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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by梓涵-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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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午饭端来。”萧骋回身吩咐:“我今日和大家一起用饭。”
饭菜很快端来,萧骋扬手,将那碗珍珠米倒入了大锅,拿长勺搅拌后又亲自盛了碗稀粥, 就着小菜几口喝了个干净。
他起身,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众人,突然将碗高执,道:“从今往后我和大家同锅吃饭。现 在这汤水虽然寡淡,但是大家记住,我赤国有良田万顷,只要赢得此仗,有的是衣食无忧,阖 家欢快的日子!”
城下众人起先沉默,再然后都埋头喝起稀粥来,声音齐整,内里的决心比一万句口号都铿 锵有力。
守城之战,池深不如人和,绝定胜负的往往是守军的意志。
执政之后萧骋声名不再,众将士都以为他已变成个专爱男宠的昏君,是以人心涣散一路溃 败。
可来固邺之后,他对阵时果敢决断,下得城墙来又体恤军心,一月战甲不落人消瘦,硬是 将失却的人心生生挽了回来。
如今城内民心安定,将士军心似铁,赤国已洗脱败相,开始了一场和外敌真正的对峙。
而此刻城墙之外众兵云集,一辆巢车正高高升起,望楼上站着人,银甲反照烈阳,闪着夺 目华光。
很快有人前来奏禀萧骋,说是敌军又有异动,有人正在巢车上远望,观察城内布防。
萧骋一言不发了上了城楼,长风吹的他战袍猎猎招展,但他立的笔直,右手张弓,箭尖隔 空对准了望楼上那片银光。
箭去如风,嘶声穿越漠漠黄沙,最终钉上了目标胸膛。
望楼上银光坠落,敌军殒了一员副将,城内将士们三呼震天,军心大受激励。
“遮箭布起,弩阵预备!”城头有人拔剑高喊。
敌军此刻也踏沙而来,很快云梯架上城墙,又一轮攻城战开始了。
“放!”萧骋高喊,手指扣上悬刀,亲手放出了第一簇火弩流星箭。
弩箭上包裹棉纱沾以灯油,点着后便成了火弩流星箭,这也是萧骋的主意。
他发出的第一簇箭射上了云梯,梯上领头之人衣衫着火,一路下坠时火星四散,连云梯也 被殃及,渐渐冒出青烟来。
“放!”他又高喊一声。
顿时漫天火光飞舞,云梯上附着的士兵便如蝼蚁,一拨拨中箭坠地,接着又一拨拨喊杀上 来。
“放!”
“投石!”
“举剑!”
…………
城墙上萧骋语声果断明亮,从始至终不曾有半点慌乱。
夜月升了上来,最后一架云梯轰然倒地,在城下燃为一堆焦土。
月氏国收兵后退,此战守方告捷。
而此刻月下萧骋静默,侧影坚毅如山,在饥寒交迫的守将们看来,就如同尊擎天不倒的神 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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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靖宫,四下无声,素心立在门前,引颈盼晏青衫归来。
这是第三次了,他清早时分出宫,只带一个赶车的小太监,据说是去西雀楼买醉。
一去便是一天,从清早到夜落。
回来时他身上飘着酒气,可神态却是清明的,冷冷看着素心,带三分笑意。
“你等我吗?”他问:“如今大局已定,我死我活都不会再有妨碍,你还等我做什么?”
素心不语,垂头随他进了内室,立在床边似根木柱。
晏青衫从她身侧擦肩,不瞧她一眼,钻进被褥开始假寐。
关节处疼痛难忍,他按捺住尽量不要翻覆。
“来人!”床边素心突然高喊:“宣太医,晏公子又吐血了!”
言毕就从怀里抽出方罗巾来,咬破自家中指,看着鲜血将帕子一分分染红。
“你做什么!”晏青衫霍然起身,眼内燃着把火:“谁又吐血了?”
素心抬眼,将罗帕塞入他手心,冷冷发了话:“你,你又吐血,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只盼 能见圣上最后一面。”
“我危在旦夕?”晏青衫冷笑:“我现在身子好的很,今天还喝了老多酒,吃了整整一盆 子雪耳羹。哪里危在旦夕?”
“你不知道固邺关久攻不下吗?”素心问他,字字如铁。
晏青衫不语。
素心身体前倾,步步进逼:“梁思在军内屡屡建功,已经升任副将,你不想萧骋回转,由 他接掌部分兵权吗?”
