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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而没-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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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这么下下去,我们不晓得几时好摸到棋子。老子懒得等你们,徒弟,你会下围棋吗?”
  徐长卿又说会。
  老叶一听就高兴起来,搬了围棋盘和棋子出来,说:“来,我们来这个。老子遇上他们这两个赖皮,就会象棋。我都好久没下围棋了。”当下让徐长卿执黑先走,
  徐长卿也不客气,拿了黑子就下。他在老叶面前是晚辈,当然是执黑,一来表示谦虚,二来表示敬老。徐长卿第一着下在天元位上,那是学的吴清源的布局。
  老叶噫了一声,说:“小子有些门道。”当下应了一手。
  他们一下围棋,引得那两个下象棋的分了神,有一人就说:“草角、银边、金肚皮呀。”
  老叶呲了一声,说:“不懂不要装懂,只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哪里来的金肚皮?”
  “那你徒弟为什么下在当中?”一人问。
  老叶说:“你不懂,这是天元流,吴清源的手法。”
  “吴清源是啥人?”另一人问。
  老叶一边要应对棋局,一边要回答问题,不耐烦起来,“去去,下你们的象棋去。老子没得空。”
  “哟,碰着对手啦?”那两人有些幸灾乐祸的架式。
  老叶懒得理睬,对徐长卿说:“你的棋哪里学的?”
  徐长卿小心翼翼地排兵布阵,得空才说:“襄阳公园。”这时他已经发现老叶的棋路是正规的有理论基础的那种下法,而不是他的东鳞西爪学来的野路子。他的围棋是在襄阳公园看人下棋学来的,这里偷一招师,那里学一妙招,和一般的人下下还成,遇上正规军就是溃败。
  老叶说:“难怪。”就手又下了几着,把徐长卿逼得招架不住,不多时胜败已晓,老叶数了目,说:“就你这样的,已经不错了。”
  徐长卿早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虚心请教,问:“叶师傅是哪里的?”
  老叶说:“市少体围棋集训队的。要不是后来这个队那个队都解散了,我就是专业的围棋选手了。你不错,跟着我学,包你学出个国手来。”
  徐长卿一听老叶是少体校的,心想输得一点都不冤。又想怪不得在来这里的车上他曾经吹嘘他的牌技如何了得,有这样一手下棋的本事,打打扑克牌,那还真是小儿科了。
  两对人下完了棋,朱紫容的菜也做好了,解着腰里的围裙出来说:“摆桌子,吃饭了。”徐长卿忙帮忙收拾棋盘棋子,摆桌子拉凳子。朱紫容端了好大一面盆的五香糟螺蛳出来放在桌子中间,老叶取了一瓶本地产的黄山蜜酒来,给每个人面前的瓶子里都满上,对厨房里又叫:“紫容,还在忙啥?来喝你徒弟的拜师酒。”
  朱紫容再端了两盘菜出来,一盘是香椿炒鸡蛋,一盘是卤豆腐干,笑道:“来了来了。你急啥呢?是我收徒弟,又不是你。你眼热我的徒弟比你多是吧?小徐,你这杯酒我吃了,以后好好干。”端起徐长卿敬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黄山蜜酒是本地产的一种米酒,香甜醇厚十分顺喉,来的人没有不喜欢的。
  徐长卿又敬老叶一杯,老叶也喝了,两人抓了螺蛳来吮,老叶问:“不是叫洪常青?怎么又是小徐了?”
  朱紫容又是一阵好笑,对自家男人说:“他叫徐长卿,我们乱叫,就成洪常青了。一直忘了问你,怎么就叫这个名字了?被人取笑也活该。”
  徐长卿这才说:“这徐长卿是一味药的名字,我爷爷是个中医,又姓徐,就取了这个现成的。”
  “哦,原来徐长卿还是中药啊。治什么毛病的?”朱紫容再端一盘毛豆子炒地衣出来,坐下后问。
  “镇痛止咳,活血解毒。你要是牙痛风湿痛,吃这个就好了,就算被毒蛇咬了,也可以先拿这个救。”徐长卿在别的药物上所知也有限,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做过一番了解的。
  “你爷爷呢?”朱紫容随口问。
  徐长卿停了一下才回答:“被红卫兵打死了。”那四个人都不说话了,只管吃螺蛳。徐长卿忙岔开话说:“这么多螺蛳哪里来的?我没看到厂门口有卖的?”
