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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同人]苏幕遮-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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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役取过碎银,熟练地塞进袖子里,点着头连道了两声:“好说、好说。”
  那差役的脚步声渐渐离得远了,那陈公子见得老汉似是用手撑着草堆,想要站起来,便走上前去搀住他,道:“陈老爹。” 
  老汉其实不过五十多岁,脸上却已遍布皱纹,双鬓发白。然而天下劳苦耕作的老百姓,哪一个到了五十多岁不是尽显老态,满眼风霜?听得这一声陈老爹,老汉眼里的茫然却仍没有收起,不禁喃喃地道:“阁下是?” 
  对方压低了声音:“在下展昭。”停顿了一下:“……是白五爷的……一个朋友。” 
  陈常闻言一震,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竟似有些哽咽:“展、展大人,老仆识得你,老仆识得你,展大人,老仆没有杀人、没有杀人,是他们……是他们逼着老仆画上的押……” 
  展昭道:“陈老爹,展某在此,你且冷静下来,再说不迟。” 
  展昭眼里本自清润,素来有安稳人心的坚定与温暖,他的话向来也并不多,却能让人心生安定。
  经他这一安慰,陈常抓住他衣袖的手虽仍是颤着,却并没有刚才那样剧烈,缓了片刻,对展昭道:“展大人,五当家此番让老仆到灵州来,是想问老仆什么?几年前的沙城之战,老仆能记得清的,也不大多,但……” 
  展昭按住陈常的手,止住了他的话:“陈老爹,你且先述昨夜至今晨之事。” 
  陈常怔了怔,眼里缓缓地浮起苦涩之意:“前些日子,老仆与阿全自沙城启程到这灵州,途中遇见水姑娘,问说老仆是往何处去,老仆说是灵州,水姑娘说她也是往灵州去的,问能否一道前去,老仆见一个姑娘家的一人独行,途径荒郊野岭,不甚安全,就答应了她。前日到了灵武县,老仆与阿全和水姑娘便在云桥客栈住下。”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今早一起来,却没见到水姑娘出来吃饭,老仆记得她曾说过约了人,约了今个一大早见面,老仆本以为她出去了,掌柜的却说今早还没有人出了客栈。老仆担心姑娘是不是病了,去敲她的门,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一紧张,就抡了把斧子砍开门,一进去,仍没瞧见水姑娘……但老仆眼尖……一眼看见墙上有一幅画……画上竟插着一把大刀……老仆上前去把那大刀拔出来……没曾想、没曾想这一拔、这一拔……那幅画后面的木板也给拔了出来……整个木板都倒向地上……老仆、老仆瞧见、瞧见水姑娘、水姑娘竟然躺在木板上,被那大刀给、给刺穿了!” 
  陈常说至此处,复又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平定了好一会儿的心神,才续道:“老仆又惊又恐,不知如何是好,阿全却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进来,后头跟了几个官差,拿出镣铐就将老仆的手拷起来。阿全跟他们说,是老仆杀了水姑娘,老仆、老仆……”
  展昭攒眉道:“这鲁全……”
  陈常慌忙摇了摇头,原本松开的手再次抓住了展昭的衣袖:“展大人,莫要怪阿全……阿全跟了老仆四年,他向来单纯憨厚,木讷耿直,断不是个险恶之人……一定有缘由,一定有缘由,一定是有什么缘由……”
  展昭虽仍是眉头紧蹙,见陈常如此,只得温言道:“陈老爹,展某信你便是。”
  如果这鲁全果真向来单纯憨厚,木讷耿直,此次却在未亲眼所见作案现场之下,告知官差陈老爹杀了人,而时间拿捏之准,恰是在老爹将刀拔出之时,这已排除了这鲁全是因误会老爹杀人,不得已才报官的可能,此番必是他诬陷老爹。
  但这鲁全,倒是真有可能不曾做过亏心之事,否则他应当将时间再延后一些,不至于让老爹都能看出他的故意为之。
  只是既便如此,除去陈老爹,鲁全仍是最有可能杀害水氏的嫌疑人。
  除此二人之外,那几个官差出现的时间与地点,也着实可疑。
  沉吟片刻,开口道:“鲁全如此作为,老爹却坚持他必然有缘由,那么这缘由,应是鲁全受人胁迫,不得不设计陷害老爹。” 
  若陈老爹所言句句属实,这样推测,倒是最为合情合理的。
  而要逼一个确是耿直憨厚的人说出真相,很多时候,其实并非难事。
  再寻思了一会,展昭续着方才的话问:“这鲁全,平日里除了老爹,可还与谁走得近过?” 陈常再次摇了摇头:“阿全白日里都在巴蜀茶铺中帮老仆的忙,不曾……”
  忽然抬起头:“老仆倒给忘了,阿全到沙城那会儿,是和阿全娘一起来的。一开始阿全娘住在茶铺内,后来阿全在沙城租了块地,盖起了房子,阿全娘就搬了过去。老仆与阿全到这灵州来,本是瞒着她的,昨日却在客栈内接到了一封信,说是阿全娘在戒台寺等他。依阿全娘的性子,若真知道此事,便是拄着拐杖都有可能跟在后头。” 
  展昭低声轻念:“戒台寺?”
