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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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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尧君生怕初九又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抢白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没有半点干系。”
刘堂主敛了笑容,道:“梅公子此话不假,但若是你与初九观主关系非同一般,那么你为观主所做的证词真假恐怕就存疑了。如今又有以财物收买人心一节,其中原委更是值得玩味。不知梅公子对此可有什么说辞?”
梅尧君缄口不语。
刘堂主心下大悦,与众人说道:“看来,此事已然分明了。这两人有私情在先,梅尧君为之辩解的话语做不得数;而初九杀人,人证物证俱在,若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观主的清白无辜,恐怕你是要预备认罪伏法了。”
梅尧君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有意无意地站到初九与众人之间,道:“我与初九的关系是一节,血案真凶又是一节,两者如何可以混为一谈。说我徇情做伪证,难道是因为刘堂主你素来公私不分遂以己度人了么?”
“梅公子伶牙俐齿,在下自愧弗如。但伶牙俐齿也无法颠倒黑白,今日所见所闻,自有公论在人心。梅公子,武林各派因仰慕梅庄之景行,故而托福以重任,而你之所作所为,实在难孚众望……”
“够了!”姚妙机见双方争执不休,竟而出言打断,他把目光投向梅尧君身后的初九,郑重其事道,“初九,你有什么解释?”
众人屏息凝神,预备着他会来一场洋洋洒洒的高谈阔论,然而初九只是摇头,道:“没有。”
“你……”不止其他人大失所望,姚妙机也是一窒。
梅尧君甚感意外,正要回头,想到方才两人的僵局,又硬生生把转到一半的脖子扭回来。
“初九,你之清白与否,不仅关乎你一己之身,你居观主之位,更与清微观息息相关,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姚妙机谆谆诱导。
没想到姚妙机平日对他甚为苛刻,今日却多加维护,初九虽存感激,仍只是道:“初九不曾伤过聚丰楼一条人命,更不曾对师父出手。至于刘堂主之怀疑,乃是情理之中,初九无话可说。”
“好,既然初九观主不打算为自己辩解,那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刘堂主冷笑道。
梅尧君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刘堂主道:“身有嫌疑而逍遥法外,恐不能令众人信服。在事情最终查明之前,要先委屈初九观主暂时禁足了。”
初九点头道:“贫道没有异议。”
“哼,我清微观观主竟要受外人胁迫,此等自古未有之事,真令观中上下颜面扫地!”姚妙机拂袖离去。
适才梅尧君试探着一问,不料却得知初九如今已对自己无心,还没来得及肝肠寸断,又见他宁愿授人把柄,也不愿当众否认两人的关系,这好似把梅尧君心剖开,以为他要再撒一把盐,落下来的确是一层白糖,虽仍是痛,总好过雪上加霜;然而此行又更便宜了刘堂主上下其手,不知他还要借此兴出什么风浪来。
梅尧君沉吟间,刘堂主又来生事:“而梅公子你在此事中如此积极作为,动机定不简单。在事情彻底明了前,也不能说一点嫌疑没有。”
“这……怕是不好罢。”有人低声对刘堂主道。
此话一出,博得纷纷附和:“是啊,纵是梅公子为情所惑,有不当之举,因此追究,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刘堂主道:“不然。今日他可以为初九贿买人心,明日说不准又会有什么新的举动,任其作为,难防他混淆黑白操弄是非。”
算盘打到自己头上,这是梅尧君始料未及的。而他向来不惧事,便回问道:“哦,那刘堂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梅公子最好也禁足在清微观中,以示诚意。”
梅尧君失笑:“我还以为刘堂主想出了什么绝妙的花招,若只是如此,又有何不可?”
