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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留恋岁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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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的家乡,思乡之情纯属平常。”
  “皇兄何必自欺欺人?以皇兄之智会瞧不出端倪?欧阳彰的武功家数分明就和阿三同一路子。”
  “师出同门,有什麽大不了?”听见高瑜冷哼一声,高瑾才道,“当初若不是瞧了他出手时与阿三颇为相似,或许便不会同他深交至此。”又是无奈,又是伤怀。
  据说那是一位世外高人所创的功夫,在刀、剑、拳脚造诣皆是登峰造极,招数固然是精奇,更要紧的是这三者依存於不同的内功心法,若同时修行,天赋高者或能融汇贯通乃至无敌於天下,却仍旧危险万分,习练时若有不甚,体内真气便会互相克制争斗,轻则内伤重则丧命,是以那位高人创出此门功夫之後收了三位徒弟,一人教了一样,叫他们各自修习,切莫贪多。
  此门中人,虽武功高强却甚少在江湖走动,加之人数又稀,是以知之者不多,高瑾高瑜身在禁宫自然也没有多少了解,只从偶尔间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一些,但他们却深知一点,会使出这门功夫的,皆有极深渊源。
  他们初识欧阳彰已瞧出所以然,却因各怀心事而始终隐忍未提。
  “那皇兄又可知我为何偏要去南崎?”
  “自然是因为……”高瑾心中陡然钝痛,“阿三在那里。”
  “欧阳彰也是同样,只因阿三在南崎。数月前,我无意间在欧阳彰军帐外听见他同别人的说话,才知阿三竟在南崎……在南崎……”说到此处,高瑜竟再无法继续,慌忙侧过头去,只道,“我原本已打定主意留在南崎一世陪着阿三,他那样的人,怕寂寞得很。却苦於始终寻不着入南崎的路……”
  高瑾一时走神,只想着欧阳彰的那份辞官折子,也未多留意高瑜的异样,便道:“确实入南崎的路难走得很,无当地人带着,怕是走不进去。所以那日你才那般激动,非要跟着欧阳彰一同回南崎?”
  “是。”高瑜道,“但那时我只一心想着阿三,想着自己,却未想到皇兄。南崎我可自行前往,而欧阳彰要留下来,皇兄你想要他留下来,不是麽?”
  “朕留不住他。”
  “阿三可以。”
  “什麽?”
  “这世上还活着的人中,阿三最在乎的是谁?是皇兄你。”
  “而欧阳彰心中最在乎的,是阿三对麽?他爱阿三,是以会为了阿三的心愿留下来陪我、护我,对麽?”
  “对。”这回答,笃定而残忍。高瑜又道,“其实我仍是只想着自己啊,我不要欧阳彰来同我抢阿三,无论如何。”
  “瑜儿,有一点你说错了,阿三心中最重的是恩情,是以若说最在乎的人,那也该是最初收留他的皇叔,并非是朕。”
  “哼,若不是为了报恩,阿三就不会走。”念及至此,高瑜心头蒙上了一层怨恨,语气愈发冰冷。
  “若不是为了报恩,阿三也不会来。”高瑾轻抚高瑜的头发,揽着他有些颤抖的身体,甚是心疼,皇弟对阿三的感情之深,他又怎会不知?柔声道,“过些日子试剑大会结束了,朕陪你一同去南崎,把阿三带回来,可好?他要是不肯,我们就像过去那样合力架着他跑。”说完,竟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曾几何时,高瑜以为痛到极致就不会痛了,然而每次想起却仍是钻心刺骨,但是又如何不想他?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逼迫自己去面对这一切,故作淡定,去他去过的地方,做他未完成的事,坦然地去述说,却终究是做不到,那个人不在了,不会再回来了,他失去了他,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拼命压抑的悲伤、长久的隐忍终於在此刻、在高瑾温暖的怀抱中溃不成军,化成泪水悄然流下。
  “不要放欧阳彰离开,不要同我一样追悔莫及……”
  “好,朕会留住他。”高瑾安抚着说道,轻拍着高瑜的背,同幼时一般哄着他,“时候不早了,睡吧。”
  过去一切蛛丝马迹都能让高瑾知道在欧阳彰心中有个珍之重之爱逾性命的人,只是他始终刻意忽视,直至今日再也不能视而不见。然而比起这些,那个人竟是阿三,才是他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那自己对欧阳彰呢?又是怎样的一番情谊?恨不能杀了他也不愿让他离开,哪怕天下不要也要他平安,这到底是为何?
