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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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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将那刚绘好的桃花吹干,道:“人面桃花相映红。。。”将一面小镜拿到少女面前:“宁宁,你看。”楚伊宁闻声睁开眼,往镜子里瞧了瞧,笑道:“从前寿阳公主在含章殿檐下小憩,有梅花落于眉间,拂拭不去,自此遂成‘梅花妆’。。。如今却有憬元公主为我作‘桃花妆’呢。”西门憬元为她理一理发丝,柔声道:“这有什么稀奇,只要你愿意,我日日都可以给你上妆。”楚伊宁哧地一声轻笑出声,道:“还说呢,阿元以前第一次给我描眉施脂时,可很不成样子呢。”西门憬元亦笑,拿起眉笔在少女丁香结一般的眉毛上轻轻勾勒,就描出了两道雅致菲清的柳眉:“。。。后来我不就做得好了么。”楚伊宁微微嗯了一声,随即就有些好奇地问道:“正是呢,我一直忘了问你,原本你根本不会做这个,可怎么只过了一个月,就成了巧手,竟比专门给我上妆的丫头还好?”西门憬元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道:“那有什么难。我只日日拿自己练几回,自然就好了。”楚伊宁一听,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西门憬元生性就从来不爱调弄胭脂水粉这些寻常女子喜欢的物事,平日亦是素颜朝天,不施脂粉,却不想竟会只因这一点小事,就能为自己做到这等地步,不由得又是感怀,又是欢喜,眼圈亦有些红了,道:“阿元,这世上,便是你对我最好。。。”西门憬元轻轻拍了一下少女的脸颊,柔声哄道:“我总是你表姐,怎么能不对你好?你和我从小就在一处,况且姑母临去前还嘱咐过我,让我照顾着你。。。我总是会一直护着你的。”西门憬元身上没有脂粉香料的味道,只淡淡散发着仿佛是阳光和青草混和而成的干净气息,楚伊宁将脸埋在她怀里,轻轻道:“阿元,你给我讲一讲近来去过的地方罢,你曾经说的那些北国风光,江南婉约,这些风景如画,我虽没有亲眼看过,却也很想听一听。。。”西门憬元微微笑了一下,自然不舍得拂逆她的这个小小的请求,因此便说道:“当然可以。。。你没有见过,那等天水一色的景况究竟是什么模样,飞仙岛置身于海中,坐着船去的时候,远远地就能够看见白云城。。。沙滩上的沙子像黄金一样,海浪打在礁石上面,有鸥鸟不时轻鸣。。。我冬天去西方的时候,那里飞雪漫天,我和祖父去打猎,有的地方,雪深得都淹过了马腹,到处都是银妆素裹,雪兔子会藏在雪下,只要远远看见雪层上有白烟冒出,就知道下面有兔子在呼吸,它一听见猎犬的叫声,就会一跳一跳地从雪下蹦出来逃走,却因为雪太深而跑不快,被猎犬很快就撵上,一口叼住脖子。。。地上的积雪又软又绵,枯枝上全都挂着水晶一样的冰凌,我和祖父骑着马出去一上午,就能带很多猎物回来,有狐狸,雪狼,甚至有时候还能遇见熊。。。”
  楚伊宁听得入神,不由得接口问道:“我记得上回听你说过,玉教主已经过了八十岁了。。。这样,还和你一起去打猎吗?”西门憬元笑着说道:“。。。不错,祖父确实已经年过八旬,可你若是见了他,定然是绝不会猜得到他的年纪的。。。就像我父亲和爹爹那般,你若从未见过他们,可会瞧出他们的年纪么。”楚伊宁听了,不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西门憬元继续娓娓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这世上有数不清的名山大川,如画风光,自然其间繁花如锦,丽色遍开,可若是要说风神毓峻,真正让人过目不忘的凌寒傲雪之姿,还是要数我爹的万梅山庄。。。你从来不会看过那样好的梅花,花开如海,如雪衬红,其间白梅胜雪似霜,红梅殷殷若血,每到这时,我爹就会拿出亲手酿的梅子酒,和父亲在树下对酌,有时候父亲还会乘兴舞剑,我偶尔在一旁看到,只觉举目所见,漫天潇然。。。”
  西门憬元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久,渐渐地,怀里的少女已经睡熟了。西门憬元轻轻帮她躺好,用纱被盖严,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卷,鬓发之间,薄得几乎透明的小小耳垂如同一片芙蓉石,上面戴着一只莲花形状的饰坠,水晶流苏静静垂在发丝里。西门憬元坐在她身边看了许久,半晌,才缓缓低下头去,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窗外花飞满园,香飘如海。
  
  “。。。阿元,父亲他们眼下还好?祖父在西方还好?跟朕说说,你这次回京,会住多久。”
