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膏肓(叔侄年下,受脑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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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瞿一惊,手一松,任他跌到地上:“太子爷?”
  风临也是大出意料,愕然道:“啊……梅……?”
  澹台慕梅爬起身来,抡起拳头就去砸闻人瞿,喝道:“竟敢冒犯本太子!”
  “梅——啊——啊——”风临急唤起来,生怕慕梅自讨苦吃。慕梅哪里肯听,拳头腿脚尽数落到闻人瞿身上。那闻人瞿倒也不反抗,任他胡乱踢打。不想慕梅刚打几下,自己倒嗷嗷痛呼起来:“手!我的手!”再看那小拳头竟已通红。
  “你这是什么妖法!”
  闻人瞿见这小太子着实蛮横骄纵,懒得理他,嗤笑道:“回殿下,这可不是妖法,不过是区区在下防身用的一点武功。殿下才是真厉害,藏了这么久,竟连我都没发现。”
  慕梅小脸一红,又嗫嚅道:“武功?那是什么东西?——喂,本太子问你话呢!”
  闻人瞿急着抢在蒋衡出来之前回去殿门,纵身一跃,借力几下,轻飘飘地上了墙头,回头对着风临略一顿首,便消失了身形。直把慕梅看得目瞪口呆。
  风临示意宫人将慕梅领到自己榻前,见他还捂着手,担忧道:“疼……么……?”
  慕梅撇过头去,别扭道:“不疼。”
  他却是早在澹台谨离去之前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院中,侍卫不敢拦太子,慕梅便躲到树后,偷偷看着父皇把风临抱出来,为他披上龙袍。
  事实上这几天以来,慕梅一直躲在暗处望着风临。若不是被闻人瞿揪出来,他还不知道要躲到何时。
  这个连进食排尿都要赖着别人的瘫子……竟是他的生父?
  开什么玩笑!
  那父皇又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父皇一直以来,竟是在为这瘫子养着自己,还将自己封为太子?!慕梅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风临见他小脸皱成一团,怕他更加厌恶自己,尽量口齿清楚地温声道:“为……何……在……啊……此?”话到此处,仍是无法控制地垂下了口涎。
  慕梅看着他歪斜的头颅、软弱无力的身体、流涎的嘴角,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只当自己是被恶心到了,忽然叫道:“我爱到哪里便到哪里,这是我父皇宫中,你才是借住!”
  风临心中一阵气苦,半天说不出话来。身体却诚实地微微颤抖,仿佛无力承受孩童直白的恶意。
  慕梅突然觉得无法面对他哀伤的目光,便如发躁的幼兽一般,又叫道:“你才不可能是我的、我的——”小脸一白,勉强憋住即将出口的“生父”儿子,跺跺脚转身便跑走了。
  “梅……”风临虚弱地唤了一声,哪里还有回应。风临全身一软,直如死去了一般,连呼吸都停滞了。云初慌忙抚着他的胸口,含泪道:“王爷,王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太子不是有意……”
  风临双目失去焦距,意识空空茫茫,半晌才在拍抚之下缓缓呼出一口气,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

  澹台慕梅奔出很远,眼前还不时闪现着男人悲伤的双眼,挥之不去。他停下来喘了口气,觉得心中难过,却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风临欺负了母后,所以是个大恶人,自己讨厌他。可是这大恶人看上去那么可怜,仿佛自己不该欺负他似的……以慕梅的年纪,只知道世上有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委实想不清楚这样复杂的纠葛。小脑袋里翻来覆去,仍是理不出个头绪来。他就这样游荡了良久,才被寻来的宫人带回了房里。
  接下来的几天,慕梅失魂落魄,见到母后总觉得心中有愧,仿佛背叛了她一般。想要去对风临道一声歉,又每每觉得不应该。
  他心情郁郁,不觉当真染了风寒。太医来诊过一回脉,看着他灌下了好多苦药,直苦得肠子都要打结,这才放心离去。宫人又将他关在房内不让出门,非要他躺着好好静养。慕梅孩子心性,哪里闲得住这么久,没过半日便哭闹着要找人玩。
  澹台谨听了宫人转述,心中还气那孩子害得风临晕厥,不肯去看望他。但终是于心不忍,遣了贴身侍女云初代自己前去,送了些玩具零嘴。
  慕梅从小最喜欢云初,见到她来,果真十分高兴。云初坐到床边摸摸他的小脸,道:“这些都是陛下怕殿下闷着,让奴婢来送给殿下的。殿下要等身子好了才能吃这零嘴,知道吗?”
