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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by卿寒(古代 忠犬将军攻vs儒雅丞相受 攻生子 慢热 正文be)-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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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雪麟匍匐在地,身体有些激动地颤抖。
  如果只是一个臣子见太后,他或许不会如此激动,但眼前的太后不仅仅是帝王之母,还是一名名留青史、为创立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女将,崔雪麟就无法不激动。
  毕竟,英雄相敬,无论是否是这个英雄是男是女。
  忽的崔雪麟感觉到眼前有东西落下,遮住他的目光。
  他讶异地抬头,却见太后蹲下身来,柔和了眉眼,一言不发地细细端详着他。
  “太后……”崔雪麟张口。
  “上次见到你你才十六岁,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你长大了……”太后沧桑地叹息着,拉着崔雪麟的手起身,目光仍然盯着他不放。
  崔雪麟在她的目光下局促不已,他可从来没有被女子注目这么长时间过。
  太后握着他的手,手腕上的玉镯微微摇晃着撞击他的腕骨。
  太后的声音也是幽幽荡荡:“小麟儿,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你……”

  第五十九章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3)

  大殿的门敞开了一扇,阳光洒在华服上金丝凤凰羽,闪闪发光令人无法直视。
  阿萑提着裙裾向上走,逆着光,看不清主子的表情。
  阶上走下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个赭红常服,一个黑衣。前者是崔雪麟无疑,后者……
  错身那刻,阿萑执礼道:“崔大人、凌侍卫。”看了看他身后的崔雪麟,“太后不是才召见崔大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凌胥还礼:“太后让微臣和崔大人商量些事情,先告退,姑姑请便。”
  阿萑虽然狐疑,但也不能说什么,低头向上走去。
  她站在太后身旁,太后的目光落在向下走的臣子身上,或者说是落到了崔雪麟一个人身上。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看不到了,阿萑才听到太后轻轻叹息一声,声音缓缓:“三十多年了,他终于长大了,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美目流转,她看向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贴身女官,“阿萑,我看雪麟比哀家龙椅扶持的那个要成器得多。”
  阿萑低声笑道:“圣上这么多年周旋于世家大族之中,也不容易。”
  太后哼了一声:“君王坐拥天下就要制衡得了天下,这是他坐天下必须要做的,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觉着不容易,只能说明他太笨!”
  “太后!”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况且自己儿子还是天下之主。
  太后却不买账,接着指摘:“普天之下除了哀家还有谁敢说他?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儿,有哪一件是能够拿上台面来的,后宫里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心都拢不住,自己亲生儿子都保护不了,朝堂之上不想着整顿吏治繁荣天下,净惦记些勾心斗角的勾当,崔家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他不看在崔老将军面子上也要看在雪麟帮他一统天下的份儿装得大度一些,他倒好,人家没回京就惦记‘功高震主’四个字,纯粹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越说越起,太后烦躁地一摆手:“算了算了,哀家自己养大哀家他是个还不知道什么货色么,谁让江山现在已他做主了。”
  这话说得让阿萑心惊胆战的,要不是确定先帝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她真是怕太后一个不高兴把皇帝给拽下来。
  太后说不说就不说了,只是目光还放在崔雪麟离去的方向,神色颇有几分担忧:“哀家久在骊山,也不想太理会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好,现在不行了,老了!哀家现在也不想理会其他的,就是有些担心雪麟。”
  她垂着头,惆怅道:“有哀家在一天,哀家就不会让皇儿动雪麟。只是……崔家那泼妇,不定会怎么为难雪麟。”
  阿萑见太后将注意力从皇帝身上转移了,松了口气,连忙道:“奴婢听说崔大人回京以后连崔府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一次,崔夫人恐怕正生气呢。”
  “她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她身上吃得穿的都是雪麟打下来,她还想怎么样?噢……不过雪麟不是行事冲动不经思考的人,他这样做想必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太后看向阿萑:“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阿萑道:“奴婢打听到崔大公子在外私置了一座宅院,意在将其子接出府来养育。”
  太后冷笑道:“那泼妇当娘当成这样也算是空前绝后了,自己亲儿子为了不让她祸害孙子,放在华宅不住,还私置宅院。然后呢?”
