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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龙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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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状况,立刻就能通知到姑娘。〃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琉璃在一旁道:〃姑娘若再累倒,谁还能照顾章少爷。这院子后面有一处雅阁,清静得很,离这里只有几步路,说到便到,姑娘还是移步过去休息为好。〃
那女子仍在犹豫,两个小丫头提了灯笼站在门口说道:〃回禀少爷,您吩咐的阁子收拾好了,调过去伺候的丫头也拨好了。周大娘说饭早已备下,叫问一问,章家来的那位小姐的饭是送到雅阁里去,还是留在这边一起吃。〃
凤三整个下午都在章希烈身边,知道一切都是琉璃安排的,心里满意,向那女子笑道:〃你瞧,我真糊涂,还没有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道:〃你叫我珍珑便是。〃
凤三道:〃姑娘名字雅致,人也雅致,真是相得益彰。〃
那女子淡淡道:〃什么雅致不雅致的,这'珍珑'二字原是个古时的残局,我父亲偶然得了这棋阵,苦思破解之法不可得,母亲替我取名字,问他取个什么名字好,他翻来覆去地念叨'珍珑'二字,母亲便将这二字做了我名字。〃
凤三笑道:〃原来令尊喜欢奕棋一道。姑娘七窍玲珑,也只有这二字配得。〃
珍珑少与外人接触,但人天性都是喜欢别人赞美的,凤三又是长袖善舞的人物,一番话说下来,她看凤三已顺眼许多。
凤三看珍珑精神颇为疲惫,命人将饭送到雅阁,又命琉璃陪她去雅阁,加以照顾。
待众人散尽,凤三拿了灯坐到章希烈床边。章希烈双眼紧闭,眉头舒展,睡得十分沉,倒似是人好好的,不过是很安稳地在睡,只要睁开眼就仍能欢蹦乱跳吹胡子瞪眼一般。白天只顾着治他身上那怪病,此时静下来凤三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由得伸手轻抚他的唇。章希烈的唇是薄的,微微翘着,像春天池塘里刚长出来的菱角,幼嫩,可爱,惹人怜惜。
凤三凑到他嘴边,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很柔软的唇,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他轻轻含住那唇,咬了咬,骂道:〃你这个小祸害,小笨蛋。〃章希烈若是醒着,必然要愤然地反驳,但他此
时昏睡着,什么也听不见,自然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的。
一会儿饭送上来,琉璃在珍珑那边张罗,这边只剩凤三一人。凤三想起从前宝卷和琉璃一左一右陪着吃饭,宝卷淘气,饭也不好好吃,每日饭桌上欢颜妙语,好不快活,如今铁琴中了毒死活难料,宝卷关了禁闭,琉璃不在身边,章希烈又是病成这样,心里难免烦闷。胡乱吃罢饭,去铁琴那里走了一趟,处理了些事务仍回栖凤院。
这一夜凤三睡在章希烈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辛辣香气,那香气有安神的作用,凤三眼皮渐重,便睡着了。
第 9 章
第二天凤三仍是早早醒来,料知珍珑必要过来看章希烈,因此起身穿了衣服,一问才知道,珍珑那边果然已起了床。琉璃早早地赶过来伺候,命人将两边的饭菜都送上,琉璃陪凤三吃罢饭,刚收拾了碗筷,便有丫头回报,说是珍珑姑娘往这边来了。
人说到便到,凤三和琉璃起身迎住,珍珑走到床边把了把章希烈的脉,说道:〃昨天放了血,他还虚着,今晚或者明儿早上就醒。也不用别的,拿清淡些的粥饭喂他就是。〃琉璃早令人备下数样小粥,珍珑从里面选了一样百合莲子粥,取过小银勺喂章希烈喝了小半碗,将碗放下,道,〃过上两个时辰再喂半碗。〃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小丫头冲琉璃使眼色。琉璃悄悄退出去,一会儿功夫行色匆匆地走回来,凤三看他面色有异,走出卧室,来到书房。
琉璃将一个红漆雕花的小匣子递到凤三面前:〃少爷你瞧。〃
凤三见那匣子雕工精美,以金线在盒面绣出云纹和花开富贵的图案,打开一看,匣子里垫着厚厚的暗红织锦,左侧的白玉小瓶深陷在锦锻中,盒子右侧却是一张短笺。凤三目光在那白玉小瓶上停了停,打开那张短笺。短笺上是整齐的簪花小楷,字迹秀丽而不失飘逸:
〃闻君有佳人,偶为恶疾缠身,聊赠丹药三颗,以解焚心之忧。〃
凤三瞳孔微微收缩。章希烈的病是旧疾,可治却不易治,珍珑的师父正云游天下为他配药,这短笺中说〃偶为恶疾缠身〃指的自然不是章希烈,而是不久前中了对头埋伏身染剧毒的铁琴。那起人暗算铁琴,夺去红货,又将解毒之药送到府上来,以凤家的势力竟然对对方毫无所知,如此步步进逼,岂为善者?
