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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伎作者:橘子汁 完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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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乎尖锐质问的发言却并没有激怒蓝眠玉。

「或许是吧,」他轻声的回答,然后,低沉的笑了,「朱名,你一定晓得,我是怎样对雪星的。我爱着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他……可是我是他的兄长,我永远也得不到他的。」

『他也爱着您。』朱名差点儿冲口而出。

蓝眠玉用手抬起他的下颚,「我记得,雪星开始恨我,正好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又童稚,又单纯,可是又有一点儿早熟。」他更靠近他的脸,「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或许我现在就不会这么胆怯,可以勇敢的告诉雪星我有多爱他。」说着,他低头吻了朱名。

朱名有些吃惊,但是,他并没有反抗。

蓝眠玉并不知道所谓的「那种事情」,朱名已经从蓝雪星那里知道了始末。

那件事情的确在这两人之间留下无可抹灭的痕迹。即使现在重新合好,蓝雪星也恢复活泼,对蓝眠玉撒娇崇拜、言听计从,蓝眠玉也不可能有勇气向蓝雪星吐露他的不伦之情了。因为再次决裂的风险,他实在承担不起。

自己从小就是他的兄长,不论如何宠溺放纵,在他眼中也终归只是兄长,如果突然告诉他这些都是出于对他的爱情,他是否可以接受?蓝眠玉没有把握。

那也并非他真正的希冀。

他希望的是,蓝雪星永远在自己身边,快乐的、开心的过活。而非蓝雪星的任何部分属于自己。

然而这种压抑毕竟也有其后果。

在物色成为雪星友伴的适合对象之时,选择了朱名固然是因为他的歌声和可爱,固然是因为他眼盲──这一点非常重要,看不见雪星的画作,就不会和他产生才华上的共鸣,那么他就不可能爱上雪星,也很难让雪星爱上他──选择朱名虽然是因为这些理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欲望掺杂其中。

他让蓝眠玉想起自己第一次发觉对雪星的爱情和欲望时,雪星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如果可以藉由朱名对自己的感情,填补当时两人之间缺裂的深渊,那就好了。这种补偿的心态,蓝眠玉并非没有发觉,但是他也纵容了自己。他绝对会对朱名负起责任,但是朱名也注定是雪星的替身了。

如果没有一个倾泄的出口,或许未来的哪一天,这压抑的感情会失控脱轨吧。

吻一如往常的温柔多情且缠绵,唇分时朱名在他怀中喘息着,手不知何时揪住了他的衣领。

「快点长大,」他在他耳边温柔的说,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我可爱的小鸟儿。」

朱名咬住嘴唇,忍住了眼眶的泪水。

他还是无法忘记蓝眠玉对他的好,或许,蓝眠玉在他心中永远有一个特别的位置。

可是……他不想一辈子都只是被他圈养的小鸟;只是他用来发泄对幼弟欲望的替身。

当蓝眠玉再次吻住他的时候,朱名庆幸着自己忍住的呜咽被他的吻掩盖──然后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异响,接着是宛荷的声音,「四少爷,您怎么了?」

蓝眠玉立刻放开了朱名,「雪星?」他困惑的喊,走到门口。

打开门,只见蓝雪星像是从门口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似的,身体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脸色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绷的死紧。

看到他这么不对劲的样子,,蓝眠玉关切的伸出手,「雪星,你怎么了?」

蓝雪星却躲了开来。「我没事。」他的语调中带有压抑,因故作平静而显的过于冷淡。「我……我来拿画……」然后他走入大厅中,卷起桌上的作品,转头看见朱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

「雪星?」他走过去。

「哥,你和朱名还没聊完吧,我先回去了。」说完他,他僵硬的转身走了。

朱名没有看见蓝雪星不对劲的模样,但是听出他语气有异。

登时他心中有了推测──或许蓝雪星看见了,看见蓝眠玉亲吻自己。

为了维持自己的自尊,为了维护兄弟间的平衡,他选择故作无事。

亦或许,身为蓝眠玉的弟弟,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让他更清楚自己没有嫉妒的权力,因此只能高傲的转身离开。


