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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拾玉by 蟋蟀在堂-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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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辰前,他就是由甬道而过,被狱卒送进来的。狱卒走後,只留给他一碗陈水。秦汉秋在木板上坐了一会儿,就思量起他被捕时,李仁生说的话来。李仁生说,是戚大海让人上小歇水巷来捉他的。这话可以有好几种理解。李仁生暗示的,大概是戚大海主动地,或者被动地将他告发了。秦汉秋不太相信这个暗示;他更倾向於,戚大海也是跟他一样,被引诱著说了出来,然後自己也被捉了。他也可能什麽都没说,就被李仁生他们绑了手脚,之後李仁生又被派遣到小歇水巷来拿他。那麽这样一来,衙门很早就知晓他藏在小歇水巷,消息就是由第三方提供的。这个第三方会是谁呢?秦汉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记起昨夜他在戚家後坡看到的脚印。恐怕跟这不无关系吧!

  然後他又想起戚大海来。既然眼下他是一个人被关在这儿,可见戚大海被关的就是另一个地方。他们二人被分开关押,自然是衙门里出於防止串供的考虑。秦汉秋往後一仰倒在木板上,转著肠子想衙门接下来会干些什麽。他自己没什麽想头了,杀人偿命,不在话下。就不知戚大海会遭什麽罪?要是连累到戚宝花,小鹌鹑和陶秀珠,那就……秦汉秋开始叹气。他想起,若是他被砍了头,小鹌鹑会怎样呢?若是小鹌鹑也被下了牢,又会怎样呢?那个要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肏好屁股的小少爷,娇滴滴泼辣辣每日睡到接近晌午才慢吞吞爬出被窝的肥鹌鹑哪是能经得起牢狱之灾的料?恐怕一听到他被捕的消息,就直著脖子哭嚎了。脑中想起前一晚陶献玉坐在茅草檐下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秦汉秋摸著下巴笑了。这个小娘子很可爱,他并没娶错。就算他时常扑楞著翅膀喳喳叫的噪耳朵,把他惹得揍他屁股,也别有一番情趣。何况小鹌鹑更多时候,喜欢的是跟他乖巧撒欢,笑起来小鼻子小眼翘翘弯弯,抱起来香香软软;尤其那副支著小麽指告诉他一些鸡毛蒜皮杂碎小事的无赖相,真是顶有趣,顶招人欢喜。他秦汉秋哪里舍得让他的小娘子也跟著遭罪呢?

  秦汉秋细细聆听甬道里的动静,确认无人窥伺,从绑腿里摸出一把钥匙,挨到铁栅边,把钥匙插到锁上,缓缓转动。这把钥匙俗称“百事和合”,可启百种锁簧,乃他做捕快时从一个跑江湖的手中获得;当时就觉得,指不定哪日能派上用场。钥匙左转右转,碰到不镶嵌的齿,轧轧作声。秦汉秋就停一停,看是否被狱卒听了去。等上半晌无人过来,就继续试钥匙。搅了片刻,刮擦了三个齿舌,铁栅的大锁“笃”一声,被顶开了。秦汉秋小心翼翼将锁试著开启,咂咂嘴,再度将大锁合上。这钥匙的确派上用场了!下面,他就要筹划出逃事宜了。

  而这个时候,陶秀珠正跟戚宝花、陶寿和陶白一道,神色严肃地商议对策。几个人都认为,是林世卿向官府通风报信,将秦汉秋并戚大海给捉去,意在敲山震虎,目标则在夺取陶一彩。看来若是陶秀珠不松口,陶一彩上下并陶府内外人等,都有入监的可能。陶寿枯眉深锁,道:“难不成咱们让出陶一彩,林老板便会放过我们了?若是秦相公罪行坐实,我们无论如何行事,林老板都可以将铺子攫为己有。”“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万一不是那林老板做的手脚呢?当前要紧的,还是派个人去县牢打探打探,秦相公和戚相公怎麽样了?受刑没有?案子何时堂审?最後如何判决?”说话的是陶白。陶秀珠道:“秦汉秋在江都犯的事,可能还是要回江都府审问。”戚宝花立刻道:“那我们也要去江都?”陶秀珠道:“只能分出几个人过去,铺子里还是得有人看著,那个林世卿,一日不离开余怀,我一日都得防著他。”又回头冲陶献玉道:“献玉,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在家老实呆著。你身为杀人犯的小娘子,千万别在风头上出去晃悠!”