  玉清池沿岸风景如画,两道雪白的人影分花拂柳地沿着岸边漫步,偶尔有清风拂过,花落如雨。青年身边的女子长眉轻扬入鬓,双眼冷亮如寒星,濯然冽冽,面容清冷,长长的青丝结成一挽,束在珠冠下,冠旁璎珞丝缕,垂下两道珍珠流苏,衣白胜雪,用手分开遮在面前的垂柳,道:“。。。父亲和爹在白云城很好,祖父在西方也很好。我此次也不知究竟会在京中住上多久,就且慢慢看着罢。”青年笑一笑,道:“你这丫头。。。这回在宫中多陪朕说说话,不然这宫里,也太空旷了些。”西门憬元微微一笑,“空旷。。。皇兄只要选美人充掖后宫,自然就不空旷了。”青年哂然,轻轻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竟还敢说朕。。。你今年都已经十七岁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这次回京,朕得给你选个好驸马。。。上回朕已经给父亲他们写信。提起过此事。”西门憬元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道:“爹说过,这等事,只看我自己的主意。”青年笑道:“话虽这样说,却也不能尽由着你,不然依你的性子,只怕要拖成了老姑娘。”西门憬元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腰间的剑柄,道:“哦?既是如此,皇兄倒是说说,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她这样一说,青年倒是有些怔住了,细细在心中筛量一番,却好象当真没有什么适合的年轻男子。他自知自己这个妹子从小品貌武功都是一等一的,说起来,天下间能有多少人真入得她的眼?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子,自小就当作宝贝也似,即便是两位尊长,比起自己这个儿子,也更偏疼小女儿一些,这样的一个女子,全家谁舍得委屈了她?她的终身之事,自然是万万不能马虎的,但想一想,却又仿佛当真没有什么合适的年轻男子,而若是因为这个委屈了妹子,自己就第一个是不肯的。。。青年微微皱眉,半晌,才摇头道:“朕却是没什么人选。。。阿元向来经常行走天下,莫非也不曾遇到过心仪之人么。”西门憬元神色淡淡,道:“。。。有。”青年扬眉,语气欣喜,道:“哦?是什么人?”西门憬元淡然不答,青年见状,便道:“是江湖中人?这也没有什么,你我虽是皇家子弟,但父亲和爹他们,不也是行走江湖数十载?”见西门憬元仍是抚剑不语,便微微叠了眉,道:“莫非是年纪年长你太多,还是为人有恶行?”西门憬元忽然笑了,扬声道:“皇兄此言差矣,咱们家的人,向来讲究的是随心而为,若是我喜欢,即便那人年纪老迈,身份卑贱,或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那又怎样?只要我与其两心相投,便是旁人再说什么,我西门憬元也不在意。”
  青年也笑了,道:“你说得也是。”兄妹两人谈谈说说,沿着偌大的玉清池并肩徐徐漫步,青年随手接住一朵被风吹落枝头的粉色桃花,对身旁的西门憬元说道:“话虽是这样讲,不过你也总是要嫁了人的,如今父亲他们不在身边那就与朕说,朕既是你兄长,自然要给你做主。”西门憬元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只道:“这般。。。我就嫁了师兄,如何。”话音未落,青年就下意识地叱道:“。。。不行!”他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上了当,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好妹子,你何必又拿朕来打趣。”西门憬元鬓边垂下的细细珍珠流苏因风而起,轻轻划过清冷的眉眼,“。。。皇兄如今,还是不能够遂了心么。”青年微微叹息道:“朕心中这一桩事,也只你自小就知道罢了。。。”他稍稍松开手去,掌心当中的那朵桃花便被风吹走:“自从那一次。。。朕就已经有半年没有再看见他了。”西门憬元皱眉:“什么事?”他兄妹二人向来无话不谈,青年略一踌躇,就将前时之事一一告诉了妹子,西门憬元听了,也不禁微惊,想起兄长竟以天子之尊,甘心居于人下,心中震动之余,亦觉微微酸楚,她早知兄长对大师兄情义深重,如今这么多年下来,实是不易,但口中却依然道:“皇兄糊涂!大师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你囚了他在宫中数日,又如此行事,岂不是逼得他不能再见你?若是让父亲和爹知道了,可决饶不得你!”青年面色平静,道:“即便如此,但朕,也没有办法。”
  西门憬元微微垂目,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觉也沉默了下来,便在此时,两人忽然遥遥看见远处的观月亭中,穿着淡鹅黄/色衫子的少女正走了进去,然后坐在栏杆处,往湖里悠然撒着鱼食喂鱼。西门憬元面上忽然现出一抹微笑,对身旁的青年道:“皇兄,方才你不是问我,究竟心仪何人么。”青年也看向远处的少女,道:“宁儿身体娇弱,怎么一个人出来。。。不错,朕方才是问过你。”话音方落,突然就看见了西门憬元面上那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那样如同一泓碧水静静洗过,似春日里吹开百花的轻风,又仿佛寒冬时冰雪下面等候春暖的蓬勃新绿,这种模样他太过熟悉,因为他从镜中,已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青年心下大震,几乎不能置信,蓦然攥住了妹妹的手,不由自主地脱口低喝道:“。。。憬元!你荒唐!”
