地在清微观溜达。说来也是奇怪,事情未解决时,他比谁都焦急,如今事情终于了结,反倒心平气和起来。
天气依然是冷,不远处的景物都半陷在稠白的云雾中。雪是白的,天是白的,云雾把天与地连成一体,正是一片鸿蒙未开的混沌景象。恍惚间,梅尧君不知自己行到了何处,抬眼只见微风鼓动着浩浩的雾流,向幽深的山涧涌去。山崖边,一棵老松,一方石几。有人拍净了石几上松软的积雪,盘腿坐于上方。梅尧君仿佛看到蔼蔼蔚蔚的浓雾在瞬间消散,天地山川骤然分明,混沌初开。而耳边烟云涌动、鸟兽啼鸣的声音也静了下去。梅尧君宛如踏入了一片宁静而欢喜的境地,这片境地,除开他与初九,再无其余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
☆、捉奸
白雪覆地,梅尧君宛如在一场柔软的梦里跋涉,越是往前,便越接近清醒,而至梦醒,一低头,是初九苍白冰冷的侧脸,像是用夜间落下的新雪捏成。
或许是想什么出了神,初九此时才后知后觉道:“梅公子?”他抬起头,隐隐带着笑意,安稳而迟钝。这种微笑往往能在半梦半醒的人脸上看到,正如一个象征:他总是游走在梦与醒之间,又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因此无处可去、浑浑噩噩,不像梅尧君,梦得入迷、醒得彻底。
梅尧君像是有意回避,快速地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投射到眼前浩渺的苍烟云海中。“今日你为何没去?”自然指的是方才一会。
初九道:“去亦可不去亦可,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贫道便没有去。”
这个回答无可辩驳,梅尧君挑了挑眉,道:“事情了结了。”
初九愣了一愣,才道了声“哦”。
梅尧君看见他一闪而过的表情,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他也明白,他的“了结”并不是初九的“了结”,但他迟疑了片刻,依然开口说道:“他们都承认人是江白杀的,不日便离开清微观,接下来,各派会派出人手,追查江白行踪、剿灭沉檀宫……那,你现在肯跟我回去了么?”周围分外安静,梅尧君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乱撞,却听不见初九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蹲了下来,视线正好与初九平齐。他伸手拂落掉在初九头顶的碎雪,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抖得厉害——他早已是强作镇定。梅尧君平稳了呼吸,又问:“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回去?”
不出所料的,梅尧君没有收到任何答复。他笑了笑,哽咽了半天才能再次发出声音:“初九?”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唯独这回,梅尧君不希望听到答案,甚至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然而初九开始认真而又平静地思考这个问题,他略微抬起头,视线越过松树枝条模糊的边缘、越过蓊郁的山岚和云雾,搜寻着像墨迹般晕开的峰峦轮廓。很久之后,他答道:“也许是吧。”
梅尧君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又突然冲上前去,扣住初九双肩,把初九紧紧按住,“你胡说!你骗我!”
初九的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枝干上的雪“刷”的一声响,紧接着大块大块地落下来,落得两人满头满肩一片白。
“你明明……你明明说喜欢我的,”梅尧君眨了眨眼睛,“怎么会又突然不喜欢了呢……”
初九无动于衷地用手指擦去梅尧君眼角的泪水,他在心里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啊……
初九也不知道。初九从来没有弄明白这世上的任何一回事,生死、爱憎,曾经泰山般地从他每一寸骨骼上压过的事物,又曾经在转瞬间云消雾散,他木然而又清醒地咀嚼着这其中的每一刹那,然而他仍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何缘起、又因何缘灭。他一直麻木不仁地活着,唯有与梅尧君相识的那一年最是真实。这之后,他再次坠入虚无。
两人正无言间,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琐碎忙乱的脚步声,初九一惊,正要推开梅尧君去查看究竟,却闻得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道:“快看,我料得不错,他们两人果然是有私情!”
十步开外,以刘堂主为首的一批武林人面色各异,面面相觑着,彼此默契地一言不发,与肢体相缠的梅尧君、初九沉默地对峙。方才,梅尧君惊怒之下,整个人压在了初九身上,握住对方肩膀的双手,正好环成一个暧昧温情的姿态,而他刚哭过,正是双眼通红,这副样子落到旁人眼里,自然是百口莫辩。
梅尧君却面不改色地从初九身上下来,走到一旁,冷笑道:“诸位兴师动众的,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一样什物被抛落至梅尧君脚边。梅尧君垂下眼帘,低着头,用脚拨了拨,那块东西半埋在雪里,颜色、形状甚是眼熟,正是他今日凌晨方交给刘堂主作为交换的印信。见了此物,梅尧君心下顿时了然。
刘堂主眼底的得意只有短短一瞬,随即他义正词严道:“他今日想用此物贿赂在下,要在下在会上咬定江白即是这几桩血案的元凶。在下心想:若问心无愧,哪里用得着这些蝇营狗苟,想来定是做贼心虚才至于此。刘某心虽不愿,但仍假意接下此物,端看他背后有何作为。果然,现下一幕,应让诸位心中明了:梅尧君与初九关系匪浅,他为帮初九撇清嫌疑,故有私下重金贿买之行径;为替初九遮掩罪行,不知之前梅庄还有过何等不堪入目的举动!”
“这……”“竟有此事?”众人闻之色变,纷纷交头接耳。其中亦有受了梅尧君钱财的,此时虽是心虚,却也作出一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模样。
梅尧君听了,既不辩解,也没有愤怒。
初九走过去,捡起掉在雪地里的印章,翻过来一看,底部篆写的文字显示其正是梅庄之印。
梅尧君低声道:“你自可离开,此事与你无关。”声音很小,刚刚够让初九听到。
见他两人交头接耳,刘堂主又是冷笑:“没想到梅庄公子竟同清微观观主有这么一段旖旎良缘,真是叫天下人都开了眼。”
姚妙机在一旁,早已是脸色铁青,听闻刘堂主这句话,罕见地站在了初九那边:“刘堂主,我清微观上下均是出家之人,你休得胡言!”
“胡言?”刘堂主失笑,“你不如问问初九观主,我可曾有胡言?”
梅尧君生怕初九又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抢白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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