  慕梅欢喜地拿着玩具摆弄了一会,却又扁扁嘴道:“父皇为何不自己送来?若是那瘫……若是皇叔爷病了,他肯定担心得不得了,非得日夜守着。”
  云初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日殿下离去之后,王爷确实病了,陛下此刻正是守着他呢。陛下知道咱们殿下身体好,偶染小恙不日便能痊愈,王爷却不一样。”
  慕梅听说风临病倒,立即直觉是自己闯的祸。他心中一阵愧疚,想要追问两句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得装作不懂,撒娇道:“云初姐姐多陪我一会,躺在这里真是苦刑,身上都要长霉了。”
  云初道:“好,奴婢便陪着殿下。”却又柔声道,“殿下才躺了半日就受不了,可知王爷躺了十数年的滋味?”
  慕梅小脸一黑,低下头去不说话。
  云初自风临进宫以来便一直服侍着他,风临性情温和,虽受病痛折磨却从不迁怒他人,只是自己忍耐。那时云初还是及笄少女,喂药时不知轻重,每每呛得风临窒息抽搐。她吓得发抖,风临倒反过来安慰她。多年下来,云初对这主子既怜惜,又敬佩,见他伤心,自己也跟着垂泪。这次来看慕梅,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替风临说几句话的。
  “殿下仔细想一想,王爷对殿下是好是坏?”
  慕梅沉默一会,不甘不愿道:“自是好的。但他、他从母后身边抢走了父皇呀!”
  云初受澹台谨倚重,并不怎么畏惧那平民皇后,眼看四下无人,便轻声道:“殿下可知道,陛下是先遇到王爷,才迎娶皇后娘娘?这又何来抢走之说?”
  慕梅从未听说这等说法,不禁呆愣了许久,才道:“那父皇又为何要娶母后?”
  “自是因为殿下出生,陛下心中欢喜,便封了娘娘为后。”
  慕梅又呆愣片刻,小声道:“这么说来,父皇从未喜欢过她了?”
  云初垂下眼去,不便对孩子道破那残忍事实,只道:“殿下不要多想,陛下一直感激娘娘生养了殿下,赐她尊荣,供她富贵。陛下和娘娘都关心着殿下,还有王爷也是……殿下,娘娘憎恶王爷有她的理由,殿下却不必逼着自己一道恨他。那日殿下说的话,多让王爷伤心啊。”
  慕梅小小的心便因这句“不必逼着自己”而跳动起来,只觉眼眶发热,扑到云初怀中抽噎道:“云初姐姐,你告诉我,皇叔爷是不是我的生父?”
  云初骇然一惊,只当那宫闱秘闻已泄露出去,颤声道:“殿下从何处听来的?”
  慕梅泣道:“那日父皇来母后宫里,我听见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云初微微松了口气,心念电转,抚着他的脑袋哄道:“王爷看着殿下出生长大,且与殿下血脉相连。他关爱殿下,便如至亲一般。王爷与陛下都可算是殿下的生父,殿下难道不开心?”
  良久,慕梅低低地“嗯”了一声。
  云初又笑道:“那殿下可愿如待生父一般孝敬王爷?”
  “我……我试试。”
  风临是被尿憋醒的。
  “啊……”他难耐地呻【关键词】吟起来,下【关键词】腹鼓胀得像要爆裂,尿【关键词】意强烈得前所未有,偏生一滴都排遣不出,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开始抽【关键词】动,“啊……啊……尿……”
  澹台谨连忙将他抱到怀里,安抚地轻吻着,哄道:“小叔莫急,快了……”其实澹台谨已经在他芯关键词】腹上按揉了半柱香之久,甚至以口相吸,却不见一点效果。
  风临瘫痪多年,肾阳衰微,水府已近全废,如今即使加上外力相辅都没用了。
  立在榻旁的太医见状,上前对澹台谨贴耳低语了几句。澹台谨额角渗出冷汗,想起太医日前的叮嘱,便扭头对示意宫人。宫人得命离去,片刻捧回一根去了绒羽的孔雀尾翎来。那尾翎细细长长,柔软中空,形如软管。已经过沸煮,又在药酒中浸过,呈半透明的珍珠之色。
  太医净过双手,一手小心拈起软管一头,一手握住风临那物,将软管小心翼翼地戳入了马【关键词】眼之中。风临骤然吃痛,身体一弹,双眼翻白,几乎又要晕死过去。澹台谨抱着他连声劝慰,太医额上见汗,仍是慢慢通入软管。异物感越来越强烈,不断向体内深处钻去,风临扭动的身体又被宫人按住,他神志不清,只觉在遭受炼狱酷刑。蓦地下【关键词】腹一阵火辣辣的热烫,又是一阵酸麻,只见软管中渐渐涌出一股淡黄水流,从另一头淅沥滴落,渗入了宫人铺好的尿垫之中。
  风临慢慢地尿了许久,才觉体内渐渐轻松。憋胀感被消去,那酸酸麻麻的感觉却越来越鲜明,竟有一丝甜美难言的快意升起。
  澹台谨又在他腹上按揉了一会,待他排尽余尿,便示意太医缓缓抽出软管。那抽离体内的刺激又令风临连翻白眼,细软的双腿无力地蹬动。澹台谨重新为他系上尿布,盖好被褥,见风临软软地歪在枕上,还沉浸在适才奇异的感觉中浑浑噩噩,不禁一阵心酸,凑到他耳边道:“小叔,以后……怕是都得如此了。”
  “啊……”
  风临回过神来,羞耻得面上发烫,微微颤抖道:“能……好……?”