  小少爷一直被众人撂在一旁,备受冷落,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半天也不见来招呼他的。好在他心里头被秦汉秋跟郑岚之有过一腿这个事实气得五内翻颠,也不理会旁人。正寻思著怎样对付那个手段高明的情敌,小少爷冷不丁被陶秀珠点了名,还叫他窝在家里,就急道:“我怎麽待得住哩!相公在牢里跟个骚师爷肏屁股,我就呆在家里候著?”陶秀珠一个头两个大,心道别人急的是陶一彩,就你张嘴闭口的肏屁股,如今秦汉秋在劫难逃,郑岚之何等心窍,会让自己跟一个杀人犯扯上关系?也就你成天惦记著这一层了!她开口道:“献玉,要知道,你如今也是套著个窝藏逃犯的名头,官府要来拿你呢,你就也得下牢。你想下牢吗?”陶献玉一听,更加显了呆像。他看过不少戏文小说,监牢是个顶可怕的地方,黑乎乎潮渍渍,吃的是馊馒头,喝的是掺了尿的水;还有凶神恶煞般的狱卒审问你,一不留神就得上刑,抽鞭子是家常便饭,还有夹手指的玩意儿,哎呦呦……小少爷仿佛当即就挨了一鞭子,塌了的肩膀抖了一抖;他悄悄将双手缩进袖子里去。其他人听了他的话,戚宝花摸脸,陶寿捋须,陶白似笑非笑,却是都没接茬。陶秀珠摇摇头,表示这个弟弟简直烂泥巴扶不上墙,招呼大家接著议论,将他撇在一边。小少爷眼看自己将沦落为小寡妇,却没人来看顾安慰他,嘴巴歪歪,鼻孔哼哼地,龇著一颗小犬牙,斜眼扫视众人。

  他决定先回他的北院,而且说走就走。陶献玉坐著府里的轿子,窝在轿帘内,跟尊小菩萨也似。他神情严肃地吮著食指,心想他一定得把秦汉秋从牢里给弄出来,好远离那个耍汉子跟耍蝴蝶似的小师爷!至於怎麽将人从牢里弄出来,他没主意。但是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小柯子小梅子跟小伍子,他们都是他的手下和助力。

  北院里,小梅子正将冬日的棉被拍打来拍打去。昨日秦姑爷远行归来,小少爷欢喜无限,她心里也高兴。戚家没多余的地方让她跟小柯子住下,他们两个只好回府里来,今日还得接著去给小少爷送吃送喝。小柯子已经去备车,他们就要出发了。

  可是,小梅子刚要回屋收拾,院门首的圆洞门就炸起一声哭嚎:“小梅子,相公被人抓去了!我,我要成小寡妇了!这下可要被小麻子给笑死哩!”转身一看,陶献玉已经一跤坐在地上,呜哩呜噜地流下泪来。小梅子惊呆了半晌,赶忙过去把小少爷往上搀,“少爷,说什麽呢?怎麽会──”陶献玉觉得自己得好好哭上一哭,嚎上一嚎,陶一彩那些人不重视他,他自己的小厮丫鬟还能不重视他吗?他一个早上惊闻两大噩耗,相公入牢狱加上情场遇劲敌,把他那副混沌无赖的小心肝震颤地说不出的郁闷、生气、委屈、伤心、暴怒。五态杂混,冲击心脑,陶小少爷下了轿子,软著膝盖勉强撑到北院门口,见到小梅子亲切的背影,喉咙一堵,瞬间哭号起来。只见他哭地脑袋一抽一抽,咧著嘴述说早上的事。小柯子小伍子闻声过来,也被吓了一跳。小柯子想的是:不好!我也是知道姑爷是杀人犯的,官府会不会捉了我去?小伍子则想:两事并一块儿,果然大祸临头了!

