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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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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莺在窗下道:“是我,白大哥,有加急军报,请到前厅来。”
白雁声匆匆拿了件披风,下床开门,雨势微收,孟子莺也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带好了门,正要走,看见阿戎团在廊下,睡得正香,脸上眼角几滴雨水,就把披风扯下盖在他身上。走了两步回头见孟子莺还在原地,不由问道:“怎么了?”
孟子莺脸颊隐在黑暗里,勉强道:“你先去,我去叫孙宗主一起来吧。”
白雁声道:“也好。”拔步匆匆往前厅去了。
孟子莺待他转过院子,回身一手揭去阿戎身上的披风:“装什么,给我起来!”
一阵劲风扑面,微雨生凉,披风裂成两半,从缝隙中倏地伸出一支鹰爪,直取孟子莺喉咙。孟子莺脚下八卦连环步,步步生莲,湛湛避过,另一拳已击面而来,举手相击,掌风中内力浑厚,绝少年轻人能轻易练就,孟子莺不敢掠其缨,翻出穿花拂柳手,在阿戎腰间一点,遂退开数十步。
举着腰牌借着廊下银缸光芒一望,冷笑道:“幽州抚郡辽县,你几日前还跟我说是云州河内郡大同人。想来故里寒云恶,炎天凛夜长,郎君连仙乡何处都记不太清了。”
阿戎小小年纪,一手伸前,脚下便似生浇铁铸一般,倨傲道:“还给我。”
孟子莺抬手扔给他,厉声道:“你有这样的身手,有哪个人牙子不要命敢卖你?你到底师从何门,是不是胡狗派来的奸细?”
阿戎听到骂他“胡狗”脸色也是一变,但瞬间又是释然,眼瞅他道:“你姓孟,又会花间派的武功,难道不是孟烨反贼派来的奸细?”
孟子莺面上一白,抽出袖里银鞭一振:“胡狗,今天我替白大哥趁早除了这个祸害。”银光一闪,再与阿戎斗在一处。
两人拳脚相向,可怜了驿馆房舍,本就破败不堪,纷纷摧拉枯朽,廊上廊下尽成粉尘。
阿戎边动手边高声道:“你口口声声胡狗胡狗,我们鲜卑哪里比不过你们汉人?你们会的我们都会,你们不会的我们也会。”
孟子莺冷道:“胡狗就是胡狗,种类不同,心意亦异,若遇间隙,先为乱阶。岂能容你留在白大哥身边。”
阿戎目涌怒意眼眶也红了,五指成爪,用力一抓,扯住他银鞭末梢,恨恨道:“你们夏朝人才不讲理,表面法相庄严,实则俗不可耐。”
孟子莺恨意大生,大袖一拂,待要上前,忽听远远有人战战兢兢道:“两位,可否住手,房子要塌了。”
两人双双回头,但见院门旁躲着一个驿馆老奴,哆嗦道:“孟大人,白大人问你怎么还不过去,有要事相商。”
孟子莺将银鞭一抖,鞭子忽然变细从阿戎掌中滑出,孟子莺收了兵器,两人间隔几步,乌眼鸡般对视片刻,孟子莺拂袖而去。
白雁声、孙叔业早在大厅里坐着了,等了半响才见孟子莺进来,气血翻涌,汗出如浆,都不知何故。孟子莺看了白雁声一眼,心跳加剧,好在两人都无暇多问,连将五百里加急军报递给他。
孟子莺看了两眼,呆住了:“邕京被围?”
书案上铺着一张简易的行军图,孙叔业道:“孟烨出兵荆州、青州,其中一路三日前已到邕京城下,方才已收到扬州府的文书,太守因病致仕,即令东平郡守傅熙继任,傅熙令白大人暂代守备之职,火速带兵北上,与中州、青州兵士一齐勤王。”
孟子莺一头雾水,心道不可能呀,先不说沈怀秀还在邕京,时近隆冬,战线拉长,补给难以为继,邕京城池牢固,兵精粮足,便围个两三年都撑得下来,孟子攸脑袋搭错筋了?
白雁声也在打量他,见他死盯着舆图,半晌咬牙不说话。孟子莺细想沈怀秀的一言一行,和这几日的见闻,忽然心中一弦拨动,遂一指点在舆图上,抖声道:“不是,邕京是疑兵之策,孟子攸的目的在这里。”
舆图上中原腹地深处一个红点,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的襄阳!