  “崔大人自从回京以后便一直寄居在兄长那里,不回崔家,也不曾回自己的定南公府。”
  太后微微眯起双眼:“这有些蹊跷,他别不是金屋藏娇吧?”
  阿萑笑道:“太后真是聪慧天下无双,据传言,崔大人是寻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可生怕崔夫人不同意,便藏在兄长的私宅里。”
  太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忧愁更深了:“那泼妇虽说笨了些却特别难缠,要是雪麟不顺着她,甚至连家都不回,怕是要出大事。”
  崔雪麟离开时,顾朝曦已经沉沉睡下了,墨书生怕自家表少爷再出点什么事,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甲一堂请大夫来。
  可他这一去一回,再回到家中的时候,已觉得大不对了。
  守门的小厮一见到他便哭丧着脸迎上来,有些脸上都红肿青紫,墨书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小厮抽噎着道:“老夫人刚刚带了一大帮人来,不由分说就把我们打了一顿,径直进去把小公子给抱走了。”
  墨书听得心惊,疾声问:“那表少爷……顾公子呢?”
  小厮均是一怔,他们方才各个被揍得三魂出窍六魄升天的,只是因为小孩子哭喊的声音大了才知道崔笙被抱走了,可至于顾朝曦,他们确实是不知。
  各个人两边一对视,先前说话的那个咽了口唾沫,支吾道:“我们没看到老夫人往顾公子院子里去,应该……没有事吧。”最后那三个字说得极小声极不自信。
  他们倒是没说谎,没看到,不代表崔夫人没进去。
  墨书哪里听得他们再叽咕,急匆匆往顾朝曦院中走去,踏进院门便看见院门是敞开的、房门也是敞开的,虽然没有损坏什么,但有人进来过是无疑的了。
  那表少爷究竟怎么样了?
  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墨书在心中求神拜佛开来,走进房中寻找起来,一边大喊:“表少爷!表少爷你在吗?表少爷——”
  “墨书……”
  有微弱的声音从房顶上飘下来。墨书刚惊觉望去,眼前却是一花,肩膀上一重,他不由自主拖住扶住他肩膀的人。
  顾朝曦竟然是从房梁上跳下来的,还因事出突然,身上穿的只有一件单薄亵衣。
  墨书怔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顾朝曦运筹帷幄居于庙堂久了,连他都忘记了顾朝曦是会轻功的。
  顾朝曦往前踏了一步,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向下软倒,墨书连忙扶着他往床上去。
  墨书见顾朝曦满头虚汗,脸色苍白发青,忙问:“表少爷你伤着哪里了么?”
  顾朝曦摇了摇头,嗫嚅着唇,似乎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墨书更急,丢下句“表少爷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大夫。”蹬蹬便跑了。
  甲一堂好歹是京城有名头的医馆,连里面的大夫都特别镇定,墨书一进一出来,他正悠闲地靠着东院大门旁的杏树下看医书,见着墨书便收了书,任墨书把他引领进去。
  大夫给顾朝曦搭脉,时间不长,可把墨书等得够难受,等大夫收了手墨书便问:“大夫,我家表少爷怎么样了?”
  大夫捻须思索片刻,满脸愁思的样子,仔细看了看床上的顾朝曦,慢条斯理地说:“这位公子,你这病只有症状没有病因,恕老朽医术拙劣,实在看不出来。”
  顾朝曦显然料到了这点,虚弱地笑了笑,道:“大夫所言不错,我这病的确治无可治。”
  大夫闻言,又捻须思索,最后说:“虽然不知病因,但对病症下药还是可以的,公子体虚,也可以正好补一补。”
  顾朝曦道:“那就劳烦大夫了。”
  大夫很快给顾朝曦开了一副方子,写明医嘱,交代了几句,墨书付了诊金便送他走了。
  等折腾这一番之后已经是时值正午,墨书问顾朝曦:“表少爷,正午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顾朝曦半合着眼,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去了多久了?”
