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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作者:苍白贫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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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连——”
  喜连刚巧进了殿,赶几步上前,“奴才在…”
  
  元荆依旧抵着头批折子,“婳羽宫呆不得了,把人迁到未央宫罢。”
  且说那未央宫,在圣桢年间是皇帝的寝宫,自元荆登基以来,因皇上搬到翎羽殿,那未央宫也便闲置下来。
  如今给那傻子住,实在是莫大的恩德。
  且未央宫离翎羽殿近了许多,有事跑起来也方便。


☆、35 毒毙

  转日,喜连到婳羽宫的宣旨的时候,淮淮已经大病不起。
  虽说昨晚上在暖炕边儿栓了一宿,本不该受冻,可淮淮还是着了凉,近晌午的时候就发了高热。
  此时正在炕上迷糊着,滴水未进。
  睡在里屋的春宝倒是面色大好,打着呼噜,空嘴咀嚼的老习惯依旧未改。
  虽说早上连珠已经过来给自己松了绑,可捆了一宿,淮淮还是手脚发麻。
  淮淮蜷在暖炕上,额冒虚汗。
  食桌儿上的早膳已经没了热乎气,淮淮扫了一眼,却是再不见以往的药汁。
  喜连推门而入,瞅着炕上的人,便转头斥责身边跟着的连珠,“怎么人都这样儿了,还不叫太医过来。”
  连珠挨了训眼底满是委屈,却也不敢顶嘴,只嗫嚅道:“回公公,奴婢一早就过去请了,可许太医死活都不肯过来,奴婢也没办法…”
  喜连冷哼一声,“真真是蠢笨的东西,许太医乃太医院御医之首,没皇上的口谕,岂是什么人都请的动的,叫他不成,还不会换个人过来?”
  连珠闻言,眼含泪珠,“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请。”
  语毕,便转身而去。
  喜连将手搁在淮淮额上,蹙眉道:“这一大早就烧成这个样,到了晚上可怎么是好。。”
  淮淮靠在软枕上,像是没看见喜连,只斜了眼盯着食桌另一边,就像那里也坐了个人一般。
  身边的太监开口道:“喜公公,人病成这个样子,搬是不搬呐?”
  喜连收了手,神色宁定,“圣谕岂有不尊的道理。且高热也不是什么大病,未央宫也比这里好上许多,没什么可收拾的,你且叫两个人进来,将人扶上轿子,抬过去便可。”
  太监应一声,便出去唤人进来。
  喜连叹口气,转身出屋,却听的那炕上的人道一句,
  “忒荒唐,我便是难过,也不是因为听信了你说的那些…”
  “我不过是,高热烧的难受罢了。”
  “我不想去恨他,你多说无益。”
  
  ***
  
  宁嫔手里的银匙忽然一抖,落进汤碗里,
  “什么?皇上要查!”
  紫竹面如白纸,眼瞳焦急,“可不就是吗…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青釉汤碗嘭的一声搁在桌子上,溅出些许透明的汤水来。
  宁嫔娥眉紧蹙,“狗奴才,办事不利,这么简单个事都能露了马脚。。”
  紫竹赶忙上前给宁嫔顺心口,手却是抖的,“娘娘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一面劝一面心想想若是秀秀真给皇上的人查出来,那阉人没根也便没骨气,自会把宁嫔供出来,到时候自己也难免跟着受牵连,念及至此,手便抖的更厉害了。
  宁嫔一把推开紫竹,“将小李子叫过来。”
  “娘娘?”
  宁嫔怒目而视,“傻愣着作甚?不想死就赶紧将他叫过来。”
  紫竹闻言,慌慌张张转了身往出跑,刚出了门,便撞到个小宫女身上,那宫女正端了一盅安胎药,给紫竹这一撞,那药盅便翻在地上,砸了个细碎。
  宁嫔听得这动静心头一紧,指着小宫女就开骂,
  “不长眼的东西,晦气!”
  小宫女吓的跪在地上,“娘娘饶命。”
  宁嫔一挥手,“拖出去掌嘴。”
  言毕,那小宫女便哭哭啼啼的给一个年长一点的宫女拖出殿去。
  
  宁嫔伸了一双纤白玉手,轻抵头颅,芙蓉面上怒气横生。
  外头的掌嘴生清脆绵延,和着宫女的哭叫讨饶,越发的惹人心烦。
  天更阴了,像是要下场雪。
  算算日子,皇上已有一整月未有露面。
  屋里头妃嫔低垂的眼角微微一动,又滚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儿。
  
