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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为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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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忙把易洛迦稳在靠垫上,自己撩开帘子,转头问道:“怎么了?为何停下?”
在前面驾车的刘管家没有答话,是听到哗哗的冷雨滂沱声,外面正是黑夜,山谷间凄风苦雨,齐身的野草被大雨润湿,毫无生气地伏倒在一旁。
苏越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立刻对易洛迦道:“你在这里躺着,莫要出声,我下去看看。”
还没等易洛迦阻止,苏越便身手敏捷地下了马车,外面的雨又冷又大,顷刻便湿了他的衣服,由于这里是山间,又逢大雨,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马车车头悬着的几盏萤囊小灯也已然黯淡得不像话。
苏越摸着黑,往马车前头走去。手指尖碰到了刘管家的衣服布料,便压低声音,轻轻唤了句:“老刘?”
“……”
依旧没有人回答。
苏越心里咯噔一声,已然明白了大半,伸手往上,果然摸到大片湿粘温热的液体。
是血。
手再往上几寸,触到一枝冰凉细长的羽箭。
一股冷意瞬间弥漫到指尖,苏越站在瓢泼大雨中,抬头望四周望了一圈,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大山的轮廓,按照他们走的行程算来,如今应该到了东蒙故道,这里虽然临近商国,但毕竟还是易北的领地,不想易涛竟然狠心追杀易洛迦至此,连边陲之地都布下了伏兵。
连夜大雨,四周不能见物,照理说是不可能用羽箭在山头射杀行进中的马车的,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最有可能的方法是……
苏越暗自思忖着,低□来,非常小心并且缓慢地在车轮前头摸索着,果然,手上触到一根细软的绳索,正紧紧地绷拉着。
这是一个机关装置,最早的时候是用在战场上的,设置绊马绳,一旦绳子被马匹绊倒,两边的固定暗匣中便会射出数道羽箭,将从马背上跌落的敌人射杀。
但是老刘坐在前方,而且羽箭只有一根,极准地射中了胸膛,这种精准绝不可能是机关所为。
那么,真相就一定是……绳索起到的不是触发作用,而是提醒作用,在马车被绊倒的瞬间,有人在光亮下,射杀了没有任何防备的刘管家。
想到这里,苏越一下子便警觉了起来,他知道这意味着凶手不在山头,就在道路两边,离自己非常近的地方,只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熄灭了灯火,而且并没有妄动。
苏越自知无法逃过,闭了闭眼睛,冷冷道:“是什么人?滚出来!”
草丛里没有响动,雨声倒是更大了。
就在这时,远处山谷中突然传来了密集有力的雷霆铁蹄声,遥遥浮起一片橙黄的火光,几百匹精壮骁勇的战马载着手擎鱼油火把的铁甲兵,溅起万点泥浆奔腾而来。
“前方可是国贼林瑞哲?!!”
领头的将军目光如炬,老远处就声音洪亮地大声喊道。
由于雨声太大,苏越一开始没听清楚,只听清了林瑞哲三个字,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易涛果真狠,若是派了其他人前来,易洛迦尚有一线生机,然而派了大将军林瑞哲,却是绝无活路。
然而不等他再多加思索,那些精锐骑兵已经杀气腾腾地逼近了身前,草丛两边藏身的士兵也在这时窜了出来,两边各有一个,手擎长弓,拉满弓弦,喝道:“老实交待,不许动!”
骏马长嘶,在强烈的鱼油火把照耀下,苏越的眼睛都被刺激得微微眯起,却依然清清楚楚地看见打头的军旗在瓢泼的大雨中皱巴巴地拉耸着,旗身深红,绣着巨大的蛇形图腾。
整个人都不由得愣住。
这、这竟然是商国的国旗!
37 苏邪
领头的将军下马,苏越一眼就看到他左肩上的青色铠甲烙纹,立刻知道了这位是商国的青将军,在商国真正掌有强大权利的只有护国大将军,镇域大将军与破逆大将军三人,青将军虽说是个将军,可地位却怎么高。
青将军自然是没有见过太子的面目,拿火把一照,只注意到苏越的黑色头发与深褐色的眼瞳,便大笑道:“果然是林瑞哲!堂堂易北大将军,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苏越见是商国人,心里倒是镇定了不少,神情也和缓冷淡了下来,平静地说:“我并非林将军,你抓错人了。”
“不是林瑞哲?”青将军眯起眼睛,来来回回打量了他一遍,“你骗谁?你是从易北方向来的,长的却一副商国人的相貌,不是他又能是谁?商国数十年间,降了易北的畜牲只有你一个!”
