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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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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妙机将那只长匣砰地摔在地上,说道:“竖子休要得意,你们好好看看,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一观之主!”
  梅尧君漠不关心地扫过那只长匣,却是心头一跳,目光再也移不开,这件东西莫名眼熟,他应是见过的,只是一时记不真切来历。他缓慢而从容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梅尧君的问话被另一道声音盖过。“师父!”周濂见了它,猫一般地扑向那只匣子,将它捡起来,护在怀中,几乎忘记在场的梅尧君与陆竟,高声向姚妙机道,“你怎可将它拿出来?”
  这句话着实有违师徒本分,更令人生疑。梅尧君直觉其中定有天大的隐情,立即将目光调转,投向姚妙机。
  姚妙机虽还有气,被周濂一问,像浇了一头冷水,霎时清醒了七八分。因尚还顾忌颜面,作出一副怒不可遏状,道:“你懂什么?”一面又双手夺过匣子,有意无意地向梅尧君等人隐去。
  见了此貌,梅尧君甚感荒唐,笑了一笑,且因好奇匣中什物,说道:“手下无礼,唐突了道长,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放过这一回。只是这样东西道长既拿了出来,又因何向我等掩掩藏藏,不肯坦荡示之,难不成是吊人胃口?”
  姚妙机适才一时冲动,现已是后悔不迭,忙小声吩咐周濂将它送回去,整了整袖,回应道:“此是观内事务,不便向外人说起。梅公子若还记得礼节,应就此打住、莫再好奇。”
  “观内事务……”梅尧君若有所思,使了个眼色,陆竟会意,挺身向前,截住周濂。
  “你……”姚妙机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终究只是顿了顿脚,说道,“梅公子还是莫要太过肆意妄为,此地是清微观,不是梅庄。况你还有谋害刘堂主之嫌,劝你切莫一错再错、罪上加罪。”
  梅尧君正色,断然道:“道长言语中,已为我定了罪。那罪上加罪又有何妨!”抬头,对陆竟厉声道:“陆竟,把那样东西拿过来!”
  周濂大惊,抱紧匣子,退后几步,委屈道:“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顿时有“道士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之感。
  陆竟来原是做了求和的打算,哪知梅尧君无端地对这匣子生出执念,非要它一观,以致场面近乎失控。陆竟无奈,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几乎从未忤逆过梅尧君的意思,此举一番寻常,梅尧君脸上带了几分薄怒,重复道:“陆竟,拿下那匣子!”
  “住手!”姚妙机喝止道。
  见陆竟也不欲为之,周濂哀求道:“少侠,你是明事理的人,劝劝你家公子。”
  陆竟左右为难,问:“此内究竟是什么,果真不能示人?”
  周濂重重点了点头:“侠士信贫道一回,这样东西对你家公子没什么用处。”
  众人越是阻拦,梅尧君心中那股力越是强烈,引诱着他、撺掇着他、迫使他一定要看到匣内的东西,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至关紧要、不可不知的秘密。这种强烈的直觉违背理性,梅尧君虽也不愿使事态恶化,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那股气势汹汹、喷薄而出的冲动。
  就算与姚妙机为敌,又能拿他怎样。梅尧君闭上双眼,又倏然睁开,眼中凶光大盛,他再三重复道:“夺下它!”
  纵是百般不愿,陆竟仍迈开步子,向周濂逼近。
  姚妙机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本是烈极了的性子,焉能坐视梅尧君如此撒野,盛怒之下,也不再顾及后果,索性放开了,冷笑道:“你们要看,那便看罢。周濂,打开,让他看!”
