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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为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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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洛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没有说话。
  
  “你可以让我去端茶送水,甚至是给花草浇粪肥。你也可以让我做你欲望发泄的伴侣,把我摆置在任何位置,我都无所谓。”
  
  “任何位置?”易洛迦轻笑,斜乜过眼眸望着苏越,“你为什么就知道,你可以做我的床伴?一个男人?嗯?”
  
  “平西爵相貌气质地位金钱样样齐全,然而三十五岁了却还不曾有过妻妾,这恐怕是别有原因的,我说的对吗?”
  
  易洛迦沉默了,他深蓝的眼眸里有些难以捉摸的色彩淌过,他和苏越四目相对,两个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易洛迦才轻声道:“苏越……你总是能一刀子戳到别人的最痛处。”
  
  苏越说:“这样看来,你把我带回府上,是想和我做?”
  
  “有这打算,但不是立刻。”易洛迦依旧温沉,只不过温沉里多了几分让人猜测不出的神秘感,“苏越,你想过吗,在易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传出平西爵是断袖的风言风语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强迫别人,和我在枕席之上有所交集的男人们,都是些明白事理的角色,他们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榻上再怎么抵死缠绵,天一亮便各自路人,即使照面相遇,也不会面露异色。”
  
  苏越摇了摇头:“那你不用等了,你等不到我心甘情愿和你做的那一天。”
  
  “因为你没有心对吗?”
  
  “……对。”苏越笑了,“易洛迦,你比我想的更能明白别人的意思,我的确没有心。”
  他比了一下胸口,脸庞上的笑容有些寂冷:“这个地方,空了很多年,但我早已习惯,再也不需要填满了。”
  
  平西爵府的规模浩大,建在御雅街上,御雅街地价异常昂贵,有人说过,御雅一寸地,黎民十年餐。然而就在这寸土如金的地方,平西爵府浩浩汤汤延绵恢宏,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栖息在这条街上,府内流泉曲廊,歌台舞榭,危阁长庑一应俱全,高耸的黑色的檐角檐崖直刺苍穹。
  
  易洛迦刚从车舆内下来,管家便匆匆趋步上前,说:“大人,有急事,方才仲少爷来过了。”
  
  “二弟?”易洛迦微怔,“什么风能把他吹来?”
  
  “是老太太催仲少爷来的,说是送仲少爷和孙小姐婚宴的喜帖,老太太还托仲少爷捎了封手书来,我给您摆在书桌上了。”
  
  管家说着,突然看到站在易洛迦后面心不在焉的苏越,他的目光审视过苏越干净细腻的面庞,又审视过他身上寒酸的囚衣,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斟酌着问:“大人,恕老奴唐突,请问这位是……?”
  
  “苏越。商国曾经的太子。”顿了顿,易洛迦道,“不过如今是我平西爵府的下人了。”
  
  管家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空闲,因为接下来易洛迦就笑吟吟地把他拉到一边,全无主仆隔阂地谈了起来:“老刘,你和我说说,二弟怎么想明白了?他之前不是死活闹着不愿娶孙家小姐为妻吗?”
  
  刘管家这才潘然回神,把目光从苏越身上挪开,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了张红底烫金纸,上面有些精细的暗纹,花体易北文字写着婚宴的时辰,场所,新娘新郎和邀请的嘉宾姓名。
  
  老刘把请帖呈上,说:“这个老奴也不知,不过仲少爷来的时候神色不悦,好像……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易洛迦修长的指尖抚过纸面,末了淡淡微笑道:“不论怎样,二弟终于也有了着落,孙家小姐虽然多病,但好歹是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到底不会让二弟吃了亏……”
  
  他说着,双手一合,将请帖合起:“我回书房看看老太太捎来的信,老刘,这请帖你暂帮我收着。”
  
  老刘接过请帖,易洛迦看了一眼苏越,又轻声道:“苏越虽然是下人,但舒服日子过惯了,你吩咐下去,让其他人别真把他当奴隶使唤。另外,让翠娘把晚枫苑那间厢房收拾了,给他住下,别委屈了他。”
  
  一听这骤然温柔了几分的语调,刘管家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又看了看相貌细腻的苏越,心里大约是明白了什么,恍然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就领着其他几个家丁下去落实了。
  