凤三越想越心惊,但他城府极深,心里越惊,面上越是淡然,拨弄着短笺微笑道:〃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倒写了一手好字。〃
琉璃道:〃我追出去时送信之人已走,我派了人手出去找那送信之人。只是,对方既然敢来,必已安排好退路。〃
凤三点了点头,忽见一名小厮急匆匆往这边奔跑,认得是铁琴院中之人,心头微沉,喝道:〃铁琴的毒发作了?〃
那人急道:〃这次比以前更厉害!〃
凤三提脚就往琴韵居走,一路之上将近年结的恩仇想了个遍,仍是没有半分头绪。凤家表面上是武林大豪,暗地里经营情报网和见不得光的生意以务东山再起,可谓是手眼通天,似这次被人暗算了连还手余地都没有还是第一次。照短笺上所说,这玉瓶里的丹药应是解铁琴身上剧毒的解药,但若不是呢?
凤三倏地止步,向琉璃道:〃请珍珑姑娘来琴韵居一趟。〃琉璃连忙应命而去。
凤三到琴韵居时,铁琴全身抽搐,十指插进竹枕中,冷汗将一身衣裳打得精湿。凤三一把抱住他,铁琴脸色乌青,毒气分明是上行到了头上,他浑身抖个不住,颤声道:〃我。。。。。。我不行了。。。。。。光哥,我。。。。。。我真的不行了。。。。。。〃
〃气守丹田。〃凤三厉喝一声,坐到床上,手掌抵住铁琴后心,将内息送入,强行将那上行的毒气逼下去。
强劲的真气在全身经脉中涤荡冲撞,铁琴如受酷刑,苦不堪言。然而这一次毒气发作格外厉害,以凤三内力之强竟然也不能压制,若再将更强的内息强行灌入铁琴体内,莫说铁琴这一身武功要废去,只怕全身筋脉毁掉,自此要成个废人。
凤三情知不能再拖延,心中挣扎难决,轻声道:〃琴儿,无论以后怎样,我都待你好。〃
铁琴与凤三自小一起长大,深知凤三的个性,痛苦煎熬中心志涣散,却也隐约猜得到一些什么,直听得心惊胆战,叫道:〃不,让我死!〃猛地一挣就要滚下地去。
凤三一把按住他,固定住铁琴的头颈直望进他眼里去,低声道:〃别留下我一个,铁琴,活着,陪着我。〃他眼中的光温柔却冷酷,寒光凛凛,摄魂夺魄。
铁琴叫了一声〃光哥〃,眼中流下泪来。
凤三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亲,柔声道:〃琴儿,你最听我的话的,是不是?再听我一次话。你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你一个,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在你身边,你也决不弃我而去,是不是?〃
铁琴被凤三真气鼓荡,全身入沸,只觉那一吻如点过水面的蜻蜓,不等他细细体会,连荡开的水波都归于平静。他有些不甘,有些迷茫,他情不自禁眷恋地望向凤三。凤三眼光越发温柔,和暖淡远似暮春日晚的平湖秋波。数年的疏远隔膜,那看不见的鸿沟冰墙在这一刹那间雪逝冰消,铁琴听到心里有什么崩塌的声音,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凤三从玉瓶中取出一颗丹药放入铁琴口中,命铁琴吞下,以内力助他将药力化开。敌友难辨,这药中是否藏着更大凶险亦是难辨,凤三心中忐忑,时刻观察着铁琴身体变化。随着药力在全身血脉中流转,铁琴抖得更厉害,眉峰紧攒,牙齿几乎咬碎。凤三将手指垫进他嘴里,铁琴轻轻摇头,凤三喝道:〃咬住!〃铁琴抖了片刻,突然〃啊〃的惨叫一声,头颈向后猛地折了过去。凤三大吃一惊,将铁琴抱在怀里也不知该怎样好。
