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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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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阑帷窗下,皇后坐在一张软藤榻间,身上没有穿戴着素日里雍容华贵的凤服,只有一袭柔青色的锦缎长裙曳在冰冷的地面上,配着蜜色夹衫。头发梳成简单的式样,一两根玉质发簪插在髻中,额间,贴一枚梨瓣形的花钿。
  皇后看着儿子,淡然一笑,用手扶一扶头上的玉簪:“只是这般将本宫终生禁于此处,日后不得再见儿女,那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瑞王心中酸楚,不由得几步上前,就想要握住母亲的手,却终究还是停了停,半晌,才一字一字地慢慢道:“母后。。。如何这般糊涂。。。”
  一阵沉默后,皇后拿起膝上的绣屏,从上面执了穿着大红丝线的银针,继续绣着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前天酆熙来见过本宫。。。今日你父皇又允你来探望一回,以后,你兄妹四个,本宫就再见不得了。”
  瑞王最终还是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母后好糊涂。。。且不说谋刺皇子,乃大不赦之罪。。。大哥毕竟是我四人的长兄,虽非一母所生,却也是与孩儿们一样,皆为父皇骨血,平日爱护照拂,便有如严父一般,事事顾惜,母后行此事,至亲相残,岂不让勖膺和妹妹们伤心难过!”
  皇后裙下微微露出青纱鞋的一角,略垂着眼,看手上的针线,一点雪白的脖颈从乌发中显现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勖儿,即便是再重新来过,母后也仍会这样做。”皇后轻抚着瑞王的面庞,眼中,亦是温柔而慈和的神色:“为了你,母后有什么不能做呢。。。只是母后没有想到你哥哥的武功居然会那样厉害,那么多人,都杀不了他。。。甚至,连重伤都没有。”
  她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儿子的脸颊,轻轻而笑:“你说得对,你哥哥他确实对你们兄妹四个爱护照拂,事事顾惜。。。他那样的男人,居然却对家中人这般心软,就连本宫接连两番欲置他于死地,他也照样向你父皇求情。。。因此,母后不担心,以后你们都会过得很好,即便有了错处,他也一定会饶恕。”
  瑞王握紧了他母亲冰冷的手,皇后微微地笑:“那些杀手误伤了我儿,勖儿可会恨母后?”
  “他们只知刺杀皇兄,自然亦要将皇兄身边之人一并除了。。。事出巧合,孩儿又怎会怨恨母后。”瑞王静了静心,在皇后身旁坐下。
  皇后素手微抬,大红的丝线灵巧地在绣布间穿梭,不施胭脂的朱唇上,盈盈浮出一点淡笑。
  “其实,本宫是故意的。”
  
  大雨滂沱不止。
  “第一次暗杀之后,本宫便知事不可为,因此再一回的刺杀,根本并无必要。”
  皇后低着头,细细绣着一双鸳鸯,“可是当朝皇子遇刺,何等大事,一旦你哥哥真的死了,谁受益最大?。。。你父皇不会不疑到咱们母子身上。因此,本宫便第二次派心腹前往无音楼。。。那第二回前去的刺客,其实都是死士,他们受了令,要将你皇兄身边的一名年轻贵人重伤。。。” 
  瑞王的脸色变了。皇后继续在绣布上飞针走线,淡淡道:“还记得你为何去国寺祈福么?那日你来探望本宫,本宫说身子不好,你便要去为母祈福。。。那几日南康出痘既毕,你皇兄按例是要在那天去还福的,自然会遇见你。。。既是如此,你兄弟二人,又怎会不一同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面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你不会有事,那种毒虽是剧烈,好象会索人性命一般,但也只会令人痛苦,仿佛随时要失了命的模样,而两日后,就会逐渐自行一点一点地散去,即便你们在外过了一夜,但等到回府后,也有很长时间才会开始渐渐散去药性,那时,只说是太医药石之效,谁也察觉不出异样。。。不过你皇兄既有法子替你驱了毒,也正好减轻我儿的苦楚。”
  瑞王手上已慢慢变冷,“母后。。。”
  “我儿受了苦。。。可母后没有别的办法。”皇后低下头,然后又抬首看着儿子俊朗明毓的面容:“这样一来,你父皇再不会疑你,我们母子两人,也就彻底撇清了此事。。。”
  殿中死寂一般,良久,瑞王起身,声音中夹杂着冷冷的风雨,低哑地一字一句地道:“勖膺不过一点皮肉伤而已,算不得什么,可母后。。。可母后万不该要杀大哥!那皇位。。。那皇位儿子不要也罢,皇兄向来看待家人极重,他日登基,也必然厚待咱们,勖膺自作个亲王也是快活,胜过一家子骨肉相残!”