  宁嫔长舒口气,竟失声抽泣。
  紫竹带着小李子进屋,见宁嫔这幅摸样,吓的齐齐跪在地上。
  “娘娘,龙胎要紧呐。”
  宁嫔闻言,眼泪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抬眼去瞧小李子,一字一句,
  “小李子,若是本宫有事,你们一个个的,谁都脱不了干系。”
  小李子头跪在地上大力磕头,“只要娘娘一句话,小李子万死不辞。”
  紫竹也跟着红了眼睛,却没忘记跟旁边人使眼色,勒其退下。
  待暖阁里的闲杂人等都退的干净,宁嫔这才又开口,
  “小李子,宫里头还有最后一点马钱子,你将它门全煮了,给婳羽宫那狗奴才灌下,若是不成,你也不必回来了。”
  小李子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办。”
  
  ***
  天黑云低,还未入夜,婳羽宫已是烛火伶仃。
  秀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木桌上点了半截红烛。
  因为所住的房屋面东背西,待到了这日沉西侧的时辰,就较别的屋里暗上许多。
  门板吱呀一声,脚步轻浅,猫一般,小心翼翼。
  秀秀趴在床板上,回不了头,只干干道一句,
  “谁?”
  身后的人朝外头看了看,发觉无人,便赶忙阖上门板。
  秀秀瞪大了眼,很是警惕,“谁啊?”
  可那人依旧未有回应,只是走的近了些,将蜡烛吹熄。
  秀秀惊惧难当,强忍着痛撑起身子,回头去看。
  小李子的脸死人一样,白的骇人,凑上前来,阴凄凄的笑着,像是阎王意欲索命的小鬼。
  “李德胜…。”秀秀嘴唇哆嗦着,“你…你。。来作甚?”
  小李子将手里的食盒搁上了旁边的木头桌子上,将那半截未烧干净的蜡烛挤到地上,滚进床板底下的黑暗里,再也寻它不着。
  “秀公公,听说你挨了打,咱家来瞧瞧你嘛…”
  秀秀眼盯着小李子那双干枯的手从食盒里掏出一只细颈宽身的瓷瓶,面上僵死,
  “。。这是…这…”
  小李子笑着拔掉那瓶口的红缨,里头的药液还带着温热,散出淡淡的苦气,
  “这是娘娘赐给你的药,喝了它,公公自会好的快些…”
  在宫里当了这些年的奴才,这等要命的关头,秀秀自然心中有数。
  顾不得疼,秀秀挣扎着想要下地,却给小李子一把摁住,
  “秀公公,你伤这样重,咱家看你还是静养的好。。”
  秀秀唇色暗紫,音色颤抖,“李公公…咱家待你不薄啊…”
  小李子捏了秀秀的下颌,头上青筋毕露,“少废话!”
  秀秀双目尽凸,死命挣扎,指甲嵌入李德胜的手里,抠出血来。
  那浓黑的药汁自嘴角淌下,更多的是流进喉咙,渗入肺腑。
  
  晦暗里的人打斗片刻,终是随着一只手无力的垂下,而归于死寂,
  小李子将抽搐的人放下,寻了一块布将那狰狞面皮上的药液擦净,这才趁着天暗,悄然离去。
  
  外头风摇影移,云雪霭霭。
  
  天越发的黑了。
  ***
  
  在未央宫忙活了大半天,才将淮淮安置好,喜连喘口气,便往御书房赶。
  进了殿,正巧元荆也奏章也批的差不多。
  龙案上只剩了最后几个折子,元荆心情看上去不错,和颜悦色,越显清俊。
  喜连躬身立在一边,接过奉茶太监托盘上的茶盏,搁在元荆手边儿。
  元荆翻手上的奏章,头也不抬,
  “挪过去了?”
  喜连道:“回皇上,人已经过去了。
  思索片刻,又道:“就是身子不太好。”
  元荆眼睫微抬,“怎么不好?”
  喜连垂眼道:“昨晚上着了凉,一大早就发了高热,奴婢差人叫太医过去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开些汤药服下也便没事了。”
  元荆搁了笔,“人好了么?”
  喜连一顿,“回皇上,还没有。”
  元荆起身,明黄的常服上龙纹若隐若现,轻轻一动,好似波纹潋滟。
  “朕去看看他。”
  喜连恭敬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元荆缓步出殿,“不必了,走过去便可。”
  喜连应了一声,不再言语,跟在皇上后头,便出了御书房。
  
