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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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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位忠叔恭敬道:“老爷,何时用午膳?”
  赵子熙瞥向秦佩:“留下来用膳吧,我正好将刑部大致的情况交待一二。”
  秦佩诚惶诚恐。
  饭菜布在后园,五荤三素一汤,很是简单。
  不简单的是,桌边还坐着另一个着淡赭常服的男子,虽也人过中年,但姿容妍丽比起满园春光亦毫不逊色。
  秦佩踌躇道:“下官见过……”
  赵子熙随意落座:“礼部尚书苏景明。”
  “下官见过苏大人。”
  苏景明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长得倒不像秦泱。”
  赵子熙亲自为他斟酒:“或许像他娘亲。”
  许是看出秦佩已然尴尬以极,之后赵子熙只谈了些刑部人事,待秦佩准备告辞时,赵子熙却突然叫住他,正容道:“明日大朝之后,你便正式入仕。作为你的恩师,我也只有八个字送给你。”
  秦佩行弟子礼:“佩洗耳恭听。”
  “前车已覆,后车当戒。”
  宫阙郁郁,玉阶朱梁,秦佩与其他新晋进士一道垂首立于阶下,不敢直睹天家威严。
  皇帝恒有微疾,未能亲临朔望大朝,故由太子太师魏国公周玦主持此番监国大典。
  时隔十年,秦佩再次回到天启朝的权力中枢,并再度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养父。
  周玦重紫衮冕 、通犀金鱼立于玉阶之上,口宣册书:“皇太子冕仁和恭孝,深达礼体,宜令监国,继统万机。自今以后,凡军国之务,事无大小,悉委皇太子决断;文武僚属,亦由皇太子节度。”念到此处,周玦含笑抬首瞥了轩辕冕一眼,“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皇太子冕正典临朝,为国副君。兹惟朕训,爱养百姓,尚思奋励,莫失朕望。”
  轩辕冕跪受册书,又接受百官参拜,折腾了一个时辰,群臣才得以坐下,参议朝事。
  秦佩坐的太远,轩辕冕声量不大,故而他言语并不太听得真切,就连冠旒之后曾算是熟识的脸孔也似远隔千山,万水之外。
  又混混沌沌地挨到午时,轩辕冕才开恩退朝。
  “秦兄。”一人犹豫唤道。
  秦佩识得他,似乎是二甲的一个进士,便回礼道:“兄台。”
  “在下陈忓,此番亦分在刑部,为刑部令史。”
  令史在刑部仅高于书令史,不过是刀笔吏,甫一入官,秦佩就比他整整高了三品,故而陈忓很有些底气不足。
  秦佩淡淡道:“你我为同科进士,又是一部同僚,日后定当精诚协力,互相照拂。”
  他话说的客气,但其不苟言笑,一张冷面颇有如雪如霜之感。
  陈忓诚惶诚恐:“互相照拂不敢当……”他似乎也是个老实人,恭维的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卡住了。
  秦佩亦不多言,视线却定格于他身后一人。
  “朱大人。”
  朱子英亦是一身青色官服,见到秦佩并无讶异:“秦大人,还未恭喜你蟾宫折桂。”
  秦佩摇头:“运气罢了,洛京一别,朱大人别来无恙?”
  “蒙殿下恩遇,我已被擢拔入京,”朱子英谦逊道,“现任京兆府司法参军,日后怕与二位多有交集。”
  秦佩挑眉:“那是再好不过。”
  他们三人,陈忓位卑言轻、朱子英刚毅木讷、秦佩性情冷僻,于是便无一人开口,很是难堪。
  “不如……”陈忓最终懦懦道,“若二位大人得空,下官想在圣和居设宴,若两位大人不吝赏光,下官则……”
  秦佩打断他:“好。”
  三人面面相觑,却听一声嗤笑传来。
  “小时候看你古灵精怪,如今怎地如此呆板?”周玦站在三步之外,显是留意许久。
  “魏国公。”朱子英与陈忓赶忙行礼,秦佩局促地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周玦轻笑道:“你们二人,一人是秦佩的前辈,一人是他的属僚,自然该由他来做东。不过今日怕是不行,我看不如便明日吧?”不理会径自呆滞的两人,他微微抬首打量秦佩,“到底是长大了。”
  
  第23章 第四章:共踏槐花记昔年
  
  甫行至朱雀大街,周玦便命人停车,示意秦佩随他步行回府。
  “你与冕儿在洛京之事,我已听人说了,做的不错。”
  秦佩以为他总要寒暄几句,不料却如此单刀直入,一时便不知如何接话。
  周玦步履极缓,却亦极稳,秦佩不知需手握多少权柄,身经多少风雨方可有如此从容气度。
  “范铠尧,我是记得他的,论起来资历不要提秦泱,怕是比我都要老些,更别说顾秉了,”提及往事,周玦多少有些慨叹,“你道陛下为何迟迟不愿擢拔,可又不得不重用他么?”
