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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遍行作者:points-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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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逐尘挑了挑眉,道:“倒也不假,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也姓洛。”
    洛氏正是前朝王室的姓氏。
    这样一来,谪谷与异族乃至魔教合作就变得合情合理了。前朝王室的后人,自然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大成王朝覆灭的家族。
    施针完毕。
    叶逐尘单手将一股精纯的内力注入周楚泽的体内,而周楚泽只感觉到热气在四肢百骸内蹿走,所到之处,疼痛不已。
    然而他还是要问。
    “你……究竟是谁?”
    叶逐尘笑了笑,感觉自己今天说的已经太多了,收回内力,一手扶住周楚泽的肩膀,一手仔细地将银针取下,嘴上笑道:“今日的调理已经结束了,这些问题,不妨明天再留着问。”
    他的手指不甘寂寞地流连过周楚泽的蝴蝶骨,几乎叹息着道:“反正你想要知道的,总还有太多了。”
    
    第6章 雪中行(六)
    
    周楚泽需要知道的的确还有太多了,笑忘生同父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天下第一剑客会成为缚龙峰峰主?叶逐尘既然是谪谷中人,又为何是笑忘生的徒弟,加入了魔教?
    如今的周楚泽不仅学会了试探,还学会了怀疑。
    他绝不相信当初叶逐尘易容进周府足足大半年,只是为了保住他一条命——过去的周府牵扯到的利益太多,从武林盟到朝堂,叶逐尘想得到什么?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大可以问,叶逐尘多半会作答,条件很简单,只要周楚泽配合治疗和调理。
    调理到何时才算好了?
    那把无情剑依然插在床榻前。
    叶逐尘说:“等你能拔起这柄剑,我就下山。”
    神兵认主,并非谁都可以驾驭。
    一个月后,周楚泽夜半惊醒,在一片黑暗中,看见剑身兀自泛起冷光,心中一横,伸手去碰,还未触及,便被剑气所伤,吐了好大一口血。
    叶逐尘听到动静,跳下床,衣衫不整地跑过来,见状气得直接沉下了脸,咬牙切齿地给周楚泽喂药,上了少年的床榻,将人抱在怀中照看。
    “你急什么?再过两个月拔剑也不迟。”
    他说的那么心疼,好像待他以真心。
    周楚泽默然无语,自从确定叶逐尘就是洛晨之后,他一开口,便是有事要问,除此之外,几乎不与叶逐尘说一个多余的字。
    叶逐尘无声苦笑,喂水吃药,以内力为他调理气息,最后用白虎毯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暗忖为仆半年,还真当成了奴才的命。
    山中日子平静。
    笑忘生每天前往山涧垂钓,周楚泽每天呆在小楼内养伤。
    忙上忙下的只有一个叶逐尘,采药煎药施针准备药浴不提,还要烹制一日三餐。周楚泽体弱,吃的是药膳,要另外做一份,准备更是精细。除此之外,他还兴致颇佳地跟着笑忘生学习酿酒,一日下来得不了闲,从来不练功。
    自从回到了缚龙峰,叶逐尘就换下了一身白衣,变成了什么颜色都穿,唯独不穿白衣。虽是每天忙碌,连砍柴都要亲力亲为,然而他如今毫不掩藏自己的风采和武功,做起粗活来,竟都有一种贵公子般的惬意。
    多高明的易容和乔装手段,周楚泽想,他哪里像当初那个洛晨?
    转眼又是半个月。
    身体稍稍康复,可以下楼行走的周楚泽,又一次出手试图去触碰无情剑。
    这一次他的指尖刚刚碰到了剑柄,旋即被一股强力所震回,急退三步,倒是没有当场吐血,只是血气翻涌之下,仍有一丝鲜血自唇角流了下来。
    他身体的一切变化都逃不出叶逐尘的眼睛,当大夫的气恼:“你这样折腾自己,反而会令我更晚离开,不是吗?”
    周楚泽抿着唇,冷冷地看着他,仍是不说话。
    叶逐尘气煞,只能重新琢磨接下来的调理方法。
    笑忘生得知后,颇为讶然:“你对待这位师弟,当真是情深意重。”
    叶逐尘淡淡道:“师尊的吩咐,我从小到大哪次不从?不过怜他是位美人,于是多加爱护罢了。”
    笑忘生道:“你不怕他恨你?”