  西门憬元曼声道:“荒唐。。。皇兄为何这样说。”青年气极,怒斥道:“你平日里无论怎样,父亲他们也都不拘着你,但这件事,即便是朕,也不能由着你!不说旁的,只说宁儿是你表妹,是父亲的亲外甥女,大姑母已经不在世,父亲向来心疼宁儿无母,怎么会让你乱来!”
  西门憬元蓦然低笑出声,陡然间自腰中银剑出鞘,广袖如挽,挥出一道寒亮的精芒,随即身旁万千花瓣翩跹纷落,如同雨下:“皇兄,我方才已经说过,若是我喜欢,即便那人年纪老迈,身份卑贱,或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那又怎样?只要我与其两心相投,便是旁人再说什么,我西门憬元也不在意。。。皇兄自幼与大师兄一同长大,我与宁宁亦是青梅竹马,我对她的心意,与皇兄对大师兄没有什么不同!她是女子,又怎么样?她是姑母的女儿,又能如何?我心中欢喜她,甘愿护她一生一世,这一点心意,即便是我手中宝剑,也斩断不下!”
  青年满心有话要说,可面对着妹妹那一双寒亮笃定的眼睛,却又仿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是错的罢,可他自己对那人的一腔思慕,难道就真的是对的吗?他们家的人,向来一旦认准了,就再脱不了身,自此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妹妹是这样,他自己,却又何尝不是如此!
  西门憬元归剑回鞘,淡淡道:“我自己也知道,这很不好。。。皇兄知不知道,我为何时常不在京中?”她定定看着兄长:“。。。因为我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日,强行抢了她走!可我知道,哪怕是父亲震怒,我也丢不下她,即便还有一口气在,我也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她!全都是楚伊宁,全都是宁宁她一个人!”
  西门憬元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道:“皇兄,我自幼修的是无情剑,但父亲曾说过,无情,亦是至情至性。。。皇兄,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或许我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只看着她一生平安喜乐,也就足够了,也可能我最终会让她伤心难过。。。但毕竟,现在她是快活的。”她说罢,忽然淡淡一笑,随即朗声向远处开口唤道:“宁宁!”
