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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蒹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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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末夏初,一场夜雨,润物细无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夜里还是忘了关窗子,细密的雨丝飘了进来,湿了一地,可百里芜弦睡得挺香,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第二日清晨,天气阴湿,和景彻约好了在城门口相见,百里芜弦悠悠闲闲走到时,景彻看来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许久了。他牵着两匹马,一白一黑,映着景彻墨色、百里芜弦月白的衣衫,正是相得益彰。
百里芜弦嘻嘻笑着走过去要打个招呼,却见景彻已经翻身上马,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朝他看一眼,便调转马头,往城门外去了。
百里芜弦讪讪地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迟到已久,也难怪景彻如此。
一路上,百里芜弦尽自己须溜拍马之能,一个劲儿地夸赞景彻貌比潘安,见对方脸色愈加暗沉,立刻又改口夸他英气逼人,男儿气概十足。夸完之后,还驾马赶到景彻前面回头看对方的脸色如何。
景彻听他一路絮叨个没完,本来心烦意乱,后来索性充耳不闻,就当是身侧无人,一个人自顾自地骑着马,偶尔看看路边杂草野花,也是别有致趣。总归是比听着百里芜弦言不对口,口不对心的阿谀奉承来得好。本来初次见面景彻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同行这几日,面对这人的不正经,景彻竟是半点好脸色都无法给他。
行了三日左右,到傍晚才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城郭,这几日都是在小小的村落人家里借宿,就算是铁人,也不免劳顿,此时眼前陡然出现这么大一座城池,二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找个客栈好好歇个脚。
待走近了,看见城墙上的“陶里”二字,百里芜弦才道:“原来已经到了陶里,这匹马的脚程倒也快。”
景彻不喜多言,双腿轻夹马肚,朝城门骑去。
还未进城,景彻眼睛一瞥,忽然看见了城门旁黄纸贴的一张通缉告示,上面画了张人像,那人像若去了胡子,活脱脱的不就是身后吊儿郎当的百里芜弦么?
他回头,发现百里芜弦也摸着下巴,看着那张通缉告示看得出神,久而,冒出句话来:“果然还是我没有胡子好些。”
景彻皱皱眉头:“你又在陶里犯下了什么事?”
百里芜弦笑得一脸无辜:“也没什么,不过是认识了几个酒肉朋友,那几个朋友平时手闲得很,犯了些错,便祸及我这个所谓同党了。”
白了他一眼,景彻兀自进了城,可守门的士兵拦住了百里芜弦,上下打量了许久,虽然觉得相似,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这才狐疑地放他进去。进城后,找了个客栈歇下,在景彻的执意下,两人要了一间房,不过只把东西放下后,景彻便出门去了。
天夜,才刚刚沉下来,介于将黑未黑之间,墨蓝色的天空,透出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微弱的光亮,在天界线的那一边蠢蠢欲动着,若不知道时辰,会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傍晚还是黎明之前。
百里芜弦蹑手蹑脚地从二楼下来,还未下楼梯,便看见景彻坐在一楼一角的桌旁,杯中不知是酒还是水,一人独酌着,饮一口,垂下头,眼睛却抬起瞥向了站在楼梯上的百里芜弦。
“去哪儿?”
冷冷的,低沉的声音。
百里芜弦一步一步挪下楼梯,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不是说我在陶里有几个好朋友嘛,难得来一次总要聚一聚的。”
景彻放下酒杯,干脆道:“不行。”
百里芜弦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他走下楼梯,道:“你放心,刺梅受我一掌,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不能动武,更不会来刺杀我。”
“说了不行。”
百里芜弦讪笑道:“景公子,有事好商量嘛,我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与你形影不离吧。”
话说完,景彻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手撑着门口,挡去了他的去路:“就是十二个时辰必须与我形影不离。”
百里芜弦先是一愣,随即抱起双臂,笑得一脸顽劣:“怎么,难不成是看上我了?”
景彻看着百里芜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道:“你想多了。”
耸了耸肩膀,百里芜弦表示无奈,抬眼间,望见景彻的身后,眼睛蓦然睁大了,眉头也蹙了起来,只听他叫了声:“重宵!”