  且说那未央宫,当时建的时候,就极尽华丽,金碧辉煌。
  宫人较些寻常宫里也多上三倍,才能打理的过来。
  奈何淮淮无级无品,分例较那些个嫔妃少上许多,所以分来伺候宫人也不多,这未央宫,竟前所未有的空旷至极。
  从未央宫道御书房,无需做轿,只一盏茶的时辰就能到。
  可就这么一会,待皇上抵达未央宫,已是天色全黑。
  
  未央宫掌灯的宫女褶裙绰绰,曼妙柔美。
  闻得皇上驾到,忙福身叩拜。
  随从的侍卫很识趣的留在殿外候着,未央宫的宫人也都尽数跪在殿门口。
  唯喜连一人跟在元荆后头进了殿。
  
  锦帐重重,偌大的宫殿里竟没半个人影,空荡荡的。
  
  元荆止步与隔断边,指尖挑起紧闭的雪白幔帏,那宽大龙床上的被褥是掀开的,却没有一个人。
  高大的暗影自那盘龙漆红柱旁的幔帐移出来,盯着眼前玉白的后颈,忽然伸出了手。
  
  元荆腰上一紧,面色发白,身子僵直。
  有人从背后环上来,将自己抱的紧了,大力却不失温柔。
  元荆眼底阴冷,正欲发作,却听得那人音色暗哑。
  淮淮烧的糊涂,滚烫的脸贴在元荆的后颈上,十指头与元荆腰前交叠,
  “…。我就盼着你过来呐…”
  一边的喜连瞪圆了眼,“没规矩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鼻腔里尽是淡淡的檀香味,淮淮吸吸鼻子,不自觉的笑,
  “…我知道你待我好,何晏同我说的,都是骗我。”
  元荆忽然就变了注意。
  那本欲扯开淮淮的指头落下来,竟是覆在腰间那一双滚烫的手上。
  淮淮迷迷糊糊的觉得触手冷凉,反射性的攥在手心里。
  “怀瑾…”
  
  喜连眼睁睁的见那怒容满面的天子给人拖进了那雕花镂空的隔断后,转身,落帐,惧已不见。
  
  红烛高悬,月色如银。
  光影之间,未央宫竟给映的鲜丽至极。
  
  元荆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喜连也便不敢阻拦,想着皇上面儿上那复杂的恼怒,即似默许,又不情愿,真真是自个儿平生都未见过的。
  
  喜连呆愣在内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静立了半个钟头,便想开了一般,转身去殿外候着,临了也未忘了吹熄那跳跃的烛火。
  
  候在门外的内监总管,眼瞅着那殿内一暗,自夜色中揉出来的人影,竟只有喜连。
  赶忙弓着身子上前,“喜公公…这…”
  喜连垂眼望着那内监总管手上的牌子,“拿回去罢,今晚上…有人侍寝。”
  
  内殿幽静,除了耳边均匀呼吸,就再没其他声响。
  床榻上的人,和衣而卧,如胶似漆。
  元荆给淮淮抱的瓷实,惊恐的睁着眼,全无睡意。
  可身后那熟睡的人,却不同以往,很是安静,偶尔动一动,也是紧紧手指,生怕自己逃了出去。
  

☆、36  计谋

  躺倒三更,元荆才些许倦意。
  给淮淮箍着,虽很是难过,却也不太碍事。
  
  直到五更天明,喜连立在外头唤自己早朝,元荆这才又醒过来。
  身后的人发一晚上高热,汗液黏了元荆一身,触手之处,尽是潮湿
  元荆黑一张脸起身,刚挣开腰间的手,淮淮便从床上做起来。
  直勾勾的盯着元荆,“别走。”
  元荆给吓的不轻,回过头,只道两个字,
  “…早朝。”
  淮淮哦一声,眼见着身边的人,整衣正冠,起了身,挑帘儿出去。
  空气里弥漫淡淡的檀香,是那人身上的香气。
  淮淮傻笑着,回过神,才知道自己昨晚受了多么大的恩宠。
  
  赤脚下了地,淮淮连衣裳也不披,中了蛊一般跟出去,立在殿门口,眼瞅着那人给一队人护着出殿。
  天还未亮透,那星星点点的提灯,自寒风中摇曳,如人洵然欲滴的眼。
  元荆回头,正巧对上淮淮望穿的眼,给针扎了一般,赶忙回过头,急步出宫。
  
  待送走了皇上,未央宫跪着的宫人赶忙起身,拿了一件狐毛斗篷披在淮淮身上,
  “当心着凉。”
  淮淮魂给人勾走一般,任由宫女那一双手上来摸自己的额头,
  “还好,退热啦。”
  淮淮无意识的反问,“我好了,那皇上还能过来么?”
  那宫女先是一愣,想起今天下午,刚分来的宫人聚在一起说的那些话,便也不做声。
  不过是个傻子,说了也是白搭。
  
  却又见那傻子忽然换了人一般,阴森森的,“你当我不出来,是给你说服了么?”
  
