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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如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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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夭水来?不怕溺死也得顾忌顾忌阴气不是……”老头又自顾自地嘀咕起来,歪著头打量他们二人,高高的斗笠斜了过来。
  这老头似乎对他们好奇得紧,也看不出对凡人有敌意,月析柝眼睛一亮,顺著他的话头接了过来:“老前辈,我们是来妖域找人的,不知你是否见过一个红发红瞳的凡人带著一只妖类进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那只妖是九重眉墨。”
  “啊!什麽?!!”老头似乎被惊吓到,斗笠噗一下掉到地上,露出了他满是鳞片的脑袋,尖尖的嗓音与他满是皱纹胡须的脸毫不相符,“主公大人出现了?!”
  原来是鱼变的精怪吗?月析柝在心底默默琢磨。
  老头兀自骇然了一阵,终於想起月析柝疑问,顿了一顿,呆呆道:“你们两个凡人找主公大人作甚?莫非……”
  月析柝点了点头:“正是。”
  “主公大人收了两个奇怪的凡人作奴仆。”老头下了结论。
  “……我们是他的朋友!”月析柝黑著脸否认。
  那老头完全没听到的样子,还在那喃喃自语:“虽然只是两个奴仆,但我救了主公大人的人,这真是一种荣幸啊!”
  话毕,他陶醉地一把抓起地上的斗笠,端端正正地带好,一脸正色地转向他们,郑重道:“你们知道吗?凡人想由夭水泅水进妖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要不是我,你们俩个就都没命了!凡人要想渡过夭水,大都要借助妖怪的力量。若是那妖怪愿意,凡人可以毫发无伤,连衣服都不用沾水哩……”
  这麽说来,太师叔一定连衣服都没湿了……月析柝颇有些嫉妒地想著,带一个妖物在身边真是有数不尽的好处啊。
  “……不过没有什麽妖愿意这麽做,因为同等地要在夭水里把那凡人的份承受掉,又冷又累,很不好受,妖力不够格的还会死。所以,你们俩个真是走了大运!很多年都没有凡人来妖域了……”老头还在那喋喋不休,又说了一通才到重点,“不过你们说那个凡人我没见到,啊,真是,连拜见主公大人的机会都错过了,太失败了。”
  月析柝觉得额上都要爆青筋了,转过头看风景平息心底怒气。
  在来到妖域之前,他怎麽都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是如此一个穷尽美丽的地方。
  朦胧光影洒在白水碧波,升腾的氤氲薄雾水汽下漾曳柔漪,满天淡薄的柳絮白,飞舞若风,浅浅溶於白水,逐水而流。似若画卷般的妖娆水墨,青山隐隐立水一侧,掩了山峰,恰若遗忘之城,又是华丽迷幻,又是光怪陆离,大气且精致,馥郁香氛湿润怡情。
  这是多少文人骚客梦寐以求的极致美景,只一水莹白就能描绘人世诸般,只一场癫狂柳絮就道尽妖凡仙神……这般境地,竟是在妖域才得以望见。
  “别看啦,你的嘴再张下去下巴就要脱臼啦!”老头的叫嚷总算将月析柝的魂喊了回来,“快走吧,我今天心情好,陪你们进幽都走一遭。万一能碰上主公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哩。”他又小声嘀咕了句。
  月析柝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与离冷一道跟上那瘦矮的老头,毕竟这不是他的地盘,有个向导总比他们瞎闯来得好,虽然这个向导并不怎麽靠得住的样子……
  夭水之上架一座精致石桥,其下流水涓涓,舒缓平慢。桥下一棵参天古木,无花无叶,枯枝虬髯纵横上天,树身雕刻“幽都”二字。再远处,便是迷离一片,漫天柳絮飞散,一色淡白,犹若初雪满城。
  “幽都到了,”老头朝桥下努了努嘴,道,“跟你们凡人来幽都是最有意思的事。幽都会随你们心中所想呈现出不同的相貌,我看到过人间炼狱、云海天宫、海中孤岛……你们会让我看到什麽呢?”
  月析柝好奇道:“它只折射我们心中所想?没有你的?”
  “没有,寻常妖类都没有。如果是主公大人的话,说不定可以。”
  月析柝看了看身侧平静的离冷,忍不住暗暗揣测阴辰邪和妖颜看到的会是哪一幅景象,会是同他和师兄所见一致吗?
  与此同时,他心头也多了一份新奇,雀跃地想要一探究竟。
  这幽都,在他们眼前,究竟会是何种面目?

