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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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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音直到傍晚才回来。沈斯晔正在起居室看书,听见门响,抬起头来微笑:“这么晚?”
“音乐教师突发奇想,让我们组队练习维瓦尔第的四季。”嘉音踢掉靴子,没好气的说,“练了一下午,春都没练完……而且有个拉琴的女生老是跟我作对,害得我重复了好多遍才通过。耽误别人时间什么的最讨厌了!”
沈斯晔不在意的笑笑,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早就能一笑而过。“快去洗手,吃饭了。”
嘉音果然把不快丢到脑后,欢呼一声冲进厨房,肉酱意面和蜜汁烤翅已经摆在了餐桌上。等她洗完手回来,桌上又多了一道虾仁芦笋浓汤。尽管菜色简单,嘉音看着这一桌美食,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中午……就吃了一个三明治……”
沈斯晔擦干手在嘉音对面坐下,不忘嘱咐她:“先喝汤。”
嘉音只好丢下鸡翅,拿起勺子。她从小就有胃寒之症,沈斯晔也已习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她、时时警告她不许偷吃不易消化之物。房间里温度很高,空调调到二十度。沈斯晔半卷起衬衣的袖子,额上有一点细汗。嘉音啃了一个鸡翅就嚷着热,上楼脱了毛衣才回来,桃花般粉扑扑的面颊甚是可爱。
“哥哥……你会一直在这里?”
嘉音吃到半饱,看看端坐对面的哥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斯晔正叼着鸡翅,百忙之中差点掉到身上,手忙脚乱的点头说:“等这阵风头过去吧。我回去不是添乱么。”
嘉音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她以后每天都能吃上合胃口的饭,而且也不至于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食欲全无。她心情舒畅,胃口比平日里大了三分之一有余,吃完了直嚷着胃胀,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沈斯晔无奈,只好又给她找助消化的药片。嘉音要手机,沈斯晔便上楼去给她拿来。音箱里放着轻缓的音乐。嘉音安静的躺在沙发上,看着兄长为她忙这忙那。
没有疯狂的娱记和好奇的人群,没有进退有度尊卑有序的繁琐礼仪,只有家人在一起。在离燕京几万公里之遥的太平洋对岸,在这样朴实无华的房间里,却最有“家”的温暖。
不是不感到讽刺和荒谬,但她不愿去想,也不想去想。眼前岁月静好,足够了。
沈斯晔终于里外忙完,长出一口气坐下,端着咖啡慢慢啜饮。嘉音收起方才有点飘忽的心思,仰起脸问他:“你最近见没见过大哥?”
“我去哪见他?他在国内。”沈斯晔笑笑,夹了两块方糖丢进杯子。“大概还在斗智斗勇吧,怎么了?”
嘉音摇摇头。她望着刻着卷草的天花板出了一回神,又转过脸若有所思的盯着沈斯晔看。她哥哥被她看得诧异不已,半天嘉音才慢慢的说:“……我在想,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你怎么办。”
沈斯晔耸耸肩,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没形象的架起二郎腿。“你所谓的最坏是?”
嘉音没好气的移开目光:“你明白。”
沈斯晔一哂。“兄长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他的弱点无非就是结婚需要国会批准,先不说民意如何,国会又肯不肯同意,父亲怎么可能答应他们?这么两方角力下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大哥弃位,不然闹得两败俱伤,又有什么意思。”
虽然心底隐有忧虑,但他仍刻意将语气变得轻松。嘉音一阵默然。沈斯晔静静地搅着咖啡,也没有再说下去。
他身为第二顺位继承人,与皇储又非一母所出,兼之父母关系近乎破裂,面对的尴尬远比嘉音要多得多。之所以在高中毕业后去服役,之所以出国而非按照皇室惯例就读燕京大学,之所以没有女友,除了自己的选择,亦有收敛锋芒、不与长兄抢风头的因素在内。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远没有外在表现的那样甘于平淡。
“进则居庙堂之高,退则处江湖之远,其实对你而言,哪种结果都不错。”
她哥哥只是云淡风轻的付之一笑,把咖啡一饮而尽,并不多加评论。
“我忽然很好奇,大哥哥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炫?”