初九大惊之下,直摇头道:“此事不可……”
梅尧君恶狠狠地回过头去,瞪视着初九,咬牙切齿道:“初九道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初九被这么一堵,果然不说话了,默默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该是个泥土地神,最不济也是个泥道士,怎么就混到菩萨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
梅尧君回到院中,四处找陆竟而不见。
初九道:“他也许是躲起来了。”
梅尧君没吭声。如果陆竟真如初九所言躲在某处,那是最好不过,而刘堂主分明是蓄谋已久,若他提前出手捉了陆竟,那梅尧君的处境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初九倒是很自若,忽略被禁足一事,实际与平时并无差别。站在檐下,唤了句“十八”,俄而便有一个小道童快步走来,立在两人跟前。
“去烧盆水给梅公子洗脸。”初九吩咐道。童子得了令,又无声无息地跑开,闪入一侧的厢房中。
梅尧君这才自觉自己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眼眶也带着略微的红肿。顿时面红耳赤,支吾着说不出话,最后索性气急败坏地走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初九不知受了谁的蛊惑,竟这般地无情无义,梅尧君又是沮丧又是气愤;兼之棋差一招被刘堂主倒打一耙,更是情场事业双失意。爱上了谁就好似向人交出自己的把柄,从此一颦一笑都为之所操纵,喜怒哀乐全不由自主。梅尧君被初九勾得怒气冲天,关上门后,又不由自主地趴到窗边,可谓是贱极了。
他看见初九穿过檐下的阴影,吱呀一声推开房门,然后消失在阖上的两扇门后。一路是既安静又平静的。对比自己的心绪难平,梅尧君越发觉得自己贱不可耐,忍不住鄙夷,同时又有些顾影自怜的意思。
积了一腔怨怒,忿忿然坐到榻上。偏生这时候响起了剥啄的敲门声,梅尧君正愁无处泻火气,便带上了三分愠怒:“是谁?”
门外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道低弱的声音:“公子,观主吩咐我送水来。”十八端着满当当的一盆热水,两手颤颤巍巍。
梅尧君无故将火气撒在这个孩童身上,难免愧疚,气消了大半,忙起身把他放了进来。
十八不像寻常小孩,既不爱哭也不爱笑,甚至于一日说不了几回话。这种孩子多半是心智上有什么不足。他把水盆放在桌上,把一幅巾帕按在水中,浸湿后,拧到半干,递给梅尧君。
梅尧君回过神来,从十八手中接过巾帕。他的手比十八的大上许多,显得十八楚楚可怜,蒙这么大小的孩子为自己热水洗脸,饶是惯于被人伺候的梅尧君也不禁有些汗颜。他从桌上的食盒里抽出一屉点心,让十八捡着吃。
十八也不扭捏,抓起一块便塞进嘴里,全然不顾梅尧君在旁。梅尧君的点心,自然是美味的,可他尝到这种平生未尝过的美味,面上也毫无变化,好似在吞咽一把面粉一般。梅尧君看他种种作为,不认为他是愚钝无礼,而是觉得他比常人少了几种感情。
初九是怪人,初九的徒弟自然也是怪人,所谓人以群分,正是这个道理。
梅尧君顿生好奇,丢掉先前的不快,坐至十八旁边,略微低伏着身子,眼睫几乎要触到对方的脸颊,问道:“你叫十八?”
十八顿了一下才点头。
“你多大?”
十八想了好一阵,才说:“十三。”
十三已然是不小了,若生在读书人家,这等年纪四书五经都得看会了。“你是何时遇见的你师父?”虽开口问了,梅尧君心中有数,总不出这一年的光景。
果然,十八回答,说是今春。
梅尧君又问:“你家在何处?”
“长安。”
这下梅尧君却又疑惑了,他家在长安,那如何遇到初九的。
“爹把师父带到我们家中。”十八道,他吃饱了点心,便把点心推回桌子中间,用袖子一抹,把脸唇沾上的点心渣尽数抹掉,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那日爹进城去,回来时车上便多了个人,爹说是在路上捡的。”
“捡的?”
十八点了点头:“爹和娘把他抱进屋,关上门,不许我们看。一会儿又说师父快死了,想把他搬进柴房。”
“快……快死了?”虽是近一年前的事,仍教梅尧君听得心惊胆战。
十八听不出梅尧君语气里的异常,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断断续续想起来一些,便说给梅尧君听,“后来……师父下不了床,醒着时会陪我说话。”
“都说些什么?”梅尧君问道,他的眼神软软地落到前方空气中的某处,看出了神。
十八低下头,甚是吃力地回想,奈何一无所获,“忘记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师父身体好了,可以下地走动。他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还会帮我们翻院子里晒的草药。”
想到初九靠在椅背上,痴憨地打着呼噜的模样,梅尧君忍俊不禁,道:“他倒是悠闲。”
无意中瞥见地上莫名出现的雨滴般的水晕,十八转头,看见梅尧君正用力地用袖子擦脸,心里很是不解:莫非他吃了桌上的点心,沾到了点心渣?