铁琴汗出如浆,突然转过头一口咬在凤三肩上。剧痛之下,血如泉涌,凤三将铁琴牢牢抱在怀里,以内息护住他心脉,助他舒解痛楚。
凤三心中忧惧,却总有个想头:对头若真想要铁琴性命,不送解药就是,又何必送上这三颗丸药?如此步步为营,想必是另有所图。也正是存了这样的念头,才冒险令铁琴服下这药。他抱了一线念头,低头亲吻铁琴脖颈,嘴里轻轻安慰。
正忧急无奈,琉璃引着珍珑走了进来。
看到铁琴的模样,珍珑也微微吃惊,抽出一把银针,连施数针,插在铁琴心口的诸处大穴上,然后手指连挥,以奇诡的手法在铁琴身上推拿。过了良久,铁琴的抖动渐渐变弱,汗也出得不是那么厉害,面色渐渐平复。
珍珑收了针,翻开铁琴眼睑瞧了瞧,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凤三心里微沉,道:〃幸好珍珑姑娘及时赶来,不然真不知要怎样办才好。姑娘外面请,且坐下吃杯茶。〃
珍珑嗯了一声,随凤三走到院中。时值夏初,庭中风竹千竿,风过处萧萧瑟瑟,碧意森林,好不雅致。竹林中一座小小凉亭,置了一张石机四个石凳。琉璃走在前面,命丫头们沏了茶上来,他亲自温了杯子,为凤三、珍珑各斟了杯茶。
凤三与珍珑坐下,知道珍珑必有说法,倒也不急着问,将盛有解药的玉瓶推过去,〃这是下毒之人送来的解药,请姑娘参详参详,此药当真是解药么?〃
珍珑倒了枚药丸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又凑到鼻端闻了闻,眉头皱得更深。她拿起茶碗,垂着眼皮轻轻吹开水面浮着的细沫,抿了一口,将茶碗放下,低头沉思片刻,又举起茶碗。她越是沉吟,凤三心里越是惊跳。如此将茶碗举起放下三次,珍珑方才道:〃下毒的人可是从西域来的?〃
凤三奇道:〃西域?〃
珍珑道:〃这用毒的手法古怪得很,有些像南疆的蛊毒,却又不同。我听师父说过,西域有一种用毒的法子与南疆的蛊毒颇像,但南疆蛊毒所用毒物多为蛇蝎之类,西域却有一种天冰银蚕,本身无毒,以紫河车、金钱子、孔雀胆饲喂,长成后,以苏玛达勒香熏上七天七夜,体内毒质尽数被激发出来,以此入蛊,名唤银蚕蛊,剧毒无匹。〃说到后来,她忽然又轻轻摇头,〃但也不对。早在五十年前,星天君犯了众怒,海天崖被毁,他饲养的天冰银蚕被一把火烧了呀。〃
凤三涉猎极广,约略听过银蚕蛊,知道那银蚕蛊的厉害,说道:〃天冰银蚕被七大正派联手烧毁是众所皆知之事,此毒或者另有来头?〃
珍珑道:〃他眼中有隐隐蓝芒闪动,寸关冰寒,肌肤冰冷,这都是银蚕蛊的毒症。我师父曾说人心难测,尤其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心口未必如一。江湖上的说法是烧了,但银蚕蛊毒是天下一等一的剧毒,七大正派围剿海天涯,未必没有藏私心的。〃
凤三心头一沉,若下毒之人来自七大正派,只有一种可能性:凤家的秘密已被发现,当年落凤岭一役活下来的对头们要行动起来,将他这一股复燃的死灰掐灭。
珍珑只道凤三是担心铁琴,安慰道:〃此毒虽然难解,好在他们将解药送了来,假以时日找出配方。只是这银蚕蛊入了体,便似种子落在沃土里生了根,要拔除相当不易。当年星天君以银蚕蛊控制了一大批死士,定期发给他们解药,有不从者便听从其痛死。这两颗药丸料来只是缓解之药。〃
凤三问道:〃若继续服这缓解之药,不知往后会怎样?〃
〃蛊毒潜伏于体,噬体而生,终是有害。师父说过,世上之事本是一物降一物,既然有这么一样毒物,就必有解他的办法,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凤三无法可想,只得道:〃多谢姑娘,此事还要有劳姑娘。〃
