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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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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燕飞敛目思索。这是最糟糕的结局。

  “山贼值不值得同情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担心,此例一开,闹得人尽皆知,会有不少负面影响。

  朝廷为了一个小小贼窟出动兵员,又行斩草除根,这事听起来实在不光采。

  其他的黑道见一个罪行轻微、其沦落又情有可原的山贼窟被全面歼灭,只会更坚定落草为寇的决心,誓死不降,也不敢降。

  经过太子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才刚上轨道,还不能说是十分清明,官逼民反的事件仍时时可见。如果不能在处理这件事上网开一面,展示新政宽大,恐怕阻绝了人民改过向善之心。”

  “即使山贼罪无可逭,也只应出兵逮捕,围勦屠灭之举,势不可行。”慕容燕飞凝神道,“如果出兵已经无可避免,慎选领兵之人,也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说到优良的统帅,骆宗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靖宁侯,但是那绝无可能,堂堂一个大将军出马对付乌合之众的山贼,太不像话了!

  “由宰相发起,百官联合署名出兵的奏章,最近就会送到摄政王案前。届时请太子定夺。”

  慕容燕飞点头表示知情。“另外还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事吗?”

  “坊间风言风语传得很厉害。有人说,太子府上的两名贵客郑氏姐妹,已经成为太子的侍妾了!”

  慕容燕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们很想。”

  “意思就是还没有了?”

  “永远不会。”慕容燕飞纠正他。

  “我想也是,不然你何必躲到我这儿来。”骆宗麒打趣道。

  这两姐妹有皇帝的支持,赶也赶不走,唯有相机行事,“等到这阵谣言过去,我再遣人送回总督府上。”

  “我怕她们等不了那麽久,又要生事。”

  “总督急著要回他的女儿?这老家伙总算天良未泯。”

  骆宗麒摇摇头,“她们的老公都急著要回老婆。

  轩辕君、京庆君的父母都上了奏章,希望皇上能下旨赐令他们的爱儿完婚。以前的确是有婚约的,总督硬著嘴皮说没有,两家父母无可奈何,只有请皇上颁旨,算是间接逼总督认帐。

  这麽一来,两位郡主就得嫁到夫家,没办法再烦扰太子了!”骆宗麒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高兴。

  太子表情凝重,“给两家出主意的人该打二十大板。郑氏姐妹正受父皇宠爱,寄予厚望,简直把她们当儿媳妇看;要皇上眼巴巴看她们嫁给别人,根本是痴心妄想。

  皇上不但不可能赐婚,反而因为和太子抢女人这件事对两君起了强烈的反感,厌恶之情溢於言表。两君讨媳不成,惹祸上身,最好尽快帮他们找个藉口暂时离开京城,不然,两君的身家性命就危险了!”

  “奏章都批驳了,皇上气也发了,就算把胡乱进言之人乱刀砍死也无济於事。一个人自己耳根子软,总不能怨恨别人嘴里为什麽生了舌头。要怎麽处理接下来的问题才是重点。”

  吕珩一从镇上回来,段玉觿就向他表明自己想换个地方休养。

  他感觉得出事情有点蹊跷,但看著师弟忧愁的脸孔,又无法追问下去。

  “我和城里的朋友联络一下,让你在他那儿借住一段时日。”说到朋友二字,吕珩那张刚健粗豪的脸上竟然泛出微微的红晕,宽大的肩膀也有点动摇,这本来是别扭得让人全身发毛的画面,不知为何,段玉觿却觉得这个人高马大的师兄可爱极了!

  “不会太麻烦吗?”段玉觿带著促狭的语气问道。他当然知道不麻烦!