梅尧君沉默了很久,他不开口,十八便也不说话了。他们并排坐在榻上,背对着一扇西开的窗户。日光从身后照来,给后背染上了一层聊胜于无的暖意。窗户的影子流水般淌在十八脚前,十八忍不住用脚去踩,却听见寂静中不知有谁在低声啜泣,细听时,那点若有若无的声音又无迹可寻了。十八便怯怯地缩回脚,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这位陌生公子复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带他回来的是哪一日么?”
十八摇头。
梅尧君再次沉默了片刻,对十八道:“你退下吧。”
十八从榻上跳下来,端起盆往外走。院里铺着大片的白雪,日光投射下发出白晃晃的亮光。十八眼角捕捉到这片明净的雪地,出了片刻神,回头对梅尧君说道:“公子,我想起来了,那日下了一场雪,好像……是今春的最后一场罢。”
“是么……”梅尧君低垂着眉目,恍恍惚惚道。
他怎会不记得,今春最后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得很大。春雪夜里,他穿过寒冷昏暗的长廊,去见他陌生的新娘。他记得新房既香又暖,像一枚热气腾腾的糕点,而洞房花烛夜,正是男人一生风光最好的时候。他沉浮在令人晕眩的暖香中,沉浮在一生风光最好的时候,也正是这个时候,初九正在死去。而他很久都不得而知。
江白逮回沈萧疏之后,将人按倒强行弄了几回,渐渐觉得无趣起来——强|奸固然有强|奸的趣味,可若每次都搞得满身大汗鲜血淋漓,就不免煞风景,也不是欢好一事的旨趣所在。他改换心意,不让沈萧疏陪他上床,而让沈萧疏陪他练剑。
沈萧疏多年以前被他废去武功,很是消极了一阵子,当时,可谓是天昏地惨天塌地陷。就这么一死了之,心中自然难平,索性将逞武扬威的记忆全数抛去,装作是个全无前尘的人,苟且度日。再后来,想起当年之勇,只觉恍若隔世。隔世的自己便不是自己,隔世的痛失便不是自己的痛失,因此也淡然了。闲时还能指点两手初九的剑法,心中既无失落也无追念,饭是一般地吃、觉是一般地睡,人生好似一马平川,一眼便能从一头望到另一头。可见活着虽然苦楚实多,但因为人往往忘性大,因此那些苦楚终究也不算什么了。
江白问他:“你要陪我练剑么?”
沈萧疏惫怠地抬起眼皮,往窗外瞟了一眼,道:“冷,不去。”
江白冷笑着,抬手把窗户一掌轰开,两扇木窗不堪一击,沈萧疏撑起身子,探出光秃秃的窗口往外一看,只见些碎屑残渣七零八落在雪地里。冷风灌入,冻得沈萧疏拢紧了袍子,一语不发地随江白出了门。
两人各据东西而站,间隔一丈有余,是个分庭抗礼的姿势。江白折了枝桂树的枝条,抛给沈萧疏,自己又另折了一枝,以握剑的姿势握住,那头沈萧疏却随意地将它拈在指间,人也是无精打采地叉脚站着。
江白道:“我不用内力,我们打一场。”
沈萧疏缩了缩脖子,道:“几十年没练过,手生。”
江白不管他的托词,飞身而起,掠向沈萧疏。沈萧疏原先还没有反应,直到江白逼至跟前,才竖起手中树枝,挡开江白,又把那截树枝在手中轻巧地倒转,刺向江白右肩窝。江白极知进退,见他来攻,便果断收势,往左侧一闪,使得沈萧疏一击落空。
这一回合,两人并无先后胜负之分,可知沈萧疏虽说不愿,临战仍是全力相抗、寸土不让,不肯输给江白分毫。
江白见他瞬息之间便完成一攻一守,招式衔接宛如游龙飞虎,迅捷至极,更不肯掉以轻心。转眼间沈萧疏便已稳住身形,向后反手一刺,江白见状,翩然后退了几步,并不是为退让,而是以退为进。他
