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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浮生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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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渐青被他神出鬼没的身影骇住了,心脏咚咚直跳,募地大怒出声:“我死在顷刻,这里又没有人,我哭给谁看?”
  顾苏眼里含了些许笑意,点头道:“原来你从前哭,是为了在人前撒娇卖痴。”
  叶渐青气得说不出话。顾苏从石头上飘然而落,半蹲在他面前,长眉一扬,和蔼道:“你这样说话中听多了。为什么要遮掩本性?大师伯最是潇洒跳脱,却将老虎养成了病猫。”
  “你……”叶渐青怒极反笑,世上竟有这样的人,恭恭敬敬的好言好语不听,却非要发狠动怒才觉得爽快舒服,不是欠扁是什么?!
  顾苏一手捏住他脉门,一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断骨之处,叶渐青少不了龇牙咧嘴,大骂出声。他一旦开口,就合不上嘴,将几个月来对顾苏又恨又惧的心情尽数倾泻出来。
  顾苏一开始还忍得,听到后面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伸手点了他昏睡穴:“你留点气力,养养神吧。”
  叶渐青一觉睡醒,睁眼便看到湛蓝的天空,白云苍狗,变幻不定。林中好鸟相鸣,溪水潺湲,身边有清浅的呼吸声。他抬头望去,自己竟然是平躺在地上,头枕着顾苏的大腿。那人倚靠大石正睡得香甜。晨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镶了一道金边。他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鬓若刀裁,鼻梁突出,黑褐色的头发竟然夹杂着金丝。叶渐青初见他时,虽知他必有胡人的血统,却没有想到,越是长大越是这般明显。
  叶渐青一醒,顾苏就知道了。须臾睁开眼睛,见叶渐青好奇望着自己,淡淡道:“你身上还疼吗?”一问之下,叶渐青才发现骨折的大腿已经被几根树枝固定住了,手脚受伤的地方也已经被上过药了。他想起昨晚的唐突孟浪,脸上忽然染上了红晕,结结巴巴道:“谢谢师叔,昨天渐青失礼了。”
  顾苏并没有责怪他不敬的意思,只道:“我们要在这里露宿几日。我虽然现在就能带你回去,但山路崎岖,保不齐碰到你的断腿,一旦错位,日后就不好了。等过了十五,我再带你回去。”
  叶渐青心想他说得也对,好好一个人,一瘸一拐,自己也看着难受。
  顾苏便起身在地下挖了个坑,将不远处那死虎的尸体处理了。叶渐青看他动作,忍不住道:“你割点虎肉下来,好做粮食。”顾苏便指着头顶道:“留子食母,有伤天和。”叶渐青抬头,半山腰的石洞口果然挤着几个毛茸茸的小虎,貌似刚断奶不久,白天看去煞是可怜可爱,叫声好像小猫一样。他心中有感,对顾苏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见他对无知禽兽都如此仁慈,却不知为何对公主奶奶和自己这样冷傲绝情。
  顾苏就在溪水里捕了十数条草鱼,在溪边生火烤熟了给叶渐青吃。他待叶渐青吃饱后,拿了几片树叶,将剩下的鱼包住,说了声:“我去去就来。”
  叶渐青见他拔地而起,往悬崖上攀爬,身姿优美,好像猿猴一般,眨眼就攀到了那石洞洞口,一猫身钻了进去。叶渐青知道他必是给小虎送吃的去了。果然没多久,就看见顾苏从洞口下来,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二人从春到夏,又自夏徂秋,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叶渐青从不敢拿正眼看他,不敢随便问他。此时再看此人,只觉心事如潮,喃喃道:“你从前住在哪里?如何生活?”
  顾苏走到他面前盘腿坐下,淡淡道:“在幽云二州交界的地方有一座罗浮山,终年积雪,我从小便是和爹娘住在山里,练功打猎为生。”
  叶渐青脑中立刻浮现出他们一家三口,长日清谈寒宵兀坐 ,静听流风卧看闲云的山居生活。过了一会又问道:“雪山派是谁起的名字?听着也太俗了点。”
  顾苏抬眼看了他一下,道:“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从不与世俗之人打交道,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只是从前卷入武林争斗,别人问我们山门,祖师爷的妻子随口胡诌了一个雪山派,从那以后,旁人便这样称呼我们山门。”
  叶渐青撇撇嘴,似有不屑,又好奇问道:“祖师爷,还有你上次说的师尊、谢师父,都是什么样的人?”