  周濂知道姚妙机是一时气昏了头,此刻说的话自然是不能作数的。仍护着匣子,不肯松手。而陆竟已迫近了他,伸手来抢。一人死守,一人硬夺,来来去去之间,周濂一个不慎,那匣子应声落地,磕成两扇。一柄黑铁长剑,从中跌落出来,斜斜卧倒在两扇木板之间。
  梅尧君“呼”地从椅上站了起来,手撑在扶手上,双眼死死盯着那柄剑。
  那柄剑初看没什么特别,甚至显得有些破蔽。剑鞘上密布深深浅浅日月蚀刻的痕迹,缝隙中填补着铁锈与泥垢,光彩黯淡,再一看,又觉得那黑色格外幽深古拙,既是铁千锤百炼后的冷,又是山顶顽石风磨雨砺后的巍然自持。虽是兵器,却全无煞气,只是一味的静,像千百年杀伐沉淀出的超然物外。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梅尧君抬头,问道。他自然是认得这把剑的,初九对他说起过,王重阴把这把剑传给他,一道交给他的还有清微观,是恩师相授,又是一观之主的信物,岂能随随便便付与他人?梅尧君心跳如鼓,冲击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深吸了口气,拔高了声调,质问姚妙机:“你难道威胁了初九把它交出?”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写标题

  是了,假如姚妙机觊觎观主之位,强要把剑夺走,初九重病之身,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区区一个徒有虚名的观主,没了也不为可惜,可焉知姚妙机没有因夺剑加害初九。梅尧君越想越是后怕,浑身冷汗涔涔,脚下也虚软得像是踏在棉花上。
  姚妙机本心虚着坏了大事,可乍一听梅尧君的奇谈怪论,气得差点厥过去。“胡说八道,本道岂能容你如此揣测!”他怒发冲冠,方唤回的理智顿时又消弭无踪。
  周濂夹在中间,束手无策,简直不知该先料理哪头才好。梅尧君的误解固然是谬以千里,姚妙机的怒气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放任任意一边,都可致酿成大祸。
  然而,不待周濂将局势琢磨透了,梅尧君已先行踏出一步,逼问道:“你把初九怎么了?”
  姚妙机针锋相对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道行事光明磊落,不敢稍离正道,这等肮脏之事,莫说是做,即便是说一句,都要污了我的口!”
  “你说不是,那初九的剑怎会凭空出现在你手中?”梅尧君显然是不信。
  “观内事务,与阁下无关。”姚妙机大力拂了拂袖,转身背对梅尧君。他心道此时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预备搪塞过去。
  姚妙机口中的观内事务自然是与梅尧君不相干的,他一心只记挂初九安危,姚妙机不肯吐露剑的来历,他便退而求其次,改口道:“那你让我见初九一面。”
  姚妙机一惊,矢口拒绝:“不行!”又补上一句,“见他作甚么?让他再助你逃出去?”想借此堵住梅尧君的口。
  但梅尧君忧心切切,是打定了主意、非见初九一面不可,轻易敷衍不得。他顿了顿,想出一个委曲求全的法子,硬生生按下情绪,小声说道:“我不和他说话,只远远看他。”
  梅尧君性秉高傲,不善吞声忍气,这显而易见已是他让步的极限了。姚妙机想大抵世间红男绿女,一旦情根深种,都纷纷变作痴男怨女,迷失往日心性,与从前判若两人,这固然是极为可叹;然而,人死如灯灭,他也变不出个初九来。只好狠了狠心,依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你身上尚有嫌疑,也当知道避嫌、避祸。纵是你能不管不顾,清微观却不想授人话柄、落人口实。”
  “不愿落人口实是假,心中有鬼才是真。”诚意相商无效,梅尧君只有试激将之法,“初九重伤,信物却在你手中,这难道就不会遭人非议?”
