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绝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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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师父，已经，太迟了。”
　　
　　“不，只要从现在起……”
　　
　　“你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等他被瞳影杀了还是被梦画阑杀了？”说到一半的话被一声轻嗤打断，门栏上倚着一袭白衣的少年，玉冠长衫，扇面文莲。
　　
　　屋内二人同时看过去，霍游仙啼笑着耸耸肩，抖扇信步而入。
　　
　　“苏陌，我来告诉你吧。是瞳影假扮凌千风，灭了天绝派，然后又去挑拨合欢来找你复仇，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折扇一合，霍游仙眯缝起眼睛，围着苏陌转了一圈，忽然勾唇：“苏陌，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真是扫兴啊。”
　　
　　苏陌飘开眼神，漠然望向窗外一排孤零零的枝桠，平淡如水的声音涓流般缓缓淌出。
　　
　　“只要是他做的，就算颠覆了天下如今也没什么好吃惊的了。”
　　
　　“哇！苏陌，你这是当真入定了，我怎么觉着一道佛光从你后脑勺缓缓升起。”
　　
　　轻蹙的眉尖透着禁忌的韵色，他黑眸微敛，神色不动。接着，握在手中的狼毫笔，随着物体断裂的声响，在支离破碎的瞬间绽出了漂亮的墨花。
　　
　　“不管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第五十九章

　　“陌儿，别做傻事，你不是那魔头的对手。”
　　
　　“师父，”苏陌抬起眼，冷冽如泉的目光直对向寒尘绝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所以……”
　　
　　他顿了顿，右手缓缓抬起，猛地冲寒尘绝挥了出去，一抔迷烟从他掌心散出。
　　
　　“陌儿，你……”寒尘绝身子晃了晃，无力地倚住桌子缓缓滑落在地。
　　
　　“师父，对不起。”
　　
　　“苏陌，你、你、你……你到底在作什么？”霍游仙吓得脸色苍白，手中折扇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霍游仙，”苏陌弯腰拾起扇子，递回给霍游仙，目光沉寂，仿佛望不见底的深潭，“我需要你的帮助。”
　　
　　原本一片萧瑟的洛阳城近日里忽然间恢复了往昔的繁华，若问何故，无人不知万剑宗急召群雄，在洛阳总舵召开武林大会一事。
　　
　　穿廊过巷，炫耀恢弘的朱漆双开大门前，一群着装各异的武林人士鱼贯而入。然与往常不同，人人面露警觉，滴水不漏地互相提防。
　　
　　凡稍会察言观色之人都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发生了，又有什么阴谋暗算在冥冥中酝酿，潜伏着等待破晓的刹那破土而出。
　　
　　万剑宗大堂上熙熙攘攘地汇聚了一帮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武林人士，已到了约定之刻，然身为东道主的万剑宗宗主却迟迟未露面。
　　
　　苏翎被抓，万剑宗眼看大势已去，这一趟众人皆是心怀鬼胎。有想刺探实力拉拢人心的；有企图重新洗牌，翻身为王的。然大殿上切切私语声在杯盏落地的脆响中一齐停了下来。
　　
　　蜀山派掌门捋了捋长须，正定自若地站起身来：“各位豪杰，容老夫一言。眼下前武林盟主被俘，万剑宗俨然只剩一具空壳，你我众等还怎么倚靠他带领众人讨伐瞳影？只怕出师未捷，还赔上了尔等性命。如今之计，何不借机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统领江湖，也好稳定人心。”
　　
　　话音未落，一声冷笑由远及近，紧闭的正门豁然洞开，紧接着‘叮’的一声脆响，一道剑光擦着鼻尖陨落在蜀山派掌门面前，剑芒如电，上纹‘轩辕’二字，笔走龙蛇。
　　
　　“蜀山掌门可是忘了，万剑宗还有轩辕剑在手一事。”
　　
　　众人皆正襟危坐，抬目间，面若冠玉，清冷疏漠的少年跨门而入，身后紧跟着霍游仙及一众万剑宗武将。
　　
　　蜀山掌门悠然捋须，忽然扬声大笑：“苏陌，就凭你也想当武林盟主？省省吧！你说轩辕剑是吧……”他停下话头，从近侍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冷笑着层层揭开。
