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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相思-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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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杀了我罢……”
  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袁存厚眼睛亮得点了火也似,又是兴奋又是残忍,喃喃道:“哼哼,你再怎么硬,也熬不过老子的鬼惊九密!”
  烤得炽红的钢针准确稳定的寻隙入髓,剧痛仿佛无数把钢刀,几乎把越栖见切成了粉末,越栖见低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让……宋盟主来……我我只说给他听……”
  他痛得厉害失神力竭,竟看不到宋无叛就站在眼前。
  这个人微不足道,但廿八星经却是价值连城,宋无叛也不惜弯腰低头,道:“先背上一段给我听听。”
  越栖见像条搁浅良久濒临窒息的鱼,拼命呼吸着咳出嘴里的血沫,喘息兀自紊乱,开口却有些微的柔和笑意:“若诸有情,悭贪嫉妒,自赞毁他,当堕三恶趣中……”
  袁存厚自他开口,知自己绝不该多听一个字,忙往后退着要出门去,却听宋无叛已勃然大怒,一脚踹翻越栖见,厉声喝道:“妖人大胆!”
  他自幼失怙寄身寺庙,本是心底之伤不言之痛,越栖见所说偏偏又是一段佛经,袁存厚这等粗汉听不懂,宋无叛却明白其中劝诫之意。
  失控之下,不顾袁存厚仍在,咬牙道:“不肯交出廿八星经,我……”
  一言未尽,只听石门外一个清冷中略含怒气的声音传来:“你待如何?”
  宋无叛忙回过身,见一个人影已鬼魅般飘至袁存厚身边,轻功之佳,令人瞠目结舌。宋无叛反应极快,一呼一吸间,真气蓬勃,右掌呼的击向来人,而左臂暴长而出,如挥琵琶,却是要将袁存厚拉出必死之地。
  孰料他掌力将吐未吐之际,惊觉脑后冷风飒然,心中一凛,难道此人尚有强手后援?忙撤掌立了个守势,转身而视。
  袁存厚则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只觉肩膀被人硬生生的一扯,已面向来者,但见一双漆黑寒眸如刀出鞘,随后就是一股骇然巨力,一往无前的冲进自己的身体,像一把巨大的钢锉,所过之处,苦练三十年的金钟罩横练功夫如薄薄一层宣纸,骨骼爆响筋肉粉碎,紧接着胸口被一肘撞实,整个胸腔都塌陷了进去,一声惊呼未出得口中,已气绝身亡。
  而宋无叛一转身,不由得暗呼上当,那股脑后冷风,只不过是一柄雪亮的奇形弯刀,铮的一声,弯刀随刀尾的银链窜了回去。
  来人接住刀柄,淡淡说道:“要廿八星经,为何不问本座?”
  此人一进囚室,便直袭袁存厚,意在斩断自己的助力,以刀设伏,轻轻松松便绝了自己的援救,一举得手。这样的身手机变,宋无叛却不惊讶,只拧着眉头,强压着心底的憎恶仇恨:“苏错刀?”
  来人颔首,眸光转开,只顾看向越栖见,越栖见动弹不得,勉力睁开眼,迎上苏错刀的目光,四目交汇,越栖见眸中又惊又喜,更有种万事皆全的心满意足,苏错刀却只觉他一身血迹异常刺眼。
  宋无叛当机立断,双掌一错,势若奔雷,竟击向越栖见。
  苏错刀身形微微一滞,别无他法,只得错步挡住宋无叛的攻势,弯刀虽在手,却不能以锐利破浑厚,只怕他掌力余波扫处,使得越栖见受伤,当下也是伸手拍去,一丝不漏全接下来,硬碰硬对了一掌。
  两人兔起鹘落,都是转念极快,后着无穷的百战高手。
  贴身近搏中,宋无叛冷笑一声,一足自下而上撩向苏错刀胸腹,另一足则取越栖见的咽喉。
  苏错刀刀不能出手,又太过在意越栖见的安危,早就失了先机,一时滴溜溜滑开两步,伸臂便欲抄起越栖见,不想宋无叛一招青龙取水早候在那儿,神完气足以逸待劳,拍向他鹰窗穴,轻喝一声:“狂妄!”