  澹台谨黯然摇头。
  风临默默合上眼,不再出声。
  澹台谨知他心中凄凉,故意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小叔,适才传来捷报,那蒋衡日退匈奴两百里,歼敌一万。”
  风临浓密的睫毛颤动两下,勉强笑道:“好……”
  澹台谨为他顺了顺鬓发,忽听吕童在外道:“太子殿下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

  澹台谨皱了皱眉,不知慕梅突然前来所为何事。风临此时心情消沉,澹台谨不敢让那孩子又来气他,便吩咐道:“让他在外头候着。”心中想着安抚了风临再出去见慕梅。
  风临却缓缓睁眼,道:“进……来……”
  “小叔方才已经累了……”澹台谨想要相劝。
  风临虚弱地笑了一下,断断续续道:“不……知……啊……还能……见……几……啊……回……”
  澹台谨闻言,心中抽痛难当,俯身轻轻搂住他陷在被褥中的身子:“我会治好你的,小叔,我一定会的!”
  风临只笑不语。两人彼此心中都清楚,这个诺言终究是镜花水月的愿景罢了。
  慕梅被吕童领进来时,便看见风临闭目躺着,苍白的脸上面色疲惫凄然,而自己的父皇便坐在床沿上低头不语。他从未见过这两人间气氛如此沉重,更不曾见风临这般模样。慕梅心中一紧,只道是自己害风临病重,不由脱口唤道:“皇叔爷——”
  那剩下的道歉之语却哽在喉中,就是说不出口。只跪地深深埋下头去道:“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叔爷。”
  澹台谨和风临骤一听见这称呼,都已是万分惊异。风临艰难地蹭动头颈,望向那愧疚惶恐都写在脸上的孩子,寒凉的心中忽而泛起丝丝的暖意,温声应道:“啊……梅……好……了……?”
  他咬字模糊,慕梅没能听懂,面现焦急之色。澹台谨在一旁提醒道:“皇叔爷问你风寒是否痊愈。”
  慕梅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人病成这样,犹在关心着自己。登时睁大眼睛,眼眶泛红,跪在地上道:“慕梅已大好了,皇叔爷也要快快、快快好起来。”
  慕梅长在深宫,自幼管教森严,小小年纪学的东西远超过同龄孩童。然而他是澹台谨独子,既无争夺太子之位的兄弟,又无那勾心斗角暗算自己的妃嫔,生长环境相对单纯,因此仍旧保留着一些天真习气。如今表达起心意来,也是这般笨拙而直接。
  澹台谨却听得欣慰不已,只道这小子终于开了窍,识了好歹。伸手招呼道:“到这边来,与你皇叔爷好好说说话。”
  慕梅爬起身,小步走到床榻边。看着风临毫无生机地瘫在锦褥软枕中的身子,仍是有些不能消除的畏惧,小手举在半空犹豫了半天,才轻轻落在锦被上抚了抚:“皇叔爷,那日的话语,慕梅并非存心。皇叔爷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风临心中又惊又喜,微弱地笑道:“啊……好……”被褥中的手微微抖着,想要去摸摸他。澹台谨看在眼中,凑过去拉起慕梅的小手,塞进了被窝。
  乍一碰到风临蜷缩的五指,慕梅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随即却惊觉风临手指冰凉。他下意识地伸进另一只手去,双手包着风临的手不停搓动,想要替他暖一暖。此举固然收效甚微,风临心里却已是和暖一片。
  澹台谨满意道:“差不多该传膳了,慕梅可要留下一起用膳?”