  只见吕珩把头摇得好像快掉下来似的,两颊上的红晕又更深了,“一点也不麻烦。我这位朋友风流跌宕,特意把院落设计得清幽宽广,建物家具也采用最高级的紫檀和黑檀,纤尘不染,住起来很舒服。他家里人口又少,进出并不复杂,最适合休养。你在他那里,我就是出任务了也比较安心。”

  段玉觿点头同意。“那麽,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

  骆学士府果然名不虚传,高贵风雅,里里外外打理得舒适明亮,骆宗麒也温和有礼,段玉觿忖度著,这里应该是个可以久住的地方。

  “当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骆宗麒和蔼地说。

  段玉觿只有苦笑以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就是在家里待不牢才跑出来的。

  吕珩接到任务,不久後便离京了,临行前特别嘱咐骆宗麒要好好看顾段玉觿,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20鲜币)狼隐32

  “这两个纨絝子弟可靠吗?”是骆宗麒的声音。

  这种时间骆学士应该上了朝,所以一定是幻觉。段玉觿强迫自己抹去心头的那一丝疑惑,眼光又放回书页上,耳朵却不自觉地竖尖起来,两人的声音间杂响起,越来越近。

  “不可靠,非常不可靠。”

  “为什麽指派他们?”

  “就因为他们不可靠。

  轩辕君年少骄纵,派他领兵是动不了山贼一根汗毛的;这群山贼又都是半调子,也难以击败中央军,两相制衡,便能争取时间,整肃朝政。”

  “你要让他们隔山对峙?”

  “越久越好。等我削减了宰相的实权,父皇的气也消了,就让两君回朝,再招抚山贼。”

  脚步声已经到了亭外。段玉觿蓦地抬头一望,那让他无比怀念又不得不千方百计远离的男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愕然相望。

  见到慕容燕飞,段玉觿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拔腿就跑,而是把书藏回前襟里才拔腿就跑。

  ……怎麽能让正经八百的骆宗麒撞见他在看这等禁书!

  “小捕快!”慕容燕飞丢下骆宗麒,跟著那脱兔般的人影紧追不放。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慕容燕飞一个飞身,把段玉觿扑倒在草地上,藏在襟里的书卷也飞了出来,落在地上,书页被风吹得趴搭趴搭作响。

  男人的阴影重重地压上段玉觿的脸。

  “你怎麽会在这里?”段玉觿颤抖地问道,其实他心里并不是不想见到慕容燕飞。

  “郑氏姐妹烦得我受不了,我躲到骆学士府里来避难。你也是,怎麽不待上林苑小屋里,跑到这儿来閒居?我差人去小屋里好几次,要把你带回来;派去的人却说小屋里暂时没人居住了。”

  “我……”段玉觿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他不能说出是皇上要求他离开的。听慕容燕飞提起郑氏姐妹,段玉觿的脸色又苍白了些。

  慕容燕飞也查觉到了,温暖宽大的手掌爱怜地抚摸他稍微凹陷下去的脸颊,语气里充满了柔情,“你瘦了。”

  段玉觿侧过头去,不看他,也不去想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豔事绮闻,什麽“娥皇女英侍大舜”、“真龙怀双美”、“并蒂蕙兰”,说得跟真的一样。

  谣言传多了,有时也会变成事实。

  段玉觿闭上眼睛。燕飞,你会这样对我吗……

  他躺倒在草地上,四周阒静,寂无人声,骆宗麒似乎没追来。

  天地莽莽,日影斜照,太阳的光线并不强大,加上天空云气聚集,慕容燕飞的背後是一片柔和的晕黄,身上穿著代表皇室的九龙缎,银底金线,像飞跃在袅弱云雾间的腾龙。

  段玉觿的四肢在慕容燕飞强大的压制下摊平,手指和嘴唇微微抽搐著,欲言又止。

  “小捕快,我好想你。”温柔的吻落在额间和唇上,颈部被手指搔弄得一阵麻痒,段玉觿险些叫出撩人的声音;他咬紧牙关拚命忍住。

  “你……你该回到宫里,尽你身为皇子的义务……”段玉觿轻轻喘著气,声音妩媚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也很想我,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慕容燕飞靠在他耳上以很轻很轻的气音说道,拂过鬓旁的呼吸几乎要把他给融化了。“别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为什麽要一再试探我?人非铁石,经不起试探的!”

  段玉觿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速度,脸上也泛出羞愧的红晕。

  慕容燕飞说得没错,他一直在试探他。

  试探慕容燕飞在各方压力,甚至在他主动要求下,是否会背叛他;对皇上的忠诚和孝心成了最好的藉口。

  慕容燕飞欲火耀动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凄然,“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吗?”