  苏错刀叹了口气,也不变招,一把提起越栖见搂入怀中,另一手五指如莲聚,点向宋无叛掌腕处,看着是妙到巅毫的亦守亦攻,但自个儿心里明白,此番定要吃个暗亏了。
  他幼年朝不保夕,内力修习偏于求快,一味霸道狠辣,采了庄崇光的内力后虽跻身绝顶高手之列,但终究失之精纯扎实,宋无叛据传则是正宗的少林内力筑基,只要把苏错刀逼至硬拼内力的地步,就能稳居不败之地。
  两人指掌相交下,宋无叛被拂中太渊穴,半条手臂酸麻,不由自主往下一沉,明明输了半筹,嘴角却勾起一抹深切的笑意。
  反观苏错刀,尾指喀喇一声骨节错位,不过是区区小伤,谁料他脸色却倏然惨白,险些将怀里的越栖见又摔了出去,眼神中更有不敢置信的惊愕之色。
  越栖见虚弱得厉害,半昏半醒间,突然有滚热的液体淋在脸上,嗅到扑鼻的血气,心中登时仓惶,正要睁眼,却听苏错刀柔声道:“别怕,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第二十一章

  随后清亮的凤鸣之音大作,夹杂着拳脚掌风、轻咤怒喝,越栖见紧靠在苏错刀胸前,似身处风暴中的一叶扁舟,外界再怎么动荡恍惚,内心深处却只有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宋无叛一声隐含怒意的长啸,只觉眼前骤然光亮,身子一轻如纸鸢高高的飞了出去,又被一人十分粗暴的一把接住,耳边是那人急切的声音:“你随宫主先走,我截住这些龟孙子!”
  这把清凌凌的声音一入耳,越栖见忍不住一哆嗦,抬眼看去,果然见到叶鸩离一身雪白衣衫,单手握着一杆素缨长枪,飘飘若仙立在墙头,举手投足间英华逼人,绝无半点在七星湖时慵懒阴毒的模样。
  觉察到他的目光,叶鸩离蹙眉,用眼角的一点点余光瞄越栖见一眼,立即嫌脏也似松开揪着他后颈的手:“丑八怪……脏死了!”
  说话间长枪递出,铛的震开一把利剑,枪尖灵动,擦着剑刃挑出去,一收一放,那北斗盟的下属只一个照面,连颈带肩就穿了洞,惨呼一声摔出战圈。
  有一玉面少侠横剑而出,身手颇为利落,神态也相应的很傲慢,抬着下巴道:“在下冯……”
  没容他说完整姓名,叶鸩离啪的一抖枪缨,一轮疾风骤雨也似的攒刺几乎没把这位姓冯的逼出尿来。
  他使枪的手法异常奇诡,双手虚握,枪锋震颤不定,进退锐急,此番又是骤然出袭,冯姓少侠登时受挫,一着不慎,大腿已被豁开一条口子。
  伤不是什么致命重伤,奈何这是冯少侠初出江湖的首战,大庭广众之间,宋盟主眼皮之下,着实太伤自尊,当下勉强立住身形,正待拼死反击,却听叶鸩离傲然冷笑:“杀个鸡宰条狗居然还得知道畜生姓名……北斗盟的规矩可真古怪。”
  三尺长的枪尖往身后一撤,鲜血顺着刃槽滚落,叶鸩离眉目凛冽生寒,突的一脚将越栖见踹下墙头,长枪划出一个弧形,端端正正的指向紧随苏错刀而出的宋无叛,柔声道:“宋盟主,今年可替令堂拜祭梁红玉夫人了么?”