  在澹台慕梅的记忆里,从未有过此刻这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储秀宫里的晚膳总是天花乱坠洋洋洒洒地摆满了硕大无朋的檀木桌,几名侍女忙着来来回回,替主子布菜。皇后端坐在上首,慕梅却坐得离她老远,想讲句话都不方便,只是沉寂无声。
  衡阳宫里却反而没那么大排场,主要是因为风临只能咽下稀烂的流食,澹台谨也不愿在他面前铺陈那些山珍海味。风临被抱上一只贵妃榻,由云初抱着喂食;榻前摆了一张小桌,澹台谨与慕梅便坐在桌边用膳。
  菜色自也是精致的,席间却略去了繁琐规矩。澹台谨不时与风临说笑两句,告诉他些白日发生的事。现在虽多了慕梅在席,他散漫惯了,也懒得正襟危坐,反而会同慕梅也讲两句。周围烛光融融,映在三人身上,显得十分温馨。
  慕梅如今一心想对风临好些,却不知道该如何好法。看着面前菜点,心念一动,举筷夹了一块鱼肉伸到风临面前,道:“皇叔爷吃鱼。”
  云初面上僵了僵,柔声道:“殿下有心了,王爷不能吃这个的。”
  慕梅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筷子嗫嚅道:“对不起,我忘了……”
  风临心中有些苦涩,却知道他是好意,便露出一丝笑意,想要出声安慰。没想到口中积着流食,刚一张口便呛到了,虚软的身子猛地抽搐起来。
  云初立即熟练地环抱住风临上身,在他背上有节奏地拍抚,口中道:“王爷莫急,慢慢的……”澹台谨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不敢去添乱。风临软弱无力地挣扎着,咳声断续不继,五官纠结成骇人的模样。慕梅已经见过几次他痉挛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直视。
  过了良久,才听得风临止住咳声。云初为他擦拭着涎水,风临喘息未定,又哀哀地呻唤起来,口中含糊不成言语。
  澹台谨知他经了刺激,想要排尿,连忙示意宫人去取软管,自己却将慕梅远远地拉到一旁,道:“你先在这儿等一会。”
  慕梅先是迷惑不解,继而明白了父皇是不愿让自己目睹风临失控的丑态。于是乖顺道:“是。”
  风临欣慰地摸摸他的头,便急匆匆地去照料风临了。
  待到风临艰难地流出尿液,神智渐渐恢复过来,斜着眼一看,便见慕梅的位子空着。
  风临的心一沉。那孩子看见了多少?是被恶心到了吧……才刚刚让他接受一点自己,转眼又吓跑他了么?往后相处,自己又会有多少次这样的时候?
  风临只觉得胸口那颗心不断地下沉,直沉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

  宫人做了清理便自觉退下了。慕梅怯怯地走回来,想说些关心的话语,却在看见风临闭目斜躺的模样时吐不出一个字来。这几日虽然离得远,他也窥见了大致情状。
  他还太年轻,太快乐,刚刚尝到生而为人的好处。此时直面着这具透出死气的身体,所能做出的只有近乎本能的排斥与逃避。
  不愿去看,不愿去想。这便是生命的另一端尽头的情状,是翻肚的锦鲤,腐烂的牡丹,是华美门扉的角落里层层叠叠的锈,他用指甲一抠便会剥落下去,露出下面可怖的空洞来。
  他突然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澹台谨若无其事地偏头示意,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布菜。慕梅低头夹了一筷,只觉得食欲所剩无几。
  一顿晚膳便在沉默不语之中惨淡收场,慕梅惴惴不安地跪了安,澹台谨着人将他送回储秀宫去安歇。
  室内一时寂然无声。
  澹台谨无言地移坐到贵妃榻上,从云初手中接过双眼紧闭的风临,将他搂在怀里,低头一下下地吻着他的脸颊、眼角、鼻尖,仿佛这无意义的接触能缓解那无以言说的悲哀一般。
  澹台谨当年接回风临的时候,以为自己已做足了迎接命运的准备,只愿给他尽一段孝,让他走得安宁些。谁又能料到人心贪婪,相聚得越久,越是无法面对离别。
  先是不能行走,再是不能动弹,最后便溺不出,水米不进,丧失感官,消磨神志,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浑浊的空气。
