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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之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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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克很感兴趣,他把这本书挟在腋下,继续移动脚步。
就这样,他在两江书店里消磨了一个漫长的下午,从一个书架到另一个书架,从一层楼到另一层楼,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翻看了多少书。最后,鲁克用陈宗白皮夹里的钱买了三本书,除了《西昆的历史和现状》外,还有一本《人类的故事》,一本《无影灯》。他并没有挑选那些研究人类学社会学的大部头作品,晦涩的纯学术著作对他来说太艰深了。
在付款的地方,他注意到有一个中年男子买了一大堆书,却没有付钱,而是拿出一张塑料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输入一串没有规则的数字,等了片刻,机器开始吱嘎吱嘎地打印出一张清单,那个男子随手签了个名,抱著书和发票就走开了。
这一切让鲁克感到很新奇,他在付款的时候向营业员咨询了那张塑料卡的事,营业员哑然失笑,一边利索地找他钱,一边解释说:「你可以到西昆实业银行办一张借记卡,在全市的两江书店买书都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店门口有公告的……下一个!」
鲁克记下了「西昆实业银行」和「借记卡」这两个新名词。他挟着三本新书走出了两江书店,在中条街上继续漫步,找到了快要打烊的西昆实业银行,进去一问,办借记卡需要有本人的身分证,填写一张表格,交两张近照。
鲁克有些犯难,填表不是什么难事,他会写字,近照可以去拍,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身分证到哪里去办呢?他从陈宗白的皮夹里抽出了他的身分证,仔细端详了一遍,觉得上面的相片跟自己一点都不像,不大可能蒙混过关的。这让他有些失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中条街上***通明,比白天更加热闹。鲁克顺着人流向前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拥挤的广场上。
广场中间有一座高大的喷泉,水柱在音乐声里忽上忽下,溅起大片的雾气,四周的木凳上坐满了走累的情侣,他们手挽着手低声细语,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许多小孩子兴高采烈地玩着水,用手去摸跳动的水柱,用脚去堵石板上的喷嘴,泉水突然喷出来,他们又大喊大叫着跑开,小脸涨得通红,满是汗水。
鲁克不禁微笑了起来,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愉快。这就是人类的童年,多么快乐,自由自在,没有西昆研究所,没有铁笼,没有特制的防弹玻璃,没有针眼摄像机,没有交配试验,没有那么多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当一个人类真幸福!
鲁克在充满童真的广场上逗留了一会儿,迈开长腿继续往前走去。站了这么长时间,走了这么长的路,他觉得有些疲倦,于是找了一家偏僻的电影院,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三个人,鲁克和一对吃爆米花的情侣。
那天放映的是一部老片《天堂影院》。
鲁克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感动。他的眼角噙着泪水,心潮澎湃,当阿尔弗瑞德移动老式放映机,把电影投放在对街的墙面上时,他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人类无法了解,鲁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感动──许多年以后,当他拥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里,用最新的DVD在超薄的等离子彩电上放映《天堂影院》时,他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那并不是用「时过境迁」四个字就能解释得了的。