§

晚间,蓝泓泉离开朋友接待他的酒楼后,月亮已经上了树梢。酒楼离家中店铺甚近,

新年期间没有做生意,铺子这么多天没去,突然想起来就觉得心中没个底,蓝泓泉便临时起意绕去看看。

就是多绕了这一个转弯,他才会遇上曲空。

「蓝二爷,新年好呀。」曲空迎面走过来道,语气却有些冷淡。

蓝泓泉对他不假辞色,也冷淡的问:「瞧来我不去见你主子,就不是你的爷了,嗯?」

曲空哼两声,极不甘愿,但仍拉下了姿态:「二爷,我家公子想您想的要害病了,初五开工后您就拨个空来吧。」

蓝泓泉微微一愣,「他想我?你开我玩笑吧?」一面说着一面露出苦笑。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曲空焦躁的道,「您那天走后,又三天没来,公子看上去就不对;再过四天,您没来,倒是蓝四爷来了,公子失望的下午都不见客了,直到晚上康少爷来……您别火,康少爷来也没用,公子还是魂不守舍的。这阵子他成天都失魂落魄的看着墙上的画,我一瞧,那画画的是您站在一个庄园里头,上面还题字,写着『望穿秋水』,我瞧是公子去拜年没见着您,失望伤心的很,您要是望穿秋水,我家公子就要望穿春节的春水了!」

蓝泓泉听他口不择言、胡乱比喻,不禁感到好笑,又回头想,曲空这话夸大了点,但应该也非空穴来风,莫非凋叶真的有些想念自己吗?
当下便起心动念,问:「若是现在我去,您家公子见不见我?」

曲空一愣,登时有点为难,「公子的脾性您知道的,节日不见客,是寻常的规矩,公子又像是再生您的气……恐怕他不会肯。」

蓝泓泉一挑眉毛,「好吧。」说着,他转身离开。

曲空又追上去,「二爷,您来,我给您说个情吧?」

蓝泓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我自有打算。」

养伎21

清晨一场小雪,使的树梢上扑满了白絮。初五春节已过,但还未过元宵,街上仍然热闹喜气。

这天朱名一如往常的来到白水居画房,伴着蓝雪星画画。

蓝雪星想故作无事,但异常的寡言泄漏了他的心情。

朱名在观察着他,而他也观察着坐在桌边的朱名。

那天,他去而复返,想把画拿回来。可就在开门前,他突然奇怪哥哥到底要问朱名什么事情,因而没有直接进去,先悄悄的靠近门缝想偷听偷看,却看见大哥拥着他,吻了他。

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慌张淹没了所有,远超越应有的痛苦和嫉妒。然后,强烈的自制和长久的压抑再度提醒了他必须冷静。

回到画房,痛苦才泉涌而出。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面对过事实:蓝眠玉并不爱他,更可能会有很多其他对象。

他也从没有那么直接的认知到,朱名的身分。

一个是他心爱的人,一个是他现在日日相对的朋友。

可是他是他的弟弟,他没有嫉妒的权利。蓝雪星痛苦的想,在这一点上,他或许连伎也不如。

望着朱明白净、可爱的小脸,蓝雪心更加痛苦。他知道朱名是伎,陪蓝眠玉做这种事情,也是他的工作,他未必对蓝眠玉有感情……可是……

他将视线移动到朱名的衣服上。

蓝府经营的是布料的生意,每当店里有了新的布料,蓝雪星就会多一件新衣──朱名也一样。

他望着朱名身上的衣服,那个熟悉的花色和样式……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哥哥有多宠爱他呢?

沉默中,朱名轻声开口:「少爷,今天没有陪我练歌……」

蓝雪星强作镇定,「我……起的晚了。」

朱名沉默了一会。

他在考虑要不要揭穿这诡异的假象。

虽然自己没有权力替蓝眠玉告诉蓝雪星他的感情;也没有权力替蓝雪星向蓝眠玉表白,但是,揭破蓝雪星故作镇定、假装不知道的模样,应该可以吧?倒也无须让他一直辛苦的维持着这个假象。

朱名咬住嘴唇。这两个人如果真闹开了,说不定自己可以不用再做蓝雪星的替身。

他这么想着,下定了决心。「您看见了吧。」他平淡的说。

蓝雪星一怔。

「大少爷吻了我。」

「住口!」他尖锐的吼,朱名看不见他发红的眼睛,却明白他正在压抑。

「您不是说过,您爱着大少爷吗?我想,会让您如此失常,应该就是因为如此吧。」他语气尽可能的平淡、没有情绪,「请原谅我,我是伎,无法拒绝大少爷。但如果您向大少爷要求的话,大少爷一定再也不会碰我了。」

