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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未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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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沫垂眸浅笑,眉间少了往日那妖媚的气息,却多了几分温柔,“一直记得,不曾忘却。”他抬眼,忽见剪湖的目光顺着窗上镂空向外看去,似乎是停留在某个白色背影上。
  
  于情场打拼多年,晏沫早对这些红尘情事看得透彻,今日一见剪湖,便已瞧出了些许端倪。顺着剪湖的目光向外看去,晏沫见那身着白衣的少年被一群忙着拉客的小倌拥簇着,似乎显得有些窘迫,他略微眯了眯眼,又对剪湖问道:“那人是寻你而来的吧?”
  
  对此剪湖亦不隐瞒,十分坦然地回答,“嗯,真是个傻小子,让他别跟着我了,可他竟然还跟到了此处。”
  
  晏沫的视线从剪湖脸上扫过,继而又回到楼下那名男子身上,“那傻小子是看上你了吧?你看他那样儿,分明并不怎么喜欢这种地方,但为了你他却肯踏入这门槛,可见他把你看得很重。”
  
  听闻此话,剪湖终是扭过头来对上晏沫的瞳仁,“那又如何?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不可能得到什么真爱,我配不上他。”他顿了顿,又接着启口,“何况,我心里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晏沫并未立即回话,而是静默了须臾,又喝了几口酒,方才幽幽出声,“七岁那年,被赵大人买下却又因犯错卖给翦水榭时,我就为自己的以后做了打算,不妄想能得到什么幸福,或是再被什么达官显贵垂青,只盼若是有朝一日,我因为年纪的关系再也担不起这红牌的头衔,那我只想要一个很小的地方,让我安静地在里头等死。”
  
  说到这里,难免有些感伤,晏沫又喝了一大口酒,接着说道:“听前辈们说,翦水榭会给每一位过气了的红牌安排一名徒弟,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将所知道的承欢技巧传授给徒弟,如果能培养出一个新红牌,那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运气,只是常想,如果我收了徒弟,一定会尽自己所能保护他。”
  
  晏沫的这番话,听上去像是与剪湖说的内容毫无关系,但剪湖却能听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爱无处施予,所以打算全部给自己的徒弟吗?”
  
  晏沫扬唇一笑,不答反问,“不然呢?正如你说的,位高的人我们高攀不起,你亦为娼多年,当知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本不该对恩客动情,既然如此,我只好将我的爱给我的徒弟,若是可以,希望他不要走自己走过的路。”
  
  剪湖被晏沫说得悲从心来,忽而又问:“晏沫,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赎身?”
  
  晏沫微笑着摇摇头,“想过,却不能。”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剪湖,你有所不知,当日我被领走后触了那赵大人的忌讳,所以被卖来此处乃终身契约,说白了是到死都不得赎身的,我这一辈子不管怎样,都只能呆在这里。”他目露怅然,不禁苦笑,“我今年已是二十有二,三年之后就不可能再接大客,到那时,就该收徒弟了吧?”
  
  青楼也好,男馆也罢,大多都是这么个规矩,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很难再接大笔生意,像他们这种以色侍人者,通常老得很快,待到花容尽逝,谁还愿意与你罗帐之内共享一夜春宵?而他,也不会奢求。
  
  关于晏沫离开后的这些事,剪湖从来不知道,他俩分开十多年不曾联系,那时不曾想过,待到重见时得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剪湖竟不知如何言语。
  
  他依然记得,十多年前,晏沫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曾是枕月楼里的小倌,他将这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小男孩视作弟弟,一直很照顾他,直至某一日,一位从京城来的大人看中了这个还没出台的小孩子,便将他买了去。
  
  干他们这行的,总希望能有个归宿,所以那时候,剪湖是忠心祝福晏沫并替他感到高兴的,却不料原来那个转机并不是幸福的开始,而是噩梦的降临。
  
  后来剪湖从嬷嬷口中得知了晏沫被卖去了翦水榭,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可没想到,原来中间发生了这些事,他很难想象当时才七岁的男孩,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察觉到剪湖眸中泛起的怜悯,晏沫弯了弯眉眼,笑着轻声道:“不说这些了,难得你还记得我,今天就让我来好好敬你一杯。”他举起酒杯,冲着剪湖摆了摆,“其实论年岁,你大我一轮,我理应唤你一声哥哥。”
  
