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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如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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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崇武山脉北行这一段路却是异常平静,山高坡陡,作战经验丰富的军队极少选择自此而入……也或许是源於战死在此亡魂无数,冲天的怨恨戾气骇得人不敢翻越。
  不过那些贼寇从不吃这一套,隐匿在这深山老林就是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一条命早交给了阎王。
  月析柝他们就遇到这麽一批胆大妄为的贼人,挥舞著大刀咆哮著冲出来要他们留下买路钱。
  月析柝尚未在心底为他们默哀,那匪徒中的一人就换上一副色欲熏心的嘴脸对著妖颜留哈喇子,仿佛下一秒那口水就要淌下嘴来。
  简直是刻意寻死。
  不消说这群匪寇的下场,自是被他和离冷打个落花流水。
  但离冷下手是否过重了些呢?月析柝迷迷糊糊地想,虽没伤到他们性命,但不死也半残了,师兄从前可是不会下这麽重的手的……不过下一瞬,他就收起了对这些人的怜悯。他江湖阅历尚浅,没想到这群贼人还留有一手,虽伤不到他们,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那漫天密布的暗器被一群灰衣劲装的人打落,统一著装,腰间系一条银色衣带,恭恭敬敬地站成一列,其中领头那个郑重地对妖颜和阴辰邪行礼,称其为“少主和少主夫人”。
  月析柝嘴巴张得大大的,先不说他们是否搞错了妖颜的性别……原来太师叔还是某个神秘教派的少当家吗?
  但阴辰邪显然没有闲情逸致与这些人多话,冷著脸抱了妖颜就跑。
  月析柝也只得跟著跑,走时遗憾地回望那群呆愣愣的灰衣人,直觉错过了什麽精彩的事情。从太师叔口中是决计问不出些什麽的,他也没胆子问,只好旁敲侧击地叫妖颜打听打听,他暗暗握拳在心中打算。
  至抵到了清平关,他们四人在一户民宅住下,这时月析柝才乍然惊觉那隐隐的不安是确实存在著的。
  清平村多蛮夷马贼,时常越过山障大肆掠夺,叫村人苦不堪言。住进村中第二日,他们就遇上一夥马贼。
  月析柝被满天的银白剑光逼得喘不过气,直觉有些不太对劲,握著剑先退开去。离冷的剑法一贯冷厉霸道,但绝不是这麽咄咄逼人,如今那骇人的气势,却仿佛必要见血的杀戮,似有几分阴狠乖戾。
  “师兄……?”
  月析柝不敢置信地开口,他瞪大眼望著摊了一地的数具尸体,那批马贼被离冷尽数屠尽,死相凄惨。
  离冷面无表情地立在其中,缓缓地将那柄剑身沾满血迹的长剑送回鞘中。突然,血泊中有个贼人动了下身子,银白剑光一闪而过,那人便身首分离,面上满是惊骇神色。
  月析柝只觉脑中一白,霎时数不清想法划过脑海,却一个都揪不住,他瞪著那贼人的尸首愣愣抬头,妖颜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堪堪挡住了离冷。
  “月析柝。”
  闻言,月析柝的视线疑惑地落到妖颜面上,妖颜笑吟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邪有话和你师兄说,我们不便在场。”
  这妖物已全然一副凡人的模样,就连所思所想都几乎与常人无异了,不过眼下,月析柝毫无心思琢磨阴辰邪对他的教养,满心满眼都是古怪的离冷:“啊?”