　　
　　铮然一声，宝剑脱鞘而出，叮地钉在地上，剑芒如电，上纹‘轩辕’二字，笔走龙蛇。
　　
　　“我倒想问问万剑宗，何时轩辕剑也成了人手一柄的家常之物？”
　　
　　苏陌脸色微变，不过也只是刹那便恢复了原先的平静淡漠。
　　
　　“那又如何？全天下都知道真的那一把只在万剑宗。”
　　
　　“当真？没有真的做模子，又何来如此分毫不差的假物？”蜀山掌门拔起苏陌掷落在地的宝剑，双指夹住剑芒，大喝一声，随着一声物体断裂的脆响，剑芒被活生生截成了两段，“这就是名震天下的轩辕剑？还经不起老夫双指之力？三公子，你还想欺瞒世人到何时，轩辕剑到底被何人所夺？”
　　
　　两段残剑被掷落到苏陌面前，他紧咬住下唇，浓密的眼睫细细地颤抖着。
　　
　　众人哗然，义愤之声哄堂而起。
　　
　　“如今万剑宗大势已去，在座不想跟着送死的都随老夫来。”
　　
　　蜀山掌门广袖一挥，狠瞪苏陌一眼，抢先走出了大堂，一群武林人士权衡利弊后皆随之而去，不一会儿，大堂上便空荡荡地只剩下苏陌等一众万剑宗中人。
　　
　　霍游仙轻叹一口气，抬脚踢了踢掉落在眼前的断剑，回首，目光中透着迷惑：“苏陌，这下全武林都与万剑宗为敌了。你到底想怎样？”
　　
　　微垂的眼帘轻轻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寒意，不知觉中那双清明黑瞳里已然多了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色素淡薄的唇瓣微微翕阖，唇角轻扬起冷冽的弧度。
　　
　　“如今全天下都可证实轩辕剑已流入江湖。你说，一心想得之的瞳影会怎么做？”
　　
　　“要从成千上百把如出一辙的宝剑中找出真品，换我是瞳影我也不干这等傻事。”霍游仙不以为然地轻耸双肩，忽然，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苏陌，你莫不是要……”
　　
　　清冷的目光轻飘开，流连在断剑残芒之上。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逐渐扩大，他淡淡开口，自呓般。
　　
　　“是时候给梦画阑准备一份大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补更……




☆、第六十章

　　荒原古道，路转三番。一行万剑宗人马押解着囚车，远远的，马蹄声不徐不疾地哒哒前行。囚车上倚坐着的男子，青丝零乱，衣冠不洁，低垂着头，唯听见桎梏上垂锁撞击的铿锵声有节奏地应和着马蹄阵阵。
　　
　　“停。”为首的头目做了个停车的手势，一行人马缓缓停在山脚。举目望去，视野的尽头，一条积雪堆砌的石阶直通云霄，蔓延入目不可及的浮云雪顶。
　　
　　“给他水喝。”
　　
　　一个小弟子应声取出水壶，穿过栅栏递给囚车上的男子。随着锁链哗啦作响，男子摇晃着缓缓抬起头来。剑眉星目，虽是面目憔悴，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傲。
　　
　　那小弟子不忍再看，垂首暗自腹诽：“没想到剑圣寒尘绝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是被唯一的徒弟给出卖了。”
　　
　　囚车上人目光一动，神色中瞬忽闪过一丝异样，待再细看时，已然重新垂头，默然不语。
　　
　　劲风四起，吹得路边灌木一阵哔啵作响。荒草蔓延深处，两个人影一左一右静悄悄地潜伏在草堆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囚车。
　　
　　“喂，苏陌。你确定瞳影会来？我们跟了一路，都没什么动静。”霍游仙不安地拉了拉苏陌衣角，压低声音凑近过来。
　　
　　苏陌全神贯注地紧盯着草丛外的动静，目光幽森：“他一定会来，而且是亲自来。”
　　
　　“能从上千把复制品中找出真剑的只有寒尘绝，一旦寒尘绝被送到梦画阑手里，瞳影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一定会来”
　　
　　“可就算他来了，你要怎么对付他？”霍游仙不解的目光又增重了几分，两撇细眉拧成了一个疙瘩，“就凭你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苏陌收回目光，扭头看向霍游仙。唇瓣略略勾起，莫测的笑意一直蔓延进杀气毕露的深眸中。
　　