  段玉觿沉默著,无言以对。

  他已经感觉到慕容燕飞的手指在解开他腰上的系带,嘴唇在曝露出来的肌肤上亲吻,既温柔又野性。

  头顶一阵晕眩。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改变了,变得敏感、脆弱,只要人一落在慕容燕飞怀里,慕容燕飞就能轻易制伏他,甚至用不著点穴,或傻乎乎地拿条铁鍊锁在脚踝上;他的臂弯就是最自然的牢笼,让段玉觿心甘情愿地困缚其中,他的唇瓣像最猛烈的催情剂,用不著直接触碰,只在肌肤上滑过就能引起身体深处的热潮和战栗,他的眼睛是深沉的大海,瞬间就把段玉觿摄入吞没;段玉觿在这阵轻柔、若有似无的撩拨中迷乱了,一下一下地挺动腰肢,寻求更强大、直接的刺激。

  “不要……”段玉觿几乎是呜咽著说出来了。

  如果他不能中止这场无益的试探,就不能理直气壮地享受慕容燕飞的拥抱。一面怂恿情人陪别人睡觉,自己偏又贪恋情人的怀抱,未免太没原则了!

  那细若蚊鸣的哀求打动了慕容燕飞的心。疯狂的时候乱来是一回事,神智清醒的时候不能自制又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让他付出了生命做为代价,後者则是彻彻底底的卑劣。

  “情不自禁”可不是高贵的节操。

  慕容燕飞从那不断颤抖著发热的柔躯上狼狈退开。和段玉觿一样,他也想在这里狠狠放纵一番,但那要在两人心中都没有隔閤存在的时候。

  有时他真恨自己见月疯狂的体质。野兽当惯了,要当回一个基本上够格的情人还真别扭。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不继续了……”慕容燕飞坐起身子,把段玉觿抱在怀里,帮他理好衣衫,拍拍他的後背安抚他,像对待世上最高贵、易碎的瓷器。

  段玉觿在他胸前埋住了脸,抽著肩膀低泣,愧悔交加。

  把段玉觿送回居所,慕容燕飞心里还迷迷糊糊地,感觉一点也不真实。

  遍寻不著的人就在身边近尺处,两人几乎是同时由於不同的原因借住在这里,这种巧合,就是所谓的缘份吗?

  父皇努力要把他们暂时拆散,却在无意中把两人又送到一起;如果父皇不是那麽急迫地催逼,他仍然待在宫中处理政事;如果父皇没有要求小捕快换个地方休养暂留,小捕快也还是会住在师兄的别居饮酒度日,说什麽也碰不到面。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两人栓在一起,阳世的权力无法区隔,亲情的牵绊也不能分割。

  想到这里,那一向冷漠的俊脸上蓦地泛起了笑意。

  骆宗麒见到段玉觿惊惶走避、又满面殷红地被慕容燕飞送回来,清丽的脸上泪痕阑珊;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爆炸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表情尴尬得不得了,又是咳嗽又是摸头的,坐立难安。

  慕容燕飞知道骆宗麒一定误会了,倒也不多作解释,迳自差人烧水,亲自侍候段玉觿洗浴,换下那一身脏衣服,又和他交谈了一阵子才出门回房,并没打算夜宿在他房里。

  骆宗麒已经守在他回房必经的路上,鹄候多时。

  “我想,你有话要说。”慕容燕飞定定地看著骆宗麒,猜想著不外是“皇嗣为重”、“殿下保重”一类逆耳的忠言。

  骆宗麒的表情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脸色铁青,语出惊人。“太子若是喜欢美丽的少年,我明日便召几个官妓过来,虽然比不上阳信公,总也可以稍微缓解燃眉之急。”

  慕容燕飞不禁蹙眉,他不知骆宗麒竟是这样的人,也一心趋炎附势。“我不需要。”他淡淡地回绝了。

  “很多人都知道,太子和段公子是旧识,却想不到太子会对段公子出手。”骆宗麒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可明白,段公子是故人交托给我的客人,要是出了意外,教我怎麽有脸再去面对故人?”