  顾苏双目放空,语带惆怅:“你入了我门派,我以后会慢慢对你说的。”
  叶渐青见他这时似乎心情极好,先前不敢说、怕碰钉子的话,这时也娓娓道来了:“你只因奶奶的一封信就下山来,救了我,又教我武功,我很感激你。只是公主奶奶真的是冤枉的。你尊称她一声大师伯,为什么不愿助我报仇雪恨?”
  顾苏见他面带哀戚,长叹一口气,道:“我并没有诳你。我确实不能干预朝事。你奶奶的信里也叮嘱我,一旦救下你,就将你带回雪山,不许你去寻仇报复,也不许你与那些人纠缠。你心中执念太深,恐成业障。人死万事空,这世上又有谁不老不死?早一日死,晚一日死,有什么分别?”
  原来公主奶奶还有这样的交代!叶渐青听完之后,只觉浑身寒意浸骨。他望着顾苏,想象与此人在雪山中生活的场景,心有不甘,那实在太过朦胧遥远。他咬紧牙关,就在此时下了一个大大的决定。
  顾苏眼波流转,也好像有所觉悟,慢慢把目光移开了。
  两人在外露宿了几天,渴饮山泉,饿食野味。展眼月亮又圆,十五到了。顾苏问他道:“你怕吗?我晚上点你昏睡穴。”
  叶渐青想了想道:“你野外练功,我怕出意外,还是醒着好。就算有个风吹草动,还能出声提醒。”别两个人一起不明不白祭了野兽的五脏庙。
  顾苏嘴角微微一翘,似是想笑,又似轻叹,都散入了风中。
  子夜之时,叶渐青果然见他双手结印,头顶不断喷出白烟,身体骨节咯咯作响,模样甚是吓人。过了一个时辰,顾苏收功,白烟钻入他鼻子耳朵,又过了一会,他再睁眼,眼睛果然是淡淡的血红色。
  子夜过了,月亮躲到乌云之后,顾苏从地上站起来,他果然又长高了一点,长手长脚,衣不蔽体,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熟少年的样子了。“渐青?”他轻声唤道。
  叶渐青惊愕之后,抖声道:“我没事。”
  顾苏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看他,他现在已经比叶渐青要高了:“等天亮了,我就带你回南山茅屋去。”
  叶渐青应了一声,仰面望他,满腹疑问:“你武功已经这么高了,又隐居避世,为什么还要练这长生不老的武功?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很有意思吗?”
  谁能居深山,永与禽兽伍?
  顾苏眼里红光闪动,显出心绪甚繁,淡淡道:“我练这个是没办法的事。我九岁的时候,爹娘出外办事,留我一个人在山里。正好有仇家上门,将我打成重伤。生死存亡之际,幸好爹娘提前回山救了我一命。我娘说只有像祖师爷一样练这个武功才能活命。若非如此,我三十年前便已夭折了。”
  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有狼狈落难的时候,叶渐青十分动容,脱口而出道:“等我报……,等我腿好了,我就陪师叔到雪山去,一辈子侍奉您老人家。”
  顾苏摸了摸他的头颈,没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来的时候,都觉出彻骨的冷意来。原来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平地之上要到初冬才会下雪,高山之中却是八月即飞雪,如今已是深秋,草木摧折,山林都盖上了一层白头巾。
  顾苏趁雪未下大时,带叶渐青回了南山的茅屋。
  大雪一下就是半个多月,山路都被遮盖了。草屋不耐寒风,冷得像冰窖。顾苏将夏天晒干的牛粪拿出来点燃取暖。寒夜寂静,天地间只有簇簇的落雪声和树枝断折的声音。叶渐青断腿渐渐好了,但茅屋地窄,练剑是不成的,顾苏就教他一些“分花拂柳手”、“般若掌”之类的近身擒拿功夫。叶渐青比从前活泼许多,言语不避,诸事任意,他心里一没有抵触,武功就一日千里,渐渐窥见门径,离登堂入奥也不远了。
  这夜又是十五,顾苏练完功后,已是十六岁的模样。睁开眼睛,室内空无一人。地上放着一柄黑沉沉的宝剑。他拉开板门,外面雪已经停了,月亮照得满世界琼楼玉宇,雪地上两行脚印蜿蜒。
  “真是个傻子。剑也不带,还想去寻仇?”他说毕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  灞陵重逢意彷徨
  小傻子、蠢呆小侯爷又出山了……

  ☆、第十三章 霸陵重逢意彷徨

  大周承平十六年的二月,淦京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整座城市还沉浸在年节的喜庆氛围之中。滴水成冰,人们见面仍旧是“相逢不出手”。
  端王裴昭业午饭过后应诏入宫。走到皇帝所居的烟波殿外,看见两个穿紫衣,戴金配玉的男子肩并肩迎面而来。一人是太子东宫裴建业,一人是三皇子裴守业。裴昭业便趋前几步拜见了太子,又与宁王打了招呼。只听太子笑吟吟问道:“这么冷的天,二弟入宫有何要事?”
