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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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皱了皱眉，“我早到了。只是察觉到你身上没有杀意，所以没有拔剑。”
“你拔剑必见血，那反倒叫我为难了。”
“这个杀手的命于你不过一个用处…你打算让他们起内乱？”
“嫌隙早已生了，又非因我而起，为何不用？”叶孤城说着叫来贴身侍卫，吩咐将黑衣杀手带下去好生看着，待到天明时再将人带来。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时辰前。我也是刚得的消息。”想着适才手下人送来的密函，叶孤城面上微见讽刺，“本就是只是一群因为贪念而凑到一起的乌合之众。再说那样的好东西，这一个想要，另一个当然也会想要。如今有一个想借我的手杀人，我又何不顺水推舟？偶尔赌一把，倒也无妨。”
“那你最后作何决定？”
“你担心我会令你为难？”
“自然不是。”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只管拿主意，无需考虑其它。”
“若你心中所想成真，你会怎么做？”
“你这样问，又是否担心我会对你拔剑？”西门吹雪想了想，转过头看去，却发现叶孤城已经靠在软枕上睡去，不由摇了摇头。习武之人看重身体，何况叶孤城身为白云城主，一身相系万千性命，偏这般不爱惜自己。看来也还是自己不够留心，西门吹雪在心里做出的结论，便轻轻走过去将人揽在怀里，一手解下外衣上的衣带，把那人安置在丝被中，严严实实地裹好。目光一扫，他拿起放在软枕旁的乌鞘古剑，待到察觉时五指已紧紧扣住的剑鞘。
万梅山庄不同与白云城，过去他的眼里只有剑道，如今也只是多了一个叶孤城，从未想过万梅山庄的存亡，更无心于所谓天下的走向。
西门吹雪是一个剑客。
所以哪怕他已经替叶孤城处理了不少白云城的事务，哪怕他已经熟悉了“白云城主”四个字，他也不能确定这一次叶孤城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守卫的剑，同样也是杀人的剑。
不过显然这些都不重要。无论这一次叶孤城怎么做，他都一样会表示尊重，不会有任何阻拦。至于其它，他的剑诚于他的心，该怎么做其实都早有了决定。
靠坐在床栏上，西门吹雪一手探入丝被中，握住那同样修长的五指，慢慢闭上了眼。
天际刚露出一抹白色，叶孤城便醒了。入手的温暖让他一偏头，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倚着柱子阖目养神的人身上。嘴角边露出一抹微笑，他轻轻碰了碰那人的指尖，就立时对上了一双清泠却没有冰冷意味的眸子。
“和我一起去吧。”换了一身白色的丝袍，外罩着一层轻纱，腰间雪白的丝绦垂着几颗简单的白玉坠子，叶孤城在铜镜前坐下，一眼瞥见匣子里的檀木梳子，便转头一笑。
“我自然与你一起。”拨弄着发冠上硕大的明珠，手指顺着柔软的青丝滑下，西门吹雪慢慢收回手，“只是你要先用了早膳再去。”
叶孤城闻言一挑眉。
“还有，从今往后我便在你屋里歇息。”
“为何？你那里不好么？”
“你不让我放心，我自然得盯着些。”
“我不让你放心？这话怎么说？”
“‘流云’虽已无碍，身子也得顾惜。你自己若是做不到，我便替你做。”舀了一碗蛋花粥，又将一盘子点心推了过去，西门吹雪正色道，“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
叶孤城一怔，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嘴角反是一弯，“既是有你在，我又何须担心自己受寒着凉？”
“……”
“你又可会让我受寒着凉？”
听着带了丝丝笑意的话音传来，西门吹雪的眼中也闪过一缕笑意。叶孤城，有你这番话，我自是不会有负你所托…
待二人一道去了正厅，那里早已一切准备妥当。昨夜的黑衣杀手跪在阶下，旁边几名侍卫仗剑而立，之前来向叶孤城讨要高丽王室遗族留下的珍奇珠宝的人也等候在正厅中，见叶孤城来了便躬身致意。
西门吹雪曲指轻叩着寒铁剑，留意到的却是那些人面上瞬间露出的夹杂着不屑和疑惑的神情。
不过是一些已经被遗弃的棋子而已。
而那夹杂着不屑和疑惑的神情很快就变成了震惊与恐慌。
“此人昨夜潜入城主府柄行刺叶城主。”西门吹雪的目光恍若利剑，“若我没记错，他是与你们一同来白云城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耳中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解释。不必细听，他也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