蓝雪星紧紧的咬着嘴唇,压抑着想大吼大叫发泄的冲动,直到他的唇角流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我怎么能跟大哥抱怨这种事情?」他发出一声冷笑,「你说,我是要让他以为我爱上你比较好,还是让他知道我爱着他比较好?」最后一句话,他几乎用吼的吼了出来。「没错!我看见了,可是那又怎样?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他流下眼泪,「我最喜欢、最喜欢他,可是,不管我有多喜欢他,我都是他的弟弟。男人喜欢男人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可是弟弟喜欢哥哥,那成什么样子。」他痛苦的说着,流下眼泪,「我好羡慕你……他那么喜欢你、珍惜你,他拥抱你,亲吻你……有一天他也会与你欢好亲密……」

泪水如雨点打湿窗花般的落在宣纸上,留下一个一个晕染的灰色水痕。

「我好嫉妒,好痛苦……为什么我是他的弟弟?为什么我要生做他的弟弟?如果可以被他买下,被他疼惜,我宁可我是一个艺伎。」他用手抹去眼泪,但是最终只是弄得一手泪水。

朱名无法回答他。他无法告诉蓝雪星,其实蓝眠玉也深爱着他。

虽然他知道只要告诉他,自己或许马上就会从替身的痛苦中解脱了。

可是,何时、如何对心爱的人吐露爱意,不应该由别人决定。朱名始终认为,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也是极为冒犯彼此的事情。

况且,就算说了,难道「兄弟」这道鸿沟,他们能够轻易的跨过吗?蓝泓泉、蓝轩琴说不定也无法接受兄长和幼弟的爱情吧。

──但是,偶尔他会自虐的想,这些理由让他没能对两人接露他们相爱的事实,也是出于对蓝雪星的嫉妒。

「我并没有得到大少爷的爱情。」他只能这么说。「大少爷心所有属。」

「胡说!」他尖声哭吼,「你瞎了,我没瞎。当初我要毁了你的歌喉,不就是因为他那么的宠爱你?」他走到朱名身边,伸手拥住他,「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这么善良、可爱,让我没有办法恨你?如果你再任性一点,如果你骄纵无礼,我就可以、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恨你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朱名的肩膀上,一会儿就沾湿了他的衣襟。

蓝雪星就这么拥着他痛哭,细诉细数他对蓝眠玉的爱情。

朱名静静的听着,不知何时,也流下了眼泪。

蓝雪星想当他的家伎,自己却宁可是他的兄弟。

如果自己是他的兄弟,他一定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吧。


§


凋叶正在打扮,准备见客。

曲空帮他梳整着头发,他则望着镜台发怔。

镜台前有三张花笺。

一张给张老先生,一张给康云,还有一张,究竟要不要送去给蓝泓泉?

曲空也知道他主子为什么发怔,想起那天遇见蓝泓泉,心忖蓝泓泉对凋叶并非死心,只是不想再当他的客人,又苦无办法亲近,若能给他说两句好听的,说不定凋叶就愿意拉下脸来,让自己送花笺过去,再传两句心里话。他眼睛转了一转,酝酿着正要开口,外头就有人敲敲门,「公子,东家找您呢,在东菱厅。」

凋叶有些讶异,回道:「请东家等一会。」又说:「曲空,好了吗?」

曲空只好把话吞了回去,赶紧帮凋叶把发髻绑好,凋叶便起身整整衣服,出去了。


东菱厅是芳伶苑最深处的小宴厅,通常是用来让需要隐私的达官贵人宴饮、商议各种事务用的,约可以容纳十五人的小厅里头,除了李芳生,还有另外一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礼貌的微笑,神情看起来十分谨慎小心。

「凋叶,这一位是林先生,」李芳生摆手介绍道。「庆鸿货铺的陈老板的管家。」

「林先生。」凋叶行礼。

「请坐。」他说。

凋叶坐下来,面露温和的浅笑,客气的问:「林先生请凋叶来,是为哪一事?」

林先生轻咳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咱老爷上元节的时候,要接待一位朋友,希望可以请公子去表演,不过李先生说那天是你公开表演的日子,要问一声你愿不愿意。」