  但当务之急是止住小少爷的哭嚎,将人先从地上给弄起来。三个小跟班连拉带扯,抓胳膊抱腿的,将陶献玉一步一挨地护送到屋里。进了屋,小梅子仍旧搀著小少爷,小伍子去烧火盆,小柯子则铺排上一些吃食。这些东西是甘荃送来的。甘小少爷念陶献玉那日到底给他舔了奶儿,丁是丁卯是卯地著人送了些果脯蜜饯来。陶献玉却是哭到兴头上,鞋也不脱,径往卧榻上扑,又是踢腿又是打滚,口中嗯哼哀唤,叫三个侍应没了辙。

  陶献玉发泄了一通,有些疲累,就著打滚的姿势卧倒,扯过毛毡裹上,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要做小寡妇,我不要做小寡妇”,眼皮一耷一耷地便想睡觉。那边三个小侍应互相使眼色,头碰头地围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议论起府里这件大事儿来。想想啊,姑爷被人捉了,铺子又被人盯上了,可怎麽是好呢?大小姐能顶得住不?要是顶不住,可怎麽办呢?小柯子最为关心这个问题,府里会发生什麽呢?是官府搜捕,逮人,抄家吗?小梅子胆小,小伍子则不言语。

  三人正小声议论著,陶献玉一骨碌翻坐起来,瞪著双红眼睛跳将过来:“胡咧咧什麽哩?去,去,给我张罗午膳去!”小伍子主动去了,留下小柯子和小梅子看著小少爷。陶献玉冲他们勾一勾手指,“你们给我过来!”小柯子吃过小少爷的亏,他最不喜小少爷冲他勾手指。然而无奈,只好走到小少爷身边去。小梅子小柯子站在陶献玉面前,陶献玉撅嘴扭脖子地做足了戏,方开口道:“如今你们可知道了,相公他真出事了,我这下怕是要守寡。阿姊和铺子里的人,都怪我哩!以後小麻子知道了,还不把嘴给笑歪!我做了小寡妇,又被人笑话,心里铁定不会舒服,免不得处处拿你们撒气。你们心中有数,到时候不要怨我!”然後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小柯子一下子急了:“少爷,你别啊!这一没堂审二没下判地你怎麽说起丧气话来?”

  “是呀,到底怎麽个事情还不清楚呢!姑爷那麽生龙活虎一人儿,真能乖乖地引颈就戮不成!”小梅子道。

  陶献玉悒怏道:“那相公确实害了条人命,打死了他妹夫,这还能跑得了?”

  小柯子问:“那个林老板怎麽回事?举报了姑爷来威胁小姐让出铺子?”

  小梅子心细:“这只是小姐的猜测,谁知道是不是呢?”

  小少爷扔一片青津果到嘴里,“这只是铺子的事,最要命的是那个小骚师爷,他要是扭到阿秦蹲的大牢里,引诱阿秦肏屁股,我,我……”小少爷最受不了的,就是秦汉秋跟别人肏屁股;他觉得秦汉秋那个顶好的大屌,能且只能肏他的屁股。一想到秦汉秋跟别人肏屁股,尤其是跟那个俊目流波的小师爷肏屁股,陶献玉疼得心都揪在一处,成了个死疙瘩,再多想一想,就能厥过去。

  小梅子道:“少爷,那个郑师爷怎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下了牢的姑爷扯上瓜葛呢?他还要他的师爷的位子不要?”