景彻一惊,背后凉飕飕的,急忙回头,可身后徒有街口巷道,远处淡淡灯火,什么人都没有。
再回过头来,同样是空无一人的厅堂,哪儿还有百里芜弦的影子。
百里芜弦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心中暗赞自己聪明,殊不知景彻在心中也暗暗把他骂了个体无完肤。
走进一条小巷,见一户人家门房微掩着,从房门后透出若隐若现的暖色的光亮。
似是听见有脚步声,院子里的一名小僮把门打开一个小缝,看见来人后,又把门打开的大了些。百里芜弦看四周无人,一个闪身,进入门内。
夜风微凉,景彻坐在已无一人的客栈大堂里,桌上酒盅里还剩下半盅,他拿起来为自己斟满了一杯,一口一口浅浅地饮着。这个酒的味道很醇厚,不像是一般的酒家总是会兑些水,入口细腻,正适合抚平他微躁的心绪。
最近怎么总是心神不宁?
特别是在遇到了百里芜弦之后。
老实的说,刚刚百里芜弦那一声“重宵”的确是吓住了他,可事后一想,自己这个当上得太傻,以自己对重宵的了解,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每一次都是自己去找他,他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端坐于一庄之主的位置,正襟危坐的样子,师父过世后,自己便总是要仰望他了,他的那双眼眸越发得冷冽了,有时候真让人想不起他还未当庄主时候的样子了。还记得五年前,他一身与庄内弟子无二的冷灰的衣衫,站在无垠的草地上,面对落日,留给自己一抹剪影,抬起手,豪气万丈,说:
“景彻,你看,纵是落日,我也要将它托起!”
景彻这么想着,忽然呛了一下,酒毕竟还是辛辣的,一时不慎,手一抖便呛入喉管。他捂着嘴巴咳得双颊通红,店小二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心惊,不知是该上去帮着拍拍背,还是就这么站着。咳了一会儿,景彻仍是止不住,嗓子里觉得不舒服极了,便断断续续地叫小二端来一碗水。
脚步声轻轻,水从景彻的身后端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一只温暖的手在景彻的背上若轻若重地拍了几下。
“等会儿再喝,免得又呛到了。”
那声音……那声音……
景彻眼睛睁大,猛然回头,额前发丝微微拂起。身后这人,那般熟悉却又陌生的容貌,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了,每次见面,匆匆又别。可惜,离年少的时候已经过去太久了,那些过去俱已潜藏在昏黄的记忆里,自己再也不能在午后,伏在石桌上,静静端详他偶尔安静的睡颜,也再也不能趁他睡着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摸摸他的鼻梁上。还记得那些时候,枫叶如血,落了半个山头,野鹭腾起,亦或是落在蓁香湖的湖面上,搅乱了一池斜阳。
而如今的景彻,只能忍住心头一切念想,声音平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重宵浅浅地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景彻的头发,手掌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随即笑意更浓了,他把景彻整个圈在怀里:“不放心,来看看你。”
所有的郁郁落寞,终究抵不住这一句话。
景彻仍是仰望着他,似乎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就如同少年时习惯跟在他的身后一般。鼻尖有些发红,景彻缓缓地抬起手来,颤抖着,像是在与自己做着挣扎,可最终,他的手还是攀上了对方的后背。
自此,一切掩饰都破碎了,一切,都堕入万劫不复。
待景彻等到百里芜弦回来的时候,已差不多是子时了,四野俱静,百里芜弦推开房门,点亮烛火,再一看床边,吓得差点跳起来。
景彻坐在床沿边,沉着脸看他。
缓过神来,百里芜弦将烛台放回桌子上:“还没睡啊?”
“你不也没睡吗?”景彻反问他。
百里芜弦笑了一下,坐在桌子边上,单手撑着头看他:“怎么了,是不是没有我陪着睡不着?”久久,见景彻仍是阴着个脸不说话,虽了解他本就不爱说话,不过也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这才叹了口气,伸出左手四指赌咒发誓道:“知道了知道了,只此一次,绝不再犯,若要再犯,断子绝孙。”
景彻的目光闪了闪,道:“当真?”
百里芜弦道:“自然是真的。”
景彻的脸色这才好了些,站起身来,道:“你过来,睡觉。”
“一起睡?”