凋叶沉吟了一会,「您可知道,若要小人放弃公开表演的机会,至少也必须给予和公开表演的收入相同的银钱?」

林先生咳了两声,「老爷是说,不管花多少钱也没关系,不论如何希望您来。」

凋叶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京城里,有名的艺伎除了我还有很多,陈老爷又何必特地破费……?」

「这在下也不是非常清楚,」林先生摸摸下颚,「听说是老爷这位朋友,多年前和名伎紫织有过感情,至今仍然对紫织的《梅花赋》念念不忘,」

凋叶一怔。

「老爷新年的时候和客人聊起这件事,好像是那位客人大力推荐您的琴艺,由于这次那位朋友来京城是和庆鸿谈笔大生意,所以……」说到这,林先生停了下来。

他不说凋叶也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讨好这位「朋友」,好让之后的「大生意」更加顺利。

「所以……希望你可以答应,不管多少钱请尽管说。」

凋叶叹口气,「虽然我向紫织学艺,可是时间非常短,又是她闲暇时教着玩的,我不敢在她的爱慕者面前表演,只怕反而冒犯了贵客。」

林先生睁大眼睛,「原来如此,紫织小姐是公子的老师啊。《梅花赋》的乐谱如今已经很难找到,你不但师承紫织,也是知名的艺伎,就算不找个可以重现紫织妙音的人,这个表演你也是不二人选。」

凋叶面露迟疑。

诚然,可以赚到相同,甚至更多的钱,东家看来也是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同时,又是替紫织了结过往的一份感情,他应该可以毫无犹豫的应诺客人才对。

但他想起了放在桌上的花笺请柬,如果他去陈府表演,那么……自然就必须取消表演,就不能见到蓝泓泉了。

如果自己拉下脸来,不顾过往的争执将花笺送去,或许蓝泓泉也愿意放低姿态来见他一面。

──竟然为了这种理由犹豫。

凋叶咬住嘴唇,自己反覆思念这么多天,今日总算探到了相思的底。

虽然只要派曲空去传话,说自己想见他,蓝泓泉一定会来──这点自信凋叶还有,但,他并不想让蓝泓泉知道自己对他已经动心。

他不会为蓝泓泉放弃长久以来的愿望。所以也不想对他留情。

「林先生,」他说,「很抱歉,虽然您说不管多少钱都可以,但有许多人平时无法听见我的演奏,只在每个月我表演之时可以来捧场,所以,虽然很可惜,但我无法答应。」

林管家露出有点着急的表情,「请别这么说,表演的话改其他时候就好了吧?」

凋叶没有回答,李芳生接过话来:「其他的时候是其他艺伎表演的时间,客人也都知道心仪的艺伎惯常表演的日期,突然更改,也不可能一一通知。」

「东家,如果是钱的话,老爷绝对不会吝啬。」

「虽然很抱歉,但可能与钱无关,凋叶一直都很重视客人。」

「可是──」

「这样吧,也许,可以请那位客人来芳伶苑,聆听凋叶的表演如何?我们可以安排比较好的座位。」李芳生建议道。

林管家皱着眉头。凋叶已经不再说话了,看样子是不会改变心意,而李芳生明显是顺着凋叶的意思。「唔……」他叹口气,「带客人来青楼总是不妥……」

「非常抱歉,如果不是那一天,凋叶很乐意为紫织的故人演奏,」凋叶低着头说,「或是客人停留于京城的几天里,请务必让小人前往。」

「这…。。这也是个方法,就怕老爷有其他安排,」林管家叹口气,「好吧,我会再回去问问的。」说着,将桌上的茶水喝了,脸上又堆上和善的笑,「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一起身,李芳生和凋叶也跟着起身,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林先生离开后,凋叶对李芳生一点头,就进去了。

李芳生望着凋叶的背影,若有所思。


§

采英和蓝轩琴正在下棋。

棋局才刚开始没多久,但是采英似乎看出了什么事态。

踌躇之间已经经过了五手,他才终于抬头:「少爷,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蓝轩琴勾起唇角,「你呢?你好像也有心事呢。」