    叶逐尘反问:“我待他当真不错,却换来深仇大恨,是有点不甘心……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又有谁值得我害怕?”
    笑忘生看了他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逐尘,守住本心,世上将无人能桎梏你。”
    这话倒算是过来人的经验。
    他若是守住了自己的一颗心,哪里还会困守在这缚龙峰?
    也不知道叶逐尘明不明白此中深意,他只是拖着调子,笑说:“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一个月后,立春在即,在叶逐尘当牛做马地伺候之下,周楚泽的身体果然有了不小的起色,行动自如,略有精力,面色虽仍是苍白,但隐隐可见一丝少年的生气与活力。
    叶逐尘把了脉,很满意:“再过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了。”
    他只满意了两个时辰——当天晚上,周楚泽拔出了无情剑。
    天下第一剑桀骜不驯,甫一触碰,几乎就震麻了周楚泽的一条胳膊。
    叶逐尘推门而入时,只见周楚泽跪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握住剑柄,另一只手却已经强行握住了剑身。
    宝剑锋利,周楚泽左手鲜血狂流,银亮的精钢上立刻覆盖了一道道狰狞血迹——触目惊心。
    叶逐尘皱着眉,却没有伸手阻止。
    无情剑天生嗜血,鲜血横流之后,竟然很快停止了颤动,似乎被周楚泽的血给驯服了。
    而此时周楚泽脑中只剩下了一丝清明,唯一一个念头便是要拔出这把剑。他强撑着一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膝下一软,到底没有跌倒,用完好的右手缓缓将剑拔出。
    染血的无情剑更为锐利。
    剑光清亮,周楚泽举剑,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却仍是竭力用剑尖指向了抱臂旁观的叶逐尘。
    他有时真恨不得,一剑结果了这个人的命。
    就像此人曾经对父亲做过的一样。
    然而叶逐尘却是老神在在,甚至没有动了动眉毛,淡定自若,叹息着说:“楚泽,你太冲动了。”
    周楚泽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叶逐尘弯了弯嘴角,轻笑:“楚泽,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谁。坦白说,对我而言,你很特殊,我既然对不起你,便也想着,要多做一些事来补偿你。”
    鲜血从周楚泽的手掌中涌出,自指尖滴落。
    地上甚至有了一小滩血。
    “补偿?”周楚泽摇头,“我已家破人亡。”
    “怪我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叶逐尘仍是笑,眼睛扫过周楚泽纤细精致的眉目,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没长开,不知道过几年,会出落成怎样的一个美人。
    “既然你执意要我走,我也不好死皮赖脸继续留在这里……你好像也不把我当师兄看。”叶逐尘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周楚泽屡次强行试图拔剑,不过是为了让他早日下山,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从此以后有师父教你武功,山上也存了不少草药,我记了用法和用量,可以助你调理身体,想必你总能学到一身好武艺。至于你叔父周随云,他既然大难不死,日后异族与朝廷再次交战,总还有他用武之地,你下山之后大可以投靠他……有个亲人想来也不会太惨。”
    周楚泽眼前一阵发白,终于举不住剑,反而用无情剑支撑住自己的身躯。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直视着叶逐尘,问:“你究竟要说什么?”
    叶逐尘又一次笑了起来。
    他的相貌原本就是无可挑剔的俊美,这样微微一笑,几乎有了几分魅惑人心的神彩,声音亦是玉石相击一般的动人:“楚泽,看在我救你一命,又伺候你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求你别恨我,可否?”
    周楚泽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慢慢出现了一种凛然的寒意。
    “洛晨,你怎么说得出口?”他轻轻地说,“我恨你。”
    没有办法不恨。
    他年纪小,自小体弱多病,每过一个冬天就像走一趟鬼门关。曾经不懂人情冷暖,曾经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曾经单纯到几近可笑。
    或许正是如此,他珍视人生中的每一份感情。
    洛晨,你怎么说得出口?