  老叶嘿嘿笑道:“下河摸的。用畚箕在河边一抄,就是满满一畚箕,全是这么大个的。本地人不吃螺蛳,河里都是,长满了。”
  徐长卿一听兴趣来了,“那我也去抄。”
  老叶说:“在这里生活,就要会想办法。河里的螺蛳,鱼,田里的青蛙,只管去捉就是了。你看本地只有豆腐,连豆腐干没有,我就想出办法来了。头天买块豆腐,用纱布包了,上头用只面盆装满水,放在豆腐上压一夜,就成豆腐干了,再用点八角茴香一煮,就是五香豆腐干,过过老酒勿要太嗲喔。”
  徐长卿本来就对老叶棋下得好牌经说得好佩服不已,这下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了。觉得人生哪怕已经跌到最低,跌到到山沟里来了,但像老叶这么过得这么滋润,有酒有菜,下棋打牌,还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性格好热情能干的老婆,也算不差了。

  露天电影

  说话间徐长卿他们到这里已经有两三个月了,每天除了上班,晚上闲下来后就无聊得皮痒,哪一天不生点事,就像这一天都白过了。
  上班的地方又近,吹了集合号再往车间里去也来得急,从来没有迟到这一说,谁要是迟到,那肯定是发生大事了,如果只是说我起床晚了,别人肯定是当在说天方夜谭。
  早上不会迟到,晚上也就不会晚归。五点钟下班,才五点半过,全厂的职工都吃好饭出来闲逛了。到九点钟吹熄灯号还有两个钟头呢,做啥好呢?哎呀,真是愁死了。
  从厂的这一头逛到那一头,从那一头再逛回来,天天逛天天逛,路边的石头都编了号取了名,几个月下来,便再没有一点新鲜感。新职工过得一个月这样的日子就厌了,老职工一呆就是好几年,其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他们也不和本地人打交道,只在上海人这个小圈子里混,在一起除了想回家,想怎么才能回家,再没有第二个话题。当初抱着建设三线的伟大理想和革命热情来的,火红的青春要献给伟大的革命事业,热血澎湃地唱着歌来到三线,三线也建设起来了,炮弹造着,机床运转着,昂扬的斗志却没了踪影。那些“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也不唱了,改唱马路小调。
  这里一千多靠两千的职工,是从全上海八个大厂抽调来的,这八家厂又分布在各个区,大杨浦的,闸北的,长宁的,浦东乡下的,每个区都有自己的一套黑话,平时各区之间来往并不多,这一下都成了一个厂的职工,便把各自那片的小调带了来,一时间各路山歌汇集,各区人马交流学习,多会了不少的山歌。
  这个“山歌”不是电影里刘三姐那样的采茶调,也不是《唱支山歌给党听》的山歌,而是偏流氓腔的黄色小调,小青年称之为“唱山歌”。著名的有“一出黄庙,心花怒放,两面看看,风景还好。三轮车乘乘,香烟横叼。四只老夹,只只开刀。”与这首山歌相对应的,是流行的牢房歌:“一进黄庙,心惊肉跳。两人同戴,一副脚燎。三月牢饭,餐餐不饱。四季春秋,日子难熬。”这里头说的“黄庙”,指的是派出所羁押所看守所这样的地方。“四只老夹,只只开刀”说的是掏人家皮夹子。就像后来港片里的黑帮老大小马哥咬着牙签披着风衣的形象很威风,小青年同样觉得小流氓很值得羡慕,小流氓的山歌很有腔调,他们全都会唱。
  除此之外,他们也喜欢模仿苏北人说话,流行的段子是: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晓得,炒青菜从来从来不放油,难般难般嘛拌点辣麸。你还想要吹风?你吹的啥格风。这里是说小孩子问当爹的要钱去理发店吹个奶油包头,当爹的就这样教训小赤佬。他们最喜欢的是中间的两句,“炒青菜从来从来不放油,难般难般嘛拌点辣麸”。上海人喜欢嘲笑苏北口音,那简直是有传统的。
  这话流传开后,已经不光是取笑苏北人的口音了,而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用得上。车床需要加油了,就说“拌点辣麸”。一群男青年坐在一起聊天,过来个小姑娘,也说“拌点辣麸”。这样的山歌小调流传得飞快,不久领导就知道了,觉得再这样下去,全厂的男青年都有变成小流氓的趋势,精神生活太单调,事必出问题。危险的思想要扼杀在苗子状态,得想个法子扭转他们的颓废倾向。都是大好青年,毁了就可惜了。
  经过不少的讨论会研究会沟通会,厂里先是搞了个图书馆,后来又请了放映队。放映队来放露天电影的那天,全厂都激动了。哎呀多少年没看过电影了。
  露天电影的屏幕就挂在村子外面的河边上,一边竖了一根电线杆子,雪白的银幕拉好,全厂的人和全村的人都去了。当54321几个数字在银幕上闪现的时候,职工们欢呼了起来。数字闪过之后,打出的片名是《多瑙河之波》。
  这下不光是激动,而是震惊了。