  剪湖听他提及称呼,忽而笑开了,“你刚来枕月楼时什么规矩都不懂,见着我便直呼名字,所幸我这儿也不讲什么规矩,便一直由着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才想起唤我哥哥。”
  
  对此晏沫也有些害羞,不禁红了小脸,随后他又坚定了心念,认真地启口,字句间皆含着感激,“我仍是不习惯那种矫情的称呼,所以只唤这一次,剪湖哥,我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晏沫此生有幸遇你已是无憾。”言罢,他将那甘甜的桂花酿一口灌入腹中,姿态甚为洒脱。
  
  剪湖见之,立马也跟着将杯中酒水饮下,这之后,晏沫又给杯里斟满,接着提起玉杯,“这第二杯酒敬你我今日重逢。”
  
  剪湖看他敬上第二杯,就猜一定还有第三杯,果不其然,晏沫后又承上第三杯道:“这一杯,剪湖,虽然我小你一轮,但仍希望你能听我一句。”话及此,他又望向楼下,那名白衣男子仍旧站在原处,晏沫看了一眼,很快地将目光收回来,温和启口,“如果可能的话,请你给彼此一个机会,莫要为难自己。”
  
  (卷伍完)
  '2010…10…3 19:28:02 染°'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终于更了……
T T 每次上来都得认错,我知道我更得太慢了太慢了……不过还是想厚脸皮地求留言,求霸王冒泡。
话说,太久没写古文了,不知道笔法会不会有点生硬,如果觉得哪句句子念上去别扭的话,请自动跳过吧~
另外,我那新文有点冷,有人愿意去围观下赐个收藏赏些留言给点温度么?
鬼才设计师vs平面模特:




6

6、卷陆 卧榻共饮 。。。 
 
 
  桂花酿顺着咽喉滑入腹中,剪湖却说:“这杯酒我喝下,但是对于你提的希望,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他稍作停歇,才接着开口,“晏沫,我并非不懂你的意思,却是觉得奇怪,你明明应该最能了解我的心情,又何出此言?”
  
  晏沫的唇边挂着一抹浅到近无的微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在渴盼些什么,最初是自由,而后是归宿,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对着星星许愿,愿望就一定可以成真,直到自己被卖入这里,才明白一切只是奢望。”明明是绝望至极的话,却被他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调说出口,让人难免觉得有些违和感。
  
  可晏沫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言语与表情有何不协调,只轻柔地继续说着,“可是你不同,剪湖,这两样东西,你已得到了自由,如今又有人对你倾心,为何你不愿尝试一下?或许,你真的能找到属于你的归宿。”
  
  剪湖垂眸而笑,唇边稍带了些苦涩自嘲,“我以为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原来你仍是不懂,晏沫,暂不提我与那苏公子身份悬殊,只说我心里住了一个人,我这样勉强接受他的情意,亦是对他不公。”
  
  “离慕染是吧?”晏沫别过头,安静地望着底下,“我记得我离开枕月楼的时候,他仍叫凤歌,后来我于扬州与他有过一次偶遇,他倒是没多大变化,我听他身边的男子唤他慕染,便当是自己认错人了,可那天同在的有几位官员都是我的恩客,见我盯着他瞧,便闹着要我给他敬酒,我不经意间发现他腰间佩饰,方知自己并未认错人。可能是我变化颇大,他却没能认出我来。”
  
  提及旧事,总容易令人神伤,晏沫说:“那时候我看到离慕染看他身旁男子的眼神,就知道他俩关系特殊,剪湖,这世上的情爱之事本就如此,付出往往与得到不成正比,所以如果能找到一个真心愿意对你好的人,给对方开一扇窗又何妨?”
  
  听到这里,剪湖终于也忍不住朝着苏白的方向看去,“你又怎么能肯定那人确是真心待我。”
  
  晏沫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来,“感觉。”荒唐的答案,却莫名地让人愿意信服。是时苏白转过身来,像是有所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忽然向他们这边看来。
  
  晏沫对上苏白的脸,忽而怔了下,但很快地又回过神来,他问剪湖,“你可曾发现此人长得很是面善?”
  