　　“你认为就梦画阑的性格，会甘心眼睁睁地看瞳影从他手中把人抢走吗？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两人的利益焦点牵扯到一起，然后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霍游仙微张着嘴，目光微颤，须臾，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来了。”
　　
　　几乎是同时，漫天飞起一片寒光，未等万剑宗众人回过神来，已是血肉横飞。漫天血雨中，一双琉璃重瞳从天而降，风流蕴藉，艳绝一时。
　　
　　纤尘不染的华衣男子如神只落世，落地间，被风吹乱的衣袂仿佛天边云卷云舒，翩若惊鸿。
　　
　　他手腕一抖，近旁一柄银剑闻声而动，叮地一声自动飞入他手中。刹那间，原本暗淡无光的剑芒在他手中绽放出万千光华，仿佛万星陨落，光艳夺人。
　　
　　剑，轻易地架上了寒尘绝的颈项。
　　
　　囚车上的男子豁然抬头，嘴噙冷笑一朵，目光如水：“瞳影，你做梦！”
　　
　　话音未落，剑光擦着皮肉劈脸而下，就在触及的瞬间，一道风刃劈面而来。瞳影回剑抵挡之间，箫声遍野，随着一声巧笑，艳艳红袍仿佛荒原上最亮丽的一朵血色蔷薇从山顶随风而下，稳稳落在囚车之前。
　　
　　“瞳教主，想从本座手上抢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瞳影退身几步，片刻之间缠绕全身的杀气已然收敛了大半，他看着梦画阑，淡淡不语。
　　
　　梦画阑满意地微微一笑，凑近囚车，狐媚双眸紧锁车中人，笑容妖惑，媚入骨髓。
　　
　　“寒剑圣，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考虑一下随本座走如何？”
　　
　　车中人仿佛昏昏睡去，许久都没有反应。
　　
　　梦画阑笑意更盛，妖娆如花的唇瓣微微翕合，吐息如莲：“你若愿意，本座可以帮你杀了那个负心之人以解心头之恨。”
　　
　　寒尘绝豁然抬头，双目圆瞪。
　　
　　“不舍得？”如兰玉指穿过囚车栅栏，轻轻扣住男子的下颚。忽然，艳丽如斯的笑容瞬间凝固，勾起的唇瓣缓缓下坠，目色陡转，瞳中渐次弥漫起危险至极的重重杀意。
　　
　　五指成勾，猛地冲男子脸上撕去，随着皮面撕裂的声音，人皮面具片片剥落，露出男子原本的容貌。
　　
　　“梦宫主，近来可好？”少年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张脸秀丽绝俗。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霍游仙！人呢？寒尘绝呢？”梦画阑脸色苍白，忽地扬声而笑，“苏陌，好！本座要让你知道戏弄本座的下场！”
　　
　　一直沉声不语的瞳影忽地看向路边的灌木丛，目光微变，像是看见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见。
　　
　　穿过丛丛灌木，视野忽然间开阔起来。萧萧竹林间，两抹人影快速穿梭而过。
　　
　　“陌儿，你确定要这么做？得罪了梦画阑可不是闹着玩的。”
　　
　　寒尘绝一把抓住苏陌，目光如炬。苏陌抬眼。深深看进那双洞察是非的明眸中，淡漠，疏离，赌注一掷的决绝。
　　
　　紧合的下唇微微放松了力度，他缓缓而有力地掰开对方的手：“师父，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现在是救出二哥的唯一时机。”
　　
　　“那走到这步，你可有想过后果？”
　　
　　男子出人意表地急躁起来，从来神色不动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疯狂的表情。
　　
　　“后果，最不济就是一死。”苏陌微微笑起来，深吸一口气，语气轻缓如行云流水，“师父，我不怕死。更何况，这天下就算少了一个苏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而若没有二哥，万剑宗就完了。眼下蜀山派权倾武林，武林盟主之位已经不保，不知何时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就会反咬一口。师父，我再冷血无情，也不能眼睁睁看万剑宗被那些家伙踩在脚底下碾。”
　　
　　“陌儿……”寒尘绝黯然垂手，张了张口，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眼。
　　
　　“师父，从一开始我就没抱能杀掉瞳影的希望。那个人是冷血恶魔，这世上没有谁人能牵绊得住他。眼下，我只想借他拖住梦画阑，好让我趁机救下二哥。人皮面具的小把戏也只能瞒得住一时，趁他还没追上来，我们快走！”
　　
　　二人匆匆穿过深深竹影，忽然间，阴风席地陡起，漫天叶刃呼啸破风而至。
　　
　　“小心！”脱声间，剑影如织，须臾，漫天竹叶碎屑在剑光之下零落一地，寒尘绝横剑于胸，凝神林中某一处。