天底下有多少人有胆子行刺白云城主？若是行刺失败，结果又会如何？何况这一举措，得罪的不仅仅是白云城。
但真要说起来，他们其实忽视了一点：叶孤城手里并没有能够对他们造成致命打击的证据。同伴行刺白云城主，又何以见得一定与自己相干？
“叶城主，昨晚的事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是有人逼我…请城主明察…”
“谁逼你？”
“我…我…”黑衣杀手浑身一颤，俯在地上脸上冷汗直流。
“你若真心想让叶城主饶你死罪，就把事情如实招来。”西门吹雪将寒铁剑稍稍抽出几分，流转的剑光将事情的真相送到了叶孤城面前。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在西门吹雪的剑下不说实话。
吩咐将这些人全部押在城主府后的偏院里，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收剑，轻轻笑了笑。
“但这些算起来只是一面之词。若是对方反咬一口，我们不好应对。毕竟我们现在手里没有他的把柄。”
“我们没有，自然有人有，哪怕只是些蛛丝马迹亦足矣。我已吩咐人暗中去查了，待东西到手，我们就引这条蛇出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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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觉着身子已然大好，这几日来叶孤鸿也不再在房中闷着，时而与卫氏兄妹一道练剑。这一日正与卫云衣一同从后院往回走，偏巧遇上了陆小凤。不待说话，两人就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小凤，你是刚从泥潭里洗了澡出来么？”叶孤鸿拼命地压住笑意，“莫非你打算以此驱蚊？”
“我与老猴子打赌又输了，得给他挖蚯蚓。挖蚯蚓就算了，谁知道这老猴子居然给我使绊子，害我摔进泥坑里了！”陆小凤说着抹了把脸，这下彻底弄成了一张大花脸，使得叶孤鸿和卫云衣更是笑个不止。
“居然能够算计得了堂堂陆大侠，看来还是这位‘偷王之王’更胜一筹啊。”叶孤鸿一面笑一面说道，“这一次陆大侠不服不行啊。”
“胡说！改天我把那只老猴子变成蚯蚓给你看，到时候你就知道谁更技高一筹了！”
“那么在下就拭目以待了。”叶孤鸿说得正儿八经，可眼中的笑意显然表示他只等着看小鸡变蚯蚓，而不是看猴子变蚯蚓。
陆小凤只能气结。
“听说前几日有刺客行刺叶城主。如此大事，陆大侠也不管管么？”好容易喘过气来，卫云衣有些好奇地问。
“还别说这个。我这次和老猴子打赌，就是奉了叶城主的命令，还特意说了要玩个痛快。要不然那只老猴子也没那个胆子…算了，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舒舒服服地喝点酒，睡个大觉。”说着陆小凤就伸了个懒腰，径直回到屋里，一面吩咐下人们烧一桶热水。不一会儿一切就准备妥当，另有一名侍女用玉盘盛着一套簇新的衣裳送来。
这一泡就是近半个时辰，直到觉得没了那股子泥土味才起身。由着下人们伺候着换好了衣裳，陆小凤想着白云城的佳酿就转到了前厅，不想却看见司空摘星和花满楼坐在桌边，一个正拈着酥脆的花生，一个悠然地品着清茗。
“七童，老猴子，你们怎么来了？我竟不知道。”
“听说你正在沐浴，便没有让人通传。”
“唉，可惜了。”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司空摘星就接了口，“看不到那只‘叫花鸡’了，早知道之前就该看个够…”
花满楼嘴角一弯。陆小凤只要和司空摘星在一起，就绝对不缺引人发笑的糗事。
“你这只老猴子，还敢再说…”陆小凤作势要打，一面还在腹诽：叶孤城是不是打定主意，要他和司空摘星将白云城内所有的蚯蚓包干？
“罢了。只是如此紧要关头，叶城主为何让你们打赌挖蚯蚓？”花满楼搁下茶盏，神情中微带疑惑，“莫非是叶城主另有安排？”
“这个嘛，”陆小凤颇有深意地一笑，“保准过不了几天，不管什么事都会知道了。”
果不其然，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谜团都在瞬间被解开。可这些浮出水面的真相却让陆小凤此时想来仍有些后怕。如果叶孤城做出了相反的选择，那么事情又会落个怎样的结局？自己又会怎么做？西门吹雪又会怎么做？这样想着，他的心情不由一沉。