  后又道:“他对你少了戒心,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
  
  婳羽宫。
  春宝一早晨醒了,不见淮淮,便下地四处寻人。
  问过好些个宫人,说是淮淮昨个儿就搬到未央宫去了,这婳羽宫没了主子,留下的这些宫人只能等着重新分放到其他宫里去。
  春宝心焦的很,想去寻秀秀出来,让他带自己去找淮淮,若是晚了,回头再给分到其他宫里头,可比跟在淮淮身边差上许多。
  推门入屋,春宝眼瞅着秀秀还仰在床榻上,面皮青黑,眼珠子凸出来,煞是怖人。
  春宝吸吸鼻子,上前给秀秀抹下眼帘,
  “公公,怎的睡觉还不闭眼,忒累啊。”
  接着又凑上去观摩,“你瞅瞅,这眼下青黑,都是睡不好觉惹的。”
  坐了半晌,春宝见秀秀还没动静,撇撇嘴道:“那公公先睡着,待你睡醒了,我再过来。”
  
  话说春宝前脚离开,连珠便端着盆子进屋,想着给秀秀净面儿。
  眼瞅着床上的人盖了棉被合眼酣睡,便把铜盆搁在木桌上,一面投净帕子,一面唤秀秀起来。
  可才喊两句,便觉得不对劲。
  秀秀昨个受了杖刑,腚上肉都掉了好几块,自来都是趴着,今儿个到反常,居直接平躺着睡了。
  念及至此,连珠停了手,俯身去观摩。
  瞧见秀秀那青白面皮,忽然心头一紧。
  颤颤巍巍的伸了手去触碰,这才发现,人早断了气儿了。
  
  铜盆给惊惧的宫女蹭掉在地,哐啷一声,很是清脆。
  婳羽宫的宫人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计,寻那凄厉喊声而去。
  
  ***
  御书房。
  
  喜连放下茶盏,规规矩矩的立在一般,音色恭敬,“启禀皇上,那给何晏下药的人,已经有了主儿。”
  见元荆不语,又继续道:“此人乃婳羽宫总管太监秀秀,今个喝药了死了,给人发现后,又在秀秀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燃尽的火盆,里面有几颗未烧净的马钱子,想来该是这秀秀做贼心虚,这才引咎自尽。”
  