还是没有回应。
场面开始有些尴尬冷凄。
许久后素心才发话,不过几个字,却正中晏青衫软肋。
她说:“你不会忘了你身份,忘了三殿下曾对你有恩吧?”
晏青衫身子缓缓靠上床栏,眼中锐意顿减。
贺兰珏对他有恩,他又怎会忘记。
彼时他苏家有难,父亲苏轻涯被人诬陷落狱,是贺兰珏在储云殿前立雪三日,令圣上终于 下旨彻查,这才救了他合家一十三口性命,还了他父亲一个清白。
饶是贺兰珏身子强健,那三日雪地长跪也要了他半条命,风寒在一个月后才彻底痊愈。
这恩情令他感沐,月下发誓毕生效力他的三殿下,纵挫骨扬灰永不言悔。
这恩情令他萌发此生唯一一次感情,从少年时的蒙胧,到后来的痴惘,步步织网将他困顿 。
爱,这感情该称作爱吗?
起初应当是,那么如今呢?
这个问题他从不愿去想,现在也是,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些质问,会忍不住拿贺兰珏和萧骋 比较。
“我没忘。”他终于发了声:“可是于我有恩的不止贺兰珏一人……”
“你觉得自己受了许多委屈是不是,所以有资格心生怨忖?”那头素心紧声将话接了过去 。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问:“知不知道月氏国女主其实是个两百斤的胖女人?”
这话不免叫晏青衫有些动容,刚想开口细问,那厢却有宫人通传,说是太医到了。
他只好斜身躺下,放弃挣扎,配合太医诊脉。
这通脉诊了很久,太医的眉头越蹙越紧,额头渐渐布满细密汗珠。
“怎样?”那头素心追问,手间早捏住银票准备买通他。
太医起了身,拿帕子不住抹汗,期期艾艾回道:“脉相微而促,不……大好,很……不好 ,怕是,怕是……很难过得了这个冬。”
萧骋临行前将晏青衫身体托付给他,眼下情况不妙,他自然是紧张的很。
这结果倒是出乎素心预料,她望住晏青衫,一时间竟是失了语。
命不久长,这句如今竟不是谎话,而是冷冰冰的事实。
“素心你写封信吧,劳请圣上回转见我最后一面。”晏青衫卧在床间发话,颜色如雪似抹 游魂:“还有王太医你那药不必开了,那劳什子大补元丹,我一颗也吃不下。”

书信在约莫十天后到达固邺,萧骋看后将它塞在怀里,贴胸暖着,并不曾依言回转。
守城已经将近两月,城内如今粮草极度匮乏,连火弩所用的燃油都早就用尽,全靠百姓剩 下灯油维系。
这等情形之下,他实在是不能弃将士而去。
两天后又一封书信送达,里面夹着方罗帕,上面满是暗红色血渍。
他开始魂不守舍,虽然极力掩饰,但梁思还是看出了端倪。
第三封信送达时梁思恰巧前来奏禀,说是后方终于有粮草供给送达。
“是吗?”萧骋闻讯抬头,虽说是喜盈于色,但眉眼深处还有抹不掉的惆怅。
桌上展着封书信,短短一行字,歪歪斜斜,看来象是不能握笔之人写的。
梁思凑前,看清楚了那上面正巧是十个字。
——青衫不过微恙,勿念勿回。
“落笔松散无力,恐怕晏公子不仅仅是微恙。”他垂头低声。
“我知道。”萧骋双手撑住桌面:“前头太医和素心已经来过两封信,说他危在旦夕,那 才是实话。”
案前梁思沉默了半晌,之后缓缓发话,有些犹疑不定。
“圣上。”他道:“不知您放不放心将军务交给我和齐弦,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其实也 费不了几天。”
萧骋闻言望住了他,直直望了有一柱香时光,内心在做痛苦万分的厮杀。
“那好。”最终他道:“反正粮草也来了,我就将军务交于你和齐弦。我回京一趟,估计 很快就会回转。”
言毕就出门牵起他的赤兔马,翻身扬尘而去,连半刻也不曾停歇。
桌上那封书信还在,梁思将它仔细折好收入袖筒。
落日这时燃起了层云,他出门远眺,看着前方,唇角扬起了个笑。
不过三日萧骋就抵达洪都,连人带马都累去了半条命。
干靖宫内太医云集,团团围住晏青衫,都各执一词,要试用自家的方子。
而晏青衫此刻已瘦脱了形,额角青筋跳动,一日里多半不醒来,醒来便是呕血。
这不是做戏,他身子本就是油灯将尽,这会不过是掐断了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由着自己去 死而已。
萧骋见到他之后却不曾伤心泪落,只是上前抱住了他,使了力抱的有些紧。
他亲手喂他汤药,吐了便再喂,一种不成便换另一种,总之是决计不肯放弃。
他曾从生死线上将他拉回过一次,认为势必还能拉回第二次。
三日过去,五日过去,晏青衫能喝下些汤药了,却始终不见好转。
夜晚时分他身体有些微凉,萧骋抱住了他,看着他左手捉住床单,越扯越紧,直到将床单 扯破了个洞。
他是夜夜如此吗?因为风寒入骨,所以剧痛难耐,所以时常要换床单。
他还一直以为他是洁癖。
萧骋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他,他的过去现在,悲喜痛处,自己都不曾真正了解。
这想法叫他有些害怕,所以使力将他拥的更紧。