  秦佩斟酌道:“此人原为史苏遗党,陛下难免忌惮;但范铠尧虽是个阴险狡诈的奸徒,却多少算是个能吏,兴许……”
  他自知前后矛盾,再说不下去。
  周玦叹息着摇摇头,却不见失望之色,“冕儿说你不通人情,我看倒也不假。不过,这些事情,上位者不得不知,为人臣子,知道太多反而祸害。”
  秦佩对官场中这些腌臜世故不甚关心,见他不提也乐得清闲。
  魏国公府外遍植槐木,正值花期,如雪团一般的槐花摇曳垂坠,落花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漫步而过,仿佛连衣摆都沾染香气,馥郁沁人。
  “春水碧波摇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秦佩低吟道。
  周玦笑意盈盈地看他:“到底是状元,不管看上去再怎么木讷,也该是个风流才子。”
  秦佩赧然道:“下官卖弄了。”
  周玦摆手:“你我有父子名分,不用如此客套。说起来,你入京也有些日子了,可曾去拜祭过你父亲?”
  秦佩蹙眉:“我到长安第二日便有此意,可据闻他要陪葬皇陵,闲人勿入,因此一直未能成行。”
  “明陵么?”
  秦佩立时会意,照临四方曰明,天子讳昭旻,正合其意,贴切无比。
  周玦爽朗一笑:“也罢,到了地底下,德泽一朝的老东西们正好再凑一桌酒席。”
  秦佩顿下脚步,很是压抑:“您为何不回……”
  归葬何处这种话茬太过晦气,但周玦却毫不在意:“我虽生于江南,但毕生功业皆在东宫朝野,亲朋至交亦都将陪葬明陵。我又何必为了归于乡梓,而在底下寂寞千年呢?”
  “还有哪些……”秦佩欲言又止。
  周玦勾起嘴角:“黄雍和赫连杵都已经下去啦,临淄王、嘉武侯这些皇亲国戚,重臣如顾秉赵子熙苏景明,还有几个陛下江湖市井里的朋友,当然这些人多半是秘而不宣的。”
  “世伯果然豁达。”秦佩衷心道,“不过殿下倒是允诺过我,会破例让我进去祭扫。”
  “冕儿那孩子,你竟不怵他。”周玦若有所思。
  秦佩叹息:“机缘巧合,一言难尽。”
  “既然如此,”周玦不知看到了何物,脸上露出极为莫测的笑意,“亦君亦臣,亦兄亦友,若能长久,倒也是件幸事。”
  秦佩目不斜视:“虽有些大不敬,但即使殿下此人,心机深沉、行事诡谲、不拘礼法……”
  “哦,孤倒不知自己竟如此讨人嫌。”轩辕冕一身便服,随意靠着一株老槐树,身边站着忍笑的轩辕晋。
  秦佩不以为意:“我曾与他结拜,又有君臣之份,自不会轻言背弃。”
  周玦调侃道:“得此忠直良臣,殿下之幸,我朝之幸!”
  轩辕冕作势应了声:“感激涕零。”
  “以环兄,”轩辕晋懒得寒暄,径直道,“殿下让我兼领雍州牧,虽只是挂个名,但我亦想协同京兆尹监理京畿,为皇兄排忧解难。”
  “那与我何干?”秦佩越听越糊涂。
  轩辕晋兴高采烈:“银粮财政诸事,琐碎无趣得很,就让那些个长史司马去管罢。我倒是觉得刑狱讼案一类,挺合我的口味。皇兄说了,京畿的大小案件,小案由司法参军等查处,大案可都要直接经由你手。”
  秦佩瞥向轩辕冕,后者与周玦谈性正浓,根本无暇解围。
  “政事本属私密……”秦佩甚感无力。
  轩辕晋猛地拍他肩膀:“我就知道以环兄是爽快人,以后本王自当倾力相助!”
  几人从角门向府内走去,周玦准备在烟波楼设宴。
  轩辕晋拉着秦佩谈天说地,秦佩满面菜色地应着,痛苦不堪。
  轩辕冕含笑看着二人拉拉扯扯,周玦留意着他的神色,低声道:“方才四皇子自称‘本王’,看来几位皇子的封号,陛下已经拟定了?”