“真是可笑了。就这种程度也能混上青将军职位?看来自从我走了之后,商国的军伍漏进了不少渣滓啊。”苏越冷冷笑道,“易北大将军林瑞哲雨夜承马车前来东蒙故道,轻易便被敌军拦获,说出去谁信?”
“你无非就是来刺探军情的!还敢狡辩!”
“林将军五年前曾经一时糊涂,在公主的请缨下,派了她来与商国太子议和,公主死于商国火刑之下,自此之后,你以为林将军还会那么傻,亲自来刺探军情?”苏越顿了顿,讪笑,“而且还大摇大摆地驾着马车?”
青将军往后退了几步,警觉道:“难道车内有诈?!”
旁边几个弓弩手闻言,立刻搭箭满弦,瞄准苏越身后的马车,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苏越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褐色的眼珠死死盯着青将军:“若是敢再射一箭,便教你人头落地。我说到做到。”
“林瑞哲!”青将军怒道,“你别太狂了!这里是商国!可由不得你造次!”
“东蒙故道三年前便已划归易北。何来商国领地之说?”苏越漠然道,“更何况,即便这里是商国,那也是我想如何就如何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苏越冷哼一声,问:“此次率兵出袭东蒙故道的人是谁?叫他滚出来见我!”
青将军勃然大怒:“笑话!三公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三公子?”苏越一怔,随即眯起眼睛,“……你……你说的可是……苏邪?”
“反贼猖狂!竟敢直呼公子名讳!”青将军盛怒,将手一挥,“放箭!管他车内有什么,统统射成刺猬再说!”
“你敢!”
话音未落,几十枝羽箭便像密雨一样刷刷离弦射出,从四面袭向马车,商国的羽箭素来刚劲有力,能穿顽石,不少羽箭都像钉子似的扎进车身,只剩羽梢露在外面,随着余力嗡嗡而震。
苏越睁大眼睛看着马车,只觉得连指尖的血都在瞬间凉透,一时间四周死寂无人说话,只听得滂沱的大雨倾泻在山中叶间。
凄厉的山风仿佛恶鬼嘶嚎。
“啪!”
就在这时,忽听得车内传来什么东西脆硬的断裂声,紧接着是凌厉的劲风,马车的半边木架被劈成两半,里面的人用高筒军靴一踹,便整个坍倾。
强烈的危险气息从黑暗一片的车内渗透出来,围堵着他们的商国军队情不自禁地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几百双眼睛盯着车内那个人,修长的黑色皮靴踩在马车断木上,紧接着是一把雪亮的长刀。
天空中一道蓝紫色的雷电劈开裂谷,将整个东蒙故道照的苍白一片。沉闷浑宏的雷声隆隆滚过,金发男人走下马车,出现在瓢泼大雨中,一双幽暗的蓝色眸子冷的可怕。
长刀顿挫于地,削铁如泥。
人群中人有惊呼:“金发蓝瞳!这是……这是易北贵族!”