孙叔业手里折扇一收,也是讶然:“这江南的半壁残山剩水又哪里比得上中原大好河山。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胡人乱政,正是绝好机会。好个孟子攸,钩深素隐而一归自然,倒也是个枭雄。”说到最后已是语带敬慕之意,不由拿眼角余光一扫孟子莺。子莺的身份先前由白雁声向他转达,为的是将帅之间不存嫌隙,能一致对外。
孟子莺脑袋里嗡嗡直响,眼眶微红抬头看向白雁声,白雁声心里一叹,知道襄阳对他的意义也非比寻常,便道:“襄阳的交易只怕早就定下了。如今我们鞭长莫及,还是从长计议,先解了邕京之围好了。”
孟子莺挥袖抹去眼角边一滴将坠未坠的泪水,沉声道:“孟子攸要瞒过众人耳目,佯装围城令四方诸侯齐集邕京,无暇出兵襄樊,最近的人手是青州的陈远达。陈家三代追随孟氏,忠心不二,虽为疑兵之策,陈远达必亲自领兵围城。他素有白袍将军的美名,兵贵神速,三日前到邕京城下的必是他的人马,我们赶上去如若能先挑下他来,则邕京之围不攻自破矣。”
白雁声连连点头。孙叔业以折扇遮面兀自盘算。白雁声走到门口朝外传令:“三军整装,一刻之后拔营向北,违令者斩。”
阿戎正在厢房和一个老杂役收拾清扫,忽听不远处传来“当当当当”的铜锣声,正要发问,白雁声已从院门处转了进来,看见断壁残垣当下惊愕得一个踉跄。
阿戎拄着扫帚懒懒道:“是孟子莺非要与我打架来着。”
白雁声脸色一沉,疾步走进破屋中收拾行李,背后甩出一句:“修缮费记在你粮饷里。”
“什么,岂有此理!”阿戎扫帚一扔,一蹦多高,气愤异常。
白雁声一身戎装,佩剑在手,走出来道:“收拾好了,即刻上路。”
五六千人的军队不到一刻钟全都上马整装,鸦雀无声,一路逶迤北上,清河县的百姓早晨起来买菜,尚不知有一支军队昨夜曾经驻扎,今晨又匆匆而去。
一日冒雨行军,晚间已越过扬州府,傅熙特来传令,命白雁声不必入扬州府,即刻上京就好。于是傍晚屯兵在扬州地界最北的一个驿站,三军稍歇,白雁声未及休息,便带着孟子莺出门往前方打探地形。
出门向北约一二里,见路边一处长亭,聚了不少流亡的百姓在那躲雨,男子蓬头精腿,脚上黄泥,妇啼儿哭,惊慌失措,更有几辆大户人家的油壁车陷在泥泞之中,欲进不得,欲退不得。
白雁声见了,不免感慨,遂打马过去道:“众位乡亲,今夜只怕还有雷雨闪电,这里并非躲雨的地方,往前二里的官道上有驿馆,乡亲们可去借宿,有军队驻扎护卫,也有一口热汤可用。”
众人都打量他来头不小,不敢答话,只一白头老翁叹气道:“这位大人,朝廷的驿馆哪是我们这些草民可以进的。何况又有军队,不来骚扰就谢天谢地,岂有不知好歹上门讨吃讨喝的道理?”
白雁声闻言好似万箭穿心,不由握紧缰绳,孟子莺在旁看了也是心中一痛,便从腰间解下腰牌,下马递给老翁道:“老大爷,你拿这块腰牌去,自有人替你们张罗好。这里的兵不比其它地方,你去试试看,不妨事的。”
老翁接了腰牌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半信半疑。白雁声已经打马往那几辆油壁车而去。那领头的男仆看了连忙喊人停下,跪在雨地里道:“军爷,马车陷在泥坑里走不了了。”
白雁声问:“你们欲往哪里去?”