  就凭这句话,宋无叛这辈子攸关叶鸩离的所有期待就是八个字,生吞活剥食肉寝皮。
  越栖见浑身是伤,两丈有余的墙头若头重脚轻的摔个扎实,当场就能如叶鸩离所愿,奈何苏错刀已飘然赶至,伸手便抄住,头也不回飞掠而去,把身后一摊子的北斗盟大杂烩全留了给叶鸩离。
  他身法之快之奇,简直幻影闪电也似捉摸不着,围攻众人多是倒吸一口冷气,颇为气馁,连宋无叛身边有智囊之称的费天意都摇了摇头,微叹了口气,唯有一旁出自点苍的剑手华却邪双目陡亮,跃跃欲试道:“盟主,属下去追!”
  宋无叛淡淡道:“七星湖的宫主,哪那么容易被追上?走了就走了罢,咱们好生款待这位叶总管就是。”
  费天意扬声令道:“遮星铜网,上。”
  十余劲装汉子从隐蔽处纵身而出,一手长匕寒光闪烁,另一手乌沉沉的一团,撒开来便成了一片乌金网,网格间铁钩薄刃,犬牙交错,暗光森森。
  苏错刀是要杀,但先要除掉的,却是叶鸩离,七星湖多年积累,纵然式微,也还是一头巨兽,妄图一蹴而就,只可能自身先被一口吞噬尸骨无存。
  宋无叛眸光冷静而热切,此番北斗盟全力施为,本就意在叶鸩离!
  即便万一留不住人,也有后着会在七星湖的宫主和总管之间,埋下龃龉疑心来。
  费天意观战片刻,拍了拍华却邪的肩:“你剑法最辛辣,快去帮着守住南朱雀位,韩梧内力不继,手脚已慢了。”
  这等阵势最险恶不过,只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叶鸩离额头已是汗迹隐现,一杆银枪施展出来力道精微细腻灵动,枪尖点点,密不透风,与乌金网上的钩挠连连撞击,火星四溅,早寻到韩梧那处正是最弱一环,正欲破网而出。
  费天意低声道:“用飞弃九剑,只需急攻,莫要留力想着久战。”
  因华却邪是内侄,又特意交代道:“小心些个,据传此人精擅蛊毒幻术,不要近他的身。”
  华却邪对姑父的眼力十分信任,当即应道:“是!”
  心中却觉得,这叶鸩离白衣胜雪清冷秀拔,一招一式更是明光通透不带半分阴毒之气,着实不像什么污浊妖人,反而让人油然而生亲近之意。因此一招险绝必杀的野渡无人,换为了只取下盘的碧水东流。
  费天意武功不高,眼光心思却是一流,一转念已明白这小子犯傻,脸上不显分毫,心里却在痛骂他的娘自家的妹子,怎么教出这么个糊涂小子来。
  叶鸩离似已到了真气耗尽的地步,天罗地网中本就力拙难支,华却邪这一剑抵隙突来浑若天成,嗤的一声,银枪枪尖竟被一削而断。
  枪头落地,叮的一声清响入耳,这声音不大,但余音颤颤悠悠良久不绝,能钻入人的七窍心肝一般,在场诸人,都身不由己的一怔,待回过神来凝目战圈中时,却又尽皆一愕,叶鸩离身形急速旋转,衣袂翻飞中仿佛化作一缕诡异的白色雾气,恍惚不复有实体之感!
  时近入冬,苏错刀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如在冷风中生生劈开一条路来,越栖见在他怀里,四肢冻得发麻,胸口却还是暖洋洋的。
  但见正行在山道上,晨曦中落叶斑斓如画,一时如坠美梦,心中兀自有些迷糊,喃喃道:“这就……逃出来了?宋无叛的北斗盟怎会这样一击即溃?”
  苏错刀明显有些心情欠佳:“若不是你这个累赘,以我的轻功和刀术,十个宋无叛也不至于……”
  说着却闭上了嘴。
  越栖见急问道:“不至于什么?”