  妖颜把他带到一旁,远离了那堆让人不舒服的尸体,对他说:“你别担心,你师兄……不会挨打的。”他大约也能猜到一些月析柝忧虑的事,只是词不达意,想了半天,才扔出一个勉强能叫月析柝明白的词来。
  月析柝一怔,明明妖颜是的确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却碍於言语说不详尽,不免失笑:“没事,太师叔做事总有分寸,再说他们两个打起来,师兄也不至於惨败吧……我担心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啊……”说到後来,像是在喃喃自语了。
  “虽然不知道怎麽说,但是我知道这种感觉,我也有过,现在的你和那个时候的我简直一模一样。”
  月析柝惊讶地看过去,妖颜对他笑笑,温温软软地小声说道:“那时邪刚带我离开皇城,有一天晚上睡在泪蓝的寺里,她想把我吓走,就给了我一个梦……梦里是我出生的雪原,我一个人在看不到尽头的雪地里走,怎麽走到走不到终点,而且清楚地知道邪不要我了,他把我丢在那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那种长久的……孤寂……又回到我身上,没有狐狸,没有雪貂,没有邪……我走不出那片雪域,梦里是无穷无尽的雪,我真的害怕极了。”
  月析柝想不到妖颜会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来,他未到过里妖域极北妖颜降生之地,但仅听描述也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永无止境的寂寞,永失所爱的孤独,永永远远只有一个人……
  从少年记事开始就没有过的感觉,如果真的有一天发生在他身上,离冷一声不响地把他丢弃了……月析柝尝试著想象了一下,立刻打了个激灵,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想下去。
  “那只是个梦而已,”妖颜的声音将他扯了回来,那双带笑的桃花眼神采奕奕地看著他,直生出丝丝暖意,“他就在我身边。”
  “如果有一天那个梦成真了,我也会用尽全力回到他身边的。”
  月析柝一怵,明明是软绵绵的嗓音,却透著异样的坚定,这句话就像是个誓言,久久徘徊在他心头不去。
  於是在阴辰邪回来的时候他急急去找离冷,无论是什麽原因,他不想那些困扰著自己的事发生。
  那一片是通往清平关的必经之路,荒地上寸草不生,龟裂的地表上堆叠无数废墟沙石,左衔的长留之山山面光秃,一色灰黄。如同疮痍满布的战场,生出不尽苍凉。
  离冷立在山峦峭壁那头,月析柝快步上前,只见他向来没什麽表情的面上略带困惑的神色,他的眼睛对著手中反反复复转动的长剑,但视线却不知落在何处。
  “……师兄?”月析柝犹豫地唤了一声。
  离冷转头来看他,眼中是他未曾见过的情绪,他被那目光看著,莫名地心慌起来,手忙脚乱地挠一把头发:“师兄我──”
  “你回去。”
  “师兄?!”月析柝惊异地瞪大了眼。
  “回去提岚,不要再在这里,”像是怕他听不懂似的,离冷又加了一句,“不要在我身边。”
  胸口一窒,月析柝只觉难以呼吸,哑著嗓子问:“为什麽?”
  离冷从来不是多话的人,此时也不愿解释,只是背对著他转过身,随风传来的话冷冷的:“……没什麽。”
  “可是……”他难受地吞了口余唾,艰难地开口,“我不想──”
  不是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
  就算是会死,那又怎麽样?!
  後颈一阵剧痛,月析柝吃痛地哼了一声,离冷紧紧扣著他的颈项,像是生气般用了大力死死捏著,耳边的蕴著怒气的话语渗著冰冷:“听话。照我说的做。”
  月析柝下意识地挥著手挣扎,他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仍是执拗地从喉头挤出一个字来:“……不……”
  话音刚落离冷就送了手,月析柝躬著身咳个不停,眼角都沁出了泪花。离冷的确用了气力,他的脖颈被掐出一道淡淡的淤痕,但也只是浅淡的一圈,过不多时就会消去。
  “……咳咳……师兄……你明明答应我的……咳……”月析柝一直在咳,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一抬头却是离冷渐远的背影。
  他吓了一跳,胡乱抚一把自己的脖子,快步去追。月析柝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如果今天把离冷弄丢了,他就找不回来了。
  但离冷走得很快,最後甚至御风而行。月析柝自追不上,他本就比离冷差一些,方才更被那一扣弄得骤然失力,只得遥遥望著那道逐渐远去的笔直背影,心头掠过惶恐。
  又是那种熟悉的茫然无措……
  当日离冷在提岚山上不要他与他同行时候的感觉,那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又袭上来。
  月析柝失魂落魄地在村外荒地上走著,他走一阵飞一阵,朝著离冷消失的方向,直到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始终顽固地不肯回头。
  直到黎明东方渐白,月析柝才隐约望见一抹月白的身影,他的身体却早已支持不住,软绵绵地倒在崇武高高的山头上。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浅浅划过耳畔。
  睁眼,是离冷清冽的面容,纯黑眼瞳中的疼惜一闪即逝。
  “师兄?”脑袋沈得好像被石头砸了一下,月析柝睡得头昏眼花,哑著嗓子问,“现在什麽时候了?”