  姚妙机是爆竹脾气,这一招果然奏效,周濂察觉大事不好,正要去捂住他的嘴,姚妙机却已快了一步,噼里啪啦地把话全数兜出:“剑是他主动要送过来,否则,我姚妙机一根手指也不会沾它。”
  “什么?”梅尧君愣住,“好端端的,他怎会把剑给你?”事到如今,有别于最初的质疑否定,梅尧君对姚妙机的回答开始半信半疑。但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初九为何要把却心拱手让人。
  姚妙机再三失言,分寸大乱,干脆破罐子破摔,顺水推舟,把实情说了:“他想自己将死之人,要它何用,不如生前托付出去,免去后来纷争,遂将剑交托给本道。”
  瞬息之间,梅尧君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他徒劳地张了张口,半晌之后才哑声说道:“什么生前死后……可笑、可笑你为了遮掩你之行径,编出这些无稽之谈来。”
  “公子……”陆竟若有若无地搀住梅尧君。他初听姚妙机的话,未尝不是难以置信;终归是局外人,定心一想,便发现今日所见的种种异状,都仿佛是在遮掩这个秘密,难怪清微观会闭观、难怪周濂总是闪烁其词、难怪姚妙机总是欲言又止……心头疑惑解除,然而却不如不解除的好。虚是红颜实是白骨,真相有真相的好处,世人却往往更贪恋虚幻的温柔乡,甚至不用别人费心罗织谎言,自己就要开始自欺欺人起来。
  惊闻初九死讯,陆竟虽与他不过点头之交,也见惯生死,仍觉可惜。况且,初九在公子心中地位非比寻常,猝然长逝,又教梅尧君该如何自处。陆竟托着梅尧君的右臂,隔着层层冬衣,依然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很是轻微,幅度极小,像安静的地表下,流淌在地脉里的岩浆。
  “公子?”陆竟忧心忡忡,又尝试着唤了一声。
  梅尧君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奋力挡开陆竟的手,摇晃了一下,靠着高几站稳了。他表情倒很是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什么异常,眼里的光却忽闪得有几分吓人,直直盯着姚妙机。那样的眼神,登时令姚妙机冒了一背的毛汗。
  姚妙机有意闪躲梅尧君的注视,但梅尧君一步步逼近了他。姚妙机心中直叹,果真是冤孽啊冤孽,红尘中的事,无非都从这七情六欲中来,纵然是有些快慰之事,到头来,也被这些苦楚抵消得一干二净,甚至苦楚更胜一筹,活过一遭,其实是吃了大亏。
  常人都说道士傻,心甘情愿钻进深山里,青灯长卷、粗茶淡饭,梆子声里,将一生虚掷了,哪及得上尘世间男欢女爱、纸醉金迷的快活。唯有到痛不欲生之际,才觉出道士的聪明。梅尧君沉沦世浪,固然是本分;初九自溺苦海,则是弃明投暗,为蝇头蜗角的温情,白白葬送了自己,真是天底下第一等痴傻之事。
  “我不信。”梅尧君说。他一字一顿,像是坚定,又像是在劝服自己。
  姚妙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哪能容得了你信不信。”
  梅尧君仍说,“我不信。”
  姚妙机便板起脸,道:“梅公子适才在本道面前诸般放肆之举,我可以不予计较;刘堂主那头的事,既是有疑点,也可再议。只盼你莫要昏了头,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梅尧君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还是那三个字——我不信,固执得惹人生厌,又招人可怜。他笃定地重复道:“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姚妙机并不理会他微弱又徒劳的抗争,径自对陆竟说:“本道会为你家公子安排住处,刘堂主的事,近日会寻个时机,与诸位料理清楚。”
  若在平时,陆竟绝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但梅尧君分明已失去理智,他只好先忍下怒气,回身对梅尧君说:“公子,我们不如先……”
  “闭嘴!”梅尧君厉声打断道,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把陆竟推得一个趔趄,又趁机追上姚妙机,一手攥住他领口,“我不信你说的,一个字都不信。”
  周濂一见,也急了,上手想要分开两人,却是徒劳。
  “我不信你,让我见初九。”周濂听见梅尧君的指节咯咯作响,显然是用尽了力气,被吓得面无人色。
  姚妙机却莫名冷静,他不愠不怒,拦下周濂的动作,任梅尧君发作,许久之后,才启口道:“本道并非是有意欺瞒于你,而是初九生前嘱托,他说在他死后,定不能要你知道。既是机缘巧合,你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修道之人,不以生死为意,也盼你能领会初九之意。”
  梅尧君果然松开了手,如遭重击般向后跌了几步,面色青白得有如恶鬼。陆竟看得心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得梅尧君大笑几声,喑哑道:“要我领会他的心意,他凭什么?我的意思呢?”