  裴昭业也笑笑道:“父皇宣召,还不知道有什么事。”
  太子和宁王不敢耽误他正事,便与他寒暄两句,就走开了。这二人都是中宫嫡出的皇子,俱是白面书生、斯文郎君的模样。裴昭业却是眉目硬朗,英气勃勃,有点金戈铁马的味道。皇后一共孕有三子,从太子到老三老四,都是只相差一两岁,圣眷之浓可见一斑。唯独二皇子裴昭业插在他们兄弟中间,显得有些扎眼。
  两人径直走到东宫的小亭子里。太子挥手阻止了宫婢来上茶,亲随们自动回避,两人也不坐下,就倚着玉石阑干小声说着话。“大哥,你不知道外面人说什么:跌倒镇国公主,吃饱了端王府。”宁王轻声细语道。
  太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倒是押韵。”他又摇摇头道:“镇国公主府的案子还没下定论,拿出来说有些太早了。此时上意不明,下意不清,还是不要妄作议论,瞎掺和的好。”棒打落水狗不算高明。他做太子十六年了,苦心孤诣地装孝子贤孙,一向谨慎低调,不愿在这件事上落人口实。
  宁王颇不以为然,面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他这差事办得不甚漂亮。死了老的,跑了小的,引火烧身,打虎反被咬。公主党不知多少旧人恨得他牙痒痒呢。”
  太子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婢学夫人,学也学不像。”
  宁王眼珠一转,知道太子是连老的带小的一起骂,不禁好奇道:“二哥的生母,听说是藩地有名的美女,是真的吗?长得比母后还美吗?”
  太子横眉瞪眼:“你只该打嘴!做什么拿母后和那贱人比。”宁王也觉这话问得不妥,连连吐舌。太子眉峰一跳,忽然想起一事:“他临走前借了父皇一千黑甲军,此时兵符还了没有?”宁王也是一愣,道:“不晓得,待我回去问问。”
  这两人疑心病一发作,就叽叽咕咕个没完没了。宫监们都远远站着,不敢走开,怕他们有事吩咐,又不敢走近,生怕听到什么首尾。宁王直待到掌灯时分才离开东宫,走前忽有一问:“大哥住在宫里,可知父皇最近身子如何?”太子淡淡道:“还不是跟以前一般硬朗。”
  皇帝叫端王入宫正为了黑甲军的事。裴昭业交契了兵符,好像浑身卸了个重担,瞬间轻松不少。
  承平帝裴瞻今年四十有五,天性厌繁悦简,直到三十岁时才从众皇族中脱颖而出,登上了帝位。廷臣有的说他以不争而天下莫能争,有的则觉得他得位不正,良心自偏。所幸从太宗朝开始,朝廷有一套良好的运行机制,天子不过是象征之物,万事只过一下手,向来只准不驳。裴瞻践位之后也将“君逸臣劳”的宗旨发扬到了极致,专奉黄老之术,轻徭薄赋。近岁坊间也有人将“承平”的年号与中宗“少康”年号并称,记为“康平盛世”。
  盛世是建立在危险的平衡之上的。后世之人始终不明白,承平末年,皇帝为何以莫须有的罪名果断查封了镇国公主府,在朝野翻江倒海,掀起轩然大波。
  裴瞻颧骨突出,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略带刻薄之相,先问道:“你去看过你母后了?”裴昭业答是。皇后齐氏这两年重病不起,裴瞻没有让已经加冠的皇子之藩,也是因为想留他们在京中,与久病的皇后做个慰藉。
  裴瞻此时一挥手把御桌上一尺多高的奏章扫到了地上。文书哗啦啦落地的声音惊得裴昭业一抬头,便看见父皇幽深得探不见底的双眸。“你自己看看吧。”
  他前一句话还平淡无波,后一句便带了怒气,陡然间面色不善。裴昭业从小极少看他说三句话不变脸的。这喜怒无常的毛病,登基之后也是发挥到了极致。
  他赶忙膝行上前,随手捡了几本折子翻看,翻来覆去都是一个腔调:端王和大理寺制造冤案,残害皇室宗亲,扫荡东南官场,致令朝野上下人人自危。裴昭业猝然冷汗淋漓,磕头请罪。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天下贪污,习俗已久,你以为裴永真一死,树倒猢狲散,这些人就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此案发回大理寺重审。你记着点,用兵之道,最重自立,不贵求人,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术。”
  皇帝不满意,端王心惊肉跳,根根寒毛都竖起来了,连忙领旨谢恩,出了烟波殿。殿外站着一个年老的宦官,裴昭业路过与他打招呼,因问道:“高公公,今年格外冷,父皇龙体都还康泰吗?”