苏越连忙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易洛迦……你……”
“放心。”易洛迦挥手打断了他,“你以为大陆军总领是浪得虚名?这点程度就想伤到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你的伤……”
易洛迦抓住苏越的胳膊,用力握了握,示意他不要再把话说下去,只低声在他耳边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死,就一定会尽力活下去,我自有分寸。”
他的手很冷,甚至微微有些发抖。但是力气仍然是那么大,那样不容置否的霸道。
胸口的伤因为刚才抽刀断箭的动作而完全张裂开来,咸腥的血从纱布下缓缓漫延而出。
易洛迦回过头,用那双清冽冷厉的眸子望着领头的将军,反手刷的拔出顿在地上的长刀,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易洛迦虎狼般危险的气质压迫着每一个人,青将军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易北大陆军总领,贵胄平西爵易洛迦,有要事相告公子苏邪。”易洛迦冷冷道,“自奉武器,望将军通报。”
说完把长刀往前一掷,不偏不倚正好斜插在青将军坐骑的前蹄下,惊得白马扬起蹄子长嘶而鸣。
易洛迦望着青将军骤然苍白下去的脸色,面无表情地说:“烦劳将军了。”
商国中军大帐内放置着八个火盆,里面的木炭正熊熊燃着,火势烧得正旺。
立在沙盘前的少年有一张细腻洁白犹如玉石的玲珑脸,交领青衫衬得面目愈发英俊挺秀,藕色的嘴唇带着丝若有若无的邪魅笑意,长卷的睫毛将目光遮打得朦胧如烟雨。
由于山间夜里甚是寒冷,他披着件宽袖白衣,一只骨节分明,狭长细腻的手从袖中探出指甲光润的指尖,轻轻抚上沙盘中东蒙故道关卡的易北小旗,微一用力,将其折断。
“殿下,有一位易北贵族,自称是大陆军总领易洛迦,在外求见。”
“……哦?”苏邪回头,在摇曳的火光下甜甜地笑了笑,颊边隐约浮现两个梨窝,“易北平西爵?怎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属下不知。他是乘马车前来的,照那金发蓝瞳而言,即便不是平西爵,也应该是易北的纯血统贵族了。”
苏邪侧过脸,手指滑过沙盘上一座一座模拟的小城,拇指上套着的紫水晶扳指泛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他想了一会儿,问:“那个家伙,是一个人来的吗?”
“回殿下,还带了一名商国人,依属下看来,应是林瑞哲无疑。”
“林瑞哲?”苏邪目光一暗,指上的动作也顿住了,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笑道,“真是的,那一年杀了他全家,却独独让他躲过了,这回倒好,和平西爵一道送上了门来,当真有趣。”
他一面笑着,一面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扬起削尖的下巴,手搭着扶手,高高在上地说:“大雨之夜,却让贵客在外面等候,是何道理?还不速速请二位客人进来?”
苏越和易洛迦一起走到中军大帐前,还未撩起帐帘,便听到里面叮叮咚咚玉箸敲击酒杯的空灵乐响,不由地讪笑,低声对易洛迦道:“果然是我三弟没错,这般攀附风雅,连领兵打仗都还要整这些无用噱头。”
进了帐内,一股熟悉的故乡风情席面而来,地面铺着的暗红色织毯,木柱上挂着的贝壳碎饰,烧火的炭炉是陶土制的,上面有着黑色蛇形漆纹,就连苏邪敲击的酒器也是商国产的上等青瓷小杯。
在易北住了一段时间,骤然再看到这些故国的什玩物件,苏越心里怪怪的,却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苏邪和分别时的容貌无甚区别,只是个头稍微高了些许,也瘦了些许。他坐在宽敞的椅上,架着腿,神情显得慵懒而随性,高挺的鼻梁衬得他愈发傲慢。
他懒洋洋地敲击着酒杯,也不拿正眼去瞧苏越,只道:“我只听下属来报,说是平西爵大人大驾光临,却没听说,平西爵大人还带了名随从。旁边那位,要么跪下报来名号,要么就滚下去,别叨扰本殿下与平西爵大人相谈。”
苏越觉得好笑,看着苏邪丁丁当当地敲那些瓷杯,半天才道了一句:“玩物丧志。”
苏邪一愣,待要发怒,一转头却赫然看见苏越立在帐中,不由惊愕万分,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啪的一声将瓷杯敲成了碎片,里面的酒也尽数洒了出来。
“……二……二哥?”苏邪瞪大了眼睛,一张脸迅速苍白,又因为激动而在苍白后渐渐涌上血液,涨得通红,他倏忽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苏越,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你,你竟还……”
“我还活着。”苏越微笑道,走上前去,“三弟,别来无恙。”
“你……你……”
苏邪摇着头,依旧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苏越,脸色煞白,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象。
“莫要这样。”苏越微笑道,“三弟大可不必惊讶。被俘之后我所经历的事情,自然会在日后和三弟一一道明,只是眼下尚有一事请三弟速办。”
“什么事?”苏邪的神色仍旧十分激动,“什么事还能比二哥回来更重要?二哥有任何要求尽管说,我定然立刻着手去办!”