  少女听到声音,便抬头循声看去,就见远处桃花飞扬,如同一阵轻红的雨雾,青年站在树下,旁边的白衣女子因为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楚面容,唯见她衣袂舒扬,仿佛一朵海上的浮云,穿花拂柳而来。
  
  少女嫣然一笑,朝着对方挥一挥手臂,手上的丝绢飞扬,上面绣着的桃花宛然如生,灼灼其华。




一百四十五。 地狱中仰望天堂 。。。
  淅沥了上半夜的如雾细雨已经停了,外面于安静中透着清爽的味道,有晨曦蒙蒙,初阳未上。
  西门吹雪睁开眼,然后习惯性地侧首看了看身边,叶孤城漆黑的墨发大把大把地蜿蜒在枕头和床上,也有许多被西门吹雪压在身下,只有一张五官分明的面容,白得莹然生晕,平静而没有丝毫血色,隐隐给人一种不似血肉之躯的感觉,几乎不太有多少活人的气息。西门吹雪微微垂一垂眼,右手的手指轻轻触到对方的脸颊上,似是有些怜惜地在上面轻柔地抚摸着。
  春日里的清晨特有的沁新味道自窗外缓缓渗入,夹带着花香,叶孤城同样也醒了过来,睁眼看着近在咫尺,正抚摩着自己面庞的西门吹雪,停了停,才微微动了一下唇,道:“西门,早。”西门吹雪回以一个浅浅的吻,在男人的唇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触碰了一瞬:“。。。早。”
  叶孤城起身穿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中,西门吹雪已经梳洗完毕,从剑托上取下两人的佩剑,叶孤城一面系上颈间的盘扣,一面道:“。。。昨天才送回来,你看看罢。”西门吹雪闻言,便一一从鞘中抽出了两把剑,认真端详。即便是绝世神兵,但当两人时常用其比试切磋,使之几乎日日都总碰击在一起时,彼此的锋锐也会给双方留下印记,因此就需要仔细的护养。西门吹雪端详着剑身,上面深深浅浅的伤痕已经都被重新锻修完好,明寒如镜,叶孤城走上前,从男人手中取过自己的那一把剑,用手指在光洁的剑身上轻轻一抚:“。。。走罢。”
  一树嫣红的桃花被剑气激得纷纷而落,零落如雨,叶孤城演练完最后一式剑法之后,回身望去,就看见远处比自己要早一阵停下来的西门吹雪此刻正立在湖畔,一身白衣如素,将手中的长剑擎在面前,背对着叶孤城,不言不语,只那样静静地端详着。叶孤城无声走到近前,清冷的声音自西门吹雪身后传来:“。。。西门,你虽在看剑,却又仿佛是并非意在此处。”西门吹雪也不回头,只看着剑身上倒映出来的清晰人影,直白而毫不迟疑地道:“。。。我看的,是你。”叶孤城站在他身后,看着西门吹雪夜色一样漆黑的长发,闻言,虽是由于未曾想过西门吹雪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而稍微顿了一顿,但很快就略略弯了一下唇角,既而就说道:“。。。西门,你我搭一搭手,如何。”话音甫落,手中的长剑登时骤挽,一个起势,便快得仿佛有什么在剑尖处爆裂开来一般,将一道举重若轻的寒光直刺出去,直取西门吹雪的后心。
  剑风拂面清风般铺天盖而来,西门吹雪蓦然翻腕,反手一剑,恰恰便不差分毫地截住了这一击,同时身形顺着这一股袭来的力道飘开,但见白衣翻飞,两人便立时从湖边直接掠至水面,一边足下翩然踏波,一边手上剑式互交。叶孤城轻功天下第一,轻身功夫毕竟胜过西门吹雪一筹,脚下使力,微点水面,猛然间便跃身半空,随即就如同鸥鸟搏浪一般,人剑合一,朝着下方的西门吹雪直刺下来。西门吹雪迎剑而挡,却偏偏此刻脚下并非是平日里的地面,身形只稍稍这样一顿,便登时就觉足下一沉。叶孤城见状,这才想起眼下两人还在湖上,因此便疾速探出左手,就要扯住西门吹雪,让对方可以借力拔身而起。但这电光火石之间,叶孤城只这么瞬时一分神,西门吹雪收势不及,冰冷的剑锋就已经恰恰擦过了男人的左肩,叶孤城顿觉一痛,本能拧身避开,这样一番意外下来,两人撑持不住,登时就双双落入了水中。
  二人虽是落水,却依旧没有罢手,仍在水中兀自翻斗不休,但叶孤城乍一入水之后,就仿佛是一尾腾浪的白鱼,而西门吹雪虽然也识水性,却也只是普通罢了,如何能及得上在海岛中居住了三十载的叶孤城,因此直至二人在水底闭气互搏已久,西门吹雪明显开始有些不支之时,叶孤城便揽住了他的腰,一面双唇相贴,为其渡气,一面分波蹈水,从湖底浮了上来。
  简单沐浴之后,西门吹雪坐在床沿,一手拿着药粉,一手则托着一卷雪白的细纱,叶孤城坐在他身旁,上身赤/裸着,左肩上留着一道约有两寸长的剑痕,伤口略有些深,正向外缓缓渗血。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懊恼,既而低头轻轻用舌尖舐去那血迹,沉声道:“。。。抱歉。”叶孤城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左臂,道:“不过是你我一时失手,况且,也只是小伤而已。”西门吹雪打开手中的药瓶,将里面的药粉均匀洒在对方的伤口上,然后用裁成长条的细纱一圈圈精心裹缠住伤处。叶孤城等对方帮自己处理妥当之后,便拿起放在一旁的中衣,想要穿上,西门吹雪按住他的手,道:“。。。我来。”随即就替叶孤城一件件穿好衣物,同时小心地注意不要碰到了男人的伤口。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为自己整理衣物,那习惯持剑的手在系起衣带时,也是同样稳定而灵活。叶孤城的双眼看向正微微低首,替自己扣上腰带的男人,道:“今日既是休沐(古代官员放假),天气亦好,你我不如出去走走,如何。”西门吹雪抬眼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人,当然不会拒绝对方这样颇为不错的提议,因此根本没有片刻的迟疑;只道:“。。。好。”