鲁克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钟了,起风了,微有些凉意,街上显得很冷清,他却感觉不到半点倦意。电影里的情节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鲁克在中条街上漫无目标地闲逛着,跟匆忙回家的人群擦肩而过,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慢慢清醒过来,开始思考该到哪里去过夜。
旅馆?那是不现实的,他没有身分证,容易惹人疑心,他好不容易才来到人间,不想冒险。那么在街头露宿?虽然他不怕冷,但是被巡逻的员警逮到也不好,万一发现他口袋里揣着陈宗白的钱包和身分证,会把他扭送到警事署的。怎么办?鲁克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找一家通宵营业的商店混上一宿。
结果兜了一个大***,回到了广场上,他在西南角找到一家清源茶馆,招牌上印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字样。就是这里了!鲁克整理了一下仪容,故作镇定走了进去,一身茶博士行头的服务小姐没有多问什么,恭恭敬敬把他引到二楼的一间包厢里。鲁克胡乱点了一杯大红袍,把门帘放下来,取出新买的《无影灯》,掀开第一页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茶香混合着油墨的清香,鲁克沉浸在一种物我两忘的意境里,一直到东方发白。「夜过去了,太阳升了起来,到了早晨还要来这儿。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有直江不在了,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明亮的无影灯下,伦子化石一般地蹲在地上,等着直江。」他情不自禁低声念了起来,这就是小说的结尾。
继《天堂影院》之后,鲁克的心灵再一次受到强烈的冲击,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流泪,而是感到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茫然。
同时,这一个晚上对鲁克来说也非常重要,当他走出清源茶馆的时候,鲁克意识到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最初的新奇感已经消退,他也不再迷惘和胆怯,一部电影和一本书让他对人类、人生、人性若有所悟,他觉得他已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投入全新的生活。
鲁克离开了繁华的中条街,踩着晨曦在西昆市的大街小巷漫步,一路观察着普通人的生活。整个城市从睡梦中苏醒,就像树木萌芽一样一点一滴释放出它的活力,道路渐渐繁忙起来,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拥挤不堪,人流汇集到一起,又彼此分开,分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去。
汽车、摩托车、助动车……人类的交通工具排放出大量的尾气,空气越来越混浊,噪音吵得人心烦意乱,鲁克像逃一样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长长舒了口气。
彷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安静,清新,双脚终于离开了坚硬的柏油马路,踩在高低不平的碎石上,他感觉到分外惬意。
前方有一座高大的紫藤架,一片浓郁的绿色,像云雾一样,两旁是破旧的花坛,迎春纤长的枝条上缀满了黄花,洋溢着一派春天的气息。鲁克的视线不禁往上移去,他在污秽的墙壁上看到了一行字迹,「办证一三九一三五XXXXX」,用墨汁写上去的,跟书本上的印刷体完全不同,虽然已经刷了一层墙粉,但是字迹依旧非常清晰。
「我需要一张人类的身分证,也许这个电话可以帮上忙!」鲁克的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他想确认一下,于是快步走到巷尾的一间杂货店里,向老板问起那个办证的电话号码。老板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用嘲讽的口气说:「当然,什么证件都能办,身分证,毕业证书,只要你有钱,你甚至可以弄到外国著名大学的博士学位!」
这正合他的心意。鲁克想借杂货店的电话联络一下,但是那个老板断然拒绝了。他说:「不行,这是非法的,你懂不懂?喏,我这里有卖电话卡,你掏钱买一张,到公用电话亭里去打!」
鲁克虽然有些弄不明白,但他还是掏出皮夹子,买了一张电话卡。杂货店的老板瞥了一眼,笑笑说:「小子,这钱包你是偷来的吧!」不过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把鲁克扭送到公安机关去的意思。
鲁克也朝他笑笑,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不是偷的,是抢来的!你很幸运,我现在不缺钱花!」