  慕容燕飞没料到他的防备竟然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不是意外,是缘份。”

  “缘份,那不是纨裤子弟调情的时候最常用的台词吗?以你的聪明,应该想得出更好的藉口。太子府中有的是俊俏侍儿,何必苦苦纠缠我的客人。”骆宗麒长叹一声。

  慕容燕飞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阴沉,“你把我当成什麽人了?我是认真的。”

  “认真也好,不认真也好,人心隔肚皮,又不能剖出来看。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面子,留在此处的时日里,不要和我的客人苟且。”

  “即使他愿意也不行?”慕容燕飞觉得难以置信。

  骆宗麒点点头,“他还是个孩子,感情并不稳定,尤其是面对像你这麽灵敏又有魅力的男人,几乎能肯定他将会迷失。他在这一刻还是愿意的,下一刻就可能悔不当初,我不希望他在此地借住的时日里,留下任何遗憾。”

  慕容燕飞垂下修长的眼睫,他不打算和骆宗麒强辩,或争取在骆宗麒府内交合的权力,毕竟骆宗麒出於一片善意,所言也不无道理。他只是沉静而坚定地重述,“我是认真的。”

  “我也希望。”得到慕容燕飞的保证,骆宗麒终於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有如芒刺在背。

  慕容燕飞和段玉觿开开心心地在骆府中生活,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骆宗麒却像个多疑的父亲般,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主子,请您休息吧!您已经三四天没阖眼了,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总管捧著浊苦的药汤,呈送到病榻前。

  “咳、咳,不用管我。”骆宗麒面色蜡黄,显然是睡眠失调,肝火上冲;他勉力嘶声道,“太子殿下和段公子现在到哪里去了?在做什麽?”

  “殿下和段公子在後园子里散步。”总管忧心不已,把汤碗凑到骆宗麒嘴旁,“我派人跟著了,随时回报,您还是喝一口吧!”

  “太子武功高强,要是真有什麽不轨,你派去的人阻挡得住吗?”骆宗麒仰天长叹,挣扎著就要起身。“不行,我还是亲自盯著比较安全。”

  “主子……”总管又忧愁又感动。

  唉!为了“那个人”交托的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主人尽力看顾,命都去了一半。不知主人的这份虔诚,能不能得到“那个人”全心的回报呢?

  暂居的时日里,慕容燕飞差人把奏摺全送到骆府里批阅,偶有要事也让大臣秘密到骆府中,借庭商议,澄清吏治的进度并没有缓下来。

  慕容规已经陷入求孙的渴望中,镇日只知烧香拜佛,在香堂里的时间比在议事厅多,以前还偶尔批批奏章的,自从太子回归之後,更是乐得清閒,堆积如山的奏摺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怎麽回事?”慕容燕飞在收到被饬回的奏章时,脸色铁青。

  出兵的请求准了、任命两君领军的请求准了、彻查流通官银的请求也准了,就是追封养母义妹的请求被批驳了!

  养母义妹是他的家人,待他恩重如山,根据惯例,便是太子的奶娘死後也有个封号,养母难道连个奶娘都不如?那昏庸的老头子不顾念育子之情也罢,竟然驳回他请求追封的奏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而且老头子已经很久不理政事、不看奏章了!

  慕容燕飞沉默地思索著,眼神阴骘。他唤来服侍的仆人备轿,打道回府。

  他要当面问问那个老匹夫,问他究竟良心何在!

  慕容燕飞一出了骆府大门,一个披著斗蓬的神秘身影便闪入大门,和门丁交谈几句後,又塞给他一包银子後,鬼鬼祟祟地进了门。

  门丁脸色发白,两腿不停地打颤。

  守门多年,他从没收过一毛贿赂,现在却一下子收了一百两,心中惶惧不已。

  而且不收不行。

  贿赂可以拒绝,圣赐却不能拒绝。

  “皇上,您怎麽来了?”

  见到神秘来者把斗蓬脱下,段玉觿一脸惊愕。

  因为一向深居简出的皇上竟然改变装束,潜入臣下府中。

  他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皇上是来向他兴师问罪的吗?

  这不能怪他。他已经尽力避开燕飞了!偏偏皇上又把燕飞和他逼到同一个角落里,罪过不在他一人身上。

  狼隐33

  慕容规变得衰弱了许多,以往眼中的精悍已不复见,胡须和头发白了一大半,甚至变得有些稀疏。

  “觿儿,觿儿,我的好孩子,”慕容规惶恐而急切地拉著他的手;那一双满布皱纹和青筋的老手依然刚健,骨节依然粗大,如今却为了某种难以满足的情绪虚弱了,萎缩了,摸起来像两根枯柴,“你这麽多日不来看我,我实在有点担心。你是不是怨我、恨我了?”