　　
　　竹林萧瑟，万籁无声。
　　
　　“师父，你的手！”
　　
　　持剑的手上被叶刃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从缺口处溢出，染湿了剑柄。
　　
　　“不碍事。”
　　
　　寒尘绝宽慰地点点头，然话音未落便双唇一抖，吐出一口黑血，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师父！”
　　
　　苏陌矮身扶住寒尘绝，双指一并，封住他几处大脉。
　　
　　“糟糕，那叶子上有毒。师父，你在这等我，我救出二哥后马上就回。”
　　
　　“怕是没那个机会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穿过苍苍竹影，飘入耳中，心脏刹那间仿佛停止了跳动。仿佛时间定格，他缓缓，抬起头来。
　　
　　竹林深处，悄无声息地亮起一双琉璃色的重瞳，魅色千重。云影遮蔽了白日，唯那双深刻入心的重瞳渐次飘近，悄无声息地，再度夺取了呼吸。
　　
　　“你，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不动声色，形状优美的唇瓣如花片轻掠，蚀骨销魂的笑意却未蔓延进深不可测的瞳眸，寒气逼人。
　　
　　“苏陌，人皮面具的把戏，你当是只有你会玩吗？”
　　




☆、第六十一章

　　回首间，青龙朱雀从竹影间缓缓步出，挡住了退路。
　　
　　“苏陌，不想看他死的话就交出轩辕剑。”
　　
　　苏陌缓缓站起，细碎的冷笑从紧抿的唇瓣间漏出，冰冷如霜的瞳孔仿佛被浓雾遮蔽，一团混沌浓郁的黑，从眼眸深处层层渗透。
　　
　　“瞳影，你想要轩辕剑吗？”
　　
　　一步步，慢慢地，向瞳影逼近过去：“那就拿命来换。”
　　
　　“苏陌，”瞳影不屑地微挑眉宇，冲苏陌抬了抬下颚，“这是命令，不是交易。还是说那个男人的命，你是不稀罕了？”
　　
　　言语间，他已走到瞳影面前。扬起脸，正对上那双幻影千澜的重瞳，薄如蝉翼的唇瓣抖了一下，瞳孔陡然收缩。紧握掌中的匕首冲男子心脏处一刀扎落，电光火石间，手腕被抓住强制抬过头顶，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匕首脱手落地。
　　
　　其间不过瞬息，待回神间，苏陌已经被甩落在三丈远处，脱臼的手腕无力地垂落下来。
　　
　　“苏陌，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为何要一再置我于死地？”
　　
　　衣襟被对方揪住，强制性掰正了脑袋，对视上怒气汹涌的眸子。扬手分开零乱遮蔽面容的额发，半垂的眼帘下一双冰冷明眸黑白分明，轻笑间唇齿微动，一口吐沫啐在瞳影脸上。
　　
　　杀气以二人为中心汹涌旋转，化作一条巨龙直入云霄。修竹千裂，断帛裂锦声绝壁而起。
　　
　　“陌儿……”
　　
　　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很急促。然而随着颈部绞痛的强压剧增，这飘渺的声音也渐渐远离，听不清。世界被定格在虚无的刹那，随着喘息声越来越轻，意识逐渐远去。视野开始迷离，玄妙的霓虹在眼前水波般荡漾，如圣莲始放，旖旎万千。无声的幻影，晕开的涟漪中渐次幻化出漫天倾泻的烟花，繁华似锦的洛阳城，冥冥中，优昙钵华悄然展瓣，黯然销魂。
　　
　　花影迭次也到底在那张绝世容颜之下黯然失色，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自己，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你我。形状优美的薄唇微翘嘴角，他对自己展颜一笑，洗净铅尘的美刹那刻入心扉，艳绝天下。
　　
　　忽然，颈上的压力一松，苏陌捂住喉咙，伏地撕心裂肺地咳嗽，每一声喘息都连带着内脏颤抖地绞痛。突然，有温润的水滴滑落到手上，摸摸脸，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得一塌糊涂。
　　
　　“苏陌，别逼我做出让你后悔的事。”
　　
　　杀气已经尽数平息，冷冷的目光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苏陌双臂紧抱，蹙眉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从心脏最薄弱之处喷薄而出，紧紧闭上眼睛，将悲戚的泪水隔绝于视野之外。
　　
　　为何要哭泣……为何这般不甘，这般悲哀……却只能怨恨如此可怜可笑的自己……
　　
　　再次睁开眼睛，空荡荡的瞳仁中只剩下一片漠然，透彻得仿佛两滴清泪，随时都可能落下，然后消散在风尘中，不着痕迹。