  皇后凝视着儿子眉目间的怒容,半晌,忽然就那么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勖儿。。。好孩子,你好。。。很好。。。”
  下一句话,犹如霹雳一般,震碎了殿外的雨幕。
  “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
  
  仿佛是连呼吸也要停止。瑞王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全身都好似被定住一般。皇后将绣屏放在一旁,缓缓站起身,直视着面前的独子,目光幽深,几乎洞彻了所有的隐秘。
  “勖儿,我是你亲娘,你自我腹中出来,心里想些什么,母后怎么会不知道?”
  冰凉的手指颤巍巍地抚上儿子早已长大成人的面容,皇后的唇边噙着笑,然而神情,却是凄然的。“孽债,都是作孽。。。你怎么就偏偏。。。”
  “别说了!”瑞王猛然后退一步,英俊的面容上现出一瞬间的狰狞,然后又缓缓化做了一份柔软,最终定格成了眷恋惜怀的模样。。。“你都知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害他。。。”
  皇后定定看着儿子,然后渐渐地,就露出一丝轻浅地淡笑:“。。。你恨我?”
  “不,勖膺没有。。。”瑞王紧紧攥住拳,终于一点一点地在他母亲面前恢复了平静,“勖膺只是要说,那人便如儿子的性命一般,他若死了,勖膺即便有一日身处九重,也了无意趣,不过行尸走肉一般罢了。。。”
  好象有什么东西,凉得让全身都觉得冰冷。。。皇后的身躯微微一震,许久,才笑了起来,笑声萦绕在昏暗的大殿中,隐隐夹杂着如同外面风雨一般的凄冷意味。“勖儿,你可知本宫要杀他,皇位只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就恰恰是你对这长兄的情意!”
  雨声渐大,殿中,唯闻皇后厉声道:“他会毁了你!这样一个男人,和你有着一样骨血的人,他会毁了我唯一的儿子!你痴迷于他,早晚会因为他而毁了自己!所以本宫要在他毁掉唯一的儿子之前,先除了他!”
  一道闪电猛然将大殿耀得雪亮,将皇后不施脂粉的脸照得苍白至极。“ 她赢去了我的丈夫,赢了我一辈子,现在她的儿子,又让我的儿子死心塌地。。。”
  皇后低低而笑,以袖遮面,缓缓又坐到了软榻间。许久许久,大殿中唯有母子二人一坐一立,身影被宫灯拉得极长,模糊而晦暗地拖在凿刻着牡丹飞凤的暖纹石地面上。
  雨势渐息。
  瑞王忽然慢慢笑了,俊逸的面容上交织着看也看不清,辨也辨不明的情绪,直笑到那笑容再也无法维持下去,才咳嗽着,将呼吸急促地平复,一边咳笑着开口。
  
  “。。。我不后悔。”
 

八十五。 巡狩 。。。
  “玄儿今日,可还用心。”
  眼下已是深秋,即将进入冬季,那人进来的时候,就难免带出了一丝萧瑟的气息。
  “他很用功。”
  西门吹雪开口应道。叶玄的功底很不错,看得出从小被叶孤城教导得很好,根基扎实。当在西门吹雪教授他剑法时,叶玄也非常专心,十分地勤勉努力。
  那人站在书案前,外面罩着一件石银色团龙绯缎长袍,极长的乌发只用着一条缀玉丝带束在身后,正执了笔,在案面上铺着的一张青檀皮宣纸上写字。
  西门吹雪走到男人身旁,看着纸上‘宁静致远’四个虬雅镌淡的大字,叶孤城也不抬眼,只重新蘸了墨,然后落笔。
  ……剑吹白雪妖邪灭,袖拂春风槁朽苏。 
  西门吹雪看着上面十四个墨色淋漓的雕花小纂,冷冽的眼中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后面揽住男人的腰身,一手轻环着对方的腰,右手则围握住叶孤城执笔的手,透腕运力,在纸上徐徐书写。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叶孤城的目光划过纸上与自己并不相同的一行字迹,西门吹雪将下颌压在他的右肩上,并没有放开握住对方执笔的那只手,而是就着那两行字下面的空白处,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枝墨梅,既而又在旁边继续落笔。
  叶孤城眼见着两人右手交叠,笔下游弋处,不久就出现了一名男子的影像,虽是极为简单,甚至连眉目都不曾描上,然而长衫玉立,仗剑疏竣的模样,却分明一眼就能够看出究竟是谁。。。叶孤城顺着西门吹雪的动作,将笔放回搁架上,西门吹雪握着他的手将他环住,轻轻抚摩着那流畅延顺的腰线,道:“今日休沐(古代官员休假)。。。可去秋猎?”