  姚妙机道:“自你带回他,伤情每况愈下,前两日终是不治,这也非他所愿,生死之事本不是人力所能左右。你莫太过孤执,自生心魔。”
  “够了!”梅尧君神若癫狂,背靠壁上,支撑住身体,一味地摇头,道,“任你说什么,我也是不会信的。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罢了罢了……”姚妙机既知劝说无益,索性由了他去。转身对周濂道:“你带他去见他罢。”说罢,径直走出厅外。
  周濂接过姚妙机扔来的烫手山芋,直觉想逃,却见梅尧君瞬时把目光对准了自己,无法,硬着头皮说道:“公子,你随贫道来。”
  一路不见有人,很快便行到一处山洞口。洞外已是寒风狂肆,靠近洞口,更觉寒气逼人。梅尧君的脚步迟缓下来,却仍痴痴地往内中走去。
  “这是?”陆竟疑惑且不安地问道。
  周濂咬了咬下唇,艰难地说道:“这是冰窖。”
  陆竟霎时间呆若木鸡。意识到洞内是什么,陆竟直觉不能让梅尧君进去,而梅尧君早已将他甩开不短的距离。
  “公子!“陆竟默念,咬牙赶上。梅尧君的声影消失在一处拐角,陆竟冲过去,没来得及开口,却被眼前所见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山洞内,满壁皆是厚厚的坚冰,不知从哪里散进的光,把洞内事物照出一层微微的幽蓝。视野依旧不太明朗,稍远些的地方便躲在团团黑暗后,看不真切。
  周濂没有跟进来,此地只有梅尧君、陆竟二人。
  梅尧君伫立了半晌,又抬脚往前行。而陆竟竟也忘记阻止他。没走几步,他却自行停下,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微微偏过头,命令陆竟:“那是什么?替我去看看。”
  陆竟心里咯噔一下,道声“是”,一步一步靠近了那里。陆竟习武,目力好过常人,黑暗之中,也能视物。他看见一块四四方方的方台,由冰砌而成,冰台上,平卧着一具身体,那人双手交叠在胸前,合着双目,面容宁静,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在此长眠。
  “那是什么?我看不清。”梅尧君颤声说道。
  陆竟想开口,却发现嗓子竟如锈铁一般,死活发不出声音。
  陆竟根本无需回答。他听见身后的梅尧君跌坐在地,竭力想压抑住,却无法抑制地恸哭起来。
  怎么会呢,初九怎么会死呢?这完全是毫无道理的。之前更凶险的时候,初九都熬过来了,梅尧君理所应当地觉得,这回初九也会挺过来,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想到初九命贱,很好养活,无需费什么心神料理,也是活蹦乱跳的,简直像道旁的杂草,生生不息的。这样的初九,怎么会死呢?也正因为如此,梅尧君总是有恃无恐:初九应该是在世间的某处,永远活着、等待着,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过了多久,只要梅尧君愿意,伸出手,便能拉住他,和他一起离开清微观,一起下山,一个一个地、一个不漏地完成之前对彼此的所有承诺。
  可令他始料未及,初九失约了。
  是他的疏忽,他早该想到的,初九是个江湖骗子,哪里有什么信誉可言?明明说好的不会死,说好的会同他离开,初九背叛了说好的一切,自作主张,一声不响地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门

  初九身上还是他常穿的那件道袍,神情也是一贯的安宁散漫,他的面容十分年轻,眉头舒展着,仿佛从未尝过人间的苦痛,爱恨是鲜明而短暂、珍贵而充盈的。这样的一幕,活像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喝醉了酒,于花下漫漫沉眠,只待金黄的晨光透过扶疏的花木落上眼睑、只待春花上甘甜清凉的晨露打湿鬓发,他就会打着哈欠、悠悠转醒,在江南湿润的薄雾笼住的街头,重新遇见梅尧君。
  也是有所不同的,他的脸色比从前更加苍白,面上结着细细白白的霜晶。梅尧君困惑不解,他轻轻擦去覆面的白霜。手掌的温度下,霜晶化成一颗颗水滴,仓促地从初九的脸颊划过,就像是源源不绝的眼泪。
  梅尧君双手捧着初九冰凉的脸庞,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心想:“你竟然也会哭?”说罢,又有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近在咫尺的脸模糊在涌动的水光里。
  然而,初九默不做声、一动不动,真可谓是冷漠极了,可这样冷漠至极的人,竟然也会哭。
  梅尧君抱紧他,躺在他身边的冰上,恶狠狠地问道:“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双臂环住的身体冰冷坚硬,宛如一尊无动于衷的石刻。梅尧君想起山洞的那一夜,初九软软地窝在他怀里,大氅的绒毛不经意地蹭过他鼻尖,那时的触感尚是温热柔软的,隔着布料,心脏的搏动均匀而轻微地振荡两人相贴的肌肤,几乎要叫他忘乎所以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也软了,他轻轻拢着初九的鬓发,温言相劝道:“你醒过来罢,我不怪你吓我。”
  初九没有说话。
  梅尧君使劲眨了眨眼睛,耐心地劝说:“本公子和你不一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绝不再对你生气了。”
  “公子,”陆竟看不下去,强行把梅尧君拖拽起来,想要分开两人,“初九观主他已经死了,你这又是何苦?”