  陈常忙不迭点点头:“决不会记错。” 
  展昭沉思有顷,道:“展某还有一问。老爹可曾来得及听闻他们如何处理那水氏的后事?” “这……”陈常将刀拔出之后,随即便被拷链锁住,之后神智慌乱,实是再不愿回首,却还是勉强回想着道:“那些官差有两个刚要去搬动那木板,门外就有个老妇人哭着叫了声甥女儿,便冲进来拦在那些官差的面前,趴在水姑娘的尸首上大哭,任人怎么拉都拉不动,老仆记得她哭的是……既然凶手,凶手已经伏法……她要亲自替她甥女儿挖个坟,好好将她安葬了……旁的人都不许碰她甥女儿一下……之后老仆便被带走了……想必、想必阿全可能知道……”
  甥女儿?水氏的亲母之姊?当日在良禾夫人房内的三名稳婆,可是有一个逃过了一劫?
  怎地又是一个巧合。
  如此一来,杀害水氏的凶手里,水氏的姨母,怕是也不能排除在外了。
  然而,案情这般复杂,停留灵州的时间却不可能太长。
  明日午时,回赐人马便要启程。
  还有十二个时辰。
  当没有时间做出选择时,往往需要赌一把。 
  ——江湖上闯,悬案里混,展爷做的事情,哪一件不须一赌?
  相信陈老爹所言,是三分赌,揣测鲁全为人,是七分险。却也不得不如此。
  而现如今还有五条线索。
  一,鲁全本人;二,鲁全母亲;三,县衙官差;四,水氏姨母;五,墓中尸首。
  此案线索从始至此一理,第二条线索之中,还有三个字,断断不能略过。
  戒台寺。
  展昭思绪及此,便问:“陈老爹可曾去过这戒台寺?” 
  “前日刚到时,花会正盛,老仆出去走了一趟。”陈常眼中露出些困惑:“这倒有一件事,老仆觉得古怪。老仆路过戒台寺那许愿树时,上头的红条子被风吹了不少下来,老仆无意间瞥了几眼,分明是不同的墨迹。许愿的人也是不同的名字,写的却是类似的香愿,俱是诸如‘闺女平安归来’、‘尽快寻着家姊’、‘上天保佑三妹’,像是家里的哪个女眷失了踪。而那戒台寺有个道士还问了一句老仆家中是否有未出阁的姑娘,这道士也有些古怪,老仆说家中没有,他硬是说老仆身上有姑娘家的胭脂味儿,他说的若是水姑娘吧,水姑娘身上也没什么胭脂味儿,老仆看他可能有些问题,也不同他争什么。回来一寻思,在花市上竟也见不着什么姑娘家,怕是发生了什么异事,今日看来,也不知此事同水姑娘的死是否有关?”
  这戒台寺,当真有蹊跷之处不成?