“这一件,倒也并非大事。”苏越笑了笑,目光暗下去,“只是那位新走马上任的青将军,瞎了狗眼,将主子认作敌人,在路口得罪了我,想必此时还在执迷不悟,这样愚蠢的走狗,养着只会浪费俸,为兄的意思是……”
苏邪没等他说完,立刻了然,对帐外侍从道:“传令!军法处死青将军,立刻行刑!”
苏越望着苏邪的脸庞,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丝危险的笑意:“不错,干净利落,当真是我三弟……”
苏邪抿了抿唇,竟似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片刻,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脸望向易洛迦,问苏越:“二哥,这位果真是易北平西爵?”
“正是。”苏越说完,走到易洛迦身边,“不过三弟不用对他怀有芥蒂,为兄的命,便是平西爵救的。”
苏邪微愣,乌亮的眼睛在苏越和易洛迦之间来回打量,过了一会儿,他眯起眼睛,虚虚地笑了起来:“啊,那真是……不知如何相报……”
“客气了。”易洛迦道,“救苏越是我自己的主意,并不为他人,倒也不必回报。”
苏邪歪着脸,苍白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甜甜笑意,只是那双眼睛却冷的厉害:“平西爵果然大气,不愧是易北贵族,只是……到底是个外人,不懂商国规矩,你救了兄长性命,做弟弟的,又怎能不报?”
“……”易洛迦原本就因病显得十分苍白的脸愈加沉凝。正待开口说话,突然喉间一甜,血腥味就涌了上来。
刚才在东蒙故道的挥刀动手,已使伤口迸裂,全是顾念场面危急,强撑而已,如今苏越和苏邪相见,苏邪明显刁难,气血上涌间,竟是再难遏制,一口瘀血咳了出来,整个人支持不住,往前倾摔过去。
38 密牢拷打
“易洛迦!”苏越连忙扶住他,只见易洛迦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已微微发青,咳出的鲜红艳血顺着唇沿淌了下来,却仍旧沙哑着嗓子轻声说,“……不碍事……我撑得住。”
苏越不住摇头,以衣袖拭去他嘴角的血渍,低声道:“你不要说话了……不要再说话了。”
易洛迦望着他,依旧咳嗽着,吃力地点了点头。剔透的水色眼眸却渐渐涣散。苏越愈发慌乱,扯开他的外衣一看,登时变了颜色——易洛迦里面衣物的衣襟已然全部被伤口渗出的血浸红。
苏邪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在旁边愕然道:“二哥,他……他怎么……”
“随军医官呢?随军医官何在?!”苏越抱着易洛迦,焦急地大声唤道,“速传医官来!”
火盆被尽数移到了床榻边,四周热的能让人流出汗来,榻上那人的身子却仍旧冷的碜人,消瘦病恹的脸庞毫无生气,惟有淡金色的睫毛偶尔轻颤,让人还能确定他是活着的。
大夫枯瘦嶙峋的老手在易洛迦支出来的腕上静静地搭着脉,花白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最后他看了看易洛迦,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越一把揪住老医官的衣襟,低喝道:“你摇什么头?我让你救他!你听不懂吗?!”
“……太子殿下,恕老朽无能,平西爵的病,一则外伤感染,二则元气大损,三则剧毒攻心,病症已入骨髓,不可拔除。老朽只能以野山参吊其性命一二日,若谈医治,实在回天乏术。”
“哪有如此多的废话!他中了毒,难道你不会用解药医治?!”
“平西爵中的乃是鹿峰之毒,解药确实是有,只不过远在王城。日夜兼程赶回去至少需要三日,而且平西爵已经极为虚弱,而解药药性极猛,稍有差池,只怕……”医官没有说下去,闭了闭眼睛,“……太子殿下若要责罚,尽可取了老朽的人头。”
苏越狠狠瞪着他,表情凶戾,眼圈却逐渐发红,他背后立着的苏邪挥袖道:“你的人头暂且留着,我命你拿野山参吊着平西爵的命,能延一日算一日。”
“是。”医官欠身道,“谢三公子。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待医官退出帐外后,苏邪走到苏越面前,拉住苏越冰冷的双手,轻声道:“二哥,你冷静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苏越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苏邪用力握了握掌心中苏越的手,说道:“二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了心里难过。反正站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坐下来,与我讲一讲,你被俘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如此可好?”