沈斯晔摇摇头:“我也没见过,不过能让兄长不顾江山,想必有过人之处。”
嘉音小声嘟哝说:“……而且更漂亮。”
沈斯晔苦笑着揉了揉眉心。“这话让苏慕容听到,小心他跟你翻脸。”
事实上,这也是媒体攻击皇储的卖点之一,谁让祁家小姐姿容美艳,苏娴只称得上眉清目秀?虽然他相信长兄并非好色之徒,可这毕竟是不争的客观事实。
东宫的前未婚妻、悔婚事件的受害人苏娴,就是出身江北高门苏家的大小姐。苏氏一门人才辈出,苏娴姐弟的父亲生前是皇家航天局副局长,官至少将,母亲则是航天研究院最年轻的女研究员,本是神仙眷侣,却同时罹难于十五年前一次失败的火箭发射。苏娴被选为太子妃,本来也有抚恤烈士遗孤的意思,皇储不论人品还是前途都是上上之选,结果却出了这么档子事,闹得三方都尴尬不已。
苏慕容对他姐姐的感情,与沈斯晔对嘉音的爱护类似,容不得别人对她们一点不好。对柔弱姐妹的回护说是天性,毋如说是因为没有父母的照看。如今苏家正在忻都援建一家现代化的医院,苏慕容边当医生边当监工,叫嚣说要挖一条地道把祁家祖宅炸了,“让他们也知道什么是挖墙脚!”沈斯晔与苏慕容同窗十年,深知他的脾气,如今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晚饭后嘉音回书房学习,沈斯晔监督着她吃了药,方回到自己房间。他给自家导师同学们发了几封电子邮件,就换到了晚间国内新闻。头条大字标题,“忻都榄城抗议廉价收购农产品与军警冲突,已有3人受伤”。
沈斯晔毫不意外的迅速浏览完这条新闻,叹了口气正准备点右上角红叉,蓦地想起何锦书,手就停住了。他慎重的重新看了一遍,心里不由升起担忧。刻意搜索之下,关于忻都的新闻哗啦啦都跳了出来。
“承天医院二期工程动工,总督出席剪彩”,苏慕容如今正在那里。
“西北部山区骚乱,反政府武装进攻瓦拉穆赫州市政厅”。反政府武装(本地人称游击队)的领导人里,就有祁家的一个年轻人,认真论起来是他大哥的大舅子,还是毕业于燕京大学的物理学博士。祁家近年低调不少,多半是这个原因所致。
“传家中可能出太子妃,祁律对此保持沉默”,这位是嫂子的叔父,前任忻都商会会长。
“世卫组织表示,今年雨季忻都地区流行病发病率有所提高”。
何锦书大概就是为此而去。好在据他所知,年内帝国本土政府对忻都不会有大动作,那么到时候要提醒她注意安全……每一条新闻,与他竟然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斯晔揉揉额头,不想感慨世界真奇妙,只觉得自己又开始隐隐头痛。他起身去找阿司匹林,出门倒热水时嘉音的门缝里还透出灯光。他端着杯子走过窗前不经意一瞥,顿时一怔。
下雪了。
玻璃上因寒冷而凝结起冰霜,在路灯下若隐若现的闪烁着。宁静严寒的小镇上,雪片悄无声息的覆满了小镇的道路,白色帷幕仍然不间断的重重飘落。沈斯晔在窗前驻足,看着雪回旋飘舞,心里慢慢泛起难言的欣喜愉悦。
犹豫瞬间,他飞快的回房间穿上大衣围巾,冲下楼去。
嘉音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读了三小时西方物质文明史,她连耳朵都似乎在嗡嗡作响,可窗子上却再次被打得砰一声响,绝非错觉。嘉音迟疑着,楼下已经小声的喊起来:“嘉嘉!嘉嘉!看楼下!”
她顿时反应过来,刷的扯开窗帘。就在嘉音向下看的瞬间,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又砸到了玻璃上,留下一大团模糊印迹。沈斯晔带着帽子围巾手套,正站在一人高的雪人旁边冲她招手。那个雪人很简陋,左手挎着个小桶,右手举着一把花铲,鼻子和眼睛都是胡萝卜。嘉音扑哧笑了起来,伸手推窗。
“——别开!”