  高公公两撇白色长眉垂下来,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含笑道:“端王放心,宫里一切都好。”待裴昭业走远了,高公公一躬身进了烟波殿。皇帝抬头看了一眼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挥手道:“你又恁地多操闲心。中才全在策厉,能克己者必能克敌,朕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他这么蠢。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帝王胚子,不染指这些脏事,怎么能坐牢这个位子。”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让朕省心的,太子也是,老三也是。”
  高公公把拂尘从左手换到右手,只当没有听见。
  裴昭业一出了宫,便往大理寺来。寺臣看见他,连忙起身迎接,他听说左风眠在审案,便命人在前面带路。
  镇国公主府的逆案,纷乱复杂,物证只有十二本黄册。宁财神家宅大火,所有文书付之一炬,没有任何可以佐证的东西,这黄册就成了孤证。人证方面,李知微、袁槐客等一干人,一到淦京就大喊冤枉,说被人罗织构陷。知州府、总督府也没有搜出什么要紧的证据。再加上裴永真和袁尚秋的惨死,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如雪片般飞来,皇帝一直留中不发。大理寺从去年查到今年,若是落个查无实据,叫皇帝的老脸往哪里搁?所以过完年之后,裴瞻大约是瞧见没什么进展,这才发了火,把端王叫去给了个脸色看。如今形势严峻,他以皇子之尊,少不得也亲下诏狱,来过问案情了。
  左风眠在审李知微。他不让人打扰,径自入了走廊另一头袁槐客的牢房。只见地上几摊稻草,一个木床,被褥也无。袁槐客背靠床腿坐在地上稻草上,粗服乱头,手脚都带着镣铐。
  裴昭业让人搬来一个太师椅,放在牢房正中,挥手支走狱吏。他坐定之后,重叹一口气,道:“袁大人,你是昭仁年间生的,少康年参军,在幽州守备麾下。柔然来袭,你奋勇杀敌,被公主和驸马看中,从此做了公主的贴身侍卫。是也不是?”
  袁槐客完全不理牢中的动静,连姿势都没有变换一个。
  裴昭业肩上一抖,他将房梁上落下的一块灰尘拂开,漫声道:“袁大人,昭业生在云州边陲,却从没有经过战事,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云州城外十里的乡下。父皇小时候常对我们兄弟说,行万里不持寸兵,这都是太宗和镇国公主的功绩。我十分羡慕袁大人你,能随侍公主身边,纵横沙场,斩杀北虏。昭业青年学武,一直感慨,国家清平,没有报效朝廷的机会。”
  袁槐客低头垂眸,任他自说自话。
  “昭业从小就将镇国公主视为天神,皇姑婆之为人,举朝皆知。说几句僭越的话,便是父皇刚登位那几年,也常在宗亲长辈面前说:朕不劳尺寸,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公主。你能不能告诉我,皇姑婆到底是哪里触怒了父皇?”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他这许多披肝沥胆的话有所心动,还是震撼与他那些不臣之论,袁槐客喉咙里咕噜噜一阵痰响。他清了半晌嗓子,才抬头望裴昭业,衰老浑浊的眼里有着太过明显的怜悯,让年轻的端王感到羞耻:“殿下真是无知者无畏,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下江南。不过,有些事,你不在那个位子上也不会明白。镇国公主,她到底也是姓裴的。”
  裴昭业听他说得意有所指,心里想那多半是和大位有关了。只是好奇,当年父皇是公主力挺上去的,垂拱而治,大局鼎定二十年,她就算是后悔了,上哪去找替手的人。翻手是云覆手是雨,满朝公卿又如何答应?