双脚紧紧抓住地面,像蜘蛛盘踞在网上一般自若。片刻之后,沈萧疏飞扑而至,长枝直指他面门。江白不闪不避,而是挥动树枝,狠狠劈在沈萧疏手中武器上,那股力奇大无比,透过纤细的枝条,传到沈萧疏手上,把手腕往外荡开了几分。耳畔传来噗嗤一声轻响,不知是谁手里的树枝承受不住攻击的力道,裂了缝。
两人来不及查看自己树枝的状况,江白趁沈萧疏还未站定,向着他横劈而去。沈萧疏方见识过他一击的威力,知道此招非比寻常,大意不得,遂以脚扣地,支撑身体向后弯曲,竟弓成了一个半弧。江白的枝条从他身体上方横过,又快速收了势,转攻他落脚处。沈萧疏却如一把张满的弓,有力而灵活,双脚在江白剑尖所及前弹开,以手撑地,一个后挺,跃出丈许地。
这样的动作,沈萧疏年轻时还做得,如今已不复壮年,又疏于练习,一套下来,已觉腰腹酸软。其后两人过招,亦是险象环生。江白每一招皆有余地,进可攻退可守。沈萧疏却把招招使到了极致。一纵身,是疾;一翻腕,是奇;一扬臂,是险;一前突,是厉。好似华山峻岭,起落间气壮山河、崩云破日,没半分保留,让江白也禁不住为之微微一悚。
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缠斗了不止三十回合。原本覆了满地均匀的深雪,新缎子一般的,被踩踏得打了褶起了皱。
江白不禁笑道:”你说你手生,如此看来,实是过谦。”
沈萧疏不屑道:”若是从前,你早该魂归西天了。”
江白闻言,想到自己竟未曾与全盛时的沈萧疏战过,便废去了他的武功,着实是可惜了。女子的好最在于相貌,而男子,尤其是武人的好,则在身法功夫,无论是女子的容貌,还是男子的功夫,好的东西,平白毁了去,都是可惜的。江白有些轻微的后悔,这份后悔又像飞虫,在他心中投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无关痛痒,只堪作为点缀,供他闲时赏玩。
趁江白一刹那的心不在焉,沈萧疏提“剑”纵身扑向江白。谁知江白分心是假,诱敌是真,早已做好准备,一腿扫向沈萧疏右腕,沈萧疏一个不备,武器脱手而出,身体却由于惯性继续向前。江白手中的枯枝直取他的咽喉,相差不过一分。
“承让了。”江白微笑道。
话音未落,沈萧疏就伸手攀上指向自己的树枝,微一用力,就将那树枝折断。江白正疑惑他此举用意为何,却见沈萧疏左手控住他右肩,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将他扑倒在地。周围的白雪受到下落的冲击,如泥尘般溅散开来,一瞬间,江白眼前犹如云遮雾罩,正恍惚间,渐渐稀薄的云海后探出一点尖锐的锋芒,向他左眼扎来。是沈萧疏,骑在他身上,倒转那半截树枝,对准他左眼刺下。树枝的前端几乎触到江白的睫毛,只要再进半分便能取下他一只眼睛,便是这个人,在二十年前趁他伤重打败了他,若是他不爱他,他便会死,可他爱沈萧疏,于是沈萧疏便生不如死。江白的情爱和淡漠,以及所有的情绪,均是有剧毒的,又容不得拒绝和抵抗。
不知从哪里横来一只手,稳稳抓住沈萧疏手腕,树枝悬在江白眼珠上方,正要大功告成,却功亏一篑。沈萧疏似是不敢相信,仍用尽力气,试图再把手腕下压,全身都因为用力而轻微地颤抖,却仍是分毫不动。
江白面无表情道:“够了么?”
怎么会够呢……明明还远远不够……
沈萧疏丢开树枝,从江白身上下来,颓丧地瘫坐在一侧。江白也在原地半坐着,眺望远方某处。过了很久,江白才缓缓说道:“反正你逃不掉也杀不了我,真要这样过一辈子?”