  易洛迦独自回到书房,顺带把门带上,母亲捎二弟带来的书信就工工整整摆在案上,以白玉镇子镇住。他把它从玉镇下轻轻抽出来,拨亮了烛火开始读信,信写的不长,嘘寒问暖,但主要意思就是催促易洛迦赶快找一个夫人,好了却老人家的心结。
  
  “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么?”易洛迦垂下睫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信纸,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将母亲的书信凑到焰苗上,火舌舔动,纸张迅速打卷然后蜷缩成灰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拎着信角,看着火焰渐渐蹿上整张纸面,深蓝的眸海被火光点亮。
  “不喜欢她们,又何必耽误别人一生……”
  
  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刘管家已经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正迈着蹒跚的步子匆匆忙忙往北苑赶,易洛迦叫住了他:“老刘,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晚枫苑地上积了好多枯枝败叶没打扫,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老奴正准备去北苑找人帮忙。”他说。
  
  “这种小事就让别人去跑腿吧,老刘,你岁数毕竟大了,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该注意身体才是。”易洛迦笑得很温和,全然没有主子的架子,他接着问刘管家,“对了,二弟的府邸离这里该有好几里地呢,怎么没留他住下来?”
  
  “哦,是这样的,仲少爷说他晚上有一个想见的人,就不在府里留宿了。”
  
  “想见的人?是谁?”
  
  “老奴不知,只知道仲少爷去了……呃……”刘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易洛迦一眼,才犹豫地说,“……伊人楼……”
  




8

8、伊人楼 。。。 
 
 
  伊人楼,这是易北都城最大的青楼。
  相传,十年前从鞑吾国逃亡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年轻舞姬,携着她的弟弟在易北都城落脚。这位操着浓重鞑吾腔的碧眼美人为了让自己和弟弟活下来,不惜卖身给当时最有钱,但又老又丑的钱庄老板。
  
  那钱庄老板年事已高,却没有家室,当他病逝的时候,他把他的财产都留给了这位舞姬。舞姬便用这笔钱在御雅街买下了一块地,又买了三十余位姑娘,于是,御雅街头就多了这栋“伊人楼”,并在十年后一跃成为易北规模最大的青楼。
  
  有男人不屑地说:“那个鞑吾来的臭婊/子,拿着易北男人给她的钱,在易北作威作福,真是下贱得够可以。”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银亮亮的纳贝尔还是如同流水般淌进了鞑吾舞姬的荷包里。
  易北男人爬上了伊人楼姑娘的身子,伊人楼姑娘戴上了全易北最华贵的首饰。
  
  如今这位鞑吾国舞姬已有三十余岁,她的模样已经大不如从前,而且也不再有年轻时那股子清纯劲儿了,她喜欢往自己脸上打厚厚的粉,涂上艳丽的口红,抹上浓重的腮红,红裙绿袖,两鬓簪花,一个劲儿地招蜂引蝶,比如现在——
  
  “哎哟喂,这不是刘官人吗?可还安好啊?我家兰兰等了你好久呢,什么?你说刚才看见她和章公子在楼上喝酒?哎呀呀你肯定是看错了,我家兰兰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呐,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她今天好像身体不适,不能接客……来来,刘官人,不如你看看这位?这是我们家秀秀,瞧这水蛇腰,这丹凤眼,这红酥手,秀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刘官人倒酒。”
  
  绉纱红裙在一片淫/声情语,你侬我侬中穿行而过,撩开桃红色的纱帐,拨开金色串珠碎帘子,鞑吾舞姬——不,如今该称“伊人嬷嬷”,摇着桃花扇子笑吟吟地招徕着客人。
  
  然而,当这位小鸟依人的伊人嬷嬷转过头,看到门口立着的某一个人时,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顿时就像一团臭泥巴似的散落成稀稀拉拉一滩。
  
  “他娘的……怎么又是这个王八孙子。”伊人嬷嬷狠狠一跺脚,扭过脸对旁边的几个丫鬟说,“去去去,把那个招人嫌的臭男人轰出去,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让他四肢着地弯腰低头双手抱膝缩成球状——滚,赶紧滚。”
  
  让伊人嬷嬷愤愤不平的男人叫易欣,也就是易洛迦的亲弟弟,在司库署担任总令使一职。
  
  易欣不顾几个姑娘的推推搡搡,一路铁青着脸闯进伊人楼,伊人嬷嬷往二楼客房去了,他便也跟上,有姑娘跑到他前面,拦住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们嬷嬷不要见你,为何还跟了来?”
  