坐在旁边的花满楼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嘴角边露出一抹温和恬淡的笑意，他轻轻握住陆小凤的手，“事情的真相你我都没有想到。可既然已尘埃落定，你也不必再多想了。”
“这次叶孤城倒是轻易罢手了。可若不是，我真不敢去想事情会变得怎样。”
“若是这一次白云城要较真，你又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也想不出西门吹雪会怎么做。如果…好在这次事情没有闹到那地步。”
“如今的叶城主已非当日可比。天外飞仙，名副其实。”
“我知道。”陆小凤叹了口气，脑子里虽还回想着那时的一幕幕，可不管怎样眉宇间倒是松了几分。
因是早已猜着叶孤城之前的安排不过是拉着他和司空摘星演一场戏，所以当侍卫奉令来请时陆小凤倒也不觉着惊讶，反是很淡定地拉着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往正厅走去。待他三人到时，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已是在座，并聚齐了前番来向叶孤城讨要祖上遗物的“高丽王室遗族”。
正座上叶孤城向三人略一点头，又同西门吹雪相视一眼。将寒铁剑握在掌中，西门吹雪随着那人走下了高台。他将周身的杀气掩饰得很好，并没有泄露一分，以至于连叶孤城都没有察觉。不过这大概也与叶孤城将大部分的心思花在别的事上有关。
可真正骗不过的是自己。
事情是他与叶孤城早就商量好了的，一切不过按部就班地进行，最后的结果就是逼出事情的幕后主使。只是念及之前收到的消息，他的眼神就不禁一冷。
这一次，剑下又会绽放几朵血花？
只无妨的是如今自己不但有了朋友，有了对手，有了知己，更有了心心念念的爱人。再多的寂寞，也都由此烟消云散了。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你不要担心。”
“该担心的人不是我，自有其他人。”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众人，叶孤城漠然地收回目光，“我不过是看一个笑话，赏一出好戏而已。”
只这个笑话，这出好戏不但让无辜之人赔上了性命，更让逝者不得安宁。
心知叶孤城又想到了药魔的事，西门吹雪略放缓了地道，“药魔既与白云城相干，此事自不能轻放了过去。只他如今也算是入土为安了，你心里也别太在意。”
“秋后算账，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抬手间一道冰光在掌中凝出，叶孤城看着清寒的光芒在阵法中游走，微微叹了口气，“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听得不真切，陆小凤不禁好奇地凑上来，“叶城主，这些都是什么？怎么有人想到在这里弄个密室？”
“这里的东西都是当年高丽王族存留在白云城的宝物，以待复国之机。”率先步入，看到司空摘星两眼发光摩拳擦掌的样子，叶孤城随手拿起一块宝石，“当日孤鸿也正是在此因摄心术而遭断臂之难。”
正抛着宝石玩的司空摘星顿时浑身一僵。
当日叶孤鸿的事情出来，叶孤城并没有对他们详言，只笼统地一言带过。如今真到了这地儿，陆小凤听了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处暗红上，想来便是当日留下的血迹。
“这些东西不过是他人寄存在我白云城之物，并非为我叶氏所有，若得遇其后人理应物归原主。只一点，其中的画影和腾空两剑，因有遗命‘见此双剑者主之’，我与西门庄主便将剑留下了。”
“这倒也是应该的。”好容易恢复常态，司空摘星不再留心宝石，反而走到画像前瞧了瞧，回过头说道，“如此好剑，也正合剑神与剑仙，落到别人手里只怕也是暴殄天物。”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都深以为然地点头。
西门吹雪只看着手里的寒铁剑，不语。
“至于王族的后人…”叶孤城走了几步，拿起一本古籍，“当日将我从万梅山庄带走的药魔正是王族的血脉。”
“药魔是高丽王族？原来你们早就遇上了！这还真是缘分！”
不但陆小凤觉着惊讶，花满楼含笑的面上也露出了一抹沉静的意味，仿佛是在感叹天意。至于这段百年之久的缘分究竟是害了白云城还是救了白云城，又有谁说得清呢？
“我也正是从药魔口中方才得知王室血脉自他身后便是断了。”说着叶孤城又轻叹了一声，“可惜那一手自祖上传下的绝世医术，竟无人可以承袭。”