  叶孤城听了,不禁就有一丝微诧,道:“如何忽地想到这个。”
  西门吹雪一向如剑锋般锐利微冷的眼神,此时没有任何的凌厉与漠然,只存着一丝温缓,道:“玄儿方才无意中说起,你以前从不曾携他出游过。”话毕,目光忽凝于近在咫尺的一截修雅的颈项上。自这个角度,能从略松的衣领缝隙间瞥到一点玉色的肌肤,上面是一抹嫣红的斑记。。。叶孤城闻言,一双深褐的凤目微敛,然后道:“。。。也好。”
  西门吹雪唇角微抬,既而忽然抬手将男人的衣领处略微挑开一些,于是就看见了颈根附近三四块并不规则的,明显是吮咬所造成的痕迹。
  叶孤城微微侧过头,还未曾开口,西门吹雪就已经倏然将薄唇压在那脖颈上,湿漉漉的吻伴随着舌尖的轻舐,濡湿着吮吸住光洁健滑的皮肤,辗转着噬咬轻啃,一路往下,将原本嫣红的斑驳吻印重新吮咬成更深的颜色。叶孤城只觉颈间略有一丝细微的刺痛,但也并不在意,只略颦了颦两道斜矗的远山眉,就接受了伴侣的亲昵。
  没过多久,叶孤城忽然微偏了头,同时轻轻一拂,将男人抚在自己腰间的手推离,而西门吹雪也停下了动作,放开那被吸吻出斑斑殷红的颈项,用手将男人的衣领整理齐贴。
  不过片刻,就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的廊中传来,同时男孩清脆的声音亦且响起:“父亲……”
  叶孤城将面前绘上了图字的纸张用一块黄缅玉镇纸压了,然后抬起头,就看见一袭淡青色衣裳的叶玄已站在室中,腰间还挂着特地为他打造的合适长短的佩剑。 
  叶孤城拿一块绸巾擦了手,道:“何事。”
  叶玄看了看男人身旁的西门吹雪,俊秀的稚嫩面庞上显出几分期待的神色,道:“爹爹刚才说,今日会和父亲一起带玄儿出去打猎。。。”
  叶孤城微一点头,然后就道:“去换了衣衫,两刻钟后,便出府。”叶玄听了,不禁欣喜无已,立时便兴奋地道:“孩儿这就回去!”说着,便急忙朝外走,向着自己的居处去了。
  叶孤城解开腰带,将身上的石银团龙绯缎长袍脱了,换成一套普通纹饰的衣物,这才在镜台前坐下,拿□后的发带,对西门吹雪道:“西门,帮我束一束发罢。”
  
  林木峋瑟,草黄萎败。
  已是秋末,举目四望处,满眼萧瑟,并无春时生机勃勃的场景,亦无夏季炎炎的酷暑燥热,但崭岩参差,尽黄斑驳的特有景态,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山林草间灰黄漫渲,一些藤生蔓草攀附着树木,原本妖娆柔韧的藤萝等物,都已不再翠色滴绿,软软柔绵地缠绕住身旁高大的古树。
  “父亲,咱们今天会不会遇见黑熊?孩儿想要猎一张熊皮,给皇爷爷做靠垫。”
  一行三人策马徐徐,在林间缓行,两名成年男子一身净白,座下的马匹亦是毛色玉雪一般,旁边则跟着一匹身型小些的青骢马,背上驮着个粉妆玉砌的锦衣男孩。
  叶玄并不常骑马,加之年纪尚小,因此骑术只是平常,但他座下的马匹是特地为他所备,年齿尚小,脾性温顺,所以倒也十分稳当。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所乘的马本是一双,因此不但自动并肩徐行,亦且彼此间不时探过头挨挨擦擦,显得十分亲热。叶孤城听了,一面执辔由缰,一面道:“你尚自年幼,即便遇熊,亦猎不得。”
  叶玄嘟了嘟嘴,有些失望,但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道:“就是猎不到黑熊,如果能看见一只貔貅(古人对大熊猫的称呼,现代所看到的石狮子即是貔貅),也是好的。。。孩儿曾见书上写过,貔貅又叫花熊,四肢,耳朵,眼睛和鼻子都是黑色的,其他地方却是雪白的,吃的是竹子。。。父亲,是真的吗?”