  经他如此一问,剪湖又将苏白那张清秀的脸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而后回答,“眼熟是有些,但我并不认为我与他乃是旧识。”
  
  “我看未必。”晏沫微微扬了下唇角,接着抬起如玉般的食指指了指那楼梯方向,道:“他似乎瞧见我在看他,剪湖,要不要请你的朋友进来一同喝一杯桂花酿?”
  
  剪湖不语,而晏沫也只是莞尔。
  
  苏白似是真的看到了在那扇镂空雕窗之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瞧,于是抬起脚步往那间房去了。
  
  晏沫瞧他上楼,则起身给他去开门,对此剪湖并未阻止,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烦乱。
  
  苏白走到门前,甫要叩门,却见房门已打开了,而后一名模样端好的绝色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晏沫侧身给苏白让了条道,嗓音柔和中又带了几分轻佻,“这位公子请进,我……”他的目光刻意往屋里扫了一眼,接着启口,“与剪湖已候公子多时了。”
  
  “剪湖果然在这儿!”苏白一喜,旋即入了屋内,晏沫顺手合上门,紧随其后。
  
  这屋子的布局很是奇妙,先道这外间,由屏风分隔,屏风之内想是沐浴所需的木桶洗具,而屏风之外,却只有一张软榻,榻的尺寸很大,上头摆上一张矮几,可容得下四人共坐。而从苏白这个位置往内室看去,只能瞧见一张琴台,台面上那把琴应是好琴,放在里屋,怕是给恩客弹不全整首,就该干正事儿去了。
  
  苏白就往里头瞄了一眼,很快的又将视线收回来,对上盘膝坐在榻上的剪湖,那个男人却只自顾自地喝酒,纵是连瞟都不愿瞟他一眼。
  
  苏白心中不禁一慌,生怕剪湖是生了气,不满他这一路的跟随,他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方才那小倌却已凑了过来,笑着拉过他的手一块儿到矮几旁坐下,这才自我介绍道:“这位公子好生羞涩,不知当如何称呼?”
  
  晏沫这人生得标致好看,却没有那种落俗的妖气,他的媚很是内敛,只有在应付客人的时候才会露出惑人的风情,晏沫是觉得,若非恩客,则无需费太多的功夫去勾引蛊惑,那样的事儿干多了,下辈子怕也难投个清白人家,再来他本身也并不喜欢卖弄风骚,省得被人背后讲些难听的风言风语。
  
  “在下苏白,字子矽。”面对晏沫,苏白倒是不别扭,而晏沫更是自在得很,“我叫晏沫,苏公子,今日请您进屋,说到底,还是因为剪湖。”
  
  “晏沫!”剪湖看晏沫这势头,显然是要替他出头与苏白好好谈一场的样子,他担心晏沫乱说话,则连忙唤了一声。
  
  晏沫却只是回了一个浅笑,似是以此让他安心。却见他从桌下的托盘中取过一只玉杯,将杯中斟满酒水,而后又推到苏白的面前,有礼地启口,“苏公子,喝一杯桂花酿吧!”
  
  苏白还算得上洒脱,提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将玉杯轻轻放回到矮几上,见晏沫又来给他斟酒,他也不劝止,只对剪湖道出一声,“抱歉。”
  
  剪湖却是怔愣了下,略为不解苏白这句抱歉又是从何说起,眸中不禁泛起一层困惑的神色,“何以道歉?”他问,想着先前在桥边,他对苏白说得那几句话倒是说重了,真要说抱歉,似乎他来说更为合适些。
  
  而苏白自是也有自己的理由,方才瞧剪湖对他有意疏离,他心里确是难受得很,总觉得有些话堵在心里不说出来,就会憋得慌。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剪湖,是不是我让你觉得困扰了?如果因为今晚我说的那些话让你觉得难以接受,那我向你表示抱歉,但是,那些话我不会收回,因为我是真心的。”
  