那男仆道:“往扬州府探亲。”
白雁声看了看油壁车,窗户紧闭人影憧憧,想必是富户豪门内眷不便见人,就下马道:“马腿伤了,带不动马车。你用我的马吧,晚间到驿馆换马就好了。”说着走到车后扶着车厢,深吸一口气,运力于臂,轻喝一声,已推着马车出了泥坑。
男仆连连道谢,白雁声帮着把马套上,那照夜白彪悍异常,从来只容白雁声一人骑乘,更何曾上过套拉过车被人当畜生使唤过,别扭了好久才认命下来。孟子莺亦是牵马过来瞧了瞧,道:“我俩乘一匹马回去吧。”
长亭里的百姓见那富户用了白雁声的马往前赶路,心思略为活动,就有几人也跟了过去,那白头老翁便也在内。
白雁声乘上了孟子莺的马,将他揽于身前,觉他身子发热又微微颤抖,一摸他额头不由关切道:“淋雨伤风了吗?下次别出来了。”把他往怀里拉拉,让他靠在胸前,低声道:“阿戎我会防着他,你别与他置气了。到了邕京,你不需要出战,安心等着好消息。”他不愿子莺与孟家当面为敌,此时便先行安排。
孟子莺知他良苦用心,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唇上一点血痕,叫雨水冲淡了,满是血腥之味。
两人在外略转转就打马回营,回去之时见驿站外多了几辆马车,正是先前在长亭看见的,还有几位跟随而来的流民,孙叔业也命人腾出地方打扫干净安置妥当了。
腰牌送回来了,照夜白也重回马厩,白雁声抬眼见桌上摆着一个四方四正黄绢包着的木盒,奇道:“这是什么?”
孙叔业正要告辞,眼中带笑,道:“大人今日英雄救美,人家送来的贺礼。”
白雁声哭笑不得,拿了木盒扔给他,道:“胡闹,还回去,哪有举手之劳就收礼的。”
孙叔业想说什么,见他疲惫不堪,根本无心分说,道:“也对,我这就还回去。”便托了木盒转到廊庑上,嘴角边噙着一丝微笑,摇摇头走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打吧,谁打赢归谁~~~~~~~~
☆、第二十二章
一路急行,三天三夜就赶到邕京外围,白雁声摸不清敌情,便命军队暂缓脚步,在邕京南面五十里的地方扎下营来,一面派出大量探马出去搜索消息。快到傍晚的时候,探马带回来一个兵士,穿着邕京应天府的服饰,仓皇而来。只听他道:“小人是京畿守备轻车将军杨难当的下属,奉命出京寻找救兵。”
孙季仁验过他随身文书,示意无误。白雁声问他:“邕京城到底如何,贼兵有多少人,战况如何?”
那人道:“邕京东门、南门已围了八九日,铁桶一般,小人从西门翻山过来,孟贼有三四万人之众,初一交战,我们战败伤亡万余人,上面就不命出城,只命死守。每天又派许多探马出城向各路州郡求援,小人本欲往最近的中州,没想到倒是扬州救急来得最早。”
白雁声脸上殊无半点喜色,崩得死紧,京畿之地常规驻军就有四五万人,拿下蜀兵易如反掌,然而一战即溃,再战而畏,窝囊之极,实非吉兆。便道:“我知道了,你往中州去罢。”
那人本来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孙季仁问:“还有何事?”
那人道:“小的从西门出来,路过三岔岗,看见一路增援的蜀兵,护送粮草辎重屯兵在那里。将军有这么多人若是赶得急,天黑之前便可赶上,对方不过三四千人。”
白雁声眉毛长舒,喜道:“具体位置在哪里,离这多远,你说清楚。”
孟子莺待要张口,忽被孙叔业拉了一把,不让他说话。
那人说了详细位置,白雁声提剑就走,边走边道:“季仁点三千人马随我去偷袭,叔业和子莺坐阵军中,你也前面带路,事成之后也是头功一件。”
孟子莺眼看白雁声夹带那人头也不回出了营帐,急得起身要追,被孙叔业扯住衣袖,压低声音道:“孟兄弟稍安勿躁。我们正愁无处寻找蜀军踪迹,此时送上门来。”
孟子莺这才大悟,原来他们早看出这人身份有问题,说话半真半假,是将计就计,却仍然担心道:“若是白大哥赶不回来,蜀军趁我们急行至此待其劳倦,半夜偷袭怎么办?”
孙叔业摇摇折扇,笑道:“他们有探马、奸细,我们也有。更何况凡事都无十分把握,不过赌一赌运气罢了,若是折戟在此,也是天命。”说着就命人取来一盘围棋,要与孟子莺下棋解闷。
子莺心神不宁,既虑白雁声安危,又担心有人偷袭,哪里有心思下棋。天色渐渐黑了,兵士这日得了命令,不令生篝火,都早早吃了冷食,修好工事。到了半夜还不见白雁声回转,子莺一手支颐撑在棋盘上,昏昏沉沉。猛然听见杀声震天,四面火光,一惊而起,与孙叔业对视一眼,出来营帐,只听有人来报:“蜀军约四五千人前来偷袭,领头的自称建威将军陈森。”
孟子莺心下一沉。
孙叔业度其脸色,便知是旧人,又问兵士道:“战况如何,先前埋下的陷阱起作用了吗?”