恍惚中他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晏青衫正看着自己,目光雪亮,似落满星辰。
“你这样一个性情中人,又怎么能做君主,又怎么能在虎狼成群的世代里自保?”他发话 ,一言三叹。
萧骋笑了,轻声回他:“那也不见得,我做胄王时那样艰难,还不是一样过来了。”
“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因为你的三哥不曾吃透你,因为你还不曾爱上任何人。”
晏青衫连声回道,很是艰难支起了身。
萧骋端来汤药,他仰脖喝了下去,之后也没再吐出来。
自时日起他开始好转,好像突然决定不去死了,脉相也勃勃有了生机。
所有人,尤其是素心,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改了主意决定活下去,不论如何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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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时晏青衫病情稳定,萧骋收拾行装准备赶回固邺城。
还不曾成行内侍总管突然来报,说是东宫皇后和小王爷失了踪,已经几天不见人影了。
萧骋起先不以为意,淡淡回了句:“许是回了娘家呢。”
“奴才已经派人去齐元帅府上探过,那里也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些仆役了。”
总管这句话说完萧骋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他在原地立了很久,觉得有记闷雷在头顶炸响。
“看来齐弦要反!”他怒盈满袖,劈掌斩下块桌角:“也不知月氏国人开了什么条件给他 ,居然使他齐家放弃东宫之尊!”
齐弦当然是要反,要反的也当然不止他一个。
还有蓄谋已久的梁思。
那日萧骋刚刚离营,月氏国就派使节来城,说是有要事相商。
人进了城,二话不说就是劝降,开出了丰厚条件,说是来日月氏国一统河山,便封齐楣之 子萧龙吟为王,仍旧统领赤国疆土,区别只是需向月氏女主称臣而已。
萧龙吟年纪幼小,当然不能执政,那么便由齐弦摄政,实际上由他把权。
齐宣有一子一女,齐弦摄政,齐楣之子为王,那么这赤国就彻彻底底是他齐家的了。
条件开的极是诱人,齐弦其实已经心动,只缺个能够堂皇下马的台阶。
梁思这时掏出那封书信来,时机把握的刚刚好。
“青衫不过微恙,勿念勿回。”
他在堂间将这十个字高声诵读,一字一顿要远近开外每个人清楚听见。
“微恙,勿回……”他勾起唇角苦笑:“咱们这河山万里将士连营,却抵不上人家一个微 恙!说来的确是有些……”
“有些心寒。”那头齐弦接过话去,怒气升腾上了眉心:“心寒……又岂止是有些,早就 是冰冻三尺积重难返!”
一时之间满堂静默,在座每位都想起齐宣当日是如何屈死,而那元凶如今又是如何逍遥。
心寒,当日晏青衫用了那等激烈手法,要的其实不过就是这两字。
所谓自古忠臣少善终,在萧骋将他无罪开释那天,天下间其实已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寒了。
“既是如此,不如就反了吧!”许久之后来使插上了一句。
他要的那个答案齐弦没有即刻给他,不过他当堂送客,那姿态谦和,其实已将姿态表明的 再清楚不过。
之后所谓两位将军的商议更没有任何意义,梁思自是巴不得即刻便反。
于是五日之后固邺城门大开,守城将士悉数投诚,月氏国终于向前迈进了至关紧要的一步 。
而赤国梁柱坍塌,那大厦将倾的声响由远及近传遍了河山每个角落。
这其间当然包括洪都,包括皇宫,包括萧骋踟躇踏过的每一方土地。
大厦将倾,他心间再清楚不过。
赤国自内乱之后本来国力就不如月氏,而固邺守军人数将近十万,是他赤国最最精良的部 队。
大厦将倾,虽然他再次披挂上阵绝不肯言败,可这倾塌的声响却一日日壮大,从夏到秋, 从秋到冬,最终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半年之内赤国军队败多胜少,最终不得不退至洪都城内,被月氏国军团团围困,余下将士 不足五万,粮草不足三日。
洪都,成了真真正正一座孤城。
青衫冷(中)

洪都被困之前,晏青衫是日日出宫买醉,仿佛酒喝的多了连血脉关节也变的通畅,一整个 冬天都行动自如。
后来洪都成了孤城,皇宫内大乱,不知有多少人卷起家当逃散,他却反而是安定了,日日 在院内枯坐,等春来了梨花绽放。
院内梨花含在枝头,隐隐香气流动,还是美好无限。
可不过几里开外的城头却是烽火连天,遍地是新尸焦土,残酷血腥一如每一场战争。
萧骋也知道此战必败,也不愿看见这么多鲜活生命死去。
可是事到如今没有一个将士愿意投诚,每个人的血都被烧热了,双目赤红只等着玉碎。
那么便玉碎吧!