王室已无后人？如此这批稀世奇珍自然由托管的白云城处置。准确地说，便是由白云城接手也不算为错。陆小凤抱臂靠着墙，目光慢慢从叶孤城身上转向那些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人。可不待他开口，司空摘星就抢先说道，“我就知道你们只是想来抢这些玩意儿，假装是王室后人，其实只不过是…”
“仅凭我一言，自不可得证事情的真相。”
“叶城主此言并非不足以信。”陆小凤摆了摆手。天底下谁敢低估白云城主的手段？无凭无据的话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既然敢走这一步棋，就足以证明叶孤城手里少说也有八成的把握。陆小凤当然明白，便顺嘴说了下去，“倒是这些人很有些本事，不但在夜半行刺叶城主，还有那么些人手、火药攻逼白云城，还闹出了那么多事…”
那些人本就是惴惴不安地跟着叶孤城来到这密室，也不知对方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如今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充满了恐惧，忙是对着叶孤城连连磕头。
“看来这些人背后果真还有另有他人在指使…”司空摘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话没说完，他耳中就传来一阵东西碎地的声音，转头看时，只见叶孤城袍袖轻拂，扬起的袖风直接将那些珍宝摔碎在地。见状他不免又是一愣，而刚刚回过神来就又听见叶孤城说道，“既是好东西，倒不如随了它们的主人而去。双剑留着就罢，这些东西就不必存着了。”说着叶孤城手上又微一用力，价值胜过万金的古卷就在他指间化为了飞絮。
也就在这时，密室中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气息波动。
与叶孤城目光一错，西门吹雪握紧了寒铁剑。
“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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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你做此打算，岂不是委屈自己？”
“委屈？这又从何说起？”褪去外裳，取过一个软枕垫在腰间，叶孤城揉了揉太阳穴，又拿了一卷书随手翻开，目光却没有落在上头，反是噙了一丝高傲的笑意看着端着一盏燕窝走来的人，“白云城从不会拿他人的错误来惩处自己。再耗下去也没意思，这倒算是一个好的结果。只没了下次，否则也说不得我心狠了。”
“…你变了。”将书卷抽走，西门吹雪坐在床沿边，舀了一勺炖得清甜的燕窝。
“你倒是会变着花样地弄。”就着西门吹雪的手吃了半盏，叶孤城摆了摆手，又接着之前的话道，“你觉着我会怎么做？昭示天下？借机逼宫？为了这样一个人再赔上无辜的性命，这种事我岂会做？倒不如换白云城的安定更能告慰亡灵。”
“也确实如此。与白云城而言，以杀止杀确非一个好法子。只若换做昔日的你，想来定不会轻易罢休。”
叶孤城微怔了一下。其实自己当日襄助南王府，又何尝不是因为白云城？说来说去，总都绕不过这一点去。
“那我若真要拿皇帝做点什么，你又当如何？”
“你觉着我会怎么做？”将话原封不动地送回去，西门吹雪一面解着头上的发带一面说道，“若是后悔了，如今或许还来得及。”
“我要的不过白云城与剑道。天下如何，不与我相干。现在有了这个，不管怎样他若再打白云城的主意，可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嘴了。”
“你心中所想只是白云城与剑道，那我又算什么？”也脱了外裳半卧在床上，西门吹雪又按着叶孤城躺下，一面给他盖好被子，“时候不早，早些歇息才是。谋算了这几日，你竟不乏？”
叶孤城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倒也慢慢闭上了双眼。那日虽西门吹雪说要在他房里歇息，他也知西门吹雪是言出必行的人，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谁知从那晚起西门吹雪便当真日日歇在他房里，也不睡在旁边的软榻上，执意与自己同塌而眠。说了几次无用，叶孤城也只好由得他去。
看着身边的人宁和沉静的睡颜，西门吹雪扣指一弹熄灭了蜡烛，放下了帐子。虽有一丝睡意袭来，偏是思绪不能完全平定下来，清冷的眸子竟是彻夜没有阖上。
本以为会绽放在寒铁剑下的血花并没有出现，虽然那些为了宝藏而冒充高丽王族的人没能够活着从密室中走出来。
自古为贪念而丢了性命的人就不是少数，也只有死人才能够守住秘密。