  第二十章下

  穿过长桥,便是幽都。
  满眼醉红,一座亮丽红城,大红灯笼、金玉元宝、宝盖幡幢,万千花灯烟火齐燃,夜空交织锦绣画幅,绚烂多姿、金碧辉煌,鞭炮爆竹、敲锣打鼓之声不绝於耳,一派载歌载舞通宵达旦的热闹景象。
  “哇!是庙节耶!庙节!唷嘿!”
  老头欢呼一声,抓著手中斗笠一边挥舞一边哧溜一下窜到人群中去了。
  仔细琢磨之下,长街上的满满人流并非真实形体,大多是忽而闪现的模糊影像,但人头攒动,竟也似纵情欢闹的人山人海。
  有的立在长街两廊看歌姬曼妙舞姿,有的同那吹笙的青年一道摆弄乐器,有的向那街边小贩购买各种玲珑吃食,还有三两的款款女子相携去对岸寺庙祈子求平安……更多的便是小孩子模样的妖物精怪,嘻嘻哈哈地打闹著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跟著耍龙灯、舞狮子起哄,再跑到双簧高跷队伍里捣乱……
  月析柝睁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一幕,他没见过传闻中皇城的庙市,面前的景象竟让他觉得比旁人描述得还要热闹非凡。
  “要吃吗?”老头不知从哪又跑了出来,手上的兜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支塑糖人,见月析柝面上犹豫,他道,“别担心,吃吧,我买的你们保管吃就行。”
  月析柝这才接过塑糖人,一支递给离冷,拿走手里细细端详他才惊觉这模样做得正是他和离冷的相貌,小巧精致,他手里的离冷糖人连眉宇的冷淡都塑得入木三分。
  月析柝一阵感叹:“好厉害的手艺!”随即“啊呜”一口将糖人吞进口中。
  他不由转头瞅了瞅离冷,见他转动著塑糖人,目不转睛地盯著瞧,月析柝一瞬觉得面上熨烫,再回神,那糖人已经只留根孤零零的竹棒了。
  月析柝目瞪口呆地瞪著那光秃秃的竹棒,半天回不过神,张著嘴骇道:“师兄你你你……”
  ……怎麽一下就把我吃了……
  离冷微微偏过头来,薄薄的嘴角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细眉上挑了一下。
  轰──!
  月析柝觉得嘴里的甜味顷刻都涌到心口去了,甜腻得胸口发慌,简直像中毒了一般。
  他尚自一副呆相地含著糖人,几时被离冷牵著手往前走的都不知道,乖乖跟著他一路穿过热闹的长街。
  不远处的黑夜被一轮火红的映月照亮,定睛一瞧,便是那高百余尺的硕大灯楼姗姗而来,灯轮熠熠闪光,绚烂的彩光将万里长街映得灯火通明,淋一色火树银花,璀璨夺目。前头遣无数彩车花灯,在热烈的吹吹打打中缓缓驶来,两旁歌舞升平,幻术杂耍络绎不绝。
  妖类精怪们都欢腾起来,随著那精致美丽的灯楼雀跃不已,纷纷跑去彩车下打转围观,仰著脑袋一脸神往的模样。
  有只松鼠大约还幻不出人形,吱吱呜呜叫著蹦跳,挥舞著短小的胳膊和腿拼命往上蹭,不知是被什麽挡撞了一下,啪嗒一声砸在月析柝手背。月析柝吓了一跳,举起手来才发现是只摔晕了的小松鼠,小东西晕晕乎乎地抱著脑袋往上跳,才跳一下又重重落下来,圆滚滚的肚皮砸在掌心,它弹跳一下便四脚朝天地动不了了。
  月析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将手掌摊平轻轻拢起护著那小松鼠,凑到离冷耳边道:“师兄,我们到灯楼下面去吧。”
  周遭声音太大,月析柝听不到离冷应了什麽,只见他点点头,然後腰上便是一紧,离冷环著他高高跃起,点踏了几个外翻的屋檐钩子,几个纵身便在巨大的灯楼之下了。
  松鼠彼时清醒过来,一睁眼就是明晃晃的灯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吱吱大叫著窜了出去。跑了几步大概是想起有两个人帮了它一把,又跳回月析柝掌心蹲著磨蹭了一阵,看上去就像在梳理毛发地将头缩在胸前,好半天捧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摆在月析柝手心,然後扭著屁股转身头也不回地撒腿奔走了。
  月析柝疑惑地伸指碰一碰那圆圆的小球,凑近打量一番才看清那是什麽,几乎要被那胖乎乎的小松鼠乐翻了,原来那松鼠精送了一枚松果给他们作为酬谢之礼。
  “师兄……”他方才捻了那颗松果想要给离冷看,一抬头便见他遥遥目视远方,墨黑的瞳仁里满是深邃。
  月析柝也仰头来望,此时他们站在光亮下,三面环绕巨大的灯楼、灯轮、灯树,五彩斑斓宛若霞光的灯火照亮四野,映得此地犹若梦幻。
  一簇簇五光十色的花火在天际散落,有如五彩的花雨飘洒,美不胜收。