  小柯子也跟著帮腔。可是陶献玉就是愤恨、气恼、狐疑,仿佛已经看见了秦汉秋的高壮身子压在郑岚之白皙温软的骨肉上,两人跟蛆虫般蠕动著,尖叫著,而他被抛弃了。心里一酸,小少爷再次落了泪。

  在小少爷抹泪的当儿,小伍子端著木盘进来。午膳时间未到,他拣了些菜样来堵小少爷的嘴。陶献玉神色悲苦,小眉毛垂了角,默默看了一眼菜肴,不吭声地吃起来。

  三个小亲随都以为小少爷会吃不下。然而,陶献玉愈是难过,愈是好胃口。他吃了两条鹅腿,一个鱼脯,一碗米饭和一碗肉汤。

  日头转昃,天色渐暗。余怀县县衙大牢内,秦汉秋跷著腿躺在木板上,等待黑夜降临。既然要逃狱,就得趁著月黑风高。这一点倒是不难,难的是出了这一道门,还有外面的门,这把百事和合的钥匙能帮他畅通无阻吗?就算开启了门!,还有衙卒巡丁呢?如何避开?将他们每一人都敲晕?如果他能顺利出了县衙,他要立即去找小鹌鹑,到小歇水巷将银子拿上,带著小娘子远走高飞……嗯,听上去就跟戏文里安排的一样。然而,问题很多。譬如说,戚大海那厮怎麽办?戚宝花和陶秀珠怎麽办?若是官府为难起他们来,他秦汉秋日後岂不是要寝食难安?或者,可以动员他们一起走?陶秀珠不是说过,预备离开余怀县,到别处开新铺,要破釜沈舟跟那个林老板斗一斗吗?!咕咕──秦汉秋枵腹雷鸣。他悻悻然摸一摸自家肚子;今儿中午狱卒只给他一只不甚新鲜的馒头,个儿倒是不小,却是死面疙瘩做的,无味、嗑牙。但他还是吃下去了,以前他吃过更不像样的东西。可他这麽大的个头,一只馒头能支撑他多久呢?这不晚上的馒头还没送来,他已经饿了。

  秦汉秋翻个身,又寻思起来。该怎样把戚大海给弄出来呢?首先,得知道那厮给关在哪里。所幸县衙的牢房都建在一处,相隔不会太远。问题是他怎样才能悄无声息不起动静。他这里是只有他一个,戚大海那边就未必。若是还有旁的犯人,扯开嗓子叫几声,岂不是万事皆休?难道为了叫他们闭嘴,也不怕麻烦地把牢里关著的人都给弄出来?乖乖,那可好!他这就不是逃狱,而是公开反叛官府了……秦汉秋突然怀念起四季青,就算没有四季青,来点迷药也好啊,可偏偏他身上的失魂药都叫那晚上给用光了!早知今日,他不是赶早地去弄些迷药来?

  正苦思间,甬道里忽传来脚步声,夹杂铁链叮当相撞的脆响。秦汉秋甫一听闻,即装聋作哑,闭上眼睛,只听见隔壁牢房的门吱嘎开启,一个人走进去,之後铁栅!啷上锁,牢卒的脚步声在甬道里逐渐消失。秦汉秋心里一沈,多了个狱友,他逃狱就多了个障碍!甬道内的声音一止,他就睁开眼,去瞧那个新来的。慢慢转过头,撩眼看去──

  一个斯文至极,俊秀至极的官人!身上的衣服虽是脏污了些,在微弱的光照下细细打量,却是上好的缎布料子;袖口、下摆、领口,密密匝匝地绣著梅花样的暗纹;最让秦汉秋感兴趣的是,这个俊俏後生的腰间,不仅系著玉带,一侧还垂下一块如意形状的玉珏。秦汉秋头里认定这人是个公子哥儿,待看到他眉梢眼角一派春情惑意,更加觉得稀奇。难道也是个走旱路的?他坐起来,毫不掩饰地望向隔壁。这回他看清楚了,春情惑意不假,却不是他熟悉的那种,而是他小子从头到脚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不单单是对他,而是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那人感受到秦汉秋的目光,也毫不示弱地看过来──

  一双自负自傲,目中无人的眼睛!公子哥儿似乎难有这份气态。秦汉秋被人打量著,却不在意。有意思!不知道这人什麽来头?