景彻的脸色又变了变:“不是,你睡床上,我在桌旁即可。”
百里芜弦上前来把床铺铺好:“一起吧,两个大男人,怕什么,我保证老老实实,不蹬被子。”
“无需多言。”
景彻已在桌旁坐下,单手支着脑袋,阖目准备休息。
“你起来,”百里芜弦走过来,声音里带了些不满,“睡过去,我坐这儿。”见景彻睁开眼,抬头看自己,目光里没有一丝波纹,便又道:“我百里芜弦从来不习惯自己睡着,别人看着。”
景彻道:“我不会看。”
“少废话,去床上去,”百里芜弦把他拽起来,然后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同样回视着景彻,“看我作什么,别磨蹭了,明天一早还赶路呢。”
景彻看着他,想,这个人,倒也有不那么令人讨厌的地方。
第四章
“爷爷们啊,小店是百年老店,奉公守法,绝不是黑店啊,小的还想要做生意呢,您这……您这……小的我……”
“闭嘴!”
接着又听一阵桌椅相碰的嘈杂声,和掌柜的哎哟哎哟的叫唤声,大概是某个官兵将掌柜的一脚踢开了。
被这番响动惊醒,睁眼看外边还都是黑的,百里芜弦的起床气全被勾起来了,站起来拍桌子就想怒气冲冲地喊一句:“谁啊!扰人清梦!”可是眼睛扫到景彻,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穿着一身亵衣坐了起来,景彻看着百里芜弦,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噤声,于是百里芜弦想喊的话就这么止在了喉头。
只听楼下又有官兵喝道:“我们接到线报,说是百里芜弦在你这客栈里,你若是知道,早早告诉我们!也省的被疑包庇罪犯,受皮肉之苦!”
掌柜的连忙叩头:“小的……小的……是真不知道啊!”
官兵将手中画像抖开,伸到掌柜的眼前:“就是此人,你是真没有见过?”
掌柜的仔细看了看那张画像,又立刻连连摇头:“我们今儿只住了一位带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并非此人,其余的就没有带胡子的了。”
听到“百里芜弦”四字,二人都是一怔,百里芜弦继而苦笑起来,眉头挤成八字,景彻却一眼瞪向这名字的主人:“他们怎么知道的?”
百里芜弦摊手表示无辜,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他猜测道:“或许是我的那些老友。”
“哼哼,”景彻冷笑一声,“老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便如此,我也不怪他们,换做我,可能也会这么做。”百里芜弦耸肩道。
“你倒是想得开,”景彻讽刺他,“那现在准备怎么办,冲出去打一架,还是跳窗逃跑?”
对方摸了摸下巴,深思熟虑的样子:“常言说民不与官斗,打架总是不好,何况我负伤在身,跳窗的话,又未免有损形象,我看……能躲便躲过去吧。”
“怎么躲?”景彻沉声问道。
百里芜弦看了景彻一会儿,忽然几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还把衣服俱都脱了,一把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你做什么?”景彻使劲把百里芜弦往外推,自己朝床脚缩了缩。
听着官兵们上楼的脚步声,百里芜弦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把景彻往被子里塞,一手还拿起被子盖住他的头:“快,你躺进被窝里,把脸蒙住。”
景彻被百里芜弦按在被子里,如平时一样冷冷的声音此时变得瓮瓮的:“他们要抓的是你。”
百里芜弦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我问你,若你要抓一个人,进入房间,见一人躲在被子中,看不见脸,一个人惊慌失措地看着你,但是却毫无掩饰,你首先会怀疑哪个?”顿了下,他又说,“何况,我与那画像还是有些出入的,进城那日,不就没有被看破么?”
此间关系自然是一想就通,景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说话。只听见官兵已经踢开了隔壁的门,听着一阵鸡飞狗跳,怒骂哀告,然后又是“砰”的一声,接着一句当地骂人的话,极脏,只是二人都听不太懂。
百里芜弦第一次露出极为愤愤的表情,还磨了磨牙:“若不是情态紧急,我最憎恨人家骂我,换做平时,哼哼。”
话音刚落,门便被一脚踢开。
官兵们冲进来,手中拿了根折起的皮鞭,挥了挥道:“都下来都下来!”