  这么一说,倒是非去不可了。
  打定主意,当即拱手道:“陈老爹,你且安心在此等候罢,展某……” 
  陈常急忙叫住他:“展大人莫走,老仆还有事情没说清楚。” 
  缓了缓气,续道:“方才展大人让老仆先说昨夜至今晨之事,老仆能记起的也都说了,但老仆却还记得五当家让自己到这灵州来要问什么,要是不说明白,老仆也难安心。这沙城之战,老仆能记得清的,确实不多,只记得在外头攻进来的前一日就闻了风声,阿全他们都劝老仆走,但老仆在沙城呆了这么久,舍不得。不过真到了那一日,那些人却到底没有攻进来,听说是云禾夫人盗了将军印,一个人拦在城门前挡了五千人马。后来又听说云禾夫人和那攻城的将军同归于尽,都见着两个人的尸首了。话是这么说,沙城里很多人家却都不相信云禾夫人死了,老仆也不信。就在攻城的一年后,老仆上赤沙川去替四当家的做一笔买卖,还瞧见云禾夫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小女娃,老仆还跟她说了几句话。” 
  说罢,陈常又深深叹了一气,道:“还有一事,老仆却不知重要与否,想了想,还是说罢。便是那水姑娘,老仆和阿全,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约莫是在沙城之战的数月之前,老仆是什么都不清楚,阿全倒是消息灵通一些,说是兴庆府那边发生了兵变……永、永什么来着……”
  展昭眸间一沉:“西夏皇宫,永平兵变。”
  陈常点了点头:“应是如此,老仆也记得有一个平字。阿全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阿全对老仆说,当天晚上,沙城,灵武,西平,回乐等地都混乱不堪,自西夏皇宫潜逃撤退的兵将人马有上千人,而那皇宫内的太监、奴婢、妃嫔等总共也有数百人在当晚离宫,四处隐蔽于市井之间,百姓家中。而寻常人哪里会思量那么多,有过路的人想借宿一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那水姑娘就是在当晚半夜敲开茶铺的门……好像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噢,是问说云禾夫人刚才有没有过来买茶叶。老夫就奇怪,这些年宋夏辽连年征战,边塞军备物资紧缺,而沙城以边塞药材庄闻名,云禾夫人确实是经常过来,但云禾夫人是兴庆府的人,又不可能天天过来买药材,更别说老仆替四当家打理的是茶叶铺。所以老仆就说没有,她便又问说能不能住一晚,老仆和阿全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就让她住了一晚。后来老仆和阿全又在市集上见到水姑娘,她说她被家里人赶了出来,现下在兴庆府的某一处住下,平日也不怎么敢出来……唉,其实这水姑娘也是个性子不错的人,可叹如今竟无端遭了这罪过。” 
  展昭沉默半晌,道:“若不是展某执意……水氏也断不会因了展某而死。是展某……展某害了她。” 
  无意间,剑柄却是越攥越紧,眼中有漆黑冷焰隐隐燃起。
  明日午时之前,定要将此事了断。
  必须还得陈常一个清白,予得水氏一个交代。
  ——否则,展南侠这三个字,便倒过来写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归墨姑娘说展大人应该再怔然一会儿……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快醒神……于是,俺就让他怔然了一会儿……
                    
  先皇宋真宗时,张君房主持校修《道藏》,共四千三百五十九卷,分装于四百多函之中,每一函都按《千字文》的顺序编号,起于“天”字,终于“宫”字。
  自此而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以天字一号,地字二号,玄字三号,黄字四号,分级三六九等,依次排序编列。
  灵武驿站。
  天字一号。
  推门而入,一把通体雪白剑鞘系玉的长剑置于几案左侧,一白衣锦服的男子端坐于红木几案之前,自顾把盏而饮,仰头喝酒。
  这白衣男子,不邀而坐,不请自来的本性,果然依旧如故。
  而这推门而入的蓝衣男子,见此情景,一声不吭的默然,却是不同寻常。
  良久,只听得砰地一下,哐当一声,酒盏重重往几案掷放下去,酒水喷洒而出,四溅于白衣之上。
  白衣男子取过长剑,直起身来,往门处走去,与立在房内正中央的蓝衣男子擦肩而过。
  他没有看那蓝衣男子一眼,也没有停下步伐的打算。
  但,在刻雕的红木门处,他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因为一把通体漆黑剑鞘系穗的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蓝衣男子站在他的旁侧,没有看那白衣男子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
  白衣男子却静静看了他,道:“想拦住白爷爷?”
  蓝衣男子抬起眼,与他相视有顷,道:“玉堂做事,可容展某相劝?”
  白玉堂扬了眉梢:“白爷爷便是去劫了破牢,杀了那狗官,你又当如何?”