  念及至此,高瑾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高瑾甫一动作,高瑜便醒了。
  “时候还早,皇弟多睡会儿也无妨。”高瑾轻抚高瑜额发。昨夜的高瑜尤为脆弱,好容易睡着仍旧紧搂着自己不愿松手,为了不扰醒他,高瑾始终未挪动身子,若不是为了早朝,他怎的也得等高瑜醒了再起身。
  “身子麻了吧?”高瑜歉疚地望着高瑾,道,“昨夜我……”
  “不妨事的。”高瑾微笑中尽是宠溺。对阿三,他又何尝不想念?然而比之高瑜,他的这份似乎淡得微不足道。
  高瑾梳洗完毕,转身却见欧阳彰竟站在数步之外,仍是素来玩世不恭的模样。
  “皇上的警惕性可差了不少呐,若此时是个刺客……”
  “那他已经死了。”高瑜打断笑嘻嘻的欧阳彰,森然说道,“欧阳大人起得这麽早?可稀奇得很呐。”
  “瑜王爷都能起个大早,我这又有何稀奇?”
  “你!”
  高瑾瞧高瑜那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禁失笑,示意欧阳彰莫要反唇相讥,说道:“朕要上朝去,你二人在这叙旧也好互不理睬也罢,总之休得胡闹扰了宫中清静。”
  “欧阳彰进宫後,何曾清静过?”高瑜不悦道。
  “那就辛苦瑜儿你多管着他些了。”高瑾说罢,便径直走出,於昨晚二人相谈之事只字未提。
  待高瑾走远,高瑜才沈着脸对欧阳彰说道:“把南崎的地图给我。”
  “我听说王爷似乎不辨西东,入南崎的路错综复杂甚为难走……”
  “那就把你府上的田彦也给我。”高瑜说得颇为不耐烦,并且蛮横。他既已和太後闹僵,便知如今多耽一刻将来就难走一分,情急之下也不管那许多,头脑一热把辛苦隐忍之事统统摊了开来。
  “王爷不是曾说要我带你去麽?怎得,是见着我讨厌麽?”欧阳彰倒素来不介意这些,只如往常般,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自然讨厌你。”
  高瑜说着便一把拽住欧阳彰从皇帝寝宫毫不停步地拖进了自己宫中,路上的宫娥太监侍卫哪里敢多半句嘴。欧阳彰也就任由他拖拽着,神情间却仍是淡定自若,步履不乏潇洒。
  高瑜命人关了门,出手如电急抓欧阳彰胸口。欧阳彰也知不能兀自托大,又看他眼神忿恨,若是同他真动起手来怕要落得个两败俱伤,只得运起轻身功夫左闪右避。
  然而室内毕竟空间窄狭,欧阳彰眼见将要避无可避,但瞧他又并非真要伤害自己,问道:“我是怎得招惹瑜王爷了?”
  高瑜眼见抓住欧阳彰肩头却又被他闪身错过,听他说话更是气恼,又加了力道一把扯开他的衣襟,欧阳彰的胸前掉出一块玉佩。
  那玉佩相当粗糙廉价得很,怕是当铺都不会收。然而欧阳彰却珍而重之地收在胸前,这枚玉佩似乎早已与他同在,有他的体温,有他的气息,有他对井奕祺的思念。
  欧阳彰握着玉佩摩挲了半晌,才缓缓对高瑜说道:“王爷可是要这个?”
  “这是阿三的。”
  井奕祺,原名井阿三。他不知父母是谁,身上只有一枚刻着“井”字的玉佩,於是他便姓井。“阿三”自然也是别人随口叫出的。後来被高盛带入宫中,原本是想让他陪着高瑾,让这位少年皇帝不至太寂寞,但高瑾却说“朕要学习治国之道,没有那许多时间和瑜儿在一块儿,不如你去陪着瑜儿吧,他开心,朕也就开心了。”皇家的孩子总要更早成熟些。
  高瑜永远会记得阿三说过,“恩公叫我若是想报恩便全心待皇上好,我不知道如何才算全心待他好,但让他开心总是没错的。”为此高瑜不高兴了好一阵子,原来自己不过是沾了皇兄的光而已,但一想皇兄也是沾了皇叔的光,心里又不那麽计较了。
  当时辅政的高盛常常会给高瑾放休,是以高瑾也有许多时间同高瑜和井奕祺在一块儿玩耍,毕竟仍是少年心性,三人也不分什麽君臣,嬉戏打闹,感情甚笃。
  “他说这原本是要赠予你的。”欧阳彰把玉佩递给高瑜。
  “是我没有收。这是他的护身符啊。”高瑜伸手去接,说话间尽是丧爱的悲绝,“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放他走的……”
  “你们在这儿做什麽?!”