　　
　　“瞳影，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能恢复到你我相遇之前？”
　　
　　男子微微一愣，眼神渐深，想要将眼前之人看透一般，一双重瞳中清晰地映出少年绝望的脸庞。
　　
　　“你后悔吗？”
　　
　　苏陌点了点头，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残蝶羽翼，随风而逝：“与你相遇，是我人生最大的错。然当我企图补救时，却只能越错越远，一点点陷入万劫不复。
　　
　　“瞳影，我杀不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说你要毁掉我的一切，那我若是死了，是不是就不再连累到那些无辜的人？”
　　
　　“你想知道答案吗？听好了，苏陌。”修竹般曼妙的修长手指轻轻滑过眼眸，鼻尖，最后停驻在唇瓣上。他微启双唇，语调舒缓，轻描淡写道，“你若是死了，我就毁了这个天下，让你在那个世界后悔莫及。”
　　
　　原本沉寂的眼眸闻言痛苦地漾出一圈波纹，苏陌下意识捂住心口，痛苦地扭开头去，下巴被大力拧住，强制性再次掰正了脸。
　　
　　“苏陌，我再问你一次，轩辕剑在哪？”
　　
　　“陌儿，不要告诉他！”
　　
　　寒尘绝被青龙捆住双手，跪倒在地，艰难地吼出一句话后又吐出一口黑血。苏陌的眼神在与他相触之时微微动摇了一下，如望秋水的神色全落入瞳影的眼中。
　　
　　“你爱他吗。”
　　
　　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瞳影无声而笑，杀意陡起。拾起苏陌落地的匕首，几步走到寒尘绝面前，手起刃落，转瞬间男子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道狠戾血口，触目惊心。
　　
　　刃尖抬起碎玉般的脸庞，对向苏陌，瞳影高声而笑。
　　
　　“你想借助梦画阑来违抗我是吗？那个人不过是喜欢这张脸而已。现在这张好皮相已经毁了，我看你还指望谁来救你们。”
　　
　　“师父！”苏陌想要扑过去却被瞳影抓住手臂再一次甩在地上。
　　
　　“苏陌，你可听闻过江湖上盛传的美人图的制作工艺？把活人皮面整张剥下来，然后找绣工了得的绣女在皮面上用浸透了血液的丝线绣万山千景图。绣成后血色妖娆，活色生香，堪称人间绝品。不过一般的皮肤一旦脱离肉体便会失去弹性，也只有美人娇嫩似水的肌肤才能绣成。也不知号称四大绝色的剑圣的皮面质地如何？”
　　
　　苏陌脸色刷白，尖叫着扑上去抓住瞳影，双目浴火。对视的瞬间，目中充溢的精光渐渐暗淡下去，疯狂的神色变得凄厉，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滑落，雪白的前裾压在肮脏的泥土上。
　　
　　低低地，颤抖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口挤压而出。
　　
　　“求你……求你不要……轩辕剑在雪华山，求你……”
　　
　　看着脚边不停低声哀求自己的少年，琉璃色重瞳之中渐渐弥漫起阴云，浓得散不开的黑雾重重遮蔽，淹没了艳丽，崩裂了诡谲，深不见底的浓墨，抽丝拔节，收缩进一双重瞳之中。
　　
　　哪怕死也不愿向我低头的你，为了那个男人不惜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苏陌，那个男人在你心中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而我……用尽手段只想在你心中占有哪怕分毫之地的我，明明终于达到目的，明明只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为何……感觉如此遥远。
　　
　　心，细细裂开崎岖缝隙，随着心脏每一次有力的跳动，那条缝隙就蜿蜒扩展，流脓淌血，疼痛蔓延到指尖，无法遏制。
　　
　　瞳影以手蔽目，只看见唇角微扬。阳光越过他的肩膀，斑驳的光圈中微尘飞扬。仿佛只是刹那的错觉，有什么晶莹的东西穿透阴影，从他指尖滑落，在通明光路中稍纵即逝。
　　
　　蔽目的手缓缓垂落下来，抬起脸，浓墨重彩的重瞳中已然没有丝毫感情。
　　
　　事到如今，爱你的心已无处安放，哪怕是挖出来任你碎尸万段也得不到原谅。然而比起仇恨更令我恐惧的是被你遗忘，就仿佛从未相逢，形同陌路，至死不再交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你伤得更深，从永不停息的疼痛里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