  想到苏错刀与宋无叛过招时,似有热血淋在自己脸上,心口不由得突突乱跳:“方才……难道是你受伤了?”
  凝神看去,见他脸色一贯毫无血色的苍白,倒也没什么异样。
  苏错刀不耐烦道:“没有。”
  想来他从未如此狼狈逃窜过,这等气呼呼的模样倒有些可亲可近,越栖见不由得笑出声来,得到苏错刀愤然一瞪,忙忍笑问道:“咱们去哪儿?”
  “南下回七星湖。”
  越栖见道:“嗯,我也想回去……只是途中会不会有北斗盟的人设伏?”
  苏错刀道:“我此行虽仓促,但以阿离之能,想必这一路上也安排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越栖见心中却是一沉,叶鸩离若已叛了七星湖,那多半有手腕把欣然而返的归途安排成一条坦荡无阻的黄泉路。
  一时就急道:“错刀……咱们,咱们先别回七星湖罢!”
  苏错刀猛地停足,目光微动:“为什么?”
  越栖见迟疑片刻,低声道:“我……宋无叛给我下了毒,得去雪鹄派的月牙峰寻一味药……”
  苏错刀道:“说实话。”
  越栖见避开他的眸光,倔道:“我要去月牙峰头。”
  苏错刀笑了笑:“宋无叛逼问你廿八星经,你疑心叶鸩离在背后捣鬼,是么?”
  不待越栖见答话,自顾道:“你疑心错了,不可能是阿离。”
  话一出口,就感觉到怀里越栖见的身体突地紧绷,低头看去,只见他嘴唇抿着,线条仍然柔和,但对峙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
  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你真的要去月牙峰么?”
  越栖见心中一股气,也不知是怒是恨,憋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轻声道:“去。”
  苏错刀感慨道:“栖见,其实你性子比阿离坏多了。”
  越栖见气极反笑:“我哪有叶公子视人命如土鸡瓦狗的好脾气?”
  苏错刀静默片刻,脸上神气淡淡的,不再开口。
  两人正僵持着,只听身后马蹄声疾响,踏碎山中幽静,越栖见心中一凛,晨雾未散曙光甫出,如此荒僻之处,怎会有行人匆匆?
  当下惊得声音微颤:“北斗盟?”
  苏错刀侧耳一听,摇了摇头,抱着他闪身躲进路边林木中,轻轻将他放下,神色平静如水,瞳孔里却是星芒闪烁。
  待马蹄声近在咫尺,苏错刀悄无声息掠出,银刀出手,匹练般横空而过,马上乘客一人当即毙命,另一人刚握住鞍边钢杖:“你是……”
  此人本是江湖中数得着的高手,奈何苏错刀一则骤然偷袭,二则出手既快且狠,是字刚到舌尖,一招尚未递出,咽喉骨格的一声轻响,一泓血雾洒将出去,尸身已坠落马下。
  惊马长嘶声中,苏错刀伸手挽住缰绳,两匹马登时乖乖停足不动。
  “月牙峰千里之遥,怎可没有马匹代步?”
  越栖见勉力坐起,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你……你为了抢马,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滥伤人命?”
  苏错刀看着他:“你瞧不上阿离视人命如土鸡瓦狗,可我和阿离本就是一样的人。你若还不明白……月牙峰一行后,咱们就不必再见了。”
  “栖见,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越栖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喉咙干涩得更像是被火烧过。
  苏错刀面无表情,挑开一具尸身的青布棉帽,仔细端详着,随口道:“你当着北斗盟,拼命维护我,我心中感激,若往后有所差遣,你传书七星湖,我必报答。”
  越栖见良久挣扎出一句:“我以为咱们有情。”
  苏错刀道:“有情又如何?你迷途知返岂不是更好?”