  就在此时,房门被粗暴地打开,太後愤怒地叱喝声惊天动地。她收到通传,儿子大清早便拉着欧阳彰满皇宫乱走,现下又见到欧阳彰和高瑜关了门在屋中衣衫不整双手交握,当真是气得不行。想起昨日儿子的决绝,对欧阳彰的恨意已是不可抑制。
  高瑜松开欧阳彰,却并没有拿走玉佩,他恭敬地向太後请安,说道:“我们在切磋武艺罢了,母後切莫生气,伤了身体。”
  “是麽?”太後冷眼瞧着欧阳彰,寒意逼人,“有欧阳大人在这儿,你眼里还瞧得见我这个母後麽?”
  “儿臣心里怎会没有母後?”高瑜也知自己太伤母亲的心,然後他却决计不能不去南崎,但眼下的情景,似乎母亲立时要将欧阳彰千刀万剐,他虽然不喜欢欧阳彰,但为了皇兄,甚至还为了阿三,他不得不保住他。
  高瑜忙上前扶着太後,道:“昨日是儿臣莽撞叫母後难过,是儿臣的不是,皇兄已劝过儿臣,儿臣不跟欧阳大人回南崎去了。”这些话他平时都是不说的,此时讲来音调无甚起伏怎得都不能算情真意切,动作也十分僵硬。
  幸好太後深知儿子性格,若非为了心中极其珍重的人事,他决不能做到此种地步。她又正哀於儿子的决意离去却突然听见这样的话语,也没心思多想,直觉喜不自胜,紧挽着儿子的手不舍松开,迭声问道:“当真?当真?”
  “儿臣哪会欺骗母後?”因着他已决定自行前往南崎,是以这倒也不算撒谎。
  欧阳彰瞧见高瑜的手势,会意告退。
  太後正自欢喜,一听欧阳彰要走,更是高兴,立刻允了。
  欧阳彰并未走远,他在落雁亭中坐下,轻抚玉佩,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自己准备离开南崎时的情景。
  “我一直把这当成护身符,你瞧我这次从那麽高的山上摔下了都能大难不死,就知道很灵啦!你带着上京吧,定也能保你平安。”当时井奕祺伤重未愈,就连举起一枚小小的玉佩也相当吃力。
  “若这玉佩真能护身,那麽只要就让它继续护着阿三你吧。”
  “呵,果然呐,你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他是谁?”
  “你可知道高瑜?”
  “当今圣上的亲弟?”
  “正是。”井奕祺略述了自己在宫中的事,又道,“田大叔这次的事怕是很难周转,你带我的玉佩去给高瑜,他见了便会助你,释放田大叔或许不能,但让他们父子相聚一日总是可以的。可惜我如今行动不便,否则随你们上京……”
  “你就在南崎好好养伤。师父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欧阳彰最终还是收下了井奕祺的玉佩,贴身收藏。
  “还有,你千万不能让高瑜知道我受了伤,否则他一定会什麽都不顾地跑出来找我。”
  “好。”
  到了京城,欧阳彰便结识了微服出宫的高瑾和高瑜,一路到试剑大会都很顺利,而那枚玉佩自然也没有被拿出来。
  期间欧阳彰对高瑾高瑜只字未提井奕祺,固然有他的交代在先,但也不得不说欧阳彰存着私心。他对他,早就无法自拔。
  如今他也只想回南崎去,生也好,死也好,总之这一世要同他在一块儿就是了。
  回忆有时如蜜糖,会很甜,甜到心头,难舍难分,却也会惹来虫蚁噬咬,麻痒难耐、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欧阳彰仍旧把玉佩收在胸前,紧贴肌肤。抬头望着晴空万里,悠悠道:“这里的天和南崎终究不一样。”
  


☆、第四章

  恍惚间欧阳彰又忆起,那时井奕祺伤重,甚至连话都说得艰难,总是自己不断地在说话,他没出过南崎,只能叙些幼时趣事说些南崎风光。井奕祺很轻易就被逗笑,笑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不笑却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干脆放声来笑,痛便痛了,有什麽大不了?