晚了。寒风裹着雪片直扑进来,瞬间把嘉音吹了个透心凉。她打了个喷嚏,吓得赶紧关好窗子。沈斯晔手舞足蹈的比划,嘉音看了半天才明白他要求合影留念,连忙抓起数码相机,镜头紧紧贴着玻璃,按下快门。
嘉音冲他比了个OK,沈斯晔很得意,结果乐极生悲,一跤滑倒在雪地里。
乐极生悲的第二个结果是,第二天嘉音发起了低烧。沈斯晔也感冒了,不过他身体底子好,吃了片药就没事,但嘉音是新病旧病交相辉映,不得不请了病假。她还挺高兴的,额上盖着毛巾窝在窗前吟诵“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被她哥哥赏了一个大爆栗。
沈斯晔的躲避战略进行得很成功。生活好像被静置在了一面玻璃镜子里,他隔着一层玻璃向外看,自己却生活的与世隔绝。嘉音这处住宅仿佛世外桃源一般,让他待得乐不思蜀。
他很喜欢嘉音抢拍的那张照片。背景是街对面哥特式的小教堂,月光斜斜映在两个雪人身上,琉璃世界白雪清澄。嘉音对这张照片很得意,拿作图软件改了又改,沈斯晔一看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嘉音把他的头换到了雪人身上。
……
雪后空气清新,屋檐上还盖着厚厚的白雪,可惜街道上都被清扫干净了。沈斯晔堆的雪人还立在原处,嘉音用彩花纸为它剪了一套花环戴着,引得不少小朋友跑来嬉笑拍照。沈斯晔堆完雪人就不再关心它,任由小朋友们拿来各色旗帜插在雪上,见状只是付之一笑。嘉音站在书房里俯瞰雪景,看了半天回头问:“我能不能把你那张照片放在我的Facebook里?”
沈斯晔正在书橱前信手翻阅辞书,随口答应:“记得打马赛克。”
嘉音坐到电脑前一阵鼓捣,过了几分钟忽然惊呼一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兴奋道:“快来看快来看!”
沈斯晔就俯身到电脑前,一看之下也荡漾了——嘉音只是随手搜搜,居然真的找到了何锦书的空间。只不过那空间配的照片十分另类,大概是在无菌实验室拍的。何锦书的防护服外还有一层塑料围裙,带着防护镜和面部保护罩,寒光闪闪,威风凛凛,阴气森森。
“这个……其实就算里面装上别人也看不出来吧?”嘉音小声说。
沈斯晔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恶趣味的空间的访问量不算高,经常是一个月才有一篇流水账。嘉音善解人意的一一点进友情链接,镇定的发送了申请加为好友的短信,转头就看见了自家哥哥莫测的表情。嘉音察言观色,小心的问:“要不我帮你也申请一个?”
沈斯晔怏怏的说:“算了。”
不过还是有了意外发现,何锦书的MSN和邮箱都公布在这里。嘉音借故下楼喝水,回来时沈斯晔已经淡定的坐在了她的粉色苹果电脑前,头也不回的说:“刚才她接受了你的好友请求。”
“她在线?”
“已经下去了。她说她只是偶尔上线看一眼,恰好遇上。”
“……你怎么知道的?”
“MSN,”沈斯晔冷静的叙述。“用的你的号,我装作是你。”
嘉音不由得万分好奇她哥哥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的话;不过沈斯晔已经删掉了聊天记录,大概事实确如她想象的那样。为防他恼羞成怒,嘉音也没敢追究下去。
有了这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发现,沈斯晔一下午心情都很好。一会说要给这所住宅题名“苇园”,取威尔斯利镇之谐音——然后他真的动手研墨,挥笔写了颜体的牌匾;一会说嘉音的英文名其实该取Scarlet(斯嘉丽),那么她其实应该叫“沈思嘉”;一会又说要自己煮火锅吃,两人正说得开心,几乎打算列个购物单子驱车去中国城,起居室大门却响了。
兄妹两个同时望向门口。罗杰正站在半开的门外,神情凝重:
“殿下,国内急电!”
嘉音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她有些仓皇的看向哥哥,却只看到他淡然的笑了笑。笑容背后的东西,她却看不懂。心里一酸,便轻轻唤道:“哥哥……”沈斯晔安抚的摸了摸妹妹的头,一壁拿过罗杰手里的传真飞快地扫了一眼。
“群情生疑,令王速归。”
只一瞬间,罗杰看见他的目光一闪,迅即平复。他转头宛若无事的安慰嘉音,总算让小姑娘半信半疑的回了楼上。直至此时,沈斯晔面上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11空难时刻
沈斯晔当晚就赶往波士顿机场,上飞机就开始睡觉。不论财富地位多么惊人,要飞越太平洋也得十几小时,他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头等舱宽敞舒适,他裹在毯子里戴着眼罩睡的昏昏沉沉。座椅柔软温暖,仿佛他从未离开过母亲的怀抱。
不知睡了多久,飞机忽然猛地晃了晃。
沈斯晔被惊醒,探头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天色,转脸问:“快到了?”