那人一抹头上汗珠,答道:“约有一半起作用,不过蜀军是我军二倍,人多势众,恐怕撑不了多久。”
孙叔业便转向孟子莺道:“季仁随白大人走了,孟将军能战否?”
孟子莺便道:“取我战马来。”
孙叔业拱手恭敬道:“孟将军骁勇,一鞭天下,百闻不如一见。”
孟子莺明知是在激他,翻身上马,咬牙道:“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说着纵马出营。但见荒野之上,人仰马翻,火光闪烁,但见营门百步之处数十骑白衣白马,当先一人银络金蹬,雕鞍嵌玉,手持长剑,英气勃勃,正是在青州永城守备府见过的陈远达的儿子陈森。
陈森正在观战,见对方虽初到此处然而已有防备,未能先声夺人,不免遗憾,但自持先前派细作已引的主力离开,此时自持人多势众,洋洋自得。忽见一人一马从扬州兵中越众而出,竟然是故人,不由诧异道:“九公子,别来无恙。”
孟子莺离他数十步之遥,一抖银鞭,道:“大半年不见,陈将军,永城守备府一别,未能分出胜负,至今以为憾事。”
陈森冷笑数声,朗声道:“孟子莺,你违父叛逃,天下之恶执大焉!今日我便替孟家清理门户。”说着举剑而向。
孟子莺正求之不得,策马与他斗在一处。两人都尽得花间派真传,近身搏击,陈不如孟,上马对阵,两人却相持不下。从马上打到马下,拆了近百招不分胜负,孟子莺见他脸上自得,年轻气盛,便故意卖了个破绽,陈森果然上当,举剑刺中他肩膀,再要用力,脖子已被冰凉凉的物事缠绕。
孟子莺拔出长剑,掷于地上,肩上血迹一点点扩大,长鞭一勒,连人捆住带上马背,高声道:“主将被擒,全都放下兵刃!”
陈森眼红声嘶,也高喊:“别听他的,杀光这群朝廷走狗!”
两军将士都不知所措,孙叔业远远看见了,乐不可言,传令下去交兵不杀。
陈森见蜀军陆续放下兵器,束手被擒,不由虎啸一声,悲道:“你不如干脆勒死我算了。”
孟子莺在背后道:“我在永城之时,多亏你父帅赠我一口棺材,义葬了我朋友,当时我曾说他日战场相逢,我退避三舍,让将军百招,如今就把这个人情卖给你好了。你走吧。”说着收了银鞭,将长剑奉还,跃下马去。
陈森持剑四顾,悲从心来,举剑就往脖子上抹去,被子莺眼疾手快一鞭抽开,怒火万丈道:“我回去也是一死,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子莺看他道:“你若老老实实听陈帅的话,护送粮草不生事端,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留你一口气,你欠你父亲一个交代。”
陈远达军法严苛,蜀军中尽人皆知,他回去确实也没有好果子吃。
陈森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你也欠孟家一个交代。”
孟子莺仰头:“我知道,时候未到。”
陈森一拍马臋,带着残兵败将绝尘而去。待回到自己的营地,见粮草辎重烧得一粒不剩,更悔不当初,向天而嚎。
孙叔业眼见孟子莺放跑了陈森,也没说什么,连叫军中大夫替他裹伤,又命兵士收集蜀军丢下的兵器。天刚蒙蒙亮,白雁声带着孙季仁回来了,他烧了陈森的营地并不费多大功夫,只是回来途中因为心急走岔了道,这时姗姗来迟。见自己营地也一塌糊涂,在辕门外看见孙叔业笑容满面迎来,却不见孟子莺,心中一沉,忙下马来问。
孙叔业三言两语说了经过,白雁声不喜反忧,低声道:“我不是嘱咐你,不许子莺出战的吗?”
孙叔业双手一摊,做了个没奈何的表情,道:“子莺兄弟主动请缨,属下拦不住。”
白雁声眉头一皱,拔腿就往营帐里走。
孙叔业在后面若有所思。果然是当局者迷。他只顾担心,却不想想此时若不令子莺与孟家交割清楚,日后子莺如何在军中长久?又如何自处?
白雁声在营中走动,但见伤员遍地,兵戈零落,他烧别人的营地不曾心软,看到自己的营地也遭蹂躏,萧瑟如是,不由叹了口气。一辆平板车上堆着一丈多高的尸首从他面前走过,最上面的几具孟军的尸体,衣衫俱全,身无刀剑之痕,唯独额头上一个斗大的窟窿,血已流尽了,主人仍旧死不瞑目。
他顿时只觉邪火上窜,接连爆喝几声:“阿戎,阿戎在哪里?”