也不知那些人在黄泉路上是否知道那一道诏书让他们成了这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倘若知晓，他们又可会心生悔恨？
可怜那些人，到死也不知道那些金银珍宝不过是个幌子。
眼神中添了一丝寒意，西门吹雪一偏头，目光穿过纱帐落在悬挂在床栏上的画影剑上。
起死回生…紫禁一战后叶孤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他尚且只知八分，在外人看来便只道是有回天之术，灵丹妙药。如此之事，天底下有几人能不心动？更遑论当朝天子。心魔既起，就引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些人又如何明白药魔的神药救不回死人，也只救了叶孤城的性命。而拯救那个灵魂的人，是叶孤城自己。
好在不管怎样，风雨已过始初晴。那诏书瞒天过海，其中自然有漏洞，必是瞒不过有心之人。然白云城远离中原，近来虽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过一时之事。而南海又是叶孤城的天下，便是有人想嚼舌根，也得先掂量掂量，且难以掀起大风浪。只不知叶孤城又得为这事费多少心思。
这样想着，心口不禁有些发痛，可又不想惊醒了叶孤城，西门吹雪便翻过身，与叶孤城同卧一被中，再将人揽在怀里，动作虽轻却也不容人挣开了去。鼻间充盈着清幽的白梅香气，让他愈发柔和了神色，淡去了嘴边隐约的叹息。
如此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明亮了起来。得一夜好眠，睁开的双眸一片清亮，叶孤城看着眼前白色的衣裳，却愣了一下。
怪道一夜竟没翻个身，却是那人的双臂紧紧地环着自己。
“睡得可好？”看着那人怔怔的神情，西门吹雪淡淡一笑。
“嗯，很好。”习武之人向来警觉性极高，更何况是一个绝世高手，哪怕是风吹草动也瞒不过耳目。可西门吹雪这样抱了自己一夜偏是没发觉，叶孤城无奈地摇头，又嗔怪地看了一眼，这人的胆子也真是愈发大了。
“只是你自己岂非不得好睡？”
“无妨，我本也不困。”起身换好了衣裳，西门吹雪取下画影剑，“我已将寒铁剑放回架子上了，你也换回腾空剑吧。”
“换剑倒是简单的事，只得等些日子才能将乌鞘古剑送回万梅山庄了。”
“这倒也不妨，本也不拘这个。”之前的事可不能再出一次，必得好生准备，再说日子还长，不必急于一时。不过白云城的事如今也算了结了，旁的自也该提上日程，还是赶紧准备起来为好。西门吹雪略一沉吟，心里已定下了念头，便暂且将这事丢开，“我去后院练剑。你可一道？”
“我今日不去了。这次也不单单是朝廷与白云城的事。卫家平白遭殃，偏又不能报仇，我得去瞧瞧。”自也不去深究西门吹雪前面的话，转而念及卫家一事，叶孤城神色一正，“这个心结若是留着，可也不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说这次的事不能揭出来，即便事情真的闹了出来，事涉皇帝，卫家兄妹也无法可想，如果冲动行事反而会弄得保不住自个儿性命。西门吹雪想了想，便也没有去后院练剑，而是同叶孤城一道去了卫氏兄妹的住处。
两人一路走来，正好遇上陆小凤四人，便一起进了屋子。
卫云懿见了忙是迎了上来，又让了坐。
陆小凤留心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早膳一点没动，兄妹二人显然也是一夜未睡，卫云衣的眼圈都有些红肿，便对叶孤鸿使了个眼色。
这倒也是多余。叶孤鸿早已暗中拉了拉叶孤城的袖子，示了意，便带着卫云衣进了里间。刚在凳子上坐下，少女眼中隐忍的泪水终是滚落下来，只不敢惊动叶孤城等人，死命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叶孤鸿叹了口气，伸手将卫云衣搂在怀中，一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静静地安慰着。
只两人动静虽不大，却瞒不过外间的几人，一时气氛就显得格外压抑。
“想不到这里头竟是这样一个缘故…”卫云懿面上闪过一抹恨色，嘴角边却是一丝苦笑。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卫家的事出来他也从未迁怒白云城，只一心想着揪出幕后主使，借白云城来为卫家报仇。岂料这一切的主谋竟是当今天子，想来自己与叶孤鸿的相识也早已注定会成为他人的棋子。如今若说是要强迫白云城冒天下之大不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