  月析柝一直以为那细小的花瓣是烟花的碎片,直到此刻才发觉那并非是盛放夜空的美丽花朵,是从一开始就在夭水见到的纯白柳絮,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在忽明忽暗的长空绵延不断。
  数不清的精魅穿梭於五颜六色的光束,缠绕著巨大矗立的灯楼,不曾停歇的笑声如同夜空一明一灭的烟花火,片片落花言语,如梦似幻。
  “下雪啦……”
  不知是谁在耳边悄悄呢喃了一句,月析柝倏然张大了眼,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过来。
  他一直以为的柳絮纷飞原是细小雪花,因了轻薄无根的姿态飘然而落,才误将它当做柳絮。月析柝伸手接了一枚小小的六角形雪花在手心,璀璨晶莹的落雪没一会就化了,反而是身边的小孩子落了满头满脸的雪花,得意洋洋地冲他笑。
  月析柝在那漫天雪雨中望见一座雄伟高塔,虽是距离甚远,万象幽暗的地方,但那一幅暗影幢幢下的姿态,依然可见其高耸入云,直冲云霄。
  “你们两个一下就跑没影,可叫我一顿好找!”老头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见月析柝盯著远方光线幽暗处发愣,也凑上来瞥了一眼,道,“哎?”
  他这一声调甚是古怪,月析柝收回视线,只见那老头转一转眼珠,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离冷,道一句:“通天塔。”
  “通天塔怎麽?”月析柝忍不住问。
  “你仔细看,通天塔是没有塔基的,”老头说完,月析柝就眯著眼望,仔细看了好一会,他在那团暮色下果然没有发现塔基,还想再问,那老头却兴趣缺缺地说了一句,再古古怪怪地瞥一眼离冷,不肯多说了,“通天塔这种东西,除开通天之能,还能干别的什麽呢。”
  “倒是这永远不会停的雪,你们应该更觉迷茫才对。”
  老头立在氤氲光影,脚下一处光亮,身後漫天雪花,如同纷扬的雪雨。
  “鬼城幽都,说的就是这里,你们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幽都的真实之貌吧?”
  幽都,是聚集灵魂的地方,尚未入轮回的魂魄都在这里。
  “雪花。”
  离冷的话让老头笑了笑,他满意地摸一把胡须,摇头晃脑地道:“这些雪花就是你们凡人数不清的亡灵魂魄。”
  “幽都聚集四方未入轮回的魂魄,这些雪花不分昼夜,永远不会停息。”
  月析柝微微愣怔,面上愕然地凝望著这一色纯白的雪花。
  生生不息的雪花飘落,永不停歇,宛若天上天河,没有白昼黑夜之分,恒古不变的美。
  凄迷的雪雨淋在白水之上,蒸腾浓浓白雾,飘飘扬扬仿佛能见那一个个鲜活身影,犹若在世时的那般婀娜多姿,真实血肉。但不多时,便又消散在朦胧的纷扬雪花中,只留浅淡的空影拖出一条冗长轨迹,未几,就被绵延不断的雪花该没,什麽都不留。
  这一派的天地缠绵,无论是水墨怡情的白水碧波,又或是锦绣嫣然的庙市盛世,又或是缱绻哀愁的香海雪雨,恰也是正邪交错,在这遍地和合静美、纵贯古今的一座水城,皆是由心而生,自我幻化而出的幽都。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去里妖域的路须得由你们自己走。沿夭水而行,即可至诸夭之野,那里是妖域的中心。主公大人若在妖域,必可在那里寻获他影踪。”
  “谢谢。老前辈。”月析柝恭敬地一揖。
  那老头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一晃眼,瘦矮的身形已不见,只一句尚留。
  “我只不过……是一条鲶鱼啊。”

  第二十一章

  出幽都,顺白釉夭水而行,中有虚、渊、山、州,不计其数,阳火阴水,无穷无尽。间夹神灵万物,或有恶形恶状,被离冷月析柝联手砍杀殆尽。
  虽路途甚遥,间中魑魅魍魉横行,好在没遇上什麽棘手夭邪,两人顺顺当当抵达诸夭之野。
  诸夭之野,谓妖域之心,为所欲自从、所愿自得、无所不有之地,百妖相与群居。妖域里外二重,由此导之而往。其有神灵万物,异形奇态,各自遵日月星辰,或夭或寿。虚、渊、山、州,不计其数,阳火阴水,历万载而未穷,概天地六合之庇佑也。
  这是个地精告诉月析柝的,精怪中也不乏有好心热情的存在。
  这是片明净长空下的田间山野,草长莺飞,阡陌交错,五光十色的繁花错落点缀绿浪,当真美不胜收。
  月析柝震撼地惊叹之余也不忘提高警惕,毕竟这里是妖魔鬼怪的地盘,还是大本营!搞不好下一瞬就变成地狱火海,天空洒下浓稠血水……
  月析柝被自己的想象骇到,惊吓地仰头望向苍穹。
  这里的天空呈现的不是蔚蓝,而是种介乎水墨晕染出的淡蓝,更接近莹白的色泽,似乎还有一丝一丝涟漪般的水纹在天幕上漾开。
  “……哎?”