  两个人就在一片稀薄的光亮中,直直对视。秦汉秋有意将这人跟郑岚之做比较,论相貌,应是不相上下;论气度,这人胜了一筹。放在好几年前,秦汉秋会对这样的後生感兴趣,一感兴趣,就不免联想到床上去──长得这样好,肏起来滋味一定不会坏。可是如今不比往日,这些小後生的确美貌,可是小鹌鹑却可爱而有趣。在情场上,秦汉秋没有野心;既然小鹌鹑做了他娘子,便是将小鹌鹑看作自己人。那些更加撩人的可人儿们,就光看一看肥肥眼睛算了!

  然而冬日的天光已尽,黑暗弥漫开来,想看也看不成了!秦汉秋珍惜目力,不再张望,想起逃狱的事,又不禁皱眉。神思漫游的当儿,对面的俊後生开口了──“想来兄台便是那个弑了自家妹夫的秦相公了?”声音低沈,配不上这副好相貌。秦汉秋不及回答,心头想起一人来,“那麽你就是那个采花贼施明轩?”“正是在下。”施明轩似乎有一丝自得。秦汉秋摸摸下巴,应道:“我就是秦汉秋。”他反复掂量著采花贼一词。情理上讲,他应该鄙视甚至唾弃这个淫猥的小子;他自己之前还是个捕快呢。私底下来说,秦汉秋认为凡是采花贼,都是豔福不浅风月无边,环肥燕瘦尽在掌中,比起众多只能对著一个稀松平常的婆娘拉呱的汉子,施明轩实是可叹可羡。何况施明轩又是个少有的好相貌,好的连他都忍不住垂涎;那些大闺女哪里吃亏了呢!……

  他盘坐在木板上,不想也正被施明轩精锐的眼目端详著。那目光太过透利,仿佛已经看穿了秦汉秋的心思一般。半晌,施明轩暗自微笑。“你对我可是有意?”他大大方方问道,却是将秦汉秋骇了一跳。一跳过後,脑筋飞转。这是说什麽话呢?对你有意又怎的?你这麽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还指望水旱二路都走上一走吗?前头说过,秦汉秋对风月之事没有野心。他想过了,小鹌鹑的确闹腾,但做他的小娘子却是刚刚好;他搂著个肥鹌鹑睡觉,就跟腊月里抱著棉被一般踏实舒服。他不是不喜欢更加俊俏的後生,可这麽些俏後生肯老老实实做他娘子跟他过日子麽?秦汉秋看出施明轩的自得自傲来,他识得这份神气。想当初,小秀才也常常这麽睥睨著看人;小秀才跟这个小淫贼原是一个道上的。秦汉秋懒得说谎,於是道:“对你有意又怎的?我没那个金箍棒,揽不来瓷器活。”施明轩哈哈笑了起来,肩不动臂不摇的,仍旧要维持著风度;秦汉秋冷哼一声。一会儿,施明轩道:“我哪里摧花摧草了?都是那些小娘们自愿的!而且,即便如此,我的东西启是随便什麽小娘们儿能消受得了的?”说罢嗤笑一声。

  这话说的隐晦,秦汉秋听得好奇。“这个……难道你的黄龙从未入洞?”他忍不住问。施明轩笑吟吟地,“你说呢?”秦汉秋瞪了眼睛,“那……那怎麽会──”施明轩声音低沈而暧昧,“破瓜的方法有很多种……”秦汉秋低头琢磨,“据闻你是用淫蛊。”施明轩沈了脸色,却是更加自傲了,“我给那些小娘儿们破瓜,原就是要检验淫蛊的功效。真真好笑,那些小娘们儿一个个表面羞答内里急切,传出去却是我强逼她们的了!”“你没事养淫蛊作甚?”施明轩吊了眼梢,“我就爱摆弄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秦相公也是看我不惯了?”秦汉秋心道,我还真是看你不惯!你来了我还怎麽逃出去呢?施明轩见他不应,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秦汉秋决定跟他套近乎,於是继续问起淫蛊的事,“我是不大明白,你是怎麽试验淫蛊,又是怎麽给那麽闺女破的瓜?”施明轩想了想道:“用中空的器物导入蛊虫,进入膣腔便是。蛊虫一入,骚痒难耐,非捅杵抽捣不可。”秦汉秋问:“什麽中空的器物?你不是不肯用你的小黄龙麽?”施明轩道:“萧笛之类呗,还有──我的黄龙可不小,是那些小娘们儿配不上受用它!”他为秦汉秋的口误而微恼。秦汉秋心道,不小就不小;这个配不上那个配不上的,顶好日後你就自家屌捅自家的屁眼玩儿,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肥屌不捅外人眼!