  “烦死了。”易欣刷的一下拔出了佩剑,目光如狼似虎,剑尖直点对方咽喉,“滚开!”
  
  “你……”
  
  越过吓软在楼梯上的姑娘,易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阴着脸上了二楼。他转过了重重帘幕,在偏僻的西北角尽头找到了同样没好脸色的伊人嬷嬷。
  
  两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对视了很久,易欣的剑指着她,伊人嬷嬷没有动,表情很漠然。
  易欣的剑逐渐垂了下来,最终“铛”的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躲着我……”
  他的语调有些颤抖,深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直到那个女子的面容渐渐被水汽模糊。
  
  雪青的罗帐重重叠叠落下,东厢房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这房间压根儿不像青楼里的房间,它没有豪华的贵妃榻,眩目的珠帘,厚厚的红檀,没有桌上醅酒融融,帐下烛光暖暖的情调。
  
  有的只是一滩刺骨的清寒。
  
  易欣正准备踏进这间厢房的门坎,突然便被伊人嬷嬷拦住了。
  “……”
  
  伊人嬷嬷抬起头,死死板着脸,阴沉地说:“说好了,三千纳贝尔一次,否则就给老娘滚出去。”
  
  易欣把钱递到了她的手里,“你点清楚了。”
  
  伊人嬷嬷掂量掂量沉沉的荷包,嘴角露出的微笑恍惚显出一丝苦涩,她说:“不用点了,总令使大人真不愧是平西爵的弟弟,三千纳贝尔,竟是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顿了顿,她抬起脸庞,又道:“总令使大人来一趟青楼,便是一掷千金,那么娶孙家的千金大小姐,又不知抛了多少金做聘礼呢?”
  
  “你——”
  
  “最后一次了罢,易欣。”她突然敛去了最后的微笑,一道窄窄的斜阳从走道敷在她的脸上,她看着他,碧色的眼底成了两泓难以看透的幽潭,“娶了孙家小姐后,便不要再踏进我这伊人楼半步了。”
  
  易欣没有说话。
  
  伊人嬷嬷把荷包收好,用力拍了拍易欣的肩膀,又恢复了那市侩的笑容,说道:“好了,总令使,你别糟践了一个不够,还要再赔上孙家小姐,她可从来不欠你什么,老娘也不欠你什么,今儿我们最后一聚,从此一拍两散。”
  易欣闭上眼眸,默不作声地走进了东厢房内,指甲却禁不住深深陷入了掌心。
  
  苏越站在空旷而陌生的晚枫苑,如今还是初秋,苑内大片的枫林并没有溅出触目惊心的万里血红,只在叶梢打卷处,稍稍施上了些婉约的胭脂,很含蓄的颜色。
  
  庭院不知多久没打扫了,积了厚厚一层枯叶,有的都已碾碎成泥,只剩下经络还可依稀辩夺。刘管家和翠娘正带着一群家丁忙忙碌碌,扫帚扫得尘灰满天飞舞。
  其实苏越很喜欢树叶积满地面的感觉,踩在脚下吱嘎作响。但是既然那些蠢货要忙着打扫,他也懒得去饶舌。
  
  苑内的厢房都已铺陈好了,崭新的被褥,席枕,崭新的桌椅盆钵,还准备了一大木桶冷暖恰好的温水,那是给苏越沐浴用的。
  
  在晚枫苑转了一圈,最后,平西爵的温柔细心简直都让苏越觉得可笑了——这哪里是一个奴隶该拥有的东西?奴隶不就该灰头土脸,卑躬屈膝,跟在主子后面像条狗一样唯唯诺诺,马首是瞻的吗?
  至少在他的故乡,商国,奴隶的地位就是这样的。
  
  不过……
  苏越透过微敞的窗户,看着苑内忙忙碌碌的家丁,刘管家和翠娘自然不用说的,就连普通的下人也是面颊红润,精神饱满,穿着得体舒适的衣服,衣服上甚至连一块补丁也没有。
  简直可以用酒足饭饱,丰衣足食来形容平西爵府的奴才们。
  