  展昭眉心攒起:“今日,展某断不能让你出了此门。”
  白玉堂细长凤眼微眯:“猫儿,你可知,白爷爷最见不得你什么?”
  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白爷爷最见不得的,便是你那不可理喻的顽固。”
  不可理喻的顽固?
  水氏之死,有八分可能与青阳相关。他可知,他若真的前去劫狱,杀了那知县,届时惊动青阳,李元昊必然提前防备,这多日来的筹备,必是前功尽弃,那些作人质的孩子,哪一个能逃过一劫?
  救不出那些孩子,青阳气焰势必愈发嚣张,且不说宋夏之战愈演愈烈,西夏以各种借口寻衅滋事挑起争端已不是一次两次,只说那些孩子的父母,展昭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展昭倏地沉下脸色,重了语气:“白玉堂,任性固执,胡闹妄为,比起展某,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白玉堂眉头下拗,刀锋刹起:“白爷爷任性固执,胡闹妄为?”逼近展昭,盯住他的眼睛:“展昭,你可知那狱中有多少无辜蒙冤屈打成招之人?你可知这灵武县苛捐杂税,轻罪重罚,县令昏庸无能,搜刮民脂,这繁盛之景背后,有多少百姓苦不堪言?”
  展昭眉峰聚拢成川,却是沉默不语。
  那一把漆黑长剑,仍然横在白玉堂的前方。
  白玉堂忽地冷下声音:“昔日南侠展昭,而今不过如此。”
  展昭眼底暮色沉影,却仍旧一言不发。
  白玉堂看了他片刻,嘴角蓦地扬起冷诮弧度:“倒是忘了展大人守那大宋律例守惯了,想连这西夏律法也一并守着,不如此刻便擒了白爷爷,移交官府处置!”
  话音刚落,扬起手中画影便往前扫去,长剑铿锵而鸣,双剑相撞,以迅疾之势,蕴八分之力,一击便将展昭的巨阙打落。
  展昭方才横剑相挡,其实并没有用力,白玉堂这扬剑一击,长剑动荡之流自手腕震入胸膛,竟迫得他心脉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白玉堂的身形一僵,似是抬手要去扶他,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顿住,缓缓放了下来。
  展昭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他们之间,因这等冲突而失了冷静,怕也是必然。
  无论此刻是否让他离去,彼此心中的隔阂,今后都再难消去。
  而今日今日之境,日后,必将重演不止。
  早该知道……会如此。
  罢了,知足了。
  他收起长剑,背过身去,低声道:“白兄想去何处,便自去罢,从今往后,白兄是劫狱也罢,杀人也罢,展某,绝不会多言一句。”
  其实,这样也好。
  像你这般,做的事情,都是展某心中所想,却不能去做的。
  从今往后,展某,再不会束缚了你。
  身后半晌无声。
  只听得白玉堂嗓音暗哑:“展昭,你说什么?”
  ——不能回头。
  展昭握紧剑柄,双睫低垂,遮住了眼睛,也遮去了眼底难言的涩意:“日后,五义若有任何难处,俱可告知展某……展某力所能及之处……定然……定然……”
  话已至此,唇色发白,竟是无法再说下去。
  忽听白玉堂声音微颤,却是连连数声冷笑:“好你个展昭!好得很!好得很!!”
  那人可是身形不稳?
  否则不该步伐踉跄,险些跌撞至门。
  听那院中风声拂起,画影剑上的白玉随风碰剑一响,便再没了声息。
  终是去了罢。
  展昭立在那几案旁,半阖了目,身形却也是难以稳住,面色苍白地微晃了一晃,只得扶案而坐。
  如今,须得同严兄商量下一步如何行事。
  而在此之前,还是应当前去戒台寺。
  这几案之上,有一酒盏倒置,还有一茶盏正立。
  拿过茶盏,取了茶壶,便要为自己沏茶。
  倒转了茶壶,却发现倒不出茶来。
  展昭叹了口气,推开茶盏,瞟了一眼案上的酒坛子。
  有些时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虽说是不大会喝酒,也不至于几杯下肚便醉了。
  他伸出手,取过那倒置的酒盏,触上盏沿时,倏地顿住。
  缺口了。
  他……扔掷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度?