  “然後呢?你就将那些闺女破了瓜?蛊虫不是还在里面,她们不是一直痒痒下去?”他问。施明轩靠了墙,满不在乎道:“我只想看看蛊虫的效果──她们自然要一直痒痒的,不过她们的父母会将她们赶紧许配人家,这不就遮过去了麽?”秦汉秋嘿然,“你用萧笛放蛊虫弄她们,她们也肯?”施明轩微笑:“秦相公,不是连你头一次见我,都对我很有意吗?”秦汉秋默然。是啊,谁叫人家是美少年呢?人长得美,就是无往不利手到擒来!秦汉秋不准备跟他计较这个。他又问:“你方才是受审去麽?你可是比我先被捉的。”施明轩道:“可不是!官府就是烦人,我都承认各条罪状了,还抖抖索索颠三倒四地提问,要不是我想休养一段时间,早两袖清风地飘然离去了!”秦汉秋惊奇道:“怎麽?你还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施明轩嘴角噙了含蓄的傲慢的笑,“要不秦相公以为呢?”秦汉秋不言语──还能以为什麽呢?人家黄龙大,长得美,养淫蛊,可自傲,监牢当私人别院,进出如意,还能行个方便地顺手将他带出去?还是再发下善心,把戚大海那厮也一道弄出来?

  秦汉秋不知道施明轩是否在吹法螺;但他觉出自己跟这个俊俏淫贼的差距来。施明轩可谓是江湖奇人了!秦汉秋以前跟爹保镖走江湖,有过这方面的见闻,什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少年时候,他叹服,豔羡,感慨,向往,可是他仍是做他的小保镖的,後来不保镖了,又干起小捕快。如今捕快当不成,反转成阶下囚,为逃狱与否,如何逃狱磨碎肚肠。对比之下,施明轩又是多麽潇洒自信,多麽举重若轻!幸好他的肚子又打了鸣,让他得以自然地移了目光,望向甬道。那里来了狱卒,带给他们晚膳吃的馒头和清水肉汤。有东西吃,两人都停了对话。秦汉秋食不甘味,他仍是要出去的,自己单干还是央求施明轩,得拿个主意。施明轩慢条斯理地喝汤,偶尔瞟一眼他的狱友,嘴角是抹不去的笑意。

  ☆、第四十四章

  接下来几日,陶秀珠一面忙於铺中之事,一面兼顾著县衙那头儿的消息。被遣去的夥计花使了银两,两手空空地回来,只道秦相公和戚相公都下了狱,堂审之事却不好说。秦相公在江都府犯的事,余怀县的县令还在跟江都府那边公文往来计议。陶秀珠将话告诉戚宝花,戚宝花按著髻饼在屋里走了一圈,道:“我熬桂汁香去!”便回到小歇水巷,没了下文。陶秀珠连叹气的精神都打不起,铺子在拖著她,两个汉子又入了监,是否会牵连一大片尚不可知;还有什麽前途想望可言呢?在生活上,在生意上,陶秀珠都有那麽些许的雄心。而生意和生活,对她而言是一致的。她自己对胭脂铅粉无甚兴趣,但她希望尽可能多的人对涂脂抹粉感兴趣;生意好了,生活自然蒸蒸日上。她并非想成为富甲一方的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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