  轩辕冕回过神来:“嗯,洛京之事,父皇颇为震怒,斥责皇兄办事不力,因此皇兄封爵嗣王,但封号仍为洛;三皇弟亦是嗣王,封号为同;四皇弟是亲王,封号为雍。”
  德泽年间因数代分封引发诸王之祸,为免藩王尾大不掉,故而诸位皇子都被封于京畿各地,遥领各郡却并不出阁。
  周玦幽幽叹了口气:“幸好。”
  皇长子轩辕显乃周贵妃所出,是周玦的远方外甥,轩辕昭旻对外戚专权最是忌讳,不提王苏两家,甚至连太子轩辕冕的母家史阁老一族都被连根拔除,丝毫未留情面。周玦行事,从来深谋远猷,皇长子沉迷修道,多半也是出自他的授意,只不过到了后来,弄假成真,整日沉湎于此,却是周玦不曾料到的了。
  “对了,”轩辕冕随手接住一朵下落槐花,“先前在洛京,孤陪秦佩一道去秦尚书府上,却发现门庭破落,只剩一座废宅。”
  “哦?”周玦若无其事道。
  轩辕冕轻嗅手中槐花:“生者如火如荼,死者如尘如土,可我总觉得纵人死如灯灭,若有情意,也不该让生后事寡淡至此。”
  周玦勾起嘴角:“涅槃妙心,实相无相。我将秦佩送至衡阳,又仍由秦府荒芜,你道我薄情寡义么?”
  “孤不敢有此意。”
  周玦幽幽叹息:“冕儿,你需知道,在这世上,我未必待秦佩最好,但我一定是对他寄望最深,最盼着他平安顺遂的。”
  “这样,你先述职,”轩辕晋杏眼都笑眯了起来,“三皇兄正好答应我,一块到王叔那儿走一圈。待我回来,就去京兆府巡查刑事,你以为如何?”
  不如何……秦佩只好在心中腹诽,嘴上仍道:“四皇子一路珍重,游赏尽兴。”
  他意兴阑珊地回头,只见后面两人仍施施而行,周玦绵言细语,轩辕冕则神色悠然。
  似有感应,轩辕冕兀然抬头,迎上他的视线,而后拈花而笑,转盼流光。
  
  第24章 第五章:空堂孤影起闻鸡
  
  未至卯时,秦佩便早早到了刑部大堂。如他这等级别的官吏,自不需大起前去朝会,故而衙署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两个书令史在整理文书。
  “秦大人。”
  秦佩回头,见是陈忓,“来得挺早。”
  陈忓惴惴道:“第一日总要到的早些,否则会被同僚耻笑。”
  秦佩左右环视:“比部司门和咱们在一处么?”
  “他们在南面的官署,”陈忓显然摸得很是清楚,“咱们这儿就是尚书侍郎几位大人并下属刑部。”
  刑部下属四司,刑部、都官、四门、比部,每司皆有自己的主事令史书令史,加起来林林总总约百人,全挤在南北两个衙署里,只见人来人往你言我语,好不热闹。
  秦佩刚来,分到的差事与刀笔吏无异,无非撰写公文、誊抄案宗,也亏得秦佩耐性过人,加上周遭同僚颇为健谈,才免于困倦至死。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秦佩拍拍正伏案狂书的陈忓:“圣和居。”
  陈忓一惊,手一抖,生生将“心”抄成个“必”。
  “秦大人可吓死下官了。”陈忓抚住心口,“不过还是算了,我这还没誊完呢。”
  秦佩淡淡道:“那先记着,闲暇无事时记得提醒我。”
  陈忓看着垒叠成山的公文叹息:“也不知哪日才是个头。”
  秦佩随手抓起一份:“都是监侯?”
  “嗯,经我手的都是,”陈忓苦着脸,“这些人时运不济,先前侍郎大人上过折子给中书省,询问太子监国是否要例行大赦,结果殿下亲自批了。”
  秦佩淡淡道:“太子未允。”
  “是啊,秦大人果然英明,”陈忓很是惋惜,“这些人但凡再熬几年,等太子正式登基,那时候肯定是要大赦的,还能捡一条命。”
  秦佩冷哼一声:“这些人都是为非作歹,乃至谋财害命之徒,陈大人大可不必为他们记挂。若是此番他们侥幸脱罪,那被他们所害之人,岂不是仇怨不解,死不瞑目?”