    正是因为深深爱过,所以他没有办法不恨。
    是了。
    这个人柔情蜜意张口就能说出,行动间更是教人沉沦的百般温柔。
    他表现得那么深情,可是他从来不爱。
    周楚泽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在这种时刻,竟然又感受到一种心如刀绞。
    眼前这个人多会骗人啊,你以为他将你捧在手心,却不知道他从来交出过一点真心。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要求他不恨?
    他没有办法不恨!
    而叶逐尘闻言,只是微微一愣,很快脸上又浮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耸了耸肩转身而出:“好吧。反正你已经拔出了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师父了……你不想看见我,我走便是了……”
    他说着,脚步一顿。
    身后的周楚泽流血过多,体力不支,已然晕倒在地。
    他也只是脚步一顿,继续走,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恨就恨吧,他叶逐尘从来不是眼巴巴要凑上去受人使唤的?何必在意?就像笑忘生说的,只要他不动心,天下又有谁能够桎梏得了他?
    想着不知道山下的杏花是不是开了,叶逐尘敲响了笑忘生的门:“我走了,你记得上去看看我师弟,他晕倒了。”
    笑忘生的声音很清醒,似乎没睡,淡淡道:“替我向教中长老问好。”
    叶逐尘走得利索,声音逐渐变轻:“我会为你多多美言的,等酒酿好了,记得叫我回来喝。”
    笑忘生在黑暗中起身穿衣。
    这世上,好像也只有叶逐尘这位爱徒,可以让他露出与平日冷清全然不同的状态。
    不过现在,或许还要多一个周楚泽?
    忽然又想起了往事——或许他真的是老了。
    昔日刀剑无双,如何灿烂的武林神话,而如今,周任风含冤而死,笑忘生画地为牢。
    是老了。
    国运多艰、风云变幻。那个属于他们的江湖已经远去,如今的武林,是时候重新划出一个时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前传,至此交代完一些背景~嗷,慢热~
    
    【重来回首已三生】

    第7章 浊酒行(一)
    
    庆和七年,拟安。
    繁华的大成国都,一条十里长街贯穿中轴线。长街尽头,护城河的支流蜿蜒流入,河畔灯火长明,满楼红袖招。阑珊深处,丝竹频传,香风醉人——纵是家国破碎,也不妨碍王孙贵族寻花问柳,上演才子佳人的风流逸事。
    一片声色靡靡之中,最热闹的青楼应属朝暮馆。
    乱世多红颜,朝暮馆的春风姑娘艳名远播,是如今拟安城内公认的第一花魁,自然可以算得上红颜。
    无数人捧着金银玉器求她一盼眼、一回眸,一掷千金,只为她一笑。好在春风是一个真正的美人,也是一个真正的妓女,既然有钱,为什么不笑?只要价码够高,她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笑,反正一抿唇、一凝眸、一拂袖,动静之间,都是笑。
    她擅长用自己的身体挣钱。
    她喜欢钱,更喜欢那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奉上的钱。
    今天是旬假,朝暮馆的贵人照例会多得多。
    市井传言,朝入天子堂,暮入春风怀,笑她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有关自己的传言,春风一向不介意成真——为此她愿意用一个时辰在铜镜前描摹美艳的脸,在丫鬟的伺候下,带上珠翠,插上步摇,穿上新制的薄丝红衣,妖娆多姿,做花魁应该做的事。
    她相信自己可以勾引到所有人,每天都是这样,男人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手到擒来。
    她没有想到,今天却是一个例外。
    男子走进大门的时候,春风正在大厅中间的高台上抚琴。跟以前一样,她享受用自己的一切诱惑男人,包括琴声,逶迤缠绵,身姿风流,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只是几乎。
    哪里不对了,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的目光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停止谈论朝政和异族,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她很快找到了原因。
    ——因为这个男子走了进来。
    来人很年轻,或许应该算是一个少年。只是气质清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清傲至极,不带丝毫少年玩兴。
    他是男人。
    然而男人两个字仿佛又有辱他的容貌——须知即便是台上抚琴的第一花魁,也不及他眉目间一半秀美。虽说秀美,却毫无脂粉气,因他乍一见便让人觉得超凡脱俗,孤绝冷漠,几乎如同冰雪塑成。
    若非一身黑衣,简直教人以为是神仙下凡。
    老鸨平日为人最是圆滑,守着大门,见了谁都喜欢往身上凑,香帕一甩,见谁都娇声问一句,客官想要哪位姑娘。只是现在仿佛也怕冒犯了这位客官,愣了好久,不觉显出了几分难得的老实:“公子,您是来喝酒还是找乐子的……看上了哪位姑娘?”