沈萧疏听见这句话,觉得十分荒唐。然而他不想反驳,也不想动弹,他只想走进一片荒无人烟的雪原,把自己埋进冰冷的深雪中。
作者有话要说:
☆、贼心不死
初九在梦中听到一缕琴声,断续幽眇,鬼火似的,琴声充盈耳中,缠得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便醒了。
窗外天光大亮,又是个晴天。晴天固然是好,可美中尚有不足,那游魂般的琴声却并未随梦境一同偃旗息鼓,仍是在耳边作响。初九方睡醒,神智有些迷糊,心道难不成是噩梦成了真,一时也没防备,推开窗,复又见到贼心不死的梅尧君在檐下弹琴,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口中喃喃道:“阿弥陀佛……”又赶紧改口——“玉清圣境元始天尊、上清真境灵宝天尊、太清仙境道德天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知躲不过,初九不闷在壳子里做那缩头乌龟,梳洗完毕后索性推门而出,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之感,心绪格外萧索。
梅尧君一听见响动,刷地抬起头,巴巴地看向初九,心如擂鼓,把指下流出的琴声都盖过了。
初九笑眯眯地说:“琴声妙不可言,梅公子真有雅兴。”
“嗯……”梅尧君低下了头,他方才一惊,连连弹错了几个音。不过初九对音律乃是一窍不通,想必是听不出,不至于教自己颜面扫地,心下稍稍宽慰了几分,才复装模作样道:“区区雕虫小技,让道长见笑了。”话说到此处,又无话可说,梅尧君绞尽了脑汁才挤出一句话,“道长今日起得这般早?”
看了看日头,初九很是惭愧,道:“已很不早了。”
又一阵的沉默令初九后悔莫及,早知见面便是尴尬,何必要来。梅尧君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甚是局促,将前夜在被中打好的算盘忘了个一干二净,手心急出了一层薄汗。终于,他心一横,硬着头皮道:“若道长不弃,我献丑为道长探一曲罢?”
初九自暴自弃地想: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怕梅尧君如昨日一样好端端地突然发了狂,按住他又哭又闹;但见识过梅尧君狂性大发的模样,更不敢去触他的霉头。总之,横竖都是死,初九咬了咬牙,悲壮道:“好。”
初九蹑手蹑脚地踅过梅尧君前方,在一边的美人靠上正襟危坐着,装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梅尧君见他分明是把自己当做洪水猛兽了,一腔火气几乎要忍不住,但虑及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如此时暂且怀柔,等把他骗回来再来清算旧账不迟。梅尧君遂换上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柔声问道:“道长想听什么曲子?”
“这……”这又令初九万分为难,他哪里知道什么曲子,但此时是骑虎难下,只好道,“梅公子随意便好。”
梅尧君早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柔情万分地想:这人做了观主,竟还是个土包子!这等土包子横竖上不了台面,不如由他勉为其难地收容了,免得留在外面祸害人间。由此又记起另一些闲闲碎碎的往事,忍不住带了笑。他颔首思忖片刻,抬手弹了一曲渔樵问答。纵然初九是个听不出关窍的土包子,以梅公子的职业道德也不肯糊弄他,弹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一分也不敢错。千辛万苦弹完一曲,竟教他大冷天里热出一身汗。虽如此,梅尧君却忍不住有些自得,生出些许莫名的满足感来。
他佯作谦虚地转向初九,以为能听到他的夸赞,那料得到初九在一旁早已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魏晋了。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栏杆上,半低着头,不说梦话不打呼噜,只是安安静静的。梅尧君在他前方蹲下,仰着头,看了许久。初九伤重畏寒,身上不知套了多少层,整个身子被裹得圆滚滚的,偏偏脑袋又不大,兼之缩手缩脚,于是便像个不倒翁,十分可笑。他先前穿一套半旧不新的道袍,收拾干净了,也人模狗样,很能唬人,而现今哪看得出半分道家风骨。一张脸也是皮包着骨,被雪映得格外苍白,可以直接去地府讨个白无常的职位来做做。
因怕惊醒他,梅尧君伸到一半的手又颓然放下,像昙花短暂盛放后的低垂。梅尧君想:他都成这样了,我还和他置什么气。
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亦可使如死灰。
他心慌得厉害,像落水者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一样渴望抱紧初九,而他的双臂却只是虚虚地环着,能抱住的无非是烟尘雪雾、幻海流光。
说是软禁,其实与监牢无异。院外把守之人密密麻麻,除开送一日三餐,大门一律不开。梅尧君第一日尚且无所感,第二日便有些不耐,直至第三日,已忍无可忍。
早起,初九在屋内呼呼喝粥,透过门缝,看见梅尧君在院中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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