  “秦大人说的在理,是我太妇人之仁了。”
  两人正说着,便有一书令史小跑着来传话:“秦主事,侍郎大人有请。”
  秦佩身份特殊,加上又是新科状元,故而心里也不十分意外。
  刘侍郎年纪三十上下,出身寒门,其母靠缝补织绣将其拉扯长大,圣上感其贞烈贤德,曾御笔提了块“孟母再世”的牌匾,在朝中传为佳话。
  不知是自卑还是自傲,寒门子弟比起士族世家来,总是多些清高矜持,唯恐被人看低了去,于是秦佩就对上了一张自以为是的冷脸。
  “刘侍郎。”秦佩行礼。
  刘侍郎从公文中抬首,瞥他一眼,淡淡道:“尚书大人特地命我对你多多照拂,秦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
  秦佩再怎么不谙世故,也早听出其暗讽之意:“下官在刑部自会循规蹈矩,本分做事。至于照拂吩咐一类,还是免了,谢过大人好意。”
  刘侍郎总算肯用正眼看他,不阴不阳道:“那日后你我便一道秉公为国,为朝廷多出些力罢。”
  秦佩勉强勾勾嘴角,径自告退了。
  这般汲汲营营的日子又过了近半月,秦佩每夜躺在床上,甚至都回忆不出白日里所作所为,仿佛光阴等闲于一片混沌中悄然而逝,不见影踪。
  这日,待秦佩处理完手上公事,天色向晚,暮霭重重。
  一驾很是眼熟的马车停在西街那条歪脖子柳树下,秦佩迟疑片刻,还是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殿下。”秦佩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轩辕冕亲自斟茶递给他:“鞠躬尽瘁,勤勉不懈,秦大人劳苦。”
  秦佩理都不理他,将一盏明前龙井牛饮下去。
  轩辕冕也不恼,吩咐车夫启程。
  秦佩掀开车帘,闷声道:“是去明陵?”
  “嗯,”轩辕冕应了声,“君子一诺,总要兑现的。”他神情倦怠,眼底有浅淡乌青,显是疲乏不堪。想来此番,也是于百忙中抽空方得成行,思及此处,秦佩不禁微微动容。
  秦佩嗫嚅道,“这并非要事,你本不必如此……”
  轩辕冕打断他:“于公,令尊为德泽朝之名臣,真正做到死而后已,孤带他的独生子前去拜祭,天经地义;于私,你别忘了,你我是结义兄弟,他便也算是孤的伯父,按理说,孤也该去上柱香拜上一拜,方成体统。”
  秦佩一时失语,只低头看着手中白瓷茶盏,半晌才低声问道:“你……脸色并不好看,朝中可有大事?”
  轩辕冕闭目养神,手指轻揉眉心:“这几日一直在想,为何同样的朝事,父皇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到了孤手里却觉得步履艰难?何况,父皇即位之时,可谓千难万阻,时局之艰远胜今日,难道真是孤太过平庸?”
  “此话虽不假,”秦佩语毕,心中便隐隐懊悔,不由放柔声调,“陛下登基之时,潜邸早有许多贤达精干的臣子追随左右,而如今,德泽一朝的老臣相继致仕,青黄不接,殿下自然觉得捉襟见肘。只要甄选得力心腹来为殿下分忧,这些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轩辕冕勾起嘴角:“能得以环兄宽慰,孤何其有幸。对了,在刑部都还好么?王鉴之那老东西可曾为难你?”
  “你说王尚书?”秦佩愣了愣,“殿下很讨厌他?”
  养精蓄锐已罢,轩辕冕坐直身子,“老狐狸一个,从前也是史党的人。你还记得范铠尧吧?他们两人私交甚密,父皇先前一直想除掉他,奈何此人不仅奸猾,还是个伪君子,近二十年,竟是一点把柄都没落下。”
  秦佩暗暗记下:“尚书大人,我还不曾见过,只见了刘侍郎。”
  注意到他神色不豫,轩辕冕瞥他一眼,笑道:“刘缯帛?”
  “增博?”秦佩只觉得这名字古怪。
  “刘母是绣娘,起名字自然也都是绣品,据闻他还有个弟弟,叫刘绮罗。”轩辕冕似乎对刘缯帛印象不坏,“刘缯帛还不到三十五,却已是一部侍郎,他的才干,孤倒是赏识的。美中不足就是他过于孤高自赏,若不吃些苦头,日后怕要坏事。”
  秦佩冷哼一声,就听轩辕冕含笑道:“以环亦是一样。”
  
  第25章 第六章:青山十里松髯苍
  
  明陵依山而建,坐西向东,极目之处,除去苍翠青松,潺潺溪水,并无大兴土木之景。
  两人下车步行,秦佩环视一周,蹙眉道:“难道还未动工么?”