  人人都终将面临的死亡,在风临的身上却被延长成了纠缠一生的酷刑。每日每夜,每时每分,每一次太医进出,每一次呼吸交换,他们都能听见死亡临近的脚步声。清晰地明白现实,却无从改变,只能相守着静静等待行刑的那一刻。
  澹台谨举筷夹起一小块被细细剔了骨的鱼肉,含进口中嚼烂了,低头轻柔地吻上风临的双唇。
  风临没料到他的举动,只觉得舌尖尝到了一丝鲜味,下意识地搅动着不受控制的舌头,那鱼肉便慢慢滑入了咽喉中。他好奇地睁开眼,却见澹台谨垂眼凝视着自己,满目温存。
  风临呼吸一窒,仿佛被一股深沉的爱意揪住了心脏,紧得他难以出声。
  澹台谨替他拭了拭嘴角,轻声道:“转眼中秋又要到了。宴饮过后,我们便去庭中赏月,让慕梅也来。不知今年月色又是如何。”
  风临淡淡一笑。云初泪光闪烁,柔声应道:“定是良月如画。”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风临性情温和,即使有了情绪,也没力气发泄出来。他若是心情不佳,便只是不出声,默默地昏睡。
  连续几天,澹台谨只要一得空,便将风临抱在怀里不放手。皇帝抱着风临做那羞耻的导尿,抱着风临批阅奏折,抱着风临去户外晒太阳,偶尔吻着半睡半醒的风临,将暖胃的香茶与嚼烂的糕点细细地哺给他品尝。仿佛只要这般紧紧地贴在一起,便能将盘旋头顶的死亡阴影驱散些许,连带着消弭了彼此心中的恐惧。
  尽管无时无刻不守在风临身边,澹台谨却并不怎么开口说话,似乎知道风临更需要安静的陪伴。只有一次收到那字迹龙飞凤舞的急报时,才面露喜色,凑到怀中人的耳边一遍遍地轻唤:“小叔,小叔。”
  风临昏昏沉沉地撑开一丝眼帘:“嗯……”
  “小叔,我们赢了。”澹台谨英俊的眉眼像被点亮了般,迫切地低头不断轻吻着他,“蒋衡大捷,俘敌一万,即日归师。”
  风临回过神来,被那双唇的灼热温度感染,不禁也微笑起来,抬手软软地抓住龙袍的前襟,几不可闻地道:“谨……”
  澹台谨附耳过去想听清他说的话,却不料脸颊贴上了湿润柔软的一物。风临费尽力气抬起头亲了亲他,随即又脱力瘫软回去,笑道:“好……孩……子……”
  澹台谨心头一阵滚烫,仿佛那千军万马踏破红尘,只是为了这一句夸奖。他用力地含住风临的唇,一改几日来的小心翼翼,伸舌勾住对方绵软的舌尖激动地摩挲吸吮,直吻到风临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作罢。又道:“听说闻人瞿此番表现极佳,立了不少功,还取了敌军一将首级。想来很快便会是独当一面的良将了。小叔,我想在中秋宴上大赏将士,可好?”
  “啊……好……”
  澹台谨便兴致勃勃地拟起了封赏名册,风临见这年轻天子一扫眉间郁色,重新露出了踌躇满志的表情,心中也觉得轻松不少。澹台谨却忽而停了下来,将头埋进风临的颈窝里道:“小叔,我好高兴,好高兴。”
  风临忍俊不禁,颤颤地抬手想去顺一顺他的头发,枯臂却又跌落了回去。澹台谨直起身来握住他的手,揉开他蜷缩的手指,与他掌心相贴,喃喃道:“我没有让你失望,对不对?”
  风临眼眶忽然一热,掌指也不禁颤抖起来——多少年前的床榻边,少年也是这般贴着他的掌心郑重起誓:只要你相信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澹台谨复又俯身吻去他夺眶而出的泪水,笑道:“这万里江山还会更强大、更富饶,我会开创无双盛世,会让每一户人家都安逸,每一寸土地都丰饶。我想让你看到,全部都想让你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最终章)

  铁将蒋衡凯旋归师,天子设宴庆功,大加封赏。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澹台谨比以往看来更加英气逼人,从高高的王座上长身而起,赐酒三军,举手投足间既有贵胄端庄,又透着帝王霸气。
  太子慕梅坐在皇后身旁,遥遥地望着万众瞩目的父皇,却忍不住皱起细眉——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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