  剪湖觉得苏白这人说话实在,就这点而言,他很是欣赏。他也不傻,又岂会瞧不出苏白对他的真心,方才他与晏沫道不确定苏白待他是否真心,要的也不过是个推拒的理由,事实上,他是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
  
  虽然剪湖与苏白从认识至今也就区区几个时辰,但很多时候,感情的虚实只消一个眼神便能辨出真假,很明显,苏白的眼中带着一种叫真诚的东西,这是剪湖无法忽视的。
  
  沉默了良久,剪湖复又喟然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低骂出两个字,“傻瓜。”这傻小子果然不是一般的痴傻,剪湖依然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子矽这么个少年侠士如此待他?
  
  “其实,不值得。”半晌之余,剪湖又浅呷了一口水酒,如是叹道:“我不过是一个卑微下贱的男妓,根本配不上你。”
  
  “那是以前,如今你已不是小倌。”苏白旋即反驳,却全然没有意识到晏沫仍在一旁,已将他的话听得明白。
  
  晏沫那人虽然认命,却并不下贱,苏白这话说得随意,却恰恰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晏沫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出于一种报复心理,他立刻回了一句,“就是啊,剪湖你现在已不是小倌了,再说了,人家苏公子也不见得有多清白。”
  
  这话说得极为不敬,以至于苏白闻之立刻蹙了下眉头,而剪湖亦是被吓了跳,赶紧拧了晏沫一把,训斥道:“别乱说话。”言下,他又对着苏白一个劲地赔不是,“实在不好意思,子矽,晏沫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莫要与之计较。”
  
  苏白起初脸色确是不怎么好看,但此刻听剪湖替晏沫求情,他也就不打算再多追究了,而正在这个时候,晏沫竟是又开了口,“苏公子,其实我也小不了你几岁,若按我七岁时你九岁来算,你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四而已,我说得对吗?”
  
  “你怎么会……”苏白一惊,又细细将晏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却始终想不起自己与此人相识,若说晏沫是枕月楼的小倌,认得他倒也说得过去,可偏偏这晏沫出身于翦水榭,却又怎会对他的年龄如此清楚?
  
  这厢苏白正困惑不解,那厢晏沫却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般笑着启口,“苏公子,晏沫七岁前都住在枕月楼里。”
  
  苏白的手握着酒杯,而就在晏沫的话音扬起之际,他的手略微地抖了抖,震得杯中酒水险些翻洒出来。
  
  晏沫仍在淡淡地笑,仿佛自己只是个看戏人,但剪湖却忍不住了,他纵是再迟钝,此刻见苏白这般反应,也当意识到了什么。
  
  “子矽,难不成你也在枕月楼里待过吗?”剪湖专注地凝视着苏白的瞳仁,试图在那对眸子里看出些什么,“你在枕月楼待过对吗?也就是说,在我们没有遇见之前,你就认识我了,是吗?”
  
  苏白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是,甚至就连这次你我相识,也是我设计好的,我以为你还会认得我,可是剪湖,你怎就将我忘得如此彻底?”
  
  “你……到底是谁?”伴着剪湖的问语,苏白笑得稍显凄楚,“我初入枕月楼的时候,有位长我十岁的哥哥在湖边救了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我,当时他摸着我的头给了我一颗杏子,告诉我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是他给了我生存的信念。就是从那日起,我对自己说:总有一日我会出去,等变得强大后再回来,然后带他一起离开。”
  
  他顿了顿,提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微甜的桂花酿一口饮下,接着启口,“可是,当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而那位哥哥,就是你,剪湖。”
  
  (卷陆完)
  '2010…11…4 19:19:19 染°'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爬来更新,默默召唤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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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卷柒 再忆枕月 。。。 
 
 
  对于苏白所说的事,剪湖有点印象,他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夏至,他刚祭祀完回来,就听说楼里又来了一批新人,当时他也没放心上,只在回房的途中路经后院的湖泊,见有个孩子似是打算轻生。
  
  其实在这枕月楼里,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而生轻生念头的小倌不在少数,剪湖见惯了这类的事儿,倒也不会觉得大惊小怪,只是那会儿,他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特别,即便是打算跳湖,可眼神却依旧坚定得很,那不是对求死的一种执念,却是对于某种信念的一份坚持。
  