  轩辕冕缓缓摇头:“父皇有命,陵寝务求俭薄,勿费民力。”
  “可若无献殿,那可是大违祖制啊。”
  “父皇半生,何曾蹈矩践墨?”轩辕冕忽而一笑,“何况,修的再好、陪的再多,百年后还不是便宜了后几朝的掘冢之人?”
  生老病死、改朝换代,多为帝王家所忌,而轩辕冕竟侃侃而谈,毫不避讳,秦佩不禁赞道:“在殿下这般年纪,能有如此超然自得之心,世所罕见。”
  轩辕冕扬眉一笑:“若非与你相交,孤都觉得你方才是在阿谀了。走罢,孤已命人备了香火供品。”
  天色已晚,寒夜森森,两列侍从手持宫灯开道,斑驳光影在杳然月光下黯然失色。
  穿过密植松林,蜿蜒山道,轩辕冕在一处土丘停下,而那土丘前唯有一碑竖立。
  秦佩神情肃然走至碑前,三拜九叩。而轩辕冕则静立一旁,端详周遭景致。
  待宫人摆好供品,秦佩从袖中抽出绢帕,将墓碑细细擦了。借着宫灯,他才看清碑上字样,“紫金光禄大夫吏部尚书秦公泱墓”。
  “这是亚父手书,”轩辕冕轻声道。
  秦佩手顿了下,忽而抬头看了轩辕冕一眼,神色极其复杂。
  轩辕冕会意,微微抬手,宫人便纷纷向后退出三丈。
  少了宫灯,仅剩星光萤火,周遭霎时黯淡下来。秦佩恍若精疲力竭,缓缓瘫坐在碑前,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轩辕冕在他身前蹲下,也不看他,只盯着那墓碑。
  许是过了一个时辰,又或许仅过了一刹,秦佩缓缓开口:“在洛京时,我便在想,此事可能内有隐情。”
  秦泱到底官拜吏部尚书,乃六部之首,又出身潜邸,甚至在圣上亲征之时身为四大监国权臣之一。此人可谓年少得志青云直上,却于功名最是煊赫之时英年早逝,其身后事细思起来确有疑点。
  “其一,”秦佩轻声道,“父亲到底曾官居三品,纵然我当时年纪尚小,若有忠仆下人帮着操持,家宅都不至破败如此。何况……”
  他神情苦恼:“我自小一切开销均出自周府,难道父亲一点资财都不曾留下?就算为官再是清廉,历年的俸禄也不可能一点不剩吧?”
  轩辕冕不知如何作答,只静静看他。
  秦佩紧蹙双眉,似有无尽苦恼:“其实此间疑云重重,我却从未想过。黄大人与赫连将军碑文皆为圣上亲笔……”
  轩辕冕打断他:“亚父曾对孤提过,初入东宫,秦尚书对他颇多照拂。出于感怀之情为友人撰书,也无不可吧?”
  长叹一声,秦佩低声道:“我也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可赵相与先父似乎并不投契,甚至还说过‘前车之鉴’这样的隐语;而义父,甚至避讳谈他,我隐隐觉得,或许父亲生前晚节未保,众人顾及他名声,才闭口不提。”
  轩辕冕走到他身后,轻轻扣住他的臂膀:“过去之事,多提无益。何况朝事千头万绪,令尊过世之时又正值危难之际,若真有差池也是入情入理。你想,若秦尚书真做过什么有违仁道之事,为何孤当了十五年的储君,却从不知晓?”
  秦佩深吸一口气:“或许是我想多了罢。不过,近日我在考虑,长住周府并非长久之计,我打算找处便宜的所在买座宅子安顿下来。”
  “你本非洛京人氏,在那里无亲无故,若孤是你,便干脆把那宅子卖了。”
  秦佩点头:“也是,留着也是徒增伤感。”说罢,便兀然起身。许是久坐多时,一时间四肢酸麻,竟又险些栽倒在地。
  轩辕冕一手将他扶住,忍不住取笑道:“世人皆云百无一用是书生,诚不欺我。”
  秦佩堪堪站稳便将他甩开,冷哼一声又不知如何还击,只好转身就走。
  轩辕冕低笑着跟上:“既然来了,不如这样,你随孤一道拜祭黄相与赫连将军。”
  此地山势陡峻,松柏长青,景致倒是极好的。两人踏月游赏,仿佛身处皇家园林,而非阴森可怖的陵寝。
  山泉清浅,山风怡人,轩辕冕毕竟还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随手从身后太监手里夺来一盏宫灯:“咱们也算是秉烛而游,及时行乐了罢?”
  “殿下日后是要做明君圣君的,何必效仿浪荡子呢?”秦佩虽言语讥讽,但声调轻扬,显然亦是惬意至极。
  轩辕冕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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