  两人各自骑了一匹马,便出了府,昨夜的一阵如雾细雨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二人信步由缰,策马徐行,渐渐地,两旁就开始林木森青,树影斑驳。道旁开着些许杏花,此时人迹罕至,叶孤城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西门,这杏花远远看去,若不仔细,几乎就要将其认作是一树梅花。”西门吹雪骑在马上,与身旁的叶孤城并肩而行,仿佛就像是同乘着一匹马那般亲近,男子的发丝被风吹拂着,偶尔有一两绺打在他的脸上,柔软而清凉。西门吹雪无声地撩起男人的一缕黑发,轻嗅了一下那上面的熟悉气息:“。。。的确很像。”
  没过多久,眼前就逐渐开阔,两人骑着马,趟过了一条蜿蜒的清澈小溪,前方隐隐有绿草如茵,花开遍地。叶孤城正与身旁的西门吹雪低声说笑之时,忽然间,西门吹雪座下的马匹一声低嘶,同时微微人立起来,西门吹雪眉眼不动,手上略一使力,便压制了下来,定睛看去,就见远处一匹体型矫健,神骏非常的棕马正朝这边望来,咴咴低叫了几声,西门吹雪所乘的那匹马虽然被背上的男人压制着,但却仍然还是停在原地刨了刨蹄子,直朝着那边看,明显躁动了起来。叶孤城见状,心中明了,于是就对身旁的人说道:“原来如此。西门。。。”
  他话还不曾说完,就见西门吹雪忽然间翻身下马,同时将手中的缰绳一松,他座下的白马感觉到自己不再被束缚住之后,立即就兴奋地嘶鸣一声,扬开四蹄便跑了过去,片刻之后,两匹马就汇合到了一处,彼此头颈相蹭,挨挨擦擦地十分亲昵,不一时,就相傍着奔得远了。
  叶孤城眼将两匹马消失在远处,不觉心下莞尔,朝着正站在地面上的西门吹雪伸出右手,道:“西门,上来罢。”西门吹雪抬头看了马背上白衣隽朗,神色疏冥的男子,没有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掌,只在目光中含出一丝柔和的意味,说道:“。。。不必。”说着,随手拉过缰绳,让叶孤城继续坐在马背上,自己则牵着马,沿着一路星星点点开着的野花,慢慢向前走去。
  两人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停了下来,让马在此饮水吃草。西门吹雪拴好了马,回过头时,就看见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叶孤城白衣兀然,正在不远处的河边掬水净面,西门吹雪走了过去,自己也在河里洗了手,然后递上一条雪白的锦帕,叶孤城伸手接过,擦净了脸上的水。
  彼时天气十分晴朗,天空明洗如碧,有几朵白云悠悠飘浮其间,日光暖暖。叶孤城枕着自己的右臂,舒平了身躯,躺在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草地上,半眯着狭长的深褐色眼眸,看着那有一列飞鸟徐徐经过的碧透天空。西门吹雪躺在男人身旁,只觉此刻似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分外静谧而安适,令人不禁全身都有了想要放松下来的迹象,他微微侧过头去,看着旁边的叶孤城,对方面上的神情虽然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气势却已经逐渐松融了下来,就连五官的线条,也仿佛是柔和了些许。空气中有着花草沁人心脾的芬芳,叶孤城枕着自己的右手,长长的黑发铺在雪袖上,道:“天边来去云浅淡,半卷黄庭随手翻,兴致欣然一壶酒,偶来倦意枕肱眠。。。”西门吹雪也不接话,只在唇边浮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陪着身畔的男子,就这么并排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享受着这旷野之外,空怡而醉人的宁静。
  
  笔尖蘸了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轻描细绘,青年小心地移动着笔,给画上的人点睛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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