  剪湖觉得这种眼神在欢馆中是很难得的,是时也不过想要留住些稀罕的东西罢了,正巧那时边上有个下人正在采摘杏子,他就向人讨要了一颗,而后走上前,装作随意地坐在那孩子身旁,将杏子送到男孩面前,“给你的。”
  
  剪湖不记得当初那孩子接过杏子后,自己是否真的有摸过他的头,但记忆中,那天他似乎和那孩子聊了会儿,具体说了什么,他如今也记不清了,隐约想起好像有谈到这楼里的小倌。剪湖说他也是枕月楼里的小倌,那孩子很惊讶,没多久又表现得很了然。
  
  那以后,剪湖与那孩子又在楼里偶遇过几趟,他看着当初的男孩一步步地往上爬,也听说了他的名字,叫“清杏”。当然,这绝对不是真名,干他们这行的,除却像他凤剪湖这种生在欢场长在欢场的,又有几个会用自己的真名。
  
  清杏,杏子,剪湖时常想:如果没有他赠予的那颗杏子,想必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清杏。
  
  有些事到如今,剪湖的记忆都已变得很模糊,但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或是某几句话记忆深刻。
  
  清杏走的那个黄昏,剪湖和几个小倌一块儿在楼道上看着,其中有个小倌就说:“清杏要是不走,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凤歌。”他们口中的凤歌,指的便是当时被剪湖处处保护着的离慕染。
  
  那日剪湖还问:“歌儿怎么了?”
  
  而后那小倌又道:“绝色啊,而且有手段,你看凤歌小小年纪就那般城府,若真登了台想要夺花魁之位,咱们中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而那清杏,自也是个为保全地位可不择手段之人。”
  
  就为这,剪湖与之大吵了一架,直至很多年后,他再度回想起这句话,方觉那个小倌对慕染的评价其实一点不错,只是,对于苏白的评价,却错得离谱。
  
  苏白此人正派得很,甚至不屑任何旁门左道以及下三滥的手段,在他看来,不管什么事儿都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来公平较量。
  
  但是当年还是孩子的苏白很少说话,嬷嬷有时叫他去斟酒,他也就提着酒壶去给人倒上一杯,有客人摸他,他便稍稍往边上避一避,而有种客人就是喜欢他这种冷清的性子,以至于那阵子,这个未满十岁还没正式挂牌接客的小倌却在短时间内人气大涨,不过追溯缘由,倒要说是无心插柳。
  
  此刻,剪湖手持玉杯,浅抿着那杯中佳酿,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半晌之余方才抬眸再对上苏白的瞳仁,那对眸子依然澄澈,里头也仍旧含着一抹坚定的光色,只是比之少时,似乎还多了些什么,那就仿佛历遍了世事,对于某些事的一种看破。
  
  看破,勘破,然而凡人,最难看破的却终究还是红尘。眷眷浮生,情之一字。
  
  苏白说:“我原以为,再见时你会认出我。”
  
  剪湖将酒杯放下,浅淡地唤出他的名字,“清杏。”
  
  “是,是我。”苏白一喜,他这人容易满足,从不会奢求太多,剪湖一开始没能认出他不要紧,此刻想起来一样会让他感到快乐,“剪湖,你终于想起我了。”
  
  一旁的晏沫想这二人定是有些话要单独说来,他若在场想必不太方便,于是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言下已姗姗而去。
  
  苏白明白晏沫的用意,这会儿倒是对之前自己无心说错的话感到有些愧疚,正此时,剪湖的话语又再度响起,将他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那么子矽,趁这会儿只有你我,不妨将话说个明白吧?”
  
  “嗯。”苏白专注地凝视着剪湖的双眸,用一种认真至极的口吻轻柔地问道:“剪湖,你如今已知,我亦不过出身男馆,又是否还会觉得配不上我?”
  
  剪湖并未答话,却是用一种很淡薄的目光盯着苏白瞧了一阵,苏白稍显紧张,只怕剪湖再次拒绝,于是连忙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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