这个回答让他吃惊得合不拢嘴。
鲁克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办证的号码。一个粗鲁的男声问清楚他的意图,熟练地回答说:「新版的身分证,一口价五百块。有照片吗?没有?你先去拍一张证件照,要一吋黑白的,后天上午八点钟到城隍庙门**给我,先交二百块订金,下午我把做好的身分证带给你,再付剩下的三百块。听清楚没有?你放心,我们干这行很讲信誉的!」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鲁克到中条街的金狮照相馆拍了一张黑白的证件照,然后在城隍庙门**给一个中年汉子,连同订金。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卢定一,家庭住址是对方胡乱选的,在白篁城西某个偏远的山区。
当天下午鲁克就拿到了他的身分证,他就是以这种方式获得了一个人类的身分。
第一集 实验牢笼 第十四章 工作
更新时间:2009…4…29 10:33:30 本章字数:6619
鲁克的生活进入了正规,他决定把陈宗白留下的痕迹全部都丢弃掉。
他来到旧货市场,用剩下的钱买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裤和一双橡胶底球鞋,款式虽然陈旧,但洗得很干净,鲁克穿上后,觉得跟山区出来的民工还有差距,于是又把头发弄蓬松,沿着河边的黄泥路跑了几个来回,身上沾满了尘土,球鞋都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鲁克把换下的衣裤包在一起,塞了几块砖头,用力打成一个死结,丢进了城西的大运河里。他看着自己的一段过去载沉载浮,淹没在河水里,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他身无分文,最迫切的需求是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不过鲁克并没有着急,他相信转机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他继续在西昆市的街头游荡,一路注意着店面外张贴的征人启事,不知不觉中,他穿过大运河,来到了人声嘈杂的摆渡街上。
街道很宽阔,一直通往西昆大学的本部,两旁都是小饭店,偶尔有那么一两间书店或者文具店,夹在油烟中间,孤零零不成气候。
鲁克一路找过去,注意到一家沼北饭馆,漆水退得很厉害,看来是开张有年头了。店门口贴着一张征人启事,上面写道:「招服务员若干,男女不限,要求身体健康,能吃苦。管饭,有住宿,工资面议。沼北饭馆,年月日。」后面还有两句广告:「纯正的沼北口味,包您吃了忘不掉!」
这时是下午三点多,午市已经结束了,夜市还没有开始营业,饭店里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进门右手就是柜台,一个中年妇女正低着头算帐,鲁克轻轻敲了一下台面,跟她打了个招呼:「老板,招工吗?」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像电视里的播音员,声音略带一丝沙哑,穿过耳朵一直钻进心坎里,让人感觉非常舒服。那个妇女立刻抬起头来,脸上堆满了职业的笑容,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脏兮兮的青年,一看就是从山区出来打工的乡下人,声音和形象的反差是如此之大,她不禁「咦」了一声,不去理睬他,低下头继续算帐。
鲁克耐心地等她把手头的帐算完,这才客气地问:「老板,你们门口贴了一张招工的启事,我想试试看,您看行不行?」
那个妇女翻起一对白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冷冰冰地说:「灰头土脸的,先去洗一洗再过来,我们这里是饭店,不是建筑工地!」
鲁克的脾气很好,微笑着说:「好吧,麻烦您稍等一会。喏,这是我的身分证,先放在这儿,我去洗一洗,待会就过来。」说着,他掏出那张五百块买来的身分证,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
他的举止引起了妇女的好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叫住鲁克,接过身分证粗粗地看了几眼,说:「你叫卢定一,连云山辘轳沟人?在哪里?从来没听说过!」
「在白篁城的西面,连云山,出竹笋和扁尖的,偏僻得很,要走上三天三夜的山路才能看见公路。」
那妇女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又把身分证上的照片跟真人对了几遍,说:「这样吧,我叫小刘领你到后院去冲一冲,弄得整齐一点再去见老板。他愿不愿意留你,就看你的运气吧。」
「原来她并不是老板!难道是老板娘?」鲁克心里嘀咕了一句,笑着说:「那真是谢谢您了!」他展颜一笑,灰暗的脸庞立刻生动起来,就像蒙尘的珍珠洗去了尘埃,焕发出青春的光芒。