~fsktxt。com他的助理罗杰从后座伸过头来,头发凌乱,显见的也刚睡醒不久:“是,我们现在在日本海上空,遇到了气流。机长说华北天气不好。”
~沈斯晔从毯子里伸出手,抬起窗帘。机翼下方是无尽的云海,灰白的云朵绵延到天边。看不见陆地也看不见青天,仿佛白日的逢魔时刻。罗杰出去片刻,给他端回来一杯绿茶。沈斯晔道了谢接过,捧着杯子翻了几页杂志。印制精美的杂志上充斥着珠宝、巴黎时装、房产、赛马……他百无聊赖的随手翻了翻,等到看到自己位列“魅力单身王老五榜”头名时,表情顿时扭曲的十分好看。
~书~罗杰刚好起身看见,纵使心情轻松不了,还是一乐:“殿下你难道不知道?当时为了排这个榜,论坛上都打起来了。”沈斯晔悻悻的把杂志插回去:“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无聊的东西。”
~网~“可不无聊。”罗杰戏谑道,“我妹妹和她一帮女同学可天天为了殿下你的名次发短信投票。说起来您为帝国电信事业的发展也算做贡献了。什么时候把打赌输给我的签名照给我?”
沈斯晔把毯子拉高一点,闭上眼装睡。
或许黄历上写的是“不宜出行”,他们乘坐的班机打了一个多小时转,始终不能降落。罗杰很不满,出去投诉,过了一会气呼呼回来:“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下去,还说实在不行就到天津降落,再不行就迫降——哪有这样的航空公司?!”
沈斯晔正听音乐,顺口安抚他道:“这又怎样?让他们送我们免费晚餐好了。”
“……晚餐本来就是免费送。”
沈斯晔摘了耳机,伸了个懒腰:“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连明早的早餐一起送……别生气啊,我不是安慰你么。”
“多谢,可您这个安慰实在不怎么样。”罗杰翻着白眼说,“哟,有电话。”他清咳一声迅速的接起来,声音立刻变得沉稳严肃:“您好,皇宫文秘司三处。……我们的航班遇到了气流,(fsktxt。com)飞机暂时无法降落……是的,我会向殿下转告……好的,好……再见。”
“是一处。”罗杰挂了电话,看向端王。“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晚上八点前回不去,就明天再去觐见。”
沈斯晔望着窗外,听到这话连一动都未动,漠然的说:“知道了。”
——文秘司一处是皇帝的个人助理团,二处则隶属东宫。
这时飞机忽然猛烈地颠簸起来。罗杰一个没站稳,险些从走廊一头滚到另一头。他翻了个白眼,刚想讽刺两句,机舱里忽然回响起了机长的声音:“……各位乘客,f40…1次航班遇到气流,由于机上携带的燃料不足,机组决定二十分钟后在燕京国际机场迫降。为了保证您在撤离时的安全,请您取下身上的锋利物品……”
机舱里一片死寂。罗杰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疼。他低低咒骂一句,快步走到沈斯晔身边:“您还好吧?”
沈斯晔咳嗽着点头:“我没事,不小心呛到了。”他把毯子折好放回去,迅速收起桌子和耳机杂志,又系好安全带,抬头看着罗杰:“你快坐回去,小心再颠一下。”事实被他不幸言中。罗杰抓紧扶手固执的站着,沈斯晔顿时急了:“赶紧坐回去!”
罗杰死死抓着扶手:“下官的工作就是随时保护殿下,在这种时候不能失职——唉哟!”不知是从哪个乘客手里蹦出来的药瓶击中了他的头。
“死脑筋。”沈斯晔头疼的低声抱怨一句,“那么,我以宪法第一章十四条规定的权限命令你执行以下任务,立刻回到你的座位上,系紧安全带!”
“……是。”
罗杰乖乖坐下。解决掉一个麻烦,沈斯晔安下心来,回头看着窗外呼啸的风暴,飞机颠簸的如同幼年坐过的过山车,他心里反倒一片空明。坐在他前面的一对外国老夫妇正忙着吃心脏药,右边座位上的年轻夫妻紧紧护持着襁褓中的孩子。只有他是孑然一人。
“