便听一个胡人少年清脆地应着,从营帐后钻出来,少年腰间系一块破布,手里拿一个锅铲,俨然伙夫打扮。
白雁声板脸道:“我对你说过什么?”
阿戎愣了一愣,眼瞥见旁边尸体,恍然大悟,圆睁眼睛辩解道:“你是说不许上阵,不许动刀剑,可是人家偷袭到家门口,难道我躺着不动让人砍不成?”
白雁声平伸一只手,道:“拿来。”
“什么?”阿戎怔忡。
白雁声忍怒低声道:“你是想被打三十大板然后再搜出来,还是现在乖乖交出来?”
阿戎也是横眉竖眼,目中汹汹,与他对视半响,气焰终于委顿下来,一边腹诽一边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来。
白雁声扬眉道:“弹子也拿出来。”
阿戎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荷包里又抓出一把琉璃子,放在白雁声掌心。琉璃子五光十色,玉动珠颠,在他掌心滴溜溜打转,发出悦耳的声音。白雁声一个握拳,把弹子弹弓都收到袖里,对旁边兵士道:“他不服军令,打他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什么!你耍人!”阿戎待要跳起来与他争论,早有兵士上前擒住他的胳膊,白雁声头也不回往营帐里走,只听见身后一连串汉话、鲜卑话混杂的语句,不用细听也知道多半是咒骂。
他进了营帐,见孟子莺露出半个肩膀来,军医正在给他裹伤,忙道:“我来吧。”说着接过了布条。
孟子莺面色苍白,见他无事归来,已猜到是大获全胜,眼中透出一丝喜色来,然而又惴惴道:“我放走了陈森,你怪我吗?”
白雁声龇牙笑道:“放得好!我哪有那么多粮食来喂猪。”
孟子莺心下大安,然虑及后事又眉头紧皱。白雁声系紧了他肩上的布条,拿旁边的战袍披拂在他身上,道:“你觉得陈远达接下来会怎么样?”
孟子莺问道:“你见过对方辎重,觉得如何?”
白雁声道:“有冲车、大钩,竟然不像是故作疑兵,倒像真的来攻城的。”
孟子莺垂头思索,一边慢慢道:“我今日见陈森,也觉得他是真的急于立功,被擒之后也是万念俱灰一样。但是以我哥……孟子攸的个性,决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难道有别的缘故不成。不如等中州的救兵到,再做打算,你看如何?”以五千敌四万不啻以卵击石,如今倒有点骑虎难下了。
白雁声便笑了,摸摸他头道:“子莺说笑呢。我要是陈远达便趁这些军队远道而来,尚未会合之际各个击破,岂有贻误战机自绝后路的道理。这样的话以后再也别说了。我们去找孙宗主商量该怎么办吧。”
孟子莺觉他体贴之意,方要开口,忽听外间有人禀道:“将军,阿戎打伤了行刑的兵士,抢了匹马逃走了。要不要派人去追?”
白雁声朝外道:“不用了,随他去吧。”
孟子莺担忧道:“他若是将我们的虚实泄露给蜀军怎么办?”
白雁声笑道:“那孩子是自幼家里娇养惯了的,无法无天,记着当日岛上被我打了一巴掌的仇,所以跟着我们,一直没找到机会讨回来,如今大难临头自去逃难了。倒也是个知机的。”
孟子莺略舒一口气,心里也放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与孙叔业合议的结果还是以快打快,既然人手不多,必然要出奇兵制胜,于是这支小小的军队简单休整之后,一边加紧派人与中州和邕京联络,一边掩盖了同伴的尸体继续潜行。
行了不多久,但见前面一骑压地飞来,马上之人穿蜀军服饰,孟子莺等人面色大变,士兵哗然,唯独白雁声神色自若,高声道:“只有一人,大家稍安勿躁。”
那一骑奔到前来,马上之人抱拳道:“哪位是孟将军?”
子莺打马出阵,道:“我是。”
那人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裹,扔过来道:“陈帅说,这是孟将军忘了的东西,命我送过来。”
子莺触手已知不好,那包裹本来系得松散,一扔之下就四散开来,滚出一个带血的头颅,从子莺手里落到地上,赫然就是陈森的人头。
子莺一阵眩晕,就要摔下马来,白雁声看得清楚,早拨马上前,托住他身子。子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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