  墨书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便回道:“崔大人怎么也得黄昏才能回来。”担忧地看了看顾朝曦的神色,提议道,“要不,我去给崔大人递个信让他回来?”
  顾朝曦躺在床上,半天没说话。
  直到墨书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锦被里传来轻微的声音:“不、不用了,他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
  “为何?”墨书不解问。
  崔夫人都找上门了,崔笙都给抱走了,难道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的儿子她拦不下来么?
  顾朝曦也懒得解释,侧过身合上眼:“你先出去吧,我累了。”
  见过太后后,崔雪麟一直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很蹊跷,从顾朝曦那些金簪开始就有些不正常。又想起自己离家之前顾朝曦的痛得挣扎蜷缩的样子,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抽痛,没等到宵禁便离开官署,准备回家去了。
  策马到丹凤门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有人叫自己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看,却是兄长崔雪麒。
  “大哥?你今日不是轮休么?怎么在这里?”
  崔雪麒勒住马,忧心如焚地道:“今天午时时娘带着笙儿回家来了,我的东院已经被发现了。”
  崔雪麟闻言一惊:“那……出云呢?”京中多是说他在外金屋藏娇拒不归家的流言,顾朝曦还在东院,万一让崔夫人给逮住了可怎么办?
  “我这就回去看看!”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和顾朝曦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顺道把顾朝曦的性别给忘了。
  崔雪麒见他心急,忙拉住他:“你先别急,别说顾贤弟不太可能被娘抓起来,就是娘真的想多了顺手把他给抓了,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崔府又不是刑部大牢,能上刑么?
  崔雪麟看着哥哥:“那依大哥的意思,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既然你想要知道顾贤弟到底在不在崔家,那不如你和我一同回去吧。”
  崔雪麟耷拉下眼皮,没应声。
  崔雪麒再接再厉:“你都回来这么长时间,就回去一下,又不能少块肉不是?你一天不回来娘可是一天念叨着你,算哥求你,今天就跟着哥回去吧。”
  崔雪麟再不情愿也经不起他这样说,只得点点头。

  第六十章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4)

  冬日的夜色总是来得早而深重,崔雪麟跪在桌案前,唯一感觉到的,就是暮色越来越暗,房中的烛光越来越亮。
  他低垂着眉目,心中想:这个时候出云应该吃过饭了吧?在沐浴么?噢,今早上朝的时候他说他胸口痛,不知道墨书找大夫来看了没有,严不严重。
  他的思绪飞得老远,半点不在这里,当然,也不再训诫儿子训诫地正在兴头上的崔夫人这里。
  崔夫人给他从头指摘到尾,说得口干舌燥,连续了两杯茶都未尽,可停下一看,自己二儿子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个声响,不知有没有在听。
  她一拍桌案,喝道:“你听到了没有?!”
  崔雪麟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崔夫人气得牙痒痒。
  旁边陪站的崔雪麒看不下去,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崔雪麟如梦初醒般用迷茫的眼神看他。
  “二弟,娘问你话呢。”
  崔雪麟嘴里含糊了一声,道:“娘说得对,孩儿知道错了。”
  崔夫人“哗”地站起身,脸气得发青,指着崔雪麟的指尖一直颤个不停:“你……你你,你如今功成名就了是不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她掩面泣,“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个多年的儿子,回京这么多天连家门都不回来,见都不愿见我一次!老爷你在天之灵睁眼看看啊!你管管他啊!我管不了他了啊!我对不起崔家列祖列宗啊!我……”
  “娘!”崔雪麒连忙上去劝,一边给崔雪麟使眼色。
  崔雪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起身走过去,口中慢慢道:“娘,孩儿现在已经是战功赫赫,让崔家名留青史了,您百年之后也会受人敬仰,崔家列祖列宗会很满意的。”
  崔夫人一抹眼泪,瞪着他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厉害了,位极人臣了,连圣上都要忌惮你三分了,你以为你就天下无敌了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这个不孝子!”
  崔雪麟烦躁地皱了皱眉:“娘,孩儿到底不孝在哪里?”
  “你……”
  “孩儿可曾短您衣食?”崔雪麟不为她眼泪所动,“还是孩儿立此功名,外人不曾高看您一等?”