    年轻人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目标,只回答了一个字:“她。”
    声如珠玉,滚过人心。
    春风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僵硬中慢慢恢复了柔软,却仍是不敢去看男子几乎惊心动魄的俊美,勉强柔声笑道:“贱妾的价格可不低。”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第一花魁的身份。
    男子略一点头,甩出一叠金叶子在矮桌:“够?”
    清亮悦耳的话音里还有一点疑惑,黑眸看向老板,问的很认真。他并没有来过青楼,自然也不清楚青楼的价码。
    饶是老鸨也抵挡不住这等绝色,似乎心都软了下来,连声道:“够了够了,公子请,后院沉香阁,刚打扫好的,最是清净。”说着推了一把呆愣盯着人瞧的婢女,“还不带路。”
    ※
    春风以为自己向来欢迎男人,尤其是来妓院里找乐子的男人。
    现在她发现并非如此。
    水汽氤氲,碧螺春,茶水清澈,香气怡人。
    春风含笑,包养得宜的纤纤玉手将青瓷杯推了过去:“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周楚泽。”
    “哦?”春风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温柔的眼眸,顾盼间柔情似水,粉嫩的舌尖藏在雪白齿贝后,不懂声色地勾引人,“原来是周公子。”
    周楚泽没有错过对面的美景,这种美色,也是他用金叶子买来的。然而他只是看,眉目间的冷清并没有因此减少一分。
    “魔教的媚术,于我无用。”他不解风情地说。
    春风脸上的温柔表情一瞬间僵住,如果铜镜就摆在面前,她会明白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
    至少在这个男人面前。
    “周公子知道的不少,来找春风,想来不是为了那码子事?”
    “问人。”
    春风道:“公子料定我知道?”
    周楚泽没有回答,他这些年跟着笑忘生,讲话愈发变得少——讲话少的人一般都不愿意回答没必要回答的问题。
    春风很快也发现她说了一句蠢话,若非料定她知道,这神仙般的人为何踏入青楼这等污浊之地?何况他既然一眼就能看透自己蛊惑人心的媚术,又直言魔教,恐怕早已知悉了自己的探子身份。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而这堵墙,在青楼漏的最是容易。春风笑倚青楼,虽自甘堕落,却乐在其中,倒也一天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她自恃媚术无双,三年来,投靠过多少男人的身体,就得知过多少王朝的秘密。
    春风又是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却毫不美艳,甚至有些近乎严肃:“还不知道公子想打听的人是谁?”
    “周随云。”
    春风的最后一丝笑容也终于凝住。
    周随云,这个名字曾经威震四方,甚至左右了王朝的国运——天下无人不知。
    来人虽然已经自报过性命,然而这个问题她还要问一遍。
    “公子姓周?”
    周楚泽答:“我姓周。”
    春风沉默片刻,道:“魔教出自异族,与周随云势不两立。还不知道公子与元帅大人是什么关系?”
    周楚泽只道:“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他姓周,自然不会是周随云的敌人,但是对于魔教来说,昔日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的确确就是他们最想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春风不知何时已经端正了身姿:“公子要打听什么?”
    “下落。”
    既然周随云未死,这么多年来,他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恐怕皇帝老子也很想知道答案。
    春风冷笑:“公子以为我会说?我刚刚才问过,不至于转眼就忘了公子姓周。”
    周楚泽道:“不说,就死。”
    春风冷哼一声,直言道:“乱世中混江湖的,几个怕死?我干这一行,自然也没奢望能活多久。料定人生苦短,因此日夜不敢忘了及时行欢。”
    周楚泽却道:“你不说,不是我要你死。”
    “哦?那是谁要妾身的薄命?”