  “易北真是个古里古怪的鬼地方……”苏越嗤笑道。
  
  夜深了,刘管家他们打扫完院子,已经走了。
  苏越洗完澡之后,木桶里的水都变得浑浊污脏,这次沐浴对他而言简直是一次凌迟,他的身上还有好多好多伤疤,进了水,皮肉翻起,火辣辣得烧疼。
  
  他忍着钻心的疼痛擦干净身子,披上轻衫,然后他在这间非常不熟悉的房子里翻箱倒柜地找疗伤的药,把抽屉柜子全部都翻了一遍,还是无果。
  
  最后,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房门被扣响了。
  
  “笃笃笃。”很礼貌的三声。
  
  苏越打开门。
  月色清辉下,站着一位淡金色头发的男子,他沉和睿雅地对苏越说:“晚上好,我能进来吗?”
  “真有意思,这是你家,你问我做什么。”苏越翻了个白眼。
  不过当他把眼珠转回正常位置,重新打量易洛迦时,他稍微怔了一下,随即他突然觉得易洛迦这家伙啊……真是好看,简直好看得过头了——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易洛迦的脸而觉得他动人,而是因为——
  他看见了易洛迦手上捧着的那一碟子药膏绷带。
  
  “……啧啧,平西爵,原来你是有求必应,召之即来的忠犬吗?”苏越面色和缓了些,但勾起刻薄的嘴角,半是讥讽半是庆幸地说。他侧过身,给易洛迦让出道来,让他进屋。
  
  易洛迦带来的伤药都是用易北国独有的草药熬制而成的,呈淡金黄色的油状体,散发出花草特殊的清香。
  “这药材是新鲜熬出的,效果很好,不过就是有些疼,你忍着点。”易洛迦说着,把伤药递给苏越。
  
  苏越接过药,然后将轻衫褪到腰处。
  那一瞬间,易洛迦的瞳孔轻微收缩,眼前的场景太过可怕,在苏越原本光洁的背部,死死匍匐着一道一道纵横不齐的皮鞭印子,还有用刀划过的深痕,血污从破损的皮肤出翻上来,结了暗红血疖子的旧伤,和还再往外吞吐血沫的新伤交织在一起,比盘错的毒蛇还狰狞。
  
  苏越漠然往手掌心上倒伤药,然后反手抹到腰侧,当药水碰到伤疤的时候,苏越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震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叫喊出声,甚至很快就把这种战栗狠命压制下去,再往手上倒药,再抹。
  
  再倒,再抹。
  
  药水覆盖得越多,这种痛苦就越重。苏越虽然克制住了全身的震颤,但是易洛迦还是看见了他指尖的轻抖,以及悄然从额角淌下的冷汗。
  
  背部的最中间,苏越无法自己用手碰到,但他偏就是这么倔的人,从不会开口请求别人帮自己一下,他宁愿拿起整个药水瓶,沿着脊椎骨就要往下倒。
  
  “……够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宽厚的手掌止住了他的动作。
  苏越回过头,正对上易洛迦温润深邃的眼眸,易洛迦望着他,表情有些复杂,他将药瓶从苏越手中抽出,低声道:“……苏越,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
  易洛迦说着,走到榻边,接着又道:“你趴下,剩下的药我来替你上。”
  
  苏越望着他,然后他将衣服披好,站起来,夺过了易洛迦手里的瓶子,淡淡道:“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我虽然是阶下之囚,但不是个废人,我自己能行。”
  可他的脸色白得可怕,唇沿甚至微微发青。
  
  易洛迦皱着眉,半晌道:“苏越,你在和谁逞强?”
  
  “我不是在逞强。”苏越道,“比起这些伤疤打上去时候的痛,上个药又算什么。”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当他转过身,再次褪下轻衫,不带犹豫地将整瓶药水往血疤纵横的背脊时,易洛迦分明看见了他捏着药品的手上,连青筋都突了出来。
  
  易洛迦心里突然有些微妙的触动,就好像猎食者天生对鲜血具有敏感,这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觉得或许这一次,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只普普通通,能够轻易驯服的丧家之犬,而是一只爪牙俱存,骄傲不可摧折的荒原苍狼。