  段玉觿摇摇头。如果慕容燕飞把持不住,接受了郑氏姊妹的诱惑,他一定会将眼前这个老人恨入骨髓;但慕容燕飞没有,他的感情也得以维持澄净,对老人的种种无知举动,也始终能抱持著怜悯和宽容。

  慕容规彷佛松了一口气似的,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愁绪:“我指示了郑氏姊妹使用木樨香,但太子……唉!”

  段玉觿有点心虚地垂眉敛目。

  “好孩子,你比我亲生的儿子还亲。”慕容规还是一样慈蔼,这份爱心曾使段玉觿感激涕零,现在却成为他心上无比沉重的压力。“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不知可不可行。”那苍老的声音颤抖著,“你的头发。只要一点点,真的!”慕容规伸出手去抚摸那一片光滑柔软的黑色丝绸,老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似乎也觉得自己要求得过份,“继承兽血的皇族,嗅觉一向特别灵敏。如果有你发上的香味,郑氏姊妹……应该就能得到太子的宠爱。”他惭愧无比地低下头,几乎不敢再看段玉觿一眼。

  段玉觿的心思直往下沉。他早该知道,慕容规是不会放弃的。

  “我给你。”

  慕容规没有查觉段玉觿眼中那决绝的目光,只为他的善良体贴感动不已,心中暗自发誓,若他因此抱了孙子,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他一定将段玉觿立为太子妃。

  段玉觿默然走进房间里,修长的背影看来是那麽孤寂,长发在他背後披垂至腰际,美得像倒映山脊的湖水。

  慕容规却恍然不觉,只焦急地在外等待。

  嗖的一声,房里闪过一道剑光,慕容规慌张地冲进房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段玉觿一头及腰的长发落了下来,成束地躺在他手里,柔软明亮,好像还有生气;断处却很高,留到肩上,长发变成了短发。

  那对澄澈安静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鄙视,有的只是一迳的宁静和怀念。

  怀念什麽?

  也许是过去。

  从前的慕容规,绝不会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慕容规既悔又恨,讷讷地说不出半句安慰或道歉的话来。

  贪婪侵蚀了他的心,也让他伤害了他最疼爱的孩子。

  慕容燕飞好不容易回到宫中,枯等数日,皇上竟然不在寝殿里,其他卫士对皇上的去向支支吾吾,一再保证绝不知情,把他惹得恼火不已。

  “这几天父皇上哪里去了,值班的卫士们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是干什麽吃的?”

  “禀太子,皇上说,他去去就回来。”

  “那他人呢?”慕容燕飞板著一张脸,寒气四射。

  “我……我……”侍卫的表情十分惶恐。其实皇上几天前出宫後,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只是表情变得很呆滞,好像受到什麽打击似的……

  皇上吩咐,他要一个人单独地安静几天,这些日子都会待在先后生前所居住的栖凤殿里,不接见任何人;若遇上太子前来探视,只要推说他出去了。

  太子久候却找不到皇上,简直要吃人了!看他那严厉的表情和抽搐的五官,想来也不会有什麽好事。

  太子正和卫士们僵持不下之际,一道香风吹拂而来,带著比往常更多的热情和诱惑,嬝然飘入。

  郑氏姊妹还未走近,卫士们已痴了一大半。

  这批忠心耿耿的侍卫对郑氏姊妹一向没好感。她们面对皇上太子的时候是一个模样,面对地位不如她们的下人时又是另一付模样;可是现在,这群心怀不满的卫士们却一个个软得像滩烂泥,郑氏姊妹简直可以任意摆布他们。

  “参见太子。”郑氏姊妹在慕容规和慕容燕飞面前总是表现得非常恭敬,无懈可击,不,比平时更完美。

  但是她们的完美反而让慕容燕飞有了戒心。

  “你们怎麽能到这里来?”慕容燕飞冷著声音问。

  “皇上说,我们姐妹可以自由出入宫中任何地方,不受宫禁限制。”郑紫兰软语答道。

  “包括他的寝宫?”慕容燕飞的脸色已经由冷漠淡然变得铁青。

  老头子若是自己看上了这对姐妹,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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