    周楚泽黑眸深处一片冷清,声音更是冷:“叶逐尘。”
    话刚落音,只见春风脸色大变——天底下能够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难道眼前这个姿容绝色的男子,竟是教主派来的?
    她一时间心中生出了无数种想法,脸色几度变化,最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周楚泽:“你……究竟是谁?”
    
    第8章 浊酒行(二)
    
    周楚泽没说话,垂眸,将一枚纯白玉佩放在了桌上。
    玉佩约有一指指节大小,镂空雕刻了一条腾跃欲起的龙,栩栩如生,上系白色丝绦,打了一个精巧的如意结。
    难道是教主身上佩戴的那枚玉佩?
    就算不是,从大小到雕龙到绳结,如出一辙,恐怕同教主的本是一对。
    春风的脑中立刻闪过很多念头,叶逐尘喜爱男色,这些年来并不是什么秘密,眼前的男子模样俊美自不必多说,难道会是教主的枕边人?可是此人清傲出尘,看来不像是甘为人下的男宠……但是退一百步,就算不是,单凭这枚玉佩,想来他与教主也是渊源颇深。
    这样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为何魔教消息严密,他却可以一眼识破她的媚术和出身,应当是有人提前告知。
    春风抬眼细细打量周楚泽,片刻后道:“贱妾还是不懂,公子既然神通广大,又为何要亲自上门向我打探消息?”
    周楚泽说:“只要你说出周随云的下落,我保你平安无事。”
    春风愣了愣:“不知公子要怎么保证贱妾的性命?”
    周楚泽不出声,只是将桌上的玉佩往春风那边一推。
    春风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让她拿着玉佩?她觉得自己真的撞上了一件大事——有心的人都知道,打教主从八岁那年被老教主从谪谷接回之后,身上一直佩戴着这枚玉佩,可算是个人标志了。
    她算哪根葱,能够配得上保管这样一件东西?
    但是话说回来,此物或许当真可以起到免死金牌的作用。
    春风沉吟一会儿,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终于道:“贱妾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公子坦然相告,春风绝不会隐瞒自己知道什么。”
    “说。”
    “公子与元帅大人,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楚泽抬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痛苦,微微颔首,道:“叔侄。”
    果然。
    四年前,春风还只是魔教东凉宫内的一个小丫头,却也记得正邪大战时发生的一幕幕,记得魔教教中人口相传,那个名震天下的第一刀周任风,是如何死在年仅二十岁的叶逐尘剑下。
    周随云只有一个侄子,在正道攻破周家大门时,消失灵堂的周家少爷。只是那位少爷自小体弱多病,几乎如女子一般被养在深闺,连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很少,而知道的人都已因为当年之事或死或逃。
    春风既然是魔教的探子,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常人多得多。
    比如她清楚,当年救走周家少爷的人正是叶逐尘。
    既然如此,想来这只是周公子与教主之间的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摆在面前的玉佩,春风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识相一些?她当然记得周楚泽的威胁,不说,就死,并且是死在叶逐尘的手下。
    她从来不小瞧美丽的人。
    因为她清楚,越是漂亮的人,往往心就越狠。
    春风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还是很美,人如其名,声音亦如其名:“天下能容下一个周随云的地方并不多——桃源渡口,折尽春风。”
    周楚泽起身:“多谢。”
    ※
    桃源渡口,折尽春风。
    周楚泽依然记得当年被叶逐尘救走后的情形,昏昏沉沉醒来,人已在小舟之上,远远望见岸边一排柳树,正是那桃源渡。
    折尽春风,讲的自然便是杨柳。
    天下能容下一个周随云的地方并不多,的确,若非雄厚实力,又怎敢与整个朝廷作对,留下七年前一力扶大厦于将倾的元帅大人?
    世人皆知,桃源渡外有一杨柳林,穿过杨柳林,坐落着声名显赫的问柳山庄。
    ——当年天下三大世家,正是拟安周府、问柳山庄与邢城南宫。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内,却属情理之外。须知问柳山庄的人最是冷漠,几百年来只忠于炼剑,自笑忘生以一把无情剑取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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