  月析柝揉了揉,他刚才好像看到那些水纹齐齐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是眼花吗?
  天空骤然涌下强劲风束,呼啸著降落飞旋而来,不可思议的力道顷刻将月析柝全身压制得动弹不得,他勉力睁开眼,飞沙走石间,离冷笔挺的身影被逐渐吞噬。
  顾不得自身安危,月析柝大吼:“师兄!”
  然而离冷并非如他一般被制,只一霎为风沙迷了眼,正在席卷天地的沙幕中找寻月析柝,一听到声响,离冷即转身往声源来。
  月析柝方才看清他轮廓,忽地听到一阵破空而来的嗖嗖声,耳边有人道:“……你是……那半妖的什麽人?”
  只见离冷肩上忽现一只巨大的手,一掌将他握进手中,那奇长无比的手臂擒著离冷拔地而起,径直高高掼上空中,随即隐没了踪影。
  “师兄!!!”
  月析柝这一声叫得撕心裂肺,叫完就发现他又能动了,周遭也恢复了适才景象,他赶紧四下张望,查找那个妖怪将离冷捉去了哪里。
  刚才一场异变,叫原本在这片花海山野懒洋洋藏著的小妖精们都吓得逃之夭夭,此刻不见那些蹦来蹦去的五颜六色,竟显得有些空荡。但那条正对著月析柝的阡陌白道上赫然多了道青衣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高束发髻,以手掩面,宽袖垂挂。
  月析柝一凛,他自然不会蠢到以为这是个凡人女子立在这里等他去救,他一把抽出背後宽剑,厉声喝问:“你们把他带去哪了?”
  “尔等凡人三番五次闯进妖域作甚!”女子对他的问话视而不见,自顾自说了一句,吒道,“妖域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杀气骤浓,那不可思议的力道迫得月析柝悚然一惊,紧张地瞪视著青衣女子的一举一动。
  腥风血雨便在转瞬,青色宽袖倏然暴长,长长水袖急速而出,诡异地劈裂数段空间,直冲月析柝面门。
  月析柝慌忙晃头躲过,但身边早已聚集了更多青色帷幔将他围堵得密不透风,只待他稍一侧身就将人收拢在袖中。
  “手下留人!”
  突兀一声尖叱,月析柝绷紧了神经尚在疑惑,那层层宽袖却是霍然尽数收了回去。
  阡陌尽头又多了个急急奔来的身影。纤纤弱弱的模样,看上去没什麽修行,周身萦绕一团山岚雾气,所经之处皆是湿气氤氲。
  “你来作甚?”那掩著面的青衣女子不悦道。
  “不要伤了他,女丑之尸,”女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往青衣女子身旁一立,边可轻易辨出两妖道行区别,著实无法比较,“他是主公大人的朋友。”
  “主公大人?”青衣女子一惊。
  月析柝也吓了一跳,试探著问了句:“……妖颜?”
  那女妖点了点头:“嗯。妖君大人。”她没有从主公大人口中确切听到名字,但料想应该错不了,毕竟无相氏说这个凡人周身都盘桓著妖君大人的气息,虽很淡,却的确是。
  “你、你们是妖颜的……”月析柝挠了挠头,忽而焦急地连声问,“你们知道我师兄在哪里吗?!就是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他被一只很长的手抓到天上去了!”