  崔夫人怔了怔,撇嘴道:“你从不曾回来看我!”
  崔雪麟道:“家中有兄长,又有笙儿,少我一个也无妨。”
  崔夫人摇摇头:“那不一样……”
  崔雪麟又道:“娘一定要我回家,定然是有事找我。”
  “娘在你眼中就是如此的人吗?!”
  崔雪麟点了点头,气得崔夫人直翻白眼。
  “那,既然你这样说,我没有事找你倒还不如你所愿了!”崔夫人咬着牙道,“那我告诉你,我给你相了门亲,过几日你就上人家家中提亲去——就这个事,你看着办!”说完便要往外走。
  崔雪麒连忙拉住母亲:“娘,虽然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二弟还没见过人家,也不知道二弟喜不喜欢,这样是不是太武断了?”
  崔夫人道:“武断什么,我是他娘,我还不能决定自己媳妇是谁!再说那是我千挑万选选出来了,人品相貌家势绝对差不了!”
  崔雪麟往前走了一步,缓缓道:“孩儿倒是怕我配不上人家。”
  “你这叫什么话,你可是堂堂——”
  崔雪麟截口道:“堂堂什么都好,孩儿都承受不起,不如娘让大哥娶了她。”
  “雪麟你胡说八道什么!”崔雪麒对自己弟弟转移目标的行为深恶痛绝。
  崔夫人竟然真的看向崔雪麒,后者忙要说什么推拒。崔雪麟却悠悠道:“总之,孩儿这辈子是娶不了妻了的,娘与其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不如从兄长那里入手。”
  迈步到前面向崔夫人一揖,崔雪麒道:“孩儿还有事,先告退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
  崔雪麟顿了下脚步,说了句“镇国公府”,接着往前走。
  崔雪麒怔了下,迅速瞟了眼已经处于暴怒状态的母亲,生怕待会儿由弟弟点燃的火烧到自己身上,忙跟上去:“二弟你等等,我跟你去!”
  经过崔夫人那一通修理后的东院显得更加冷清,本来院子就大了,如今连唯一能蹦跶的小孩子都给接走了。
  顾朝曦手里揣着手炉,披着赭红色的大氅出来,身后跟着小厮还鼻青脸肿着,一说话有点漏风,那是因为昨天给打掉一颗牙。
  小厮跟在顾朝曦身后,寸步不敢离,偶尔提醒起风了该吃药了什么的。墨书不知干什么去大清早就出门了,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看好顾朝曦,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他都要劝上两句。
  顾朝曦一一听,却没有回应,在院子坐了一会儿,此时已经是元宵过后的天气,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就该转暖,地上的积雪都化了只是青石板湿到地缝里,地上看着没有一处是干的。
  后来真的起了点小风,顾朝曦把大氅拢了拢,和小厮说起话来:“小哥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小厮笑道:“那当然知道了,今天是咱们大燕皇帝册立皇后的日子!”
  顾朝曦看到他满脸笑意,便问道:“你觉得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
  “那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
  小厮没曾想他真的问仔细的,挑着眼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公子您是读书人,我们市井小民,和你们想的大道理不一样,我们呢,就是听的坊间传言。我要是说了您可别笑话。”
  顾朝曦微微笑:“既然是传言,那就是民意,你且说。”
  “那我可说了!咳,我一直听西市酒肆里有个说书先生说,这慕容贵妃和圣上当初在城外清福寺初见便两相倾心,圣上立马就让了慕容贵妃进宫,进宫来慕容贵妃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后来生下长皇子,只是这皇子命薄,竟然就这么给害死了——”
  “你怎么知道是害死的?”皇子夭折在历代史书中屡见不鲜,自然是被害死的居多,但体弱夭折亦不少。
  小厮道:“那当然是害死的!慕容贵妃不是有个妹妹也进宫了么,这二女争夫啊,慕容贵妃就是太善良了,没留神就给这居心叵测的人给钻了空子——我听说这贵妃的妹妹当时是专门伺候长皇子的。而且她要是不害死长皇子,她生的皇子现在别说是雍王了,就是个普通王爵都封不上的吧!”