  叶孤城微一点头,然后道:“貔貅生于云南四川等地,此处并无踪迹。”正说着,身旁西门吹雪已将手中的一只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两套类似扳指一样,在挽弓时专门护指用的蔷纹石扳扣,从中拿出一套,递与男人,叶孤城将其分别戴在食指与中指间,最后又在拇指上套好,然后才从背后取下长弓,携在手上。
  叶玄也依样而做,父子三人骑着马,一边谈天,一边信步徐行。
  黄叶凋零,草谢水寒间,零星点缀着几样深秋时节还兀自开着的小花;树上枝叶稀疏,连叶隙间的阳光仿佛也被叶子映成了褐黄色,只有鸟儿三三两两地蹦跳在树杈上,发出几声啼鸣。
  凉风吹过,于是就有金黄的叶子一片片从树上飘落下来,大多是萎缩翻蜷的模样,铺满了树根处,一旦踩在上面,就是沙沙的碎响。
  偶尔可见一两只野物奔过,及至叶玄多次猎空后,终于射到一只稚鸡,而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虽已见了不少猎物,然而眼下既是深秋,大多是怀仔的母兽,于是便也罢手,因此只得了两头鹿,一尾红狐,并一只香獐,而此时,已到了傍晚。
  叶玄用手摸了摸父亲挂在马腹侧的狐狸,见那油滑水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亮晶晶的色泽,毛茸茸地十分漂亮柔软,又瞧了瞧自己猎的那只半大的稚鸡,不禁就有几分泄气,便在此时,就听不远处渐有水声,西门吹雪勒住马,对身旁的叶孤城道:“天色近晚,在此休息片刻。”
  叶孤城知道他是顾及到孩子应该已是饿了,于是便微微颔首,然后自马背上翻身而下,吩咐道:“玄儿,去那边取些水来。”说着,就将马牵到一棵树旁拴了,与西门吹雪一同收拾出一块空地,准备生火烤些干粮,待吃过后,便打道回府。
  叶玄应了一声,即刻便拿上已经喝空的水袋,策马小跑着朝水源处行去。
  眼下既是深秋,草木萎黄,因此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很容易就收拢了不少枯枝败叶,正当叶孤城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准备引火时,远处,却突然猛地听见一声嗥吼,片刻之后,又隐隐传来一声惊叫。
  几乎与此同时,两道白影骤然如同一线白练一般,朝着声音方向,疾速飞掠而去。
  
  叶玄万没想到居然在溪边遇到一头真正的熊,那庞然大物正蹲在一块石墩上,用肥厚的熊掌和阔大的嘴,专心致志地捕捉水里的鱼。
  溪水湍急,不远处,就是直泻而下的瀑布。叶玄未料到当真竟能让自己碰见一头熊,眼看着那眼小吻长,头圆颈短的肥硕粗壮大畜生就在不远处,叶玄忙拿起弓,从箭筒中取了一支金翎箭,瞅准位置,便引弓直射。
  箭矢正中那熊的右颈侧,黑熊吃痛,大吼一声便人立起来,等到看见不远处的男孩时,不由得野性大发,也不管那还插在颈上的箭,负痛便朝着叶玄扑来。
  叶玄眼见不能得手,才知这畜生果然皮糙肉厚,自己奈何不得,于是便策马朝来时方向跑去,想要将身后的熊引到父亲他们那里,让父亲和爹爹结果了这大家伙。他此时心中并不惊慌,这大熊粗笨肥拙,必然是跑不快的,又怎可能追上自己?