百里芜弦变脸似的,一张原本愤愤的表情瞬间变成惊慌与尴尬,他走下床来,身上穿着亵衣,还回身将被子掖掖好:“各位官爷,小的我真没犯什么事儿……”
一个明显是头儿的官兵没理他,只朝床上望去:“床上什么人,下来!”
百里芜弦连忙上前挡住,又讨好地笑道:“官爷,床上……床上是小的的……娘子……姑娘家的……”
“哟呵,”话说到此处,官兵们大致也都是明白了,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都躺在一张床上了,怎么还称是姑娘家啊?”
百里芜弦搓了搓手,又笑道:“这不是……这不是还没……还没……各位官爷就驾到了么……”
那头儿回头冲几位手下看了看,转回头来的时候道:“那行,老子也不勉强,你让‘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瞧一下就行。”
“这……”百里芜弦坐会床沿边,拍了拍隆起的被子,试探地轻声问,“娘子,你看这行吗,唉,谁叫我们偏巧就碰到这么个事儿呢……”
等了会儿,像是姑娘家的犹疑似的,景彻许久才把罩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挪了挪,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大半个鼻梁,头发若隐若现凌乱地铺散在面庞上,借着皎皎的月色,只能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波转流光,眼中浅浅的怒意如同少女的娇嗔,别有一番风情。
官兵们瞧着,一时都有些恍神。
“娘子啊,你可别生气,官爷也是为了百姓着想,要怪就怪在我头上吧,偏要带你住这家客栈。”百里芜弦摇着头,装模作样地劝慰道。
见景彻又把被子盖上遮住脸,那头儿才道:“行,没事儿咱就走吧,也别影响人家小夫妻办好事儿。”
百里芜弦点头哈腰地送他们离开,还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转身,百里芜弦躺回了床上,一点不收敛,还使劲往景彻的身侧靠过去,只差没有把手脚都架在景彻的身上。
“娘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美人计啊?”
景彻撩开一根滑入嘴中的头发,依旧是那好似厌恶的语气:“你怎么还不下去?”
百里芜弦小兽似的又在他身侧蹭了蹭,“那些人还没走呢。”这句话的语气激起景彻身上一阵恶寒,他不知道,百里芜弦就是这样,人家越不搭理他,他越粘那人,反之人家若是对你亲得很,他又喜欢摆出一副恹恹地脸色来。
求而不得,这是百里芜弦喜欢的感觉,这也和他喜欢收集江湖秘闻是一个道理,算是个怪癖吧。
“你过去点儿,别挤我。”
“天冷啊。”
景彻再好的修养,再好的自持,此时都快要溃败了,夏初的天气,百里芜弦也能说出“天冷”这样荒谬的理由。
“小景你皮肤真好,滑溜。”
景彻一惊,自己光忙着生气了,连百里芜弦的手什么时候伸到衣服里面都不知道,他还叫自己,叫自己……从小到大,纵是师父和重宵都没这么喊过自己!他抓住百里芜弦的手,拽出来,道:“你若不愿下去,我下去。”
“别啊,”百里芜弦扫兴般的哼道,“我还从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本是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在景彻听来,却忡怔了半晌。他想起大约是很久以前了,久到连大概是什么时候都不大记得了,自己偷偷跑到重宵的屋子里,带着一盒膏药,一点一点擦在重宵后背青紫相间的杖痕上。待他要走的时候,重宵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揉捏着他的手心,道:“就在这儿歇下吧。”
他那时,也是从未与他人一起睡过,躺在重宵的身边时,紧张地小腿肚子都在抖,浑身僵硬。重宵趴着,将一只手臂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笑了一声:“紧张什么,怕我吃了你么?”
悠远的时间,花谢花开又几年,师兄弟的感情变了,温柔亲切的重宵变了,就连当年一腔热血的自己,血,也渐渐变冷了。
“百里芜弦,”景彻忽然这么喊他,嗓音有些沙哑,“你是断袖么?”