9

9、无尊卑劳作集会 。。。 
 
 
  在平西爵府疗养了一段时间,苏越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已经结了疖,牵动起来已经不会痛了,只是偶尔手指摁过,还会感到伤口愈合时的细微痒意。
  这天,易洛迦见苏越精神不错,便提议带他去“无尊卑劳作集会”上看看。
  
  “无尊卑劳作集会,顾名思义,就是没有任何等级区别的集会。百姓,奴隶,贵族,甚至国王共同进行劳作。”易洛迦和苏越解释道,“每月有四次,愿意为易北无偿作劳动贡献的人们集中到广场,统一分配任务。”
  
  苏越问:“不是强制要去的?”
  “是自愿的。”
  
  “没有报酬?”
  “除了别人的感谢。”
  
  “没有尊卑等级?”
  “地位完全平等。”
  
  苏越瞪着易洛迦,后者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但非常朴素的外套,苏越摇了摇头,近乎是纳闷的语气:“这种荒唐的闹剧,怎么可能有人会去?”
  
  事实证明苏越错了,错的相当彻底。
  易北的民风完全和商国不同,人们不是愿意去劳动,而是热衷于这种无偿劳动,苏越和易洛迦赶到广场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但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大量民众,从大家闺秀到伊人楼的妓/女,从当朝官员到路边乞丐,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黄口小儿,闹闹嚷嚷咸集于此。
  
  易洛迦走到人群中,立刻就有一个络腮胡子认出了他来,并和他热情地打招呼:“哟,洛迦兄友,今天也来参加集会了吗?”
  
  “兄友”是在无尊卑集会上,易北人对彼此的称呼。就算是国王亲自出现,乞丐也可以称呼国王为“兄友”。
  苏越有些承受不了,他知道这个络腮胡子,是在平西爵府旁边支摊子卖猪肉的,平时见了易洛迦都是一口一个“爵爷”,今天倒好,“洛迦兄友”都喊出来了。
  
  易洛迦倒是一副习以为常,毫不介意的样子,他笑了笑:“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出来帮忙。对了,这位是你女儿吗?”
  
  络腮胡子偏低下头,看了看偎在自己腿边,紧紧抓着自己大手的小姑娘,笑了起来:“是啊,这是小女令狐,来,小令狐,去跟叔叔问好。”
  
  小姑娘没有动,躲在爹爹后面,怯怯地露出半个脸,用小鹿般的眼神仰望着易洛迦,过了好久才轻声道:“爹爹,这是爵爷吗?”
  
  易洛迦走过去,轻轻把手覆在小姑娘绑着花发带的头发上,温柔浅笑道:“丫头,怕什么,我又不是敌人,我和你爹爹一样,都是王上的臣民,都为易北而活。”
  
  小女孩犹豫着,轻声问:“爵爷叔叔和我们是一样的吗?但是,但是爹爹只能住小小的矮房子,爵爷叔叔的宅子却大的望不到边……还有啊,爵爷叔叔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多好玩的……”
  
  易洛迦望着她,眼神很柔和,他耐心地听她说着,直到小孩子的声音轻下去,他才摸了摸她的头,说:“爵爷叔叔有的,令狐家迟早也会有,只要大家都听王上的指令,易北就可以越来越富饶,那些房子啊,食物啊,每个人都会有。”
  
  “真的吗?”小姑娘把脸从爹爹腿后面探出来,将信将疑地问,“不骗人?”
  
  “当然不骗人。”易洛迦蹲下来,伸出小指,笑道,“我和你拉钩好吗?”
  
  “你还真是无聊啊,和一个卖猪肉的小女孩能谈这么久。”当易洛迦哄完小令狐,和苏越往广场更中心走的时候,苏越有些鄙夷地说,“随随便便就拉钩许诺,当真骗人不眨眼睛。”
  
  “谁跟你说我在骗人了?”
  
  “那就奇怪了,与民同住,同食,同富,那是怎样可笑的场景?你想让一个卖猪肉的住上和平西爵府一样大的宅子,别蠢了,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世上没有这种地方。”
  
  “不,这世上有这种地方。”
  
  “你想说,死后的极乐世界?别笑死人了。”
  
  易洛迦停下脚步,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凝望着苏越的眼睛,然后他说:“苏越,那并不是死后世界,我说的就是易北,就是这里,在这片土地,我们和王上一起,驱走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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