  这十年,除了八个样板戏,电影院里没有放过别的电影,就算这些是来自上海的青年人,也没看过更多的外国电影。这下不单是放了电影,还放的是罗马尼亚的电影,还是多瑙河!光是“多瑙河”这三个字,就足以荡人心魄了。多瑙河啊,蓝色的多瑙河。所有人的思绪已经越过山越过河,徜徉在多瑙河边,听河水鼓波,泛蓝色的浪。
  那场电影看得少有的安静,所有人都被故事画面剧情人物吸引,刘卫星忘了盯住申以澄,童队长忘了瞄着朱紫容,村民忘了看上海女人,青工忘了议论情节。直到电影放完,大家还舍不得走,围着放映队的人问三问四,问你们什么时候再来,问一月来几次?下次又放什么电影,放映队的人收了线,又去收银幕,并没有太多的精神去回答他们的问题。众人没趣,只好结伴回去睡觉,一路上都在回味着电影。
  徐长卿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睡不着,黑暗中脑子里还在回放一个个画面。徐长卿忽然说:“怕是中央有松动了。”
  众人嗯一声,各人的床上都动了动,原来大家都没睡。
  刘卫星说:“怎么见得?”
  “安徽山里都放外国电影了,那上海呢?只会是放得更多。”徐长卿说:“上面那几个人都是上海去的,上海一向是他们的大本营,哪一次运动造势不是从上海开始?王和姚都是笔杆子出身,文艺宣传从来都他们的地盘,现在可以放外国电影了,足以说明上面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我昨天听美|国|之|音就说邓公又出来主持工作了。”
  仇封建说:“反击右倾翻案风,还是没把邓公给翻倒啊。”
  师哥舒长叹一声,“要是现在在上海,老子就是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了,而不是坐在河边被蚊子咬。”
  “文艺要松动了,”徐长卿又说:“那天我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听到里面在放小提琴协奏曲《梁祝》,这可是大毒草啊。”
  师哥舒忽然捶着床铺说:“老子要回家,老子要回家,老子一天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成天吵着要回家,大家都听习惯了,也不去理他的发泄,谁知再过一会儿,他又哭了起来。
  刘卫星骂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
  师哥舒边哭边回击他说:“卵子汉。你在这里做你的卵子汉,我回大上海去。”
  刘卫星呸一声,“你才卵子汉,你个独卵蛋。”
  师哥舒一脚踢向上铺,也骂道:“你大卵蛋,你小疝气。啊呸!”
  两人这样对骂,把屋子里其他的人都笑得要死。捶的捶,拍的拍,几张钢丝铁架床差点没被他们给拆了。
  正笑得忘乎所以,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说开门,武保队的。里头几个人一时都住了口,心里疑惑,心想武保队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却又都不肯去开门,以为武保队没听见里头有人应声,会以为都睡了,就会离开。
  他们太低估了武保队了。童队长看了一场电影,被里面男主角和女主角唯一一个拥抱的镜头搞得兴奋莫名,回宿舍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烧着一把火,找不到地方出,爬起来拿了可以装四节一号电池的长手电筒,叫了两个他的手下,出来查夜来了。
  他到底不敢去查结了婚的老职工的家,吃柿子拣软的捏,他瞄准的是新职工宿舍。
  新职工宿舍,男青工住的俗称兄弟楼,女青工便是姐妹楼。童队长这是第一次查夜,经验不足,先扑的兄弟楼。
  这个晚上兴奋的人太多,睡下的没几个,童队长拿了电筒对着人家的帐子里扫,惊着了几个点了蜡烛看书的人,童队长忙说我们就是怕你们又不小心,点蜡烛烧着了蚊帐,这才来看看。你们没事我们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
  查到一个宿舍,揭开一边帐帘,里头并头卧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童队长一查夜就查到这样的情况,精神亢奋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当场就要炸毛。却被男青工从被窝里跳出来打走,直打到外面,回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结婚证明来,说给老子看清楚,不是老子要住这破宿舍,是厂里的楼房还没建好,我们暂时先住宿舍。你老小子不识相,想挨揍?