那个妇女愣了一下,提高了喉咙叫道:「小刘,小刘,快出来!」
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应声跑了出来,金鱼眼大蒜鼻,腰里围着围裙,手上还拎着一块抹布,冲着她问:「陈姨,什么事?我忙着呢!」
「带这个小伙子到后院去,给条毛巾,让他收拾收拾再领他去见老板。如果他在午睡就等一会,吵醒了他要发脾气的。」
小刘歪着脑袋打量了鲁克几眼,笑着说:「这是哪来的土包子,不会是妳亲戚吧?这么照应他!」
「你要死啦,我哪来这种亲戚!他是来招工的。快领他进去,别挡在门口,听见没有!」
小刘引着鲁克往里面走,随口问他:「你叫什么?哪里人?」鲁克一边打量着饭店的格局,一边回答说:「我叫卢定一,辘轳沟人。你呢?」
小刘努力卷着舌头说:「我叫刘春生,就是附近北埭镇上的,在这里打工,端盘子,他们都叫我小刘。嘿,你的普通话真标准,念过书吗?」
鲁克犹豫了一下,说:「小学都没毕业。」
两人拉着话穿过一扇防盗门,来到一个宽敞的庭院里,周围种着三、四棵高大的银杏树,地上摆满了姿态各异的树桩盆景,角落里的墙上伸出一只水龙头,下面凑着一只七石大缸,一半埋在地下,里面盛着大半缸水,养了好几条肥大的鲤鱼。
「这是干什么用的?」
「你是说那口大缸?老板喜欢养盆景,自来水不能直接浇,味道太重,要搁上一段时间才能用。」
「这鱼是用来吃的吗?」
「不是,给水增加肥料的,浇花浇树特别好……来,把头冲一下,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来,等着。」
鲁克谢了他一声,用力把身上的衣服拍了一遍,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向上飞腾,消失在肉眼看不见的高空里。鲁克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他知道,这些灰尘并不是没有用的,它们将促使水汽凝结成为雨滴,降落到地面上,滋润万物。
刘春生拿了一条毛巾一溜小跑过来,催促他说:「你怎么还没好,看什么哪!快,老板醒了,我领你去见他!」
鲁克笨手笨脚用吊桶接着大半桶自来水,弯下腰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胡乱揉了几下头发,再把脸用力搓了一遍。他接过毛巾,上下擦干了水,用手指捋顺头发,说:「好了,咱们走吧!」
刘春生盯着他的脸,羡慕地说:「原来你长得挺俊的,瞧瞧,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要是换身象样点的衣裳,谁还看得出你是山里人!」
二人穿过银杏的树荫,来到一栋三楼三底的楼房前。刘春生让鲁克在踏步前候着,大声叫道:「老板,曹老板,我把人领来了!」
一个敦实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脸上全是横肉,单眼皮,厚嘴唇,脖子很强壮,几乎跟头一样粗,头颈里戴着一根小指粗细的金链子,穿著汗背心,露出一身的好肌肉。他上下打量着鲁克,只见他头发又黑又亮,湿漉漉还挂着几滴水珠,一张脸有点电影明星的气质,自信,沉稳,跟刘春生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你是来打工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卢定一,连云山辘轳沟人,刚到这里,想找份工作。」
听了他的声音,曹老板更是吃惊,他又仔仔细细看了鲁克一遍,说:「你长得不像是山里人,有身分证吗?」
「有的,已经交给陈姨了。」
「吓,我这个管事的还没发话,她倒先把人给收下了,你跟她很投缘嘛!」
「陈姨看我刚到大城市来,没个着落,也是一片好心。她说能不能留下来还是老板说了算,要看我的运气。」
刘春生在一旁敲边鼓说:「老板,现在人手很紧,杨子他们都回老家探亲去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留下他吧!」
「留下他也做不久,他跟你们不一样,迟早要跳高枝的。」曹老板从身边摸出一包长寿牌香烟,用嘴叼出一根,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小子,我也是苦日子出身,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既然你找上门来,我就帮你一把,试用一个月,管饭,没工资,你愿意就留下来。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在这儿待一天,就得安分守己,别给我惹麻烦,听见没有?」
鲁克知道曹老板是收下自己了,向他鞠了个躬,说:「谢谢老板。」
「嗯,让我想想看,老张那里也缺人手……小刘,你带他去厨房,把他交给张师傅,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