潮湿阴暗的密牢里吊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年轻男人。他的双臂被两根铁链分别自旁边勒起,脸庞低低垂着,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他唇角的血一直淌到消瘦下巴尖。
他白色衣袍都已经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苍白的皮肤上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血痕显得那样可怕。
他的脚下就是一个方形的深池,幽暗的池水里游弋着好几条黑色的蛇,囚犯的血滴到池子里的时候,往往激涌起一堆波纹,那是一些嗜血的肉食大鱼被吸引了过来,拳头大的鳞片覆在丑陋的鱼身上,朝上张嘴的时候能看到尖利的牙,还有粘液布满,腥臭阵阵的腹腔。
站在高阶上的酷吏手里执着鞭子来回走动,森然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我已经把它放走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囚犯低着头,“有本事自己去找,在这里审我算什么本事?”
“啪!”
话音未落,长鞭又从旁边甩出,重重抽在他的腰上。那囚犯的身子微微痉挛,但连哼都不哼一声,倔得要命。
“最后一遍!伶猫在哪里?!说是不说?!”
“我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找!”
犯人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但口气却是越来越硬。
酷吏怒极,对旁边控制铁链的两个狱卒说:“把他放下来!浸到池子里去!”
“是!”
两个狱卒缓缓将粗重的铁链放下,地下的大鱼和巨蛇感觉到了血腥气的不断临近,都纷纷往犯人脚底下涌,那一张一张丑陋大口中的腥臭味简直能把人熏晕过去。
“慢着。”坐在阴影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终于抬起了手,狱卒停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往那张舒适的皮毛软榻上看了过去,酷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谨听王上吩咐。”
易涛站了起来,雍容的白绒边大衣一直拖在地上。他走到高阶边沿,看了一眼下面涌动的恶兽,又仰起脸,静静望着囚犯,过了半晌,他轻声说:“叶筠,若是将你浸到池中,即便不死,也会残废。孤王且问你最后一遍,伶猫被你藏到了哪里?只要你说了,孤王立刻将你放下,让最高明的太医为你疗伤,孤王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伤愈。”
被吊着的叶筠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脸颊上有一道被鞭子抽出的印记,嘴角也有血污,但那双金棕色的眼睛依旧干净明亮,好像能望到易涛心底去。
叶筠就这样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叶筠竟然虚弱地微笑了起来,他就这样笑着对易涛说:“王上,你总是骗我……你真以为……咳,真以为叶筠是傻子?”
他说着,睫毛轻颤了一下,兀自低垂:“……以前之所以……一直被你骗……是因为我……即使知道那是谎话,也会、也会因为那是你说的,而甘愿相信……可是如今……”
他笑得更加明显了,肩膀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再也……不会……相信……”
“你!……为何非要如此?!”易涛勃然,“我先前待你不薄,你却——”
“不薄?呵呵,我又不是畜牲……就算你是王,我也由不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叶筠一阵阵咳着血,更是引得脚下一片水波涌动。叶筠闭上眼睛,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即便是畜牲……养了这么久,也该有感情了罢?它对你这么好,它把所有都抛弃了,只想留在你身边……易涛……易涛!”
虚弱至极的人忽然凌厉地瞪向自己,多年未被人叫过的名字骤然在这狭小的牢房里响起,竟让易涛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叶筠一边咳着血,一边用尽全力骂道:“……你的良心,倒真是被狗给吃了!”
易涛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样说过,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气得嘴唇都微微发抖,一甩长袖,对旁边的狱卒说:“审!接着审!再不招就浸下去!”
“是!”立刻应道,酷吏挥了挥手,“放低铁链!”
易涛看着叶筠一点一点被放下去,下面碧色的幽池涌动的越来越厉害,甚至有狂躁的大鱼甩着尾巴从池中一跃而起,试图去噬咬犯人的双足。
叶筠却是连脸色也不变,只是死死瞪着易涛,漂亮的金棕色瞳仁是那么干净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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