  顾朝曦听着,但笑不语。
  小厮说完,偷偷看他脸色,心中有些忐忑:“公子,我就是道听途说,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其实……你说得挺对的。”历代以来,贱婢生子,生而不养,当初燕帝早早就设下那个局,先让慕容珑月养这个孩子,再把孩子抱走,算是逼她露出爪牙来,好让瑶儿收拾她。
  只是,这么机密的事情,又为何会流传于市井,这怕也是那位燕帝所为。
  这么算来算去,虽然乱了,但倒好看得出来,他对瑶儿,真的有情。
  那,那三根金簪,就算是没有错付。
  顾朝曦仰头看了看天,忽然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到晌午了,”小厮道,“公子,该用午膳了。”
  到这会儿,封后大典也该进行得差不多了。进去等也是等,出来等也是等,出来不见得好等多少……
  他点了点头,起身屋里走。
  一顿饭加上吃药,左右也没有折腾过去多长时间,他坐在书桌前翻翻书,却觉得眼前所有的字都糊成了浆糊,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书换了一本有一本,心中却没有一点镇定下来,小厮再没眼色也看得出他差不多是闲得慌,却又犹犹豫豫不敢说话。
  顾朝曦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厮道:“公子,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顾朝曦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往时也是这样过,我要么看书要么练字要么弹琴,但今天我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能静得下心呢?
  小厮想了想,提议道:“我姐出嫁之前那天也这样过,她是特别想见我姐夫又有规矩说不能见,这让她着急一宿没睡着。”
  他看顾朝曦脸色有些发青,马上弥补,“诶,我就是想说,我姐那天晚上拉着我说了一宿的话,什么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说完了天也亮了,公子您虽然不是上花轿,这主意倒也算不错,不如您试试?”
  顾朝曦垂下眼睑,默默道:“其实,你说得不错。”顿了顿,“要说心里话,我埋得太深挖不出来,不如我讲个故事,你听听看如何?”
  小厮敢说不好吗?忙应了:“公子您觉得怎么解闷怎么来。”
  目光垂下来,凝视着面前书页上的一页,那上面“归去来兮”四个字写在最头一列。
  缓缓吁一口气,好似从这口气开始,他翻出些陈旧的记忆来。
  “以前呢,有个大山上,很高很高的山,山上有冒着热气的温泉,有白茫茫终年不化的冰雪,还有一对……师徒。”
  他咬着那两个字眼,觉得有些陌生,重复了一遍:“嗯,师徒。”
  “师父是个很好看的女子,很厉害,本领高强。徒弟从小跟在她身边,不是很听她的话,然后,受到惩戒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来,久久不接下去。
  小厮虽然觉得这故事无甚趣,但也还是追问:“受到的是什么惩戒?”
  “就是……”他说,“就是很厉害的惩戒,从此以后,徒弟再也不敢顶撞师父。”
  “好无趣……”小厮小声抱怨。
  顾朝曦抬了抬嘴角的弧度,轻叹了一声似的:“是,很无趣——但世间之事,无趣才是真实。”
  从汉朝开始就有一种害人的方法在宫闱斗争中屡见不鲜,它叫做厌胜。
  用一个桐木小人,刻上你恨的那个人的生辰八字,略略再打扮下他的容貌身材什么的,用针在小人身上扎,你扎哪里那人哪里就疼。
  这方法能折磨人,但不会死人。
  在千百年来的传言中还有这样一种,就是如果能够把那人胸口之血浸淫在桐木小人上,那行事起来将事半功倍。
  顾朝曦呆呆坐在桌前,很长时间都不发一言,直到夕食时有人推门走进来。
  听着脚步声,他抬起头,是墨书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5)

  墨书尽量把脚步放轻了,看向顾朝曦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小心。顾朝曦“唰”地站起身,还带翻了桌上的半盏残茶。
  “表少爷!”墨书走过去把茶盏收拾了,顾朝曦忙问他:“将军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顾朝曦叫崔雪麟将军的时间太长,在最着急的时候,这个称呼便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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