  也会常常如此憧憬,待他好了便一同去南崎山顶等第一缕阳光初升,井奕祺曾说雪玉山日出美极,欧阳彰也不力争,美与不美从来没有定论,本就因人而异。他只想带着心中最爱的人一同瞧一瞧心中最爱的日月山河,倾心以待,此生不渝。
  然而如今那个清浚出尘的少年却已成了那山水如画的南崎中的一坡黄土,无法挽回。万夫莫开的战将无法挽回,权倾天下的帝王亦无法挽回。生命最鲜活,鲜活最短暂。
  欧阳彰收回思绪,现下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不禁暗笑自己又失职了,明明应承了木帅要时刻在皇上身边的。
  高瑾远远便瞧见了欧阳彰,懒懒地斜靠树干,望着他所在的方向。他走过去,走得很近很近,当时阳光正好,轻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风吹起发丝,轻巧地触碰、缠绕,最终又复落於两人肩头。
  “皇弟可有为难你?”高瑾问道。方才一瞬,他竟想若是那样阴差阳错同欧阳彰结了发,那人会当如何?会折断那乱发,轻描淡写地玩笑而过。无外乎是这样的结果,是以那念头只闪了一瞬便即消亡。
  欧阳彰苦笑着把方才的事说了,高瑜如何揪着他交出井奕祺的玉佩,太後到了又如何保了他,末了道:“你们兄弟终归是一样性子,看着凶霸霸,实在里却是温柔得很。”
  “朕何时凶霸霸了?倒是你成日嬉皮笑脸,心里又在想些什麽呢?”高瑾浅笑,道:“随朕回御书房去。既然瑜儿已同你挑明了,那你同阿三相识一事,朕也再不能假装不知。”
  途中风景欧阳彰早已熟稔於心,一路行却仍是一路瞧着,优哉游哉的模样。他并无甚忧虑,虽说自己缘着私心将井奕祺的事刻意瞒了,高瑜对他似乎颇有敌意,但既来之则安之,何况他原本便无畏无惧。
  到得御书房,高瑾屏退各人,旋即说道:“阿三他还好麽?两三年不见,朕也怪想念他的。南崎当真那般好?莫不成他在那边乐不思蜀了?这些年连个信都不捎回来……”
  “他死了。”
  “什麽!”
  欧阳彰平静地打断高瑾的说话,不去望那人是如何神情,牵动嘴角划出黯然弧度:“如今细想,或许……是我害了他。”
  南崎山上有一片古树林,其间瘴气密布,足使人眩晕昏睡数日,时运不济便被林中猛兽叼去做了食物,唯有事先服下南崎草才能不受其扰。然而南崎草却只在树林深处生长,采摘之难,不言而喻。整个南崎唯有田茂曾得过友人相赠的一株。
  此草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珍贵无比。当日为救治井奕祺,欧阳彰百般相求才让田茂拿了出来,药效果真立竿见影,原本危在旦夕的井奕祺,服食後内息登时稳定顺畅,只需些时日养好四肢筋骨的伤便可痊愈。
  然而他却忘了对井奕祺说之,虽南崎草能抵南崎林瘴气对人神智的干扰,却也会同时在人体内种下剧毒。服食过南崎草的人再吸入南崎瘴气,唯一的结果便是死亡,若说还有些什麽不同,那也只有毒发时间的长短罢了。
  南崎的乡民在南崎林入口处找到井奕祺时他已气绝,之後在他房间里找到许许多多南崎草,才知这短短时日,他竟来来回回进出了南崎林多次而无人察觉。待得察觉,已然晚了。
  “以他的功力,应能立即觉出身体异样,当时中毒尚浅,若好好调理,续命十年甚至二十年绝非难事,为何偏偏……为何偏偏要那样……”欧阳彰说到此处,竟无语凝焉。
  “你知道些什麽呢?你总自以为想他念他甚至爱他,但阿三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呢?”此时高瑾竟也同高瑜一般,语气眼神尽是哀是恼是无尽的冰寒。
  提及阿三,这个他们藏了许久的故人,欧阳彰和高瑾之间仿佛立了一道高墙将这两月来的彼此隔在时间之外,此刻的他们,心中最盛大的便只是那与阿三之间的回忆。
  “我……是啊……我又知道些什麽呢……”他总想他们会有如斯美好的未来,仗剑江湖或归隐山林,然而却未曾问及过往,他不说,他便不问,他以为会有柔软时光补足那些空白,但事与愿违,仅有那短暂的相伴,和无边的空寂。
  “这些事,瑜儿没有耐性同你讲,朕有。”高瑾说了井奕祺同他们兄弟二人少时之事,又道,“阿三当初便是为了酿出碧月酒而出宫的,若朕没有估错,南崎草便是酿制碧月酒的关键所在。”
  “难怪我总觉得碧月酒香似曾相识……阿三……是为了不牵累旁人吧,才独自一人采了那许多南崎草……”
  “那个傻子!”高瑾恨恨地拍桌,“他到底什麽时候才懂得为自己想想!酿什麽狗屁碧月!谁稀罕麽!?他就那样死了,一百坛?一万坛?多少坛碧月都换不来一个井阿三!”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开始,他不过是在强撑,如今已再无法维持平日里的气度。