  “是无相氏大人……似乎有话想问公子的师兄。请放心,他不会有事。”
  女妖的话并未解了月析柝内心焦虑分毫,反而愈加担忧起来。
  离冷一介区区凡人,那个什麽无相氏大人究竟有什麽问题?需要把他捉到天上去好好问个明白的?
  “既然如此,岚妖,这个凡人就交由你处理了。”青衣女子甩下这句,曳地宽袖一甩,身形便消失不见。
  岚妖见月析柝脸上仍是惊疑不定,好心上前来又道:“公子不必烦忧,无相氏大人不轻易伤人性命。况且,两位公子乃是妖君大人至交好友,妖域岂有不以礼相待之礼?”
  月析柝徒然抬眼看了看一望无际的空穹,只觉那天幕又更高了些,不由一阵泄气,他不会飞,更不会五行八卦的阵法之术,只得将所有希望寄於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妖身上。
  “无相氏……大人什麽时候才会把师兄放回来?”
  “这我不知道,”岚妖老老实实答,“不过,我可以向公子保证,公子的师兄不会受到伤害。”
  “你有办法让我到天上去吗?”
  岚妖一愣:“无相氏大人并不在天上,他在很远的地方,我带公子去那里的话恐怕要用上几天几夜。”
  月析柝瞪大了眼,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妖只是个修行尚浅的妖怪,对他构不成什麽威胁,当然更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他还是不放心,左右环顾地看,希望能找到其他什麽办法寻到离冷,确保他真的如岚妖所说,安然无恙。只要一刻看不到,便觉得心慌意乱,怎麽都止不住。
  岚妖很有耐性地陪他在原地左顾右盼,月析柝颇觉过意不去,胡乱扯了几句:“……我和师兄是来找妖颜和太师叔的……嗯,太师叔,就是妖颜身边那个红头发的人……你……?”
  岚妖霍地变了脸色,却不是月析柝想象中的惊恐失色,淡淡的粉色染上姣好的面容,发髻一支素色花簪微晃,与她轻颤的睫毛一般。
  月析柝心下了然,暗道太师叔这家夥竟然有了妖颜还有能耐惹下这笔风流债!
  同时又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岚妖来,他对这个救了他的温和女妖很有好感,一时间恨不得说些阴辰邪的坏话来帮她彻底打消情愫。
  岚妖眼中悲伤失意,面上仍是淡淡微笑,强撑著点头应道:“我见过他,他是主公大人喜欢的人……”
  月析柝愣住了。这事……已经在妖域传开了?
  “……前些日子,他与主公大人去了妖域北部东辄青丘一带,靠近咸阴之山,是为了修复那公子身上的一枚红石。”
  月析柝仔细想了想,又拼命抓著脑袋回想了一下,总算记起阴辰邪一直挂在颈间的镂花饰银链子,其上悬了个吊坠,似乎就是枚殷红的吊坠。
  “他们到那里很久了吗?”
  “主公大人离开诸夭之野已有一些时日,且妖域中四时纷杂,不可以寻常之法计时。虽然那位公子与青丘不和,但依他身手,应早已解决红石的问题了。公子若要寻他们,只要问一问青丘即可。”
  “青丘?”那不是个地方吗?
  岚妖道:“青丘也是住在那里的九尾狐。”
  月析柝点一点头,又听得她道:“若公子不认得去青丘的路,我和女丑之尸都可代劳。”
  “那太感谢你了!”
  月析柝眼睛一亮,话才说完片刻,天空中忽地落下一只手臂,臂长百里,如风如气,一道长臂在素色衣摆下诡异地蜿蜒而来,径直延至月析柝与岚妖眼前。手掌展开,离冷利落跳下大掌,果真毫发无伤。
  “师兄!”月析柝欣喜地大喊出声。
  离冷却微微蹩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默默往其中一条阡道走了。
  月析柝面上神情僵了僵,愣怔地望著离冷的背影,一时之间胸腔涌上数种怪异莫名情绪,心头似乎有股气憋得很不舒服,渗得慌。
  那奇长无比的手臂早已不见踪影,看来,这个无相氏大人并无意与月析柝见面,故而特地遣了岚妖来。
  离冷一言不发,在前面走得飞快,月析柝几乎跟不上。
  月析柝呆呆望著前方笔直的背影,那种莫名的不祥感又笼罩了他,全身都突兀地掠过冰凉的阴霾。
  即使离冷神情漠然,表情没什麽变化,月析柝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不同於往常的冷冽。
  这几乎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冷淡了,像是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寒噤,淡漠得……他在离冷的眼立什麽都看不到了。
  师兄到底和那个无相氏说了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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