  越栖见涩声道:“十年前你救我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或许你不当七星湖的宫主就好了。”
  苏错刀听而不闻,只顾着翻来覆去验看那两条死尸,突然放声大笑:“真有趣!想不到此行还能遇上这等奇事!少林菩提院首座的大弟子,大文殊杖法的唯一传人,居然跟峨眉派的玉成道姑双双俗家装扮,清早并辔而行……看来七星湖得送两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匾额给少林峨眉挂上才是!”
  少林与七星湖没有交情只有过节,峨眉众女的清誉对他而言也只是浮云,苏错刀不由得不幸灾乐祸欢喜赞叹,出神片刻,笑道:“此事妙极。”

  ☆、第二十二章

  越栖见回过神来:“大文殊杖法?死的难道是奉浮和尚?”
  大文殊杖法招式柔和典雅,绝无杀招,连所用钢杖都不开刃,江湖中独此一家,最讲究定慧凝神,诛邪不侵,奉浮和尚虽侠名不甚显,但戒律精严,武功亦是稳步而上,算得少林第三代弟子中的一流人物,今日竟随随便便就这么死了,还搭上一峨眉女道说不清道不明。
  苏错刀笑了半晌,抱起越栖见骑上马,另一匹拴在后面留待换乘,道:“咱们走罢。”
  越栖见大是不安:“奉浮和尚和这位女道,总不能曝尸荒野……”
  苏错刀自顾策马前行,道:“阿离自会处置。”
  越栖见道:“他?他怎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苏错刀笑了笑:“你可知庄生蛊?”
  庄生蛊有什么稀罕?自己怎会不知?越栖见却闭上眼睛,无力的低声道:“不知。”
  苏错刀对他倒是不藏私,悠然细述:“庄生蛊是情蛊中登峰造极之作,寻常人等自然不知,阿离也是天分过人,四年前终于养成了一对庄生蛊虫……”
  越栖见恍恍惚惚的听着,心口早已凉飕飕的空了一块,庄生蛊,不死不解,种者两人纵然相隔万水千山,亦有茫茫一线神秘相连,不失踪迹。
  叶鸩离……孤身拖住北斗盟,宋无叛不知能不能将他一举擒杀?
  ………………………………………………………………………………………………………………………………………………
  华却邪目中精光一闪,断喝道:“幻术!”
  费无意一旁观战,神智更清明些,当即连声令道:“刘森、杨遂宁,奔乾位,攻上三路!”
  “林子城,退守巽位!”
  他布局井井有条,遮星铜网阵很快恢复得四平八稳攻守兼备,但阵中诸人却是有苦难言,此刻叶鸩离身形虽已停住不动,但铜网铁匕到处,总诡异的偏离个分毫,力道所至,似被一个巨大深邃的漩涡牵引推搡,令人有种莫名其妙的错力感。
  急怒惊诧之下,众人纷纷呼喝,叶鸩离笑声忽高忽低不绝于耳,白衣身影如在水雾中,有影无形,没半分真切之感,随时能化作一匹白练掠空流去一般。
  宋无叛冷眼看得片刻,见叶鸩离衣袖袍角,均有一层莹莹暗光蠕蠕而动,心中当即雪亮,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突的闪身闯入阵眼,直冲叶鸩离,一拳击出。
  这一拳出中宫正手,禀雷轰电掣之势,但真正的厉害之处,只有身处阵中的叶鸩离才能尽得个中滋味。
  宋无叛这一招,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叶鸩离猛然抽身后退,厉声道:“横笛出来!”