采英一怔。

「你先告诉我吧。」

采英垂下眼。「听说,四少爷不再陪朱名练歌,也不让朱名陪他画画,这中间不知道有什么缘故。」

「你怕四弟又欺负朱名?」蓝轩琴说,望着棋盘,「若是如此,你再来告诉我吧。」

「四少爷……之前那样对待朱名,是因为嫉妒他受到大少爷的宠爱,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可最后四少爷是怎么跟朱名变的这样要好,小人一直觉得很奇怪……」

「实际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朱名个性温和善良,相处久了谁都不免要喜欢他的。」

采英抬眼,笑着问:「您喜欢他吗?」

蓝轩琴眉毛一扬,「比较喜欢你。」

采英笑了起来,「您还是这么擅长甜言蜜语。」然后他停了一停,面露犹豫,「少爷……那么您在烦心什么事呢?」

蓝轩琴苦笑,「我的烦心事,还还不少呢。」

他露出微笑,「可以让我分忧吗?」

蓝轩琴看他一眼,「这个嘛,你要听公事,家务事,还是关于你的事情呢?」

采英一愣,他吃惊的回答:「那当然先听关于我的事情了。」

他垂下眼,「你说,富贵人家不会放了伎,让家伎自赎。这么说来,我从没问过你,你曾想赎身吗?」

采英露出笑容,「原来是这种事情……」他转头看着窗外,「虽然我不像凋叶那么意志坚定,不过,也的确想过要存钱自赎。」

望着他的脸,蓝轩琴脸上变换几种情绪,采英却没有看见。「那么现在呢?你还想赎身吗?」

采英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淡的说:「蓝府没有什么亏欠我的地方,我过的很好。」然后,他一笑,「我算是跟对人了,所以不会胡思乱想。」

蓝轩琴不语,伸手下了一子。

「有件事情……」

「嗯?」他抬起头,看见采英脸上满是恳求。

「我有位朋友,之前他去了别的地方旅行,现在回到京城来了,托人来讯,想要见个面……少爷,我可以去吗?」他请求的说。

蓝轩琴垂下眼,一时间没有回答,然后缓慢的道:「我让你可以自由的出门,你又何必多问这个?」

采英小心翼翼、低声下气的道:「我怕您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他淡淡的问,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人是我过去的恩客。」

蓝轩琴沉默。他当然知道。

「我和他很久没有见面了,少爷,」采英见他如此,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请求,「只是去叙叙旧,在文邻客栈那儿。」

他闭了闭眼,「去吧,没什么不可以的。」

采英露出高兴的表情,「谢谢您。」

蓝轩琴望着他的笑容,沉默不语的也扯出一抹笑容,像是在忍耐。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出门,再若无其事的回来,自己也绝对不会知道。

采英为什么要先告诉自己呢?想要表示他的问心无愧?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会嫉妒。他已经有了自己为什么要去跟别的恩客见面?而且还是非常想去见他一面的样子。


§

「少爷,」方寸走到桌前,「芳伶苑派人送了这个来。」

一枚印着优美花朵,写着「敬邀聆赏」四个字的纸笺放在桌前。

蓝泓泉从货录本里抬头,皱了一下眉头。

「奇怪……」

方寸望着主子,眨眨眼,「奇怪?」

「方寸,今天是几号?」

「今天六号,少爷。」

他用手指捻起纸笺。「六号。」

──所以,陈老板没有去找凋叶吗?

凋叶这么想赚钱赎身,应该会答应才对,还是陈老板改了日期?

「方寸,陈老板有来通知上元节的宴会改期吗?」

方寸不明所以,露出困惑的表情,「没有,也许通知大少爷了。」

他放下纸笺,「你去问问竹亭,不然去陈老板那问问也好。」

「是。」他点个头,转身办事去了。

蓝泓泉看着纸笺,突然露出愉快的笑。

当陈老板和他谈起该怎么接待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之时,蓝泓泉才产生了这样的灵感。

不当他的恩客,还是可以跟他见面。只要让想跟蓝府布庄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二老板有多喜欢凋叶就可以了。


§

蓝眠玉望着站在桌前的人。

日前五王爷将蓝雪星所画的长幅金龙呈给了皇上,皇上对画作盛情赞美、命人将之裱框挂宫殿中,今日,派人来赐了一只金毛笔,并表示希望日后能请蓝雪星入宫为宫人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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