  指尖抚上盏沿,怔怔地瞧了一会儿,少顷,忽似回过神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窗外起风了,风所过处,树梢沙沙作响,似乎有玉碰剑轻鸣了一下。
  ——猫儿。
  展昭眸里清泽一闪,疾速起身,转向窗处。
  空空如也。
  不是他。
  立在窗前,怔了几秒。
  隐隐约约传来连翘淡不可察的花香。
  抬眸望去,庭院里的桂树下,连翘落叶灌木,拱形长枝条,单花绿萼,香气淡艳。
  连翘花散落了一地。
  或许,走得仓促,枝上的桂花也拂了下来。
  满地的秋色。
  这个秋天,很短。
  唇角微微一弯。
  很短,短得,让人不知所措。
  可是啊,也很长,长得,让人曾有一瞬间认定,一辈子就是如此。
  如若一辈子就是如此,多好。
  他弯了眉梢眼角。
  是晚秋却胜春天好,桂花开了,连翘也开了,好一派如卷春景。
  东风,是暖的罢?
  不若秋风,暮寒时,有些冷。
  手搭在窗框处,欲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
  ——不对。
  展昭忽然蹙起眉头。
  东风……暮秋……连翘……桂花……
  连翘,怎会在暮秋时节开花?
  ——且慢。
  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出了那灵武县狱,又是如何到这灵武驿站的?
  记不清了。
  不,是根本记不得!
  ——此是何处?!
  这不是灵武驿站。
  方才那个人,也不是真正的白玉堂。
  ——幻境。
  这二字,在眼前慢慢浮升而起,忽觉一阵天摇地动,目之所见顷刻模糊不清,如同碎片分割,刹那之间崩离倒塌,山呼海啸掀浪而起,而风声过耳,似是疾速后退,眩晕之感席卷而来,难以稳立于地。
  然而,世间一切动荡,终有停下之时。
  
  展昭倏然睁眼,四周霎时昏暗了下去,阴暗潮湿,沉沉压抑。
  身旁似乎有轻微风响,白玉清脆而鸣。
  一时竟仍有些不知何时何处的空白。
  陈常面露焦急,伸出手在展昭眼前晃了一晃,连声道:“展大人?展大人?”
  正是灵武县狱内。
  陈常见他终于睁眼,却似是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怕他可能还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束缚着,忙想再说些什么把他给彻底拉回来,急急道:“展大人,老仆见你突然闭上眼睛,怕扰了你的思绪,不想等了很久,展大人也不见睁眼,还好像开口说了一些胡话,这、这、展大人,你……”
  青阳幻术,苏幕遮。
  何时被魇?
  半个时辰之前,过这牢狱之道,谁最可能是施术者?
  ——那领头的差役。
  当差的衙役,官府对其身高与体形,是有所要求的。
  当时只觉,那名差役,却似是比寻常的男子还要瘦弱矮小。
  但,若是个女子呢?
  那幻境之中,连翘之香,是解幻之匙,此等细节纰漏,施术者是女子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青阳……青阳……
  莫不成,是水氏的姨母?
  展昭皱眉道:“陈老爹,初时那开锁的差役,你可曾见过?”
  陈常摇了摇头:“老仆也觉得奇怪,但想是差役多了,换一两个也没什么……”
  话还未说完,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极低的笑:“白爷爷方才进来之时,却只看到墙角三个麻布袋,里面装着被打晕过去的三个差役,你这笨猫,连这都没有发现?”
  展昭的身形彻底僵住。
  白玉碰剑而鸣,唯有此声,不是幻听。
  是神思还未清明,竟觉察不到那人在身旁。
  不过……
  如若方才的方才不曾听错……自己好像说了一些胡话?
  ……说了……什么……
  什么……
  听得陈常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解释:“五当家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老仆就和五当家说展大人好像被什么给附了身,老仆耳朵不好,听不清展大人在说什么,说不准五当家听得清,也好想个法子将展大人唤醒……”
  展昭的身形继续僵着。
  似是听得白玉堂的声音,原来还觉不出什么恼意,此刻却觉得他确是恼了,必是倒竖起眉梢,敛了笑容:“猫大人既然醒了,是还想在此躲上一晚,还是出来给白爷爷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再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深深地一吸气,慢慢地转过身,正正地对上眼,艰难地扯出笑:“玉堂,好久不见。”
  ——好你个展小猫,倒是有长进。
  那幻境之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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