  谁知那熊看似肥笨,跑起来却竟然迅如奔马,叶玄座下的这匹青骢马年齿尚小,足力不强,加之见了这凶猛的大兽追来,登时惊惧得四蹄发软,没跑出二十丈外,就被这熊撵到身后。一掌拍去,就听马儿一声悲鸣,登时便被血淋淋地从后臀抓下一大块血肉,同时被一股大力拍飞出一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眼见是不得活了。
  马背上的叶玄亦同时被甩飞出去,足足有六七丈远,直掉进冰冷的溪水当中。他虽会水性,然而毕竟年纪尚小,水势又十分湍急,眼看着就被冲离了岸,被水流裹挟着朝瀑布方向卷去。
  叶玄连连呛着水,拼命用力在水里扑腾,但只凭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又哪里挣扎得出?正惶急惊惧之际,突然隐约看见岸上恍惚似有白影纵身入水,片刻之后,只觉身体一轻,随即头部便被托起,再也不会将水呛进了口鼻当中。。。
  叶孤城右臂间夹了男孩,全身上下俱已湿透,水淋淋地走到岸上。西门吹雪收了剑,再不看那地上的死熊一眼,朝两人走了过来。叶孤城提起手,左掌在男孩后心处一拍,就听叶玄‘哇’地一声,立时就将那方才呛进腹中的水尽数吐了出来。
  西门吹雪眼见父子二人浑身湿透,于是便不发一言,只提剑朝前走去,就要寻找一处可以临时生火休息的岩洞,供两人烤火烘衣。
  
  篝火熊熊。
  三人所在的山洞并不大,不过是能勉强容纳十一二人的大小,洞外拴着马,一只獐子刚刚被架在火上,还是血淋淋的模样。
  叶孤城将发箍解下,散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面解开腰带,一面对一旁的叶玄道:“脱了衣裳。”
  山洞里积着一层潮湿的枯草败叶,因此即使赤脚踩在地上,也不会弄脏或者硌痛了脚。男孩依言将湿透了的衣物一件件脱去,等到连鞋袜也脱下来放到一边后,才抬头道:“父亲……”
  话音戛然而止,叶玄睁着琉璃也似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长长的乌发披散而下,衬着冰白韧实的肌肤,宽肩修体,线条流畅,完全赤 裸的高大身躯,被优雅强健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包覆。。。这样成熟的完美男子形体,让小小的叶玄在一见之下,不禁看得呆了。
  ……父亲他,真好看啊。。。
  “衣服拿来。”低沉醇冽的声音让男孩回过了神,叶玄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应了一声,忙把脱下来的衣裳鞋袜都递给了父亲。眼看着男人拿了一堆湿漉漉的衣物走向火堆,叶玄忽然低下头,仔细朝着自己雪白柔软的小腹下面看了过去。
  。。。和父亲,差距好大。。。 (捶地淫 笑:小玄啊,一个是大树,一个是小草,比不了的。。。)
  西门吹雪用树枝将衣物一件件撑起,架在火堆旁让其烘干,然后解下外衣,递给走过来的男孩。
  叶玄将爹爹的衣服披在身上,把身体裹住,坐在用树枝和草蒲铺成的垫子上烤火,然后忽然看了看坐在西门吹雪身边一 丝不挂的男人,道:“父亲。。。”
  “孤并不畏寒。”叶孤城坐在火堆旁,帮西门吹雪烤着干粮和兽肉,此时天色已暗,等到衣物烘干后,应该已是到了晚间,路途难辨,既是如此,今夜三人便要在此处歇上一宿。
  眼下天气虽冷,但西门吹雪内功已臻化境,寒暑不惧,加之今日出来打猎,因此穿得并不多,此时外袍给了儿子,身上就只剩了一件中衣,即便给了叶孤城,也没有多少蔽体的作用,因而当方才男人不让他脱下衣衫时,也就不再坚持。
  叶玄今日受了惊吓,又灌了不少溪水入腹,因此在吃过一些东西之后,很快就裹着西门吹雪的长袍,在干草堆上睡着了。
  外面天色已然黑了下去,叶孤城用树枝拨着篝火,往里面添了些枯柴。西门吹雪侧首静静看他,但见红彤彤的火光虽是照在男人面上,可寒石一般冰白的清癯侧脸间,却并不显得暖,赤 裸的身体就那么坦露在深秋夜晚寒凉的空气当中,散开的长发还半湿着,黏在几欲透明的肌肤上,有几缕散落在额前和眉眼旁,就现出一点缥茫的模样,森黑的发丝间隐约露出一双赤足,形容苍白,恍惚能看见肌理下淡青的脉络,肤色比右踝上的玉轭还要凝白冰寒,让人只觉得他仿佛应该是很冷。。。
  因此,即使西门吹雪明知道以这个人的修为,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却还是忽然伸出手,把身旁的男人侧身横抱进怀里,拥紧了他冰冷的身躯。


八十六。 两小无猜 。。。
  叶孤城微微一怔间,人就已经被西门吹雪横搂在怀中。腰里箍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坐在对方结实健颀的腿上,比起刚才身下的草枝叶窠,果然要舒适许多。
  于是也就,顺其自然。
  西门吹雪用另一只手将对方逶迤委地的长发撩起,尽数拢在男人身前,使之不至于被弄脏。发丝垂披,软软散落在胸前和腹间,蜷曲着摊成一堆,倒也多少起了些蔽体与保暖的作用。
  将男人横抱在怀,环入自己的臂弯当中,即使明知道这个人的体温与自己一样,向来都是偏低的,但肌肤相贴之余,那冷然的温度仍然使得西门吹雪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把他与自己贴得更紧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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