萧骋扬手,劈杀了不知第多少个爬上城头的敌人,直杀到剑口卷刃双臂失却知觉,这才发 现墙下击撞声连连,城门已被撞开个豁口,眼见就要不保。
身后有将士下跪,请命要护卫他退回皇宫。
“不走!”萧骋在狂风里持剑四顾,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兄弟在这里浴血,城墙将塌大厦将倾,他又为什么要走。
既是不能带领将士们取胜,那么至少也要和他们一起有个辉煌的结束。
“谁随我去守城门?”他昂首,擦干脸颊上血渍:“来一个咱们杀一个,来一千咱们杀一 千!”
有将士起身,拔剑出鞘沉默着跟随在他身后。
走到城墙根处时有人跪在了他脚下。
“圣上!”那人半身浴血朗声唤他:“莫忘了您是我赤国君主,就算是国将覆亡,圣上也 该有个体面尊荣的结束!”
这话叫萧骋止了步,他上前扶起他,想起这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前些日子刚被封为千 长。
话已到了喉头,想告诉他与国同亡血洒疆场就是最最尊荣的结束。
可是胸腔内一股酸涩涌了上来,瞬时便将豪情吞没。
这位新千长伤在要害,估计不久血就将流尽了。
这里又有多少十七八岁刚刚开始的生命,要象他一样最终被铁骑碾碎,成了一具具冰凉的 骸骨。
是否值得,为了那所谓最后的尊荣,这一切是否值得。
他开始犹豫,诚如齐宣当年所说,忠厚仁慈重情重义,正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短处。
城门之外这时走来了匹高头大马,正在高声喊话:“萧骋,只要你让位于萧龙吟,改皇位 为王,我程元帅保证,入城之后,绝不叫你将士子民再流一滴血!”
萧骋开始沉默,剑尖鲜血一滴滴开始凝冻。
“退!”最终他举剑高喊:“所有将士都随我退回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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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回皇宫之后周遭突然宁静了,萧骋知道敌人早已攻破城门,此刻正如铁桶般将皇宫团团 围住,等他让位或一击而破。
所幸的是那位程御香元帅不曾下令屠城,红墙之外没有哀号,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让位投诚,没有这个可能,他的尊严不允许,头顶历代先祖神明不允许。
血染皇城,最终尸横遍野玉碎满庭,不值得,他心底那个声音不允许。
那么结局只剩下一种,他所能看见,唯一的那一种。
回到奉署殿,他脱下战袍,洗了个澡,将血污尘沙草草洗净。
出来时发觉晏青衫已在大殿候他,穿了件白袍子,立在朱漆金銮之间,似道安静的清风。
萧骋有些凄怆,顿住脚步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我又为什么要走?”晏青衫淡淡回应,起身上了高阶,在几案之前磨墨。
案上有两只黑釉茶碗,碗口都浮着朵洁白菊花,该当是两碗菊花茶,可又偏偏飘着酒气。
萧骋也跟了上去,看不透他心思,只是一把握住了他那只磨墨的手。
“不磨了。”他道:“这会子还磨什么墨。”
晏青衫抬眼望住他,目光定定,里面有万千种情绪流动。
“那么圣上不打算修书让位吗?”他问,其实却是陈述语调。
不会,萧骋自然是不会,他了解他,深深了解,与爱恨无关。
“不打算。”萧骋不出所料摇了摇头,并不慷慨激昂,只是坚定安祥。
然后他探头看了看案上茶碗,问晏青衫里面盛了什么。
“毒药。”晏青衫回答:“这叫做千年醉,喝下去就像喝醉酒,慢慢的便睡着了,然后一 醉千年,没有任何痛苦。”
“为什么预备这个?”萧骋沉声:“为什么预备两碗。”
晏青衫定住身,望向殿门之外影影绰绰的将士背影,缓缓回道:“如果不这样,那么门外 这些人都得陪葬,我相信七爷不忍。”
那语声浅淡,却夹杂着深深了解。
“好!”萧骋击掌,立起身豪情顿生。