  他心里这些疑问料袁槐客也不会轻易答他。就又低声诉说:“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袁大人,你是公主身边的心腹之人,我盼你点拨几句,好将此案速速料理、圆满收束,不再牵扯无辜。渐青,”他停顿了一下,道:“安宁侯也不用四处奔亡了。我会去向父皇求情,总要保住公主府这点血脉。大不了这个王爷不做了,我带他回云州就是了。”
  他说到动情处,不免声嘶喉哽,眼角湿润。袁槐客抬头看他一眼,忽然咧嘴笑道:“你求我吗?”裴昭业一楞,随后点头肯定道:“我求你。”袁槐客嘴越咧越大,笑得前俯后仰,虽知他是虚词作态,也掩不住心中刻骨仇恨,道:“我好好一个儿子,叫左风眠杖杀了,你若把左风眠也如法炮制一番,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裴昭业面色发白,立时道:“不行!左少卿若是断案有误,徇私枉法,自有国法治他。袁公子若果真是冤枉的,你说出实情,陛下也会还他清白。”袁槐客笑容敛住,道:端王殿下,你是在拿老夫寻开心吗?我的儿子我知道。衣冠缙绅人家,人品高下,本不在读书多少。尚秋虽然不学无术,但并不曾作恶,相反他还是极讲义气,明是非的一个孩子。”
  他脸上一片舐犊之情,裴昭业不忍去驳他。但也因为如此,他心中更是愤懑之极,峻声道:“大人爱重亲子,亦当为袁公子积善积福。大人贵为漕运总管,漕粮关系千百万黎民黔首的身家性命,大人却拿来牟利。官府一点朱,民间一点血。在朝争权夺利,居官聚敛无度,威权独操,纪纲驰紊,吞舟多漏。纵不说君恩似海,愧对难当之类的,假使袁大人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镇国公主?”
  袁槐客忽然“嘿嘿”冷笑两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做官的不贪墨,又为什么做官?难道真的是闲得慌吗?今上绝非暗弱之君,门户渐深党派林立,以立威之举而除旧布新,则旧派人人自危,联接益固。这一点只怕是陛下和端王都没有想到的吧。殿下心中纲纪分明,便让大理寺定了我的罪就是,说这些假仁假义的话做什么。难不成我还真像那些下愚之人一样,信什么阿鼻地狱、来世报应吗?”他说完这些便两眼望天,缄口默坐。
  裴昭业苦口婆心好说歹说地陈以利害,无奈对方都是油盐不进,三缄其口。他料定此人不会再以实话来应,也是满心无力。此时外间响起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左风眠审讯结束了,便从椅子上起来,提袍迈出牢房去。两人默默相视,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
  门外就停着端王的舆轿,裴昭业掀帘子,示意左风眠也上轿。两人同乘一轿,左风眠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不知为何眼眶通红。
  裴昭业以为他是通宵审案累得,遂怜悯地摸了摸他头顶。左风眠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边摩挲,泪水不自觉流到了端王手上。裴昭业与袁槐客最后说的一番话他全听见了,此时心潮澎湃,不能自抑,打定主意为端王死了也甘心。
  裴昭业只若不察,心里却是在想别的事。快到左府时,他忽然道:“风眠,今日我入宫见父皇,父皇说要大理寺重审公主府和宁家一案。一事不烦二主,你还是再走一趟江南吧。江希烈务必要找到。我觉得,总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忽视了的。”他想到那个顾廷让也是一回淦京就见不着人,便觉得头疼无比。偏偏他又是皇帝的私人,自己不敢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将他下狱严查。
  “好”左风眠以袖拭泪,一口答应。他下了端王轿子,站在自家门口许久,眼望那绿呢大轿消失在长街尽头的寒风中,还是不舍得走进门去。
  又过得几日,左风眠将大理寺的事情交代清楚,便要出京。裴昭业亲自送他到淦京城外的长亭边,折柳相寄,殷殷叮嘱道:“天下事当以天下心出之,不宜以私智小慧,让别人觉得你气量狭小。江南官场适逢大变,你此去需记得微罪不举这四个字,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查到一丝半缕就叫人速报与我,若是日久无功,也不必挂怀,早日回来就是了。”
  左风眠恋恋不舍望了他一眼,又向他身边一个穿黄衫的大和尚点头道:“归来大师,左某不在的时候,还盼大师多提点殿下,消他心中的业障。”
  那黄衫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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