  童队长告了罪认了错,又一家家一户户挨个查过去。他被一男一女并头睡一个枕头的现场景象刺激了,就想再看一遍,或者自己实践一遍。当下不辞辛苦,深更半夜不睡觉地查下去,查到徐长卿他们房间,被里面的笑声惹得又激动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敲敲门里头的人不肯开,这一下把他惹毛了,两脚就把房门踢开,举起手电筒撩开床上放下的帐门,看是不是被窝里还藏得有女人或是别的什么不法之物。
  他这一下犯了众怒,几个人都跳下床和他理论,连推带搡地把童队长赶了出去,说若还有下次,你看我们不告到方主任那里去?你擅自闯进职工宿舍,借查夜之名行乱闯之举。你得到过方主任的批准吗?
  童队长这一夜的行动方主任并不知道,他本就是一时兴起的念头,听徐长卿他们说要报告方主任,便色厉内荏地留了两句狠话,撒退往下一家而去。
  徐长卿一想不好,这童队长比唱唱流氓山歌的假流氓流氓多了,他这么誓不干休地查下去,姐妹楼看来也在他的目标之内。他们可以对童队长又打又骂又推又踹,赤条条从被窝里蹿出来也没关系,人家小姑娘要是被他吓着,那还得了?这夏天时节,穿得又单薄,被流氓看到,吃亏岂不是吃大了?
  徐长卿跟着朱紫容做了两个月的徒弟,别的工作上的技术自然不在话下,单就体贴女同志这一点,也比别人要学得好,他第一个想到女青工们会被污辱,却又不想担了洪常青贾宝玉的名号,便对刘卫星说:“姓童的会不会再去姐妹楼?”
  刘卫星一听就怒了,比刚才童队长闯进来还要怒一百倍,嘴里骂骂咧咧,穿了衣服,跑到姐妹楼楼下,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申以澄的窗口大声喊道:“申以澄,童队长来查夜了。姐妹们,都点起蜡烛来欢迎他吧。”连喊三声,把姐妹楼的女青工都惊醒了,一个个从窗口从阳台探出头来看,果然见童队长带了手下晃着电筒来了。
  这一下把女青工也激怒了,一个个穿好衣服,站在楼下,抱着胳膊,等着童队长的检阅。童队长一看这架势,知道查夜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恨恨地看了刘卫星一眼,带了人回去了。
  这一战以青工全胜而告捷,刘卫星也大大地在女青工面前露了脸,就是申以澄,继续对他不理不睬。

  结婚的好处

  童队长自作主张查夜的事,最后方主任还是知道了,不过是批评了两句,说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大家都是革命弟兄,我们来得早,是大师兄,所以更应该关心爱护小兄弟才对。童队长说了有女青年留宿在男宿舍的事,方主任说这个样子,影响确实不好,不过也没办法,只有快点把新楼房盖起来,让结了婚的职工有房子才行。你去监督一下工地上的进展,这房子盖得也太慢了。
  童队长说工地上人手不够,从上海来的修建队不光要修我们一个厂的房子,还有其他厂呢。
  方主任当然也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想了一下,说要不我们招点本地的临时工,让他们来干两个月,砌墙头嘛,没什么难的,他们在家也要盖个鸡窝猪圈的。赶紧把房子盖好,让已婚的人搬出单身宿舍,单身宿舍才能安静。这才是我们当领导的应该去抓的大方向。
  童队长觉得方主任的话万分的正确,马上就去办了。他到村委去找到支书,说了要招十五个男青年,为厂子盖房子。村支书当然大力支持,马上在村广播里点了十五名男青年的名,让他们立即到村委会来。又请童队长喝茶抽烟,把童队长当贵宾一样的招待。
  不多时男青年们来了,有的还挽着裤腿,有的还扛着锄头,看来是刚从地里回来的。村支书把情况一说,男青年个个都说同意没问题,又问什么时候去上工?他们想进厂当工人想了很久了,可惜来的上海厂虽然多,但一个本地人都不招,又爱关起门来搞小圈子,一点都不肯融入大环境,小气得很。这下忽然开了口子,虽然只是去盖房子,但有工资拿,也可以在他们的食堂打饭吃,先享受一下工人的待遇也是不错的。指不定将来他们又有什么想法,会有招工的名额呢?因此个个都愿意去。