  欧阳彰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高瑾,他是真的相信,高瑾、高瑜对阿三的情谊不会比自己给出的浅。
  “欧阳彰。”过了许久,高瑾才定定神,说道,“你回南崎之事,仍旧按照原先那样来办,试剑大会见分晓,君无戏言。但朕应允过瑜儿,过些日子,朕会同他一块儿到南崎去,那时还烦劳你带路。”
  初时欧阳彰要回南崎,高瑾只当他是厌烦了京里诸事念着家乡,之後高瑜提到井奕祺在南崎,他便再不能自欺欺人,欧阳彰执意回南崎是为了那个让他们都牵肠挂肚的阿三,不否认当时他心中颇为吃味,然而如今却再无暇也无心想那些了。
  “瑜儿说得对,阿三最怕寂寞了,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那里。”
  欧阳彰听了想到可能之事顿时心惊,慌道:“阿三已入土为安皇上万万不可!”
  “这勿需你担心,朕自有主张。”
  经过漫长的沈默思索,欧阳彰才缓缓点头应道:“是。”信任他,是此刻能做的唯一。
  “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你先下去吧。”高瑾按了按太阳穴,他乏了,也想一睡到天明甚至一醉解千愁,但他是一国之君,有许多事情他不得不顾,他必须坚持。
  这些年来,能让高瑾如释重负同平常人那般欢笑的,只有一个欧阳彰。高瑜做不到,井奕祺做不到,然而欧阳彰却做到了。如果那个人能时时在身边多好……可他是那般迫不及待要离了他去到另一个人身边,另一个永不会给他回应的人……
  欧阳彰退出御书房,一跃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坐在树枝上仰靠着树干,恍惚重复道:“阿三最怕寂寞了……最怕寂寞了……”望着高瑾俯首批阅奏折的模样,不禁想起自相识起与高瑾的种种,和昨夜他无意间说出的那句惟愿自己平安的话语,心中漫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怔怔说道,“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呢……”
  有些事有些话,他不说,他便不问。不问便可装作无知无觉。
  欧阳彰没有那麽广博的爱,他的心很小,早就被一个井奕祺填的满满当当。
  到了晌午十分,宫娥来传话道:“皇上国事繁忙,今日便不与欧阳大人共用午膳了。”
  欧阳彰翻身跃下树来,轻飘飘地落地,未多说什麽便径直回了房去。果真看到房中已经摆满了各色吃食,尽是他喜欢的。
  之後,高瑾成日埋首国事,似乎再无闲暇兼顾其他。
  高瑜被太後关在自己宫里看着,片刻不得离。
  倒是欧阳彰仍同往常一般逗鸟喂鱼,优哉游哉。却自始至终只他一人,笑也一人,愁也一人,思也一人,念也一人。
  便如此又过一月,试剑大会的日子到了。
  头一日,高瑾亲自到了校场,说了许多体恤鼓舞的言语,目光在炎烈身上停了片刻,续道:“今次试剑大会的优胜,朕依旧会满足你一个心愿,除此之外,还将会与这位欧阳彰大人一试高下。”
  底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都已听闻过如今的智真皇帝非但文治武功,就连那身形风貌也倾国倾城,如今一见,不止未觉夸大,甚至觉得这人的容颜气度皆不是那一两个溢美之词能承受得了的。也不管是否犯了大不敬,都是瞧得痴了,个个心怀爱慕,恨不能他说一句便赴汤蹈火而去。
  听到欧阳彰三个字,一众人才把视线从高瑾身上移开,虽说不舍,却怎能不想见见这个传闻中让他们的皇上“宠爱有加”的人呢?
  见欧阳彰站上前来,风轻云淡模样,仿佛是骨子里带着的风流潇洒,开口便是:“今日天朗气清,比试结束,诸位不妨去散个步吧。”轻轻一笑,宛如春风,融冰化雪。当真叫人无法想到便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曾浴血沙场斩敌於马前使敌军闻风丧胆。
  “今次优胜还将与欧阳彰一战。”众人低声复述,面面相觑。
  赢了,必将扬名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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