珍珑也不客气,略点了点头,告辞离去。y
凤三在院中坐了片刻,回房去瞧铁琴。刚才剧毒发作,铁琴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遍,此时全身伏在床上全身都近乎虚脱,看见凤三进来,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上一动。凤三按住他肩,柔声道:〃别动。〃在床沿上坐下,望着他微笑,〃你厉害得很,这样的苦也能忍得,日后找到了心上人,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
铁琴明显的愣了一下,苍白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勉强笑了笑,闭上眼睛道:〃若是这一回死了,就再没什么心上人了。〃
凤三只作什么也没看见,笑道:〃死不了,这么英俊美少年若是死了,天下的女孩子都朝老天唾一口唾沫,还不把天给淹得看不见。〃
铁琴强笑道:〃朝着天吐,会吐自己脸上的。〃
凤三微笑:〃心诚则灵。他们爱你爱得深,朝天空吐唾沫的时候格外用力,我想一定能吐到天上去的。老天若是聪明些,就知道万万不能把你的命收回去。〃
铁琴心如刀割,脸上却仍在笑,酸楚在胸中堆积,将他淹没,窒息般的痛楚一层层逼上来,如割喉的刀。他知道自己再也笑不下去了,缓缓将脸朝向墙壁,用尽量平淡的声音说:〃少主的笑话真有趣,可惜属下很累,不能陪少主说笑话了。〃
凤三从后面抱住他,声音爽朗坦荡,半笑半怒地叱责:〃琴儿,你又不乖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是好兄弟,我不是少主,你也不是属下,咱们是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铁琴无力与他争,轻声道:〃是,光哥,我会记住的,咱们是兄弟,是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眼中无泪,铁琴心中有泪,一颗颗,盛满他的心,苦得胃都要痉挛了。
第 10 章
这一日凤三都陪在铁琴身边,晚间才从琴韵居出来。他不急着回栖风院,先去了凤老爷子的住处。近日发生之事凤昭南都一清二楚,待凤三将铁琴之事一条条分析罢,凤昭南沉吟道:〃若是七大派的人,必是暗中设伏,一击即中,斩草除根。〃
凤三点头道:〃不错。所以我越想越奇怪,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绕这么大个圈子究竟意欲何为?〃
凤老爷子忧虑道:〃看这行动,对方来头只怕不小。〃
凤三点头道:〃我打算往青城那边走一趟。〃
凤老爷子讶然道:〃这个时候?〃
〃嗯。〃凤三点了点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忽然笑了笑,〃本来想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收网了,如今这么个局面,倒不好轻易动手了,就让七大门派那些小崽子们再多活些日子吧。〃
计议稳妥,凤三从老爷子处出来,径自回了栖风院。他进屋时章希烈还未醒,珍珑也不在,一问原来珍珑在研究那颗药丸。琉璃陪着凤三正吃饭,丫头突然惊喜地过来说:〃章少爷醒了。〃凤三立刻丢下饭碗过去看。