  童队长带了十五名男青年回了厂子,把他们交给修建队的人,又嘱咐了一大篇安全保密等条例,听得男青年们不住点头,都说明白明白,请队长放心,我们会保密的。童队长满意而去。这桩事童队长办得很漂亮,方主任着实嘉奖了几句。
  之所以会发生女青年留宿男宿舍的事,其实非常简单。先是厂里为了安定职工的心,许诺说只要是有结婚证明的,厂里都会分房子。光是这一条,在上海的厂就做不到,因此很多大龄青年为了结婚为了分房子来到了三线厂,就原是吸引青年工人来的一个优惠条件,真要是哪里都不比上海强,人家过来干吗?并且市革委会三线办公室还有红头文件下达,说凡是去安徽小三线的,不迁户口,户口仍然在原来的街道。将来他们的子女,也还是上海市户口。光是不迁户口这一条,就让不少人动心。更兼还有不少的优惠政策,比如上海的副食供应一切照旧,原来是多少将来还是多少,并且还要再加上安徽本地的副食供应,除此之外,还有支内补贴。这样里外里一算,加起来快赶上半个人的定量了。那些家庭环境艰苦负担重的职工,为了减轻压力,便报名来了三线工厂。
  许下的承诺当然要兑现,给职工的房子也一点不含糊,说给就给,不过是是拖一段时间。结了婚的带了家庭一起过去的先分,想要结婚的先打报告,批下来就申请房子,总要凑够一幢房子的住户,才能开工建房。这一段时间先各自克服一下。
  要是在上海,结婚前原先都住在父母家,克服就克服了,没房子总是结不成婚。可是在这里,父母是管不着了,厂里也管不了那么多,又是热血沸腾的年龄,等得了初一等不了十五,一来二去的就生米煮成熟饭了。总不成是男青年去女工宿舍留宿过夜,在未婚女青年房间里做些勾当,那么只好委屈女青年来男工宿舍了。好在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情况,都能理解。晚上吹过熄灯号后男宿舍里经常是春宵一夜,就在放了四张双层床睡了七八人的宿舍里帐子一放,便是各成一国。做点枕上事,床吱嘎一阵,开始还有点尴尬,后来次数多了,也没什么了。什么事情习惯了就好,见多不怪嘛。至于同宿舍的未婚男青年听见这一对人发出点声音会不会十分的难过,那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有本事你自己也去找一个结婚对象,也留宿男工宿舍,谁也别说谁。
  就因为结婚有着这诸多的好处,这里结婚的人都早,反正山里日子不好过,回上海又无望,不结婚干什么呢?结婚又可以分房,晚上又有人做伴,好处都占全了。反正婚总是要结的嘛,闲着也是闲着,不追姑娘干什么呢?
  除了男青年很落力地追姑娘,结了婚的大阿姐老阿姨也热衷于给小阿弟小阿妹们介绍朋友,一个厂就那么点剩余资源,好姑娘好小伙子有限,不赶紧下手,迟了就是人家的了。并且这里山窄地狭用地有限,也不可能再有新职工进来,大家心里都有数,好姑娘就是这些了,男多女少的局面摆在这里,自己看着办吧。
  单身的漂亮姑娘在哪里都是紧缺物资,刚来时还只是扮淑女的女青年们,几个月下来明白了自己的价值,便自动升格成了公主,架子搭得十足,轻易不肯许人。今天跟这个接近,明天跟那个要好,今天和这个吃中饭,明天跟那个吃晚饭,这个星期天跟这个去县城,下个星期天跟那个去邻乡,忙碌得很,招得一帮男青年又爱又恨,又不敢得罪,还要花尽心思讨她们欢心。
  师哥舒就挺看不上小姑娘们的浪劲,第一天就说过姑娘再漂亮拉屎也一样臭的格言警句,其后又鄙视刘卫星对申以澄的死缠烂打,两个人一说话,肯定呛起来。刘卫星嗤他是个小孩子,胎毛还没褪干净,哪里知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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