  “巳时。”
  月析柝大吃一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慌慌张张说:“我们快回去吧,阿嬷该著急死了!”话毕就急急往清平村跑了。
  月析柝知道自己的背影看上去就像在逃跑一样,他的确是在逃,逃避离冷再一次说出昨天那席话,他会不知道如何应对。

  第二十四章下

  阴辰邪对两人彻夜未归不置可否。反倒姜王氏关切备至,误将月析柝的惊慌失措当成身体不适跑来询问。妖颜也满面好奇,跑来正要开口就被阴辰邪捞进怀里抱了走,说是要去解村里的秘密,颇似故意不让他插手两人之事。
  月析柝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若是妖颜真问出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清平关的秘密是刚借宿姜王氏家时老妪就对他们说过的,村中年轻一辈多数从军,即便常有死讯传来,这些年轻人也前赴後继地去往前线,从无贪生怕死之辈。虽是为国捐躯慷慨赴死,保全了清平关世世代代安定,但却苦了村中孤儿寡母,小小的不解和抱怨总免不了。
  阴辰邪带著妖颜尾随几个束发年纪的孩子去了街巷尽头的矮旧屋舍,那屋子四周满植高大垂柳,衬得一地阴气森重,几乎覆没了屋子。
  屋中一名白须老者,在屋中讲学授课,也正是他,声情并茂地讲述一个血泪交织的故事,以此来鼓动年轻一辈誓死捍卫清平关的决心。
  这便是清平关一直以来的秘密了,为何年轻人总以守护清平关为己任。
  却是月析柝怎麽也不曾料到,故事中素未蒙面的将领竟是他们曾在昆吾偶遇的药女苦候不至的未婚夫。原来将军早在几十载前身死,连魂魄一并为妖魔蚕食,何谈风风光光归家娶未婚妻过门?
  可叹那药女等了一辈子,最後一刻都不知,一直等候著的爱人早已先她一步离开人世。
  胸腔中翻涌的是无可抑制的情绪,月析柝愣怔地望著香囊中蓬勃而出的无尽思念,那种痛楚太过清晰,竟让他有些後悔那麽深刻地记著药女的故事了。
  如果自始至终都以为药女等待的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虽然这无止境的等待是空,却远不会比现今更难过。
  原来从那之後……药女都是一个人在活著……
  她忘记了死亡,以为只要一直等一直等,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多麽久远的时间,总可以等到将军回来。
  他们还是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他们依然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他们总是经由那不灭的香囊丝缕相连……
  却不知……那人早就等不到了……
  月析柝用力拧了一把鼻子,他呆呆望了望遥挂在高处柳枝上摇晃著的香囊,那破损的药包仿佛沁出爱恋的字迹来:我看见兰花一般的你,静静开在阳光下。
  “……究竟是她的幸还是不幸……”他额头抵著个肩膀不住地喃喃自语,念了一阵方才惊觉倚著的正是离冷,月析柝愣了一愣,离冷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下颌,站到旁边。
  ……师兄厌烦我了吗?
  他心中莫名产生这种荒诞的想法。
  然而那白须老者很快将月析柝的思绪打乱,跪倒在地央求他们将一柄铜镜托给他人。
  铜镜原属与将军共同除魔的能人慕姑娘,她生前嘱托已故村长将镜子转交胞弟,却未透露胞弟姓名家在何处,老者辗转数十年终究窥不得其中玄机,不得已才行此大礼希望借由他们的力量来完成这个任务。
  月析柝最受不得老人家恳求,当下手忙脚乱地扶起他连声答应。
  好在阴辰邪见多识广,道出这面铜镜并非凡物,乃是水饰花镜,两方持镜人可由各自铜镜看见对方身形并与之交谈,正是一件神器。
  阴辰邪虽认得铜镜,但白须老者见他无意为此奔波,无奈之下只得将铜镜交给月析柝,恳请他想方设法将镜子送到慕姑娘胞弟手上。
  月析柝推脱不得,只得收下,将铜镜揣在怀中才离开。
  老者送了他们出门,面对月析柝深深一揖,郑重地道了谢,弄得月析柝手足无措,心中暗想定不负所托,将铜镜送至慕姑娘胞弟。
  回到姜王氏处,已有一桌丰盛的晚膳摆在桌上。
  跑了一天,昨夜也没好好吃东西,月析柝早已饥肠辘辘,喜笑颜开地向姜王氏道谢,随後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离冷照旧吃得很快,餐後一言不发地提剑出门。
  姜王氏本在和妖颜兴致勃勃地交流做菜技巧,见这人冷著脸出去,不由嘀咕了一句:“这年轻人才吃完就出门作甚?”