  “你放开我!”梅尧君被他从初九身边拉开,努力挣扎着,想要回去。但他使不出一丝力气,硬是被陆竟半拖半抱地移出了好一段距离。
  他又气又急,神智也昏聩不清了,眼看着初九离他越来越远,重新隐没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瞪大了眼睛,悲痛欲绝地高呼一声。
  陆竟见他满脸都是泪痕,何尝不是于心不忍,但事到如今,只能狠狠心,闭上眼睛,将他往冰窖外拖。就在方才的拐角处,梅尧君又突然来了力气,把陆竟一撞。陆竟一时不备,松了手,正要将他拉回来,却见梅尧君没走两步,就委顿地跪坐在地,垂着头,张口便是鲜血泉水般地涌出来。
  陆竟脑中轰的一声响,双脚一软,再也站不住,他连走带爬地移动到梅尧君身边,高声喊道:“公子,公子你醒醒!”
  梅尧君嘴角沾着血,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省了。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梅尧君一日中多半是昏睡着,醒来也神情恹恹的。他脑子有些不好使,有时还记得初九已经死了,有时又迷迷糊糊地看到初九身披深色斗篷,在漫天飞雪中向他走来,吱呀一声,他看见初九推开房门,在他前方坐下,背对着他烤火。他竭力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一些,却是从梦寐中醒来。火盆里烧红的木炭霹雳啪啦地爆裂出火花,窗外的天地也是一片素然纯白的景象,硕大的雪花无声地落了下来……一切与梦中所见别无二致,却单单少了个初九。
  他还住在初九的院子里。姚妙机以为,让他在这里,免不了睹物思人,病情说不定更加严重,于是先安排他住在别处。可病情并没什么好转,梅尧君又这样要求着,只好把他送到此处。
  清微观见到这般情状,也很是为难。已经死了一个,难不成还要再搭进一条人命?何况梅尧君并不是清微观的人,情况便更加复杂了。受初九邀请而来的武林人士,因初九的死,纷纷告辞回去。姚妙机尴尬地对刘堂主表示,梅尧君的情形实在算不得好,不如先暂时搁置前嫌,送梅尧君回到梅庄,治好了病,再说不迟。
  刘堂主听罢,只是笑,说道:“姚道长太不了解在下了,在下可不是如那帮人那般好糊弄的。”那帮人自然指的是那些离开的人,意思是如果事情不解决,他便不走了。
  姚妙机偷偷将十八藏了起来,询问了他事情始末,与陆竟所言一般无二,心里也动摇起来。但即便十八所说属实,但他是初九的徒弟,若没有实实在在的铁证,只怕站出来,也没人会信他的话。
  江白在自己的住处闲坐着,近来的事一件不落地落入他耳中。沈萧疏已经被他找到,初九的话恐怕也没人会信,因此初九是死是活他也不大在意。但不知为何,梅尧君却越发地碍眼起来,简直要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果梅尧君干脆病死,倒省了他的事;梅尧君不死,那他也只好亲力亲为,了结了他。
  杀掉梅尧君,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问题在于杀掉梅尧君之后,他好不容易在武林中重新树立起来的无害的假象,能否全身而退。
  照理说,他并没有把柄落在梅尧君手里,梅尧君的生死他也本该不大在意。仔细推究起来,大约是梅尧君假意与他合作,又阴他一把,令他至今耿耿于怀,甚至于欲除之而后快。梅尧君骗过他,他也要挟过梅尧君,照理也不至于如此。可再追究下去,江白可能不愿承认,梅尧君的小阴谋之所以令他难以释怀,大半是因为洗春秋的死。为了一枚随时可以毁弃的棋子,一个无关痛痒、不甚重要的爱慕者,铤而走险,确实太不理智了些,无怪乎江白会刻意忽略这个可能性。
  然而,不管怎样,对梅尧君的杀意,的的确确在与日俱增,这也是江白至今流连不去的原因。
  江白素来自律,鲜少饮酒,不知为何,到了清微观这危机四伏的地界,反倒有了情致,日暮时分,看天色是要落雪,温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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