到这时这刻,再不需要什么临别字句。
了解,并愿意同生共死,已经足够。
他端起一只茶碗,两碗茶里有一碗菊花破损,他下意识里便端起了那只,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拂袖预备将另一只打碎。
茶碗落地之前晏青衫俯身将它截住,动作精准,象是早有预备。
“这样好酒,独饮未免无趣。”他将碗高持,也是仰头一饮而尽。
酒力升了上来,萧骋跌坐龙椅,双颊微微发烫,内心竟有一丝欢喜。
虽说是希望他能活着,活得长久,可他这样立定心意随了自己而去,心里却还是欢喜。
没有谁真的是圣贤,在爱里真的只付出不要回报。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晏青衫便上前,伸出左手由他握住。
那五指冰凉,到这时这刻却还是冰凉,没曾被谁捂暖。
萧骋便牵住这只手,历历回望自己的生平,回想自己是如何踏上这金鸾宝殿,又是如何将 家国奉送。
起先是倾城一怒,自己和三哥对垒沙场,仗打了一年有余,国力兵力大是耗损。
之后齐宣死了,自己软弱无定,失却人心。
…………
最要紧的是到最后自己居然不能识人,居然将十万守军留给梁思齐弦,叫关门大开自此一 败涂地。
怨不得旁人,这一路走来都是错,是他自己一手将家国奉送。
他叹口气,本来是心甘,预备去黄泉面对先人责难。
可是脑间却突然有根线浮了上来,越来越清晰,所有散落的旧事被这根线串起,围成了一 个可怕的圆。
晏青衫,这根线是他的晏青衫。
倾城一怒为他,失却人心为他,启用梁思为他……到最后弃固邺返京也是为他。
巧合,太多巧合,这世上断不会有这许多整齐划一的巧合。
他抬头,急忙忙抬头,心却沉入了至深至寒的湖底。
“你……”他哑声,喉头打结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视线那头的晏青衫也即刻察觉到他该是明白了,牵起唇角缓缓露出个笑。
“您终于明白了。”他俯身,感觉肩头一松有些释然:“到现在才明白,却不是因为您蠢 笨,而是因为内心太过纯净。”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挣扎良久萧骋才吐出这句,声音暗哑,心间比怒意更深的却是寒凉,彻骨寒凉。
晏青衫退下高阶,在殿下顿步,下颚微微高抬念道:“明月出天山,李白;山回路转不见 君,岑参;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李欣;愧君相见频,司空曙……”
洋洋洒洒直念了有几十首接尾连头诗,白衣被清风鼓动,那些记忆扑打他身体,渐渐一分 分清明。
“晓汲清湘燃楚竹,柳宗元;竹露滴清响,孟浩然……”萧骋缓声接了上去,双眼望住晏 青衫,不知是当哭还是当笑。
这是当年在燕国之时两人比试的第一局,比接尾,需是唐诗,作者不得重复。他当年就是 输在这一句,——竹露滴清响,这句之后他江郎才尽。
那头晏青衫也回望他,神色平定,微微躬身,道:“不错,我就是苏七雪。七爷不久前断 言,自己一眼便能识得的少年。”
“是吗?”萧骋在原地答道,来来去去这句,唇角上扬挂起一个涩重的笑。
苏七雪,眼前立着的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居然就是苏七雪,自己心心念念寻了十余载的白 衣少年。
那储云殿上扬洒而谈,风华叫他毕生难忘的白衣少年,却原来不是遁云无踪,而是被他赤 国权贵一脚脚踏碎,从头到脚没入了漆黑泥沼。
还说什么呢,命运翻覆如此无情,他是该恨的,怎么恨都不为过。
可笑的是自己将一腔赤诚错付,这么愚昧的将颗心送上,所有的爱和怜惜到如今都成了家 国沦丧的助力。
醉意更浓了,身体里象被灌了铅,想要拖住他灵魂下坠。
没有气力再去追悔或者怨恨,他想睡,深深倦累。
“好……”他眯住眼看牢晏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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