  月析柝一愣,拿筷戳戳碗里白饭,道:“练剑。”
  是了,连姜王氏都察觉出离冷不对劲了。前些天他还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师兄在为掌门交代的任务练习剑术,可是当他意识到离冷的剑气中带了邪煞的妖戾之气时,月析柝终於察觉这一切都不对劲。
  “太师叔、妖颜、老婆婆,你们慢用!我去找师兄!”月析柝甩下一句,大步奔出去。
  姜王氏见他面色凝重,望著那碗才吃到一半的饭,兀自嘟囔:“什麽重要的事连饭也不吃了……?”
  一阵咯咯笑声打断她思索,姜王氏疑惑地扭头来看,妖颜被阴辰邪搂在怀中,那男人轻佻地吻咬著他的耳廓,温温热热的触感惹得他著实痒极了,才发出这笑声来。
  尽管姜王氏喜欢妖颜喜欢得很,时常想这漂亮得跟个姑娘似的小公子要是她女儿该多好。只可惜身旁有个阴阳怪气的男人,那男人平日无意瞟她一眼,她也会骇得心中发怵,想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此刻姜王氏只觉得她要长针眼了,别过脸不去看那两人,忽听得一声,缓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姜王氏一呆。
  那对师兄弟,果真如他所言,未再回来。
  月析柝踌躇地望著前方的剑气纵横。
  再明显不过了,荒原上围绕徘徊著的无数剑光,不同於往昔的凌厉银白,反而浸透著若隐若现的暴戾邪气。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是自他下山以来,在无数邪佞妖魔身上感受过的气息。
  师兄身上怎会有如此浓烈的凶煞之气?!
  未等月析柝上前,离冷便先收了剑立至他眼前,面无表情的脸容在白冷月色下尤显冷然。
  “师、师兄……”月析柝讷讷唤了一声。
  “月析柝。”
  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冷叫了他的名字,月析柝抬眼望过来,愣愣等著下一句,好半天,才听到离冷的没有波澜的话语:“掌门嘱我们与太师叔之事,现下我说於你听。”
  “啊?什麽?”料想不到离冷要和他说这事,月析柝一时反应不过来,重复道,离冷已兀自说了下去。
  神御因江山易主而四野纷乱、民不聊生,武林也在面临百年一次的浩劫。
  数年前,关外悄无声息地崛起一股邪异势力,他们来历不明,亦不自称教派,以惊人速度壮大之後,逐渐染指中原武林,接连吞并好几门派,使之俯首称臣。
  如今这股势力声势愈加浩大,曾有门派顽抗被血洗的惨案,他们行事毒辣毫不留情的手段已是叫诸多门派闻风丧胆。
  他与离冷当初在杀手非锦居所所遇两小道士便是在调查灭门惨案,一度有人认为那是非锦下的毒手,故派遣了门下弟是子前去调查,恰巧遇上他们二人。
  最叫人惊骇惶恐,乃是他们主使放言,他唯一想要,即是血染中原武林。
  此话一出,又逢武林盟主收到将被摘取首级的威胁,江湖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竟似一群乌合之众。
  武林人士暗中得悉那名主使身在关外,提岚掌门便派了离冷月析柝偕同阴辰邪前往清平关以待不时之需。
  “……掌门要我们解决那个主使?”
  “不可。”
  “师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
  月析柝不免有些丧气,耷拉著脑袋想,莫非他们只能在此坐以待毙?被动地待那主使杀进关来再动手将他逮起来?
  “你便回去罢……”离冷忽地话锋一转,喝道,“是谁!”
  倾圮的夜幕倏然跃出数道灰色身影,快速站定一字排开,正中为首者一身天青绫纹偏襟衫,对他们抱拳一揖,道:“在下於回,见过二位。”
  正是山腰上出现过的那群灰衣人,他们怎麽会在这?
  月析柝惑道:“你们……是找太师叔……你们少主?”