  电光石火间奇变陡生,一条白鹤也似的人影飞掠而至,手中三丈蛇鞭,扬起一圈浑浊的血色雾气,将整个战圈都笼罩住了,那蛇鞭挥舞之际,隐约有婴儿饿啼之声,透出一股极其邪恶阴毒的气息,令人毛发悚然。
  华却邪一直持剑伺机而动,此刻长剑嗡的一声,清寒剑气迸发,从宋无叛肋下空当突袭而出,不知为何,却不就近攻向叶鸩离,而是斜刺鞭影中的苍横笛。
  这一剑虽是相助宋无叛,却有意无意将那天衣无缝的一招牵扯出一线空隙来。
  叶鸩离何等角色?手掌当即从袖底翻出,拍向宋无叛,宋无叛那一拳微微左偏,叶鸩离身如飞絮,擦着拳风边缘,疾掠而出,半空中扬手接住蛇鞭,苍横笛用力一夺,伸手接住他,两人互借力道,瞬息间已并肩遁去。
  叶鸩离人虽去远,一句笑语却遥遥传来:“多谢!”
  宋无叛自然知道他谢的是谁,心中登时大怒,收拳看向华却邪,见这位锋芒逼人的少侠呆若木鸡,只顾怔怔的抚着颈侧,手指缝中源源渗出血来也毫无觉察。
  神差鬼使般暗助叶鸩离一剑,但他错身过处临走之际,却出其不意给了自己一刀。
  这一刀,只差一分,就能切断喉管,却偏偏就差一分。
  那种冰冷的锋利感,直到此刻仍是如冰在怀,但他衣襟袖口的一缕冷香,更萦绕心头,恍若再无散去之日。
  一脱险境,苍横笛即双膝跪地:“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叶鸩离抬脚便踹在他的肩头,冷笑道:“不迟,再等上片刻,你给本座烧个纸钱还是来得及的。”
  这一脚踹出,叶鸩离竟有些站立不定,方知真力损耗到了何等地步,而方才那一战是何等可惊可怖,一时又是后怕又是得意,凭一己之力,独破北斗盟的杀阵,从今日起,叶鸩离三个字才是真正的名动江湖。
  苍横笛抬起头,急问道:“公子受伤了?”
  叶鸩离释颜一笑,好一番小雪初晴的景象:“没有……你很是忠心,咱们这就去见宫主罢。”
  苍横笛神情却是惊惶不定:“宫主不曾南下回七星湖……要随越栖见去雪鹄派。”
  “属下还从北斗盟得知……宋无叛逼越栖见交出廿八星经。”
  叶鸩离一愕,脸色登时煞白。
  苍横笛忧心无比,低声道:“宫主会不会……以为是公子传出廿八星经之事?”
  攸关苏错刀,叶鸩离心中已是慌了,低声道:“你也疑心,是么?莫说你了,连我都疑心我自己。”
  原本因为一苇心法,自己投鼠忌器,只能强忍着不对越栖见下手,但苏错刀受邀前往白鹿山,趁火打劫之下多半能把伽罗真气抄录回来,自己自然可以假手北斗盟杀了越栖见。
  越栖见人缘不像自己这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来黑白两道也没什么仇家,而苏错刀白鹿山一行,又只自己知晓……
  一旦苏错刀起疑,自己从遮星铜网阵中毫发无损的脱困而出,也就成了与宋无叛暗通款曲的铁证如山。
  叶鸩离一念至此,再沉不住气:“不成!我这就得去见错刀!”
  情急之下,忘了此刻内息不畅,身子一动,一口真气便岔了,丹田一阵针扎也似剧痛,忍不住呻吟一声,软倒在苍横笛身上,冷汗涔涔而下。
  苍横笛一把扶住,柔声安慰:“公子莫慌……宫主跟你从小一起长大,风风雨雨这些年,怎会信不过你?”
  叶鸩离睫毛簌簌而颤,说不出的脆弱可怜:“可越栖见在他身边。”
  苍横笛静静道:“公子是七星湖的总管,是属下的天,你可以慌这么一小会儿,但乱不得。”
  他相貌古雅,细长的眼眸有蛇一样的冷光,与之对视,令人油然生寒之余,心气神亦随之宁定。
  良久叶鸩离点了点头,道:“宫主方才在七十里外的山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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