章希烈眼睛睁开了,神智却显然未清,望着凤三逼到面前的俊逸面孔露出迟疑茫然之色。凤三笑道:〃怎么,睡了一觉连我也不认得了?〃
章希烈眼睛闪了闪,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你不是凤怀光吗?〃
凤三在他鼻子上刮了一记,笑道:〃还好,脑子没有烧坏。〃
〃我的病又犯了吗?〃章希烈叹了口气,沮丧地问。
凤三笑道:〃是我不对,要求太高,以为你像我小时候一样,唔,我小时候跟铁疙瘩一样结实。你们富家少爷和我们这种人原来是不一样的。〃说辞是和珍珑早商量好的,凤三又天生擅长巧言令色,此刻带了几分调侃软语温存地说来,别有种宠溺呵护的蕴藉味道。
章希烈听了,几天前那种悲哀孤寂的神色在眼中略一闪,悄无声息地消逝,他笑了笑,说道:〃我爹不叫我练武看来是对的。〃
凤三道:〃太累的练不了,剑法还是可以学的。〃
章希烈神色间似被刺了一下,黯然道:〃我不学了。〃
他前几日还为了能学武欢欣雀跃,这时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凤三向章希烈脸上望去,章希烈垂着眼皮,凤三捉不住他眼神。
静了片刻,凤三轻声唤道:〃希烈。〃
章希烈嘴角颤了颤,脸上肌肉牵动,显然是咬住牙拼命克制什么情绪。
凤三道:〃你难过的话,就哭一场。〃
章希烈猛地闭上眼,良久,哈的笑了一声,道:〃别的人都骗我哄我,都跟我说没有什么事,为什么你却要我哭?〃
凤三道:〃要是别的人呢,我或许也就骗上一骗,但你这么聪明,我也骗不了。还有个缘故,我是江湖人,刀光剑影里过来的,对生死原本也不是看得很了不得。说起来有好几次和对头狭路相逢,自以为必死,却无论如何不甘心束手就死,斗智斗勇,凭着一股狠劲儿,竟然一次次都活了下来。〃凤三握住章希烈的手放到他胸口上,将自己手覆上去,淡淡一笑,〃后来渐渐明白,只要你自己想要活下去,有那么一个念头在胸口里燃烧不灭,便没有什么能打得败你。〃
凤三一双眼眸寒若利剑,灿若晨星,章希烈与他眼神相碰,只觉一阵目眩。凤三口中的江湖是他梦想中的地方,他知道那里险恶,但不知道究竟有多险恶,他知道那里天高地阔,但不知道究竟有多广阔。凤三这几句话里包含的意志与自信恍似一把火,将章希烈心底沉睡已久的一些东西点燃了,他鼻中一阵酸楚,将手掩到眼上。
凤三微笑道:〃你想要学武功,想要去江湖上看一看,是不是?〃
章希烈只觉胸口那团火烧得更烈了,烧得他的血如要沸腾,又如要结成坚冰,他发出一声冷笑,突然一把攥住凤三的手,瞪着凤三嘶声叫道:〃我想学又怎么样!我学得了吗?我是个废物,什么也不会,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我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里,等死的时候,还要死在深宅大院里,这是我的命!我的命!你说想要活下去就能活,骗人的,统统是骗人的,我娘想要活下来,她为什么不能活下来!愿意死的有几个?能活下来的有几个!?你要想活也要够强,哪里是人人都能好好活着的!?〃
他身体还十分虚弱,这么长一篇话说下来,气喘头晕,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不想哭,眼泪却不争气,争先恐后往外面涌。他倔强地掉转头,喘着气,拿袖子狠狠擦眼角,不肯让凤三看他的泪。