百里芜弦未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答案脱口而出:“不是。”
景彻仰躺着,看着床顶,愣愣地看了会儿,然后绽出一个笑容来,这也是百里芜弦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含了些苦涩,像秋日里的半凋的花儿。
“可是我是。”
抽回了手,百里芜弦半响无言,淡淡地笑了一下,他从床上下来,穿了衣服鞋子,朝屋外走去。此时官兵都已走了,午夜一片寂静,衬得他开门又关上门的声音明显地刺耳。
景彻双手揪起床单,轻声骂了句:“混蛋。”
很久很久,从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竹笛的声音,清脆鸣响,悠远绵长,像是绸缎从高处落下,随着风飘了很远,直划过了整片天空,却不觉得扰人。就这么听着,无眠的人越发清醒,带着困意的人能悄然睡去。
百里芜弦坐在房梁之上,月色铺迭了他一身,仿佛周身都散发着浅浅的光芒。笛声从竹笛里飘出,让月亮褪去明黄,朦胧成一片银白。
久久,笛声罢,百里芜弦的身边,却单膝垂手跪着一个白衣少年。
“公子。”
竹笛在指间转了转,插入身侧腰间。
百里芜弦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豹螭,景彻这人古怪,你帮我去查查,你一个人行动不便,把良弓也叫上。”
豹螭身子又是一屈:“是。”
答完,远望低矮人家房顶,已不见白衣少年身影。
第五章
清晨,鸡鸣的早,晨露唏晞还点缀在池边荷叶上。天刚蒙蒙亮,百里芜弦与景彻便已经出了城,继续向虚回谷所在的廖山处进发。昨夜歇息得不好,三番四次地被吵醒,百里芜弦在马背上坐得摇摇晃晃,呵气连天,睫毛上也沾上了几颗呵气出的泪珠,模糊了望向远处旭日的视线。
景彻睡得同样不好,但困意倒不如百里芜弦表现得明显,用百里芜弦的话说,这人不管怎样都是挂了张白板脸,像是人人都欠了他几吊钱。
本以为昨天说了那些话,百里芜弦对自己定是疏而远之。谁知一大早醒来,睁眼看见的,除了尚未亮起的天色,就是他趴着睡,手脚并用,攀在自己身上,睡得酣实。景彻翻身下床,将那人的手脚都甩开到一边去,然后又揪起那人的衣服,不客气地把他摇醒。
百里芜弦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眼。
景彻低头看着他,忽然间愣了一下,随即眯了眯眼。
“渴……”百里芜弦撑起身子坐起来,对景彻说。
银针毒发,他的嘴唇竟已经变得有些发乌。景彻虽不喜欢他的那些动手动脚,但此时却还不能让他死掉。景彻端来了茶杯,喂他饮下,然后道:“你不要动。”
百里芜弦本就觉得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我是不是发烧了?”
景彻的手指点住他背上的两处,暗暗运力:
“闭嘴!”
沿着百里芜弦背后的两条脉络施力向下,真气源源不断地灌输进去,到了尾骨之时,变指为掌,反手又捋了上去。
感觉到身体里不断腾起的暖意,百里芜弦眼睛闭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脸上也才恢复了些气色,嘴唇的乌色褪去,可还是苍白得很。
“唔。”才施力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景彻忽然觉得肩部一阵拉扯的痛楚,输入百里芜弦体内的真气也一下断了,失去了这股力量的支撑,百里芜弦脑中骤然闪过一片空白,身子向后一倒,正好斜躺在景彻的腿上。
咬了咬牙,景彻把百里芜弦的脸掰过来看了眼,见他已经大有起色,这才呼了口气,肩部疼得钻心,疼着疼着整条臂膀都麻木起来。可腿上的百里芜弦竟然动了动,换了个他觉得舒服的姿势,像是重新睡着了。景彻心中又燃起一阵不知名的火来,把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拎开,心中想:早知道任他毒发身亡死了算了!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现在的百里芜弦看上去心情不错,此时正是夏日午后,路边树木参天,树林阴翳,夏风舒畅,耳边蝉声鸣鸣,一浪高过一浪。
听他酸着,景彻不语,却也缓下了驾马的速度,马蹄悠闲。
又这般行了几日,道路渐崎渐窄,抬望眼间,已可见连绵的灰色山影。路边,一条溪流从山间流下,两岸奇石棱角都被磨得浑圆,石上石下青苔密布,总惹得鱼儿来啄。
马蹄哒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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