  上次见面,他口口声声称阴辰邪为“少主”,妖颜“少主夫人”,实在没什麽理由来找他和离冷。
  “正是,”他点头,“少主不知何故不愿与属下回去,但主人垂危,清平关战火即日便燎,又逢关外异象呈不祥之兆。请两位多多劝说少主与少主夫人,早日随属下回去见主人一面。”
  “让我和师兄帮你说服太师叔麽?”月析柝喃喃。
  “……关外异象?”离冷道。
  於回一凛,道:“正是。我教素有能人可观天象窥知一二,如今正是不祥之兆,留在此地恐有性命之忧。少主心意已决,故而失礼,还请两位多作劝说之词。”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吧。”月析柝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十分明白观天象所得的不祥之兆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师父曾经大略说过这一奇能,比之五行八卦亦不逊色。当然,说服阴辰邪,他自没什麽信心,只答应一试而已。
  领头之人见月析柝应下,随即又一阵拜谢,这才领了众灰衣人离去。
  月析柝转头,恰见离冷怔怔出神。
  记忆中的离冷很少这样,一向寡言少语的他虽面无表情,却甚少流露这般冷冽的神色。在清冷的月光下,细眉些微皱起,月析柝分明在那双墨瞳里看见了迷惘。
  “师兄,你怎麽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然而还没触到衣鬓,他的手就被离冷猛然挥开,月析柝被那突如其来的大力带得狠狠跌坐在地,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你回提岚罢。”离冷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并未将他扶起。
  那话语冷淡至极,月析柝听得胸口一窒,他坐在冰冷的地面艰难地仰著颈子,抬头茫然问:“为什麽?师兄?”
  “有我便可,你在,”离冷顿了一顿,突然转过身,那冰冰凉的语调顺著月光透过来,“只会坏事。”
  “……可是师兄……”
  不是你与我说好,会一直在一起?
  不是你与我说好,要同生共死?
  不是你与我说好,即使是死,那又怎样?
  月析柝几乎是慌不择路了,拼命地想要爬起身来揪住冷情的师兄,却不想愈是慌乱愈是起不来,狼狈地盯著那笔直疏离的背影。
  他口中还在说那伤人的话,仿佛是淤积著从小到大的怒气,一遍又一遍狠命敲打著他脆弱的神经。
  师兄在说什麽?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如此讨厌他的纠缠,自以为是地在他身旁自作聪明。
  原来他根本就不需要他,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多余的存在。
  原来对於师兄,他是可有可无。
  最好离开,最好消失。
  月析柝白著脸,但那一如往常开朗的神色回来了,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师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动作利索地爬了起来,一骨碌就跳起来了。
  离冷微微偏过头,眼神交会的一瞬间,月析柝在他眼中抓到一闪即逝的情绪,但他什麽也不能做了,只能视而不见地冲著离冷无所谓的微笑:“师兄你好好干!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你一定行的。我就不去添乱了,现在就回提岚好好呆著。我这就走了,师兄你保重啊,我不在的话你也不用总是分身乏术了……”
  月析柝一边说一边转身匆匆往回走,背後的视线像刀尖子一样剜在他背脊上。他越走越快,不敢回头不敢缓下脚步不敢停止嘴里说的不知道是什麽的话。
  不能停下来。不能回头。不能……
  这一次他没有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可是这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又是怎麽回事?
  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那是思念,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的思念。
  月析柝重重地摸了一把耳朵,鬓角凉凉的湿意,被冷冷的夜风吹开,蜿蜒到了颈项。
  ……我什麽时候也这麽优柔寡断了?
  月析柝想,然後自嘲地笑了一声,渐渐地,那笑声就止不住了。他用手背死命地擦著眼睛,越擦越大力,直擦得眼眶通红。他喉头古怪的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呜噜呜噜就像破掉的风箱,在寂寥的月夜下独自响著回音。

  第二十五章

  新帝未登基,朝中大乱,终线断弦崩。废太子等各部起兵造反,关外青芙蛮夷大举入侵。
  索性凤昭王早有准备,一面协帝出兵围剿叛军,另一面拨出精锐部队增援清平关,虽战事急迫,也算暂且稳定局势。
  神御内外,硝烟弥漫,战火四起。
  月析柝失魂落魄的状态没来得及维持多久,突兀打响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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