刘春生不干了,抱怨说:「老板,这可不对,你招的是服务员,怎么送厨房去了?」
曹老板吐出一个烟圈,饶有兴致地说:「想知道为什么吗?我问你,经常光顾咱们饭店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前边西昆大学的学生呗!」
「掏腰包付账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全是男的,哪好意思叫女的付账!嘿,老板,你问这些干什么?」
「那小子要是当服务员,女学生的眼光全被他吸引过去了,你说那些男的下趟还会光顾咱们店吗?」
「……也对,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他只能去厨房帮帮张师傅的忙,前台跑腿就全靠你了!」
刘春生这才反应过来,苦着个脸嘀咕说:「老板直接说我长得对不起观众就成了,何必要绕***!」
「呵呵,你还有自知之明。别抱怨了,你没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天生就只能吃这碗饭!」
鲁克望着他们两个,脸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他开始喜欢上曹老板和刘春生,喜欢上这家沼北饭馆。
张师傅大名叫做张得胜,正宗的沼北人,瘦高个子,鲁克站在他身边就像是父子俩,这让他们彼此多了一份亲切感。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张得胜才是这家沼北饭馆的顶梁柱。他的几样拿手菜,稻香脆皮狗肉,羊杂高汤,酸菜火锅,绿鸟鸡,极品羔羊肉,沼北烧烤,非常有特色,那是旁的饭店学不像的。
沼北饭馆在西昆大学的学生中间口碑很好,不管是进门不久的新生还是混了三、四年的老油条,隔三岔五都会来品尝一下所谓的纯正沼北风味。但是沼北籍的学生在慕名光顾以后,却十有八九会嗤之以鼻,认为这家饭馆的沼北菜已经变了味,根本没有老家的那股子纯正味道。
这一点张得胜也没有否认,为了适应西昆市居民的口味,他对所有的菜都做了些改良和尝试,毕竟西昆市离沼北万儿八千里,原材料和调料都不可能做到跟沼北一模一样。
张得胜认为,烹饪是一门调和的艺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入乡要随俗,厨师应当充分利用当地现成的原材料,揣摩食客的口味,烧出具有沼北风味的菜肴来,而不是全盘照搬。
鲁克每天的工作就是帮着张师傅洗菜刷锅,干一些打杂的零活,这些活本来是刘春生他们帮着干的,现在有了鲁克,他们一个个乐得清闲去了。
一大清早,天还没有亮,张师傅就领着鲁克到城西的批发菜场去选购蔬菜和水产品,要装上满满的一货车,赶在上班的高峰到来之前,颤巍巍地开回饭馆去。
这个时候,肉制品公司的丁老板也差不多等在门口了,沼北饭馆是老主顾了,他一向亲自送货上门,猪肉,羊肉,牛肉,光鸡,光鸭,全是新鲜的上等货色,等张师傅过目以后,再一并送到后院去。
鲁克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匆匆忙忙吃过早点,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整个早晨,他都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埋头洗菜。蔬菜比较简单,稍微摘掉一些根须和腐烂的叶子,用自来水冲一下,整整齐齐码在箩筐里;肉也好办,用钳子拔去一些残留的细毛,洗干净血水就成了;最麻烦的就属鱼了,去鳞挖鳃,开膛破肚,如果不小心把苦胆给弄碎了,还得用醋反复擦,不断用舌头尝,没苦味才行。
鲁克最犯难的就是处理鱼了,浓重的腥味让他头昏脑胀,犯恶心,后来刘春生教了他一个办法,每次杀鱼前塞棉花在鼻孔里,光用嘴呼吸,这才感觉好一些。
曹老板早上九点钟准时起床,一边刷牙漱口,一边看着鲁克洗菜。偶尔买到大鱼,他更是兴致盎然,吩咐鲁克把鱼鳞鱼鳃肚肠血水什么的都留下来,装进密封的玻璃瓶,又加了不少晒干的桔子皮,埋在院子的角落里。
鲁克感到很好奇,又腥又臭的东西,曹老板像宝贝一样留下来,有什么用?曹老板笑咪咪地说:「不懂了吧,这叫作沤肥,埋上三、五年再拿出来浇花,比什么化肥都强。这可是我的秘诀!喏,那些桔子皮加进去,沤出来的肥就不臭了,不然的话,吓,咱们饭馆就没人敢上门了,全要给熏跑!」
每到这个时候,曹老板就特别亲切健谈,那些树桩盆景全是他的宝贝,陈姨经常说,曹老板伺候它们比对自己的女儿都要好。
一直忙到十一点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鲁克就得洗干净手,到厨房去帮忙。张师傅同时照看三口灶,一口炖汤,两口烧菜,他的手脚非常俐落,生菜下锅,三颠两颠大火一燎就出锅装盆了。用他自己话说,菜是被火「挤」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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