凤三握住他近乎自虐的手,拿袖子试他眼角的泪,淡淡道:〃谁说你不能练武?我说能,便是能。谁说你要死在深宅大院?我偏要带着你到江湖上走一遭。江南春色,塞北大漠,夏有繁星秋有月,冬有白雪春有花,花花世界,高山大川,你没见过的,我都带你看一遍。〃他忽的笑了,悠然道,〃一边玩儿着,咱们一边等你爹爹那位故交好友。等他交治病的药材配齐。。。。。。唔,那时你长大了,不能像现在这样吃个药也要人又哄又劝,你自己想想看,丢人不丢人,像个男人么?〃
章希烈怔怔地望着凤三,欲哭欲笑,激烈的情绪在胸中碰撞,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将脸埋进凤三手掌里失声痛哭起来。
凤三抚摸他刚硬的头发,微笑道:〃想去的话就快点儿好起来。我近日要出一趟远门,到时你若身子好了,我便带你一同上路。若你整天想七想八,病焉焉的站不稳身子走不得路,便只好等下一回。若我在路上竟然死了,可就没旁的人肯带你出去玩了。〃
章希烈正在哭,扑的笑出声,骂道:〃哪有人这样咒自己?〃
〃这你就不懂了。〃凤三笑道:〃祸害遗千年,越咒越结实,越咒越长命。你这小东西坏得很,只怕要祸害个千年万年,唔,说不准要祸害我一生一世。〃他仰天长叹,〃糟糕糟糕,我这大祸害遇到你这小祸害,却不知谁更道高一尺。〃
章希烈笑道:〃自然我比你更道高一尺。〃
他泪盈于睫,这一笑也只有梨花带雨约略可以形容,只是那一种清俊秀逸,又远非梨花可以比拟。凤三望着他的笑颜,心里升起一团暖意,微笑道:〃我命人准备了些清淡的东西,你吃一点好不好?〃
章希烈嗯了一声,道:〃我饿了,要吃很多。〃
凤三笑道:〃好啊,有本事你把我吃得倾家荡产。〃
章希烈身子一天天好起来,铁琴身上的毒五天后发作一次,十天后又发作一次,毒的发作一次比一次轻,第三次服下丹药后,珍珑诊了铁琴脉息,诧异地向凤三说道:〃从脉象来看,这毒竟然完全解了。〃
凤三听在耳中,更加觉得诡异。
一个月后,章希烈身子好了,铁琴亦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凤三命人收拾了行李,启程西去。珍珑执意不许章希烈随行,经不住章希烈苦苦哀求终于答应,却提了一个条件,要凤三学习一套针炙推拿法才可放行。针炙最重要的是认穴要准,手劲儿要巧,凤三天资聪慧,点穴功夫一流,学这个不在话下,半天功夫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凤三此行赴青城另有要务,捎带上章希烈不过是哄他高兴,他青城之行的目的是大机密,派人向章家知会时只是说应友人之约游山玩水。凤三武功高深莫测,是江湖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有他相伴自然可以放心,章延年给章希烈和凤三各写来一封书信,大意是要章希烈听凤三的话,兼谢凤三肯如此相待希烈。
这天收拾行李便要上路,章希烈兴高采烈,兴奋地又是帮忙抬东西又是检查马车上的行李。宝卷的禁闭早已关完,跟着琉璃替凤三收拾行装,经了凤三那次的手段他老实多了,做事小心翼翼的。凤三见他脸上瘦下去一圈,妩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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