  元荆头也不抬,“荒唐。”
  喜连身子弓的更深,“奴才愚钝,还望皇上指教。”
  元荆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一个奴才,为何要害自家主子,定是有幕后指使,怕事情败露,封人口舌罢了。”
  喜连道:“皇上圣明,奴才这就去查。。”
  正欲转身出门,忽见内监总管端着托盘上来。
  内监总管跪地垂首,将那摆满牌子的托盘举过头顶,
  “启禀皇上,到时候选侍寝的娘娘了。”
  元荆扶一扶头上的白玉冠,忽然道:“喜连——”
  喜连应声上前,“皇上,奴才在。”
  “摘了,太重。”
  喜连小心翼翼的上前,熟练的替元荆摘下头顶玉冠,
  又听得元荆音色淡漠。
  “今晚上不必侍寝。”
  喜连应一声,又道:“皇上若打算御书房歇着,奴才这就去准备。”
  元荆静默不语,凤目淡漠。
  喜连揣测着,心中忽然明白了些,却也不好直接就说,便再拐着弯的试探道:“还是去后头的翎羽殿?”
  见元荆依旧未有吭声的意思,喜连这才放了心的开口,“如此,未央宫倒也近。”
  元荆面无表情,“就依你罢。”
  喜连的手不着痕迹的一抖,“皇上折煞奴才了。”
  接着又道:“奴才这边去打点。”
  元荆起身,“不必了,朕不过是想去看看。”
  喜连应一声,心里却只想着,反正何晏也不是女儿家,用不着收拾。
  伺候皇上出了御书房,一队人就朝未央宫而去。
  ***
  未央宫,雕栏玉砌。
  淮淮正铺墨执笔,想着给春宝书信。
  提笔刚落了个张字,才想起来张春宝并非春宝的名字,又只得将纸攥成了团儿,重新铺一张宣纸。
  何晏斜靠在一边儿的椅子上,眉黑如墨,
  “写什么信,托人捎个话儿不就得了。”
  淮淮摇摇头,凝神提笔,
  “那不成,我怕别人说不明白,还是书信来的清楚些。”
  何晏打量着未央宫,
  “有什么好说的,还能说不明白。”
  淮淮道:“我得告诉他我在这未央宫,门板比婳羽宫大上许多,屋也空上许多,,望他速速来住,也省得我一人在这里很是无趣。”
  何晏微蹙眉,“哪里来的这么些废话,你直接叫他过来就好。”
  淮淮摇头,“话虽长,可我也不会写上那么多,只‘速来’二字便可。”
  何晏扯一下唇角,“大费周折,竟是为了这么两个字。”
  淮淮不再理会何晏,提笔却有些踌躇,“这个‘速’字可怎么写呢…”
  又转头去看何晏,“你会写么。”
  何晏略垂了眼帘,正欲拒绝,却听得殿外音色悠长。
  “皇上驾到——”
  那落在纸上的笔尖一抖,登时就晕染了一大块墨迹出来,淮淮盯着何晏,打了个冷战,全然未有听闻皇帝要来的喜庆劲。
  何晏缓缓正了身子,身姿挺拔,如一把穿肠利剑。
  内殿里气氛登时万分诡谲。
  待回过神来,淮淮丢下手上的笔,
  “何兄弟,我看天色不早,你还是回婳羽宫罢。”
  何晏眼望着那扇朱漆鎏金的大门,唇角微扬,有似魔魅。
  却出乎意料的应了淮淮的愿,
  “好,不过,你可要将他留下。”
  淮淮急着将他往出推,随口答应着,“好好好,你快走罢。”
  言毕,何晏人就没了踪影。
  只这么一会,淮淮便是一头的凉汗,抬手擦去了,想起来一般回头朝门口去看。
  跪在门口的宫人间,远远过来的两人,最前面的人面色苍白,眼下隐隐黑气。
  虽神色温和,可跟在后头的人却一个个都绷紧了脸,大气都不敢出。
  元荆环视跪在地上的宫人,挥挥手道:“都下去罢。”
  一干人叩首言谢后,便尽数退下,只剩喜连立在元荆身后,低眉垂眼,木人儿一般。
  元荆看一眼傻愣着的淮淮,“你在写字?”
  淮淮分外的欣喜,点点头,“我给春宝写信,叫他过来。”
  “春宝?”
  “就是婳羽宫里的小太监。”
  “差人叫过来不就成了。”
  淮淮一窒,“你倒是同他想的一样。”
  元荆音色淡漠,“谁?”
  淮淮顿了顿,想着可不能叫皇上想起何晏来,到时候再恼了自己,得不偿失便,
  “…春宝。”
  语毕,又转身换纸,笔尾抵在下巴上,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个‘速’字如何写。
  过了半盏茶的时辰,元荆耐住性子问,“你倒是写啊…”
  淮淮羞愧看元荆一眼,“字不会写啊…”
  元荆轻笑一声,“笔给朕。”
  淮淮单手奉上,元荆接过那玉柄软豪,一手妙书,跃然纸上。
  淮淮盯着那字瞅了半晌,“真是好字。”
  元荆敛去面儿上笑意,“岂比的你一手。”
  淮淮未多想其话间意思,只接在元荆下面的字写下去,却全然没有以往的笔锋浑厚,满纸淋漓,如蛇游走。
  元荆实在看不过眼,冷声骂道:“笨死了。”
  淮淮畏首畏尾,“皇上骂的是。”
  紧接着又凝神屏息,一笔一划,很是仔细。
  
  元荆望着他,神思恍惚。
  只想着这人,还是傻了的好。哀哉众生,都为五欲所折腾,岂比的眼前,同他之间也这般恬淡宁定。
  他好的时候,这种事却是想也不敢想。
  宫外落雪,寂静无声。
  
  短短一年,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又巴巴的过来,面虽隐忍,却也是献媚。
  
  念及至此,元荆冷声道一句,‘摆驾’,便转身欲走。
  淮淮捉住元荆的手,拦住他下一步动作,
  “等等。”
  
  皇帝的手,修长冰冷,浅黄的袖口上纹路缠绵,像是淮淮整日的念想。
  张了嘴,淮淮声音毫无底气,“这宫忒大,一个人呆着,实在冷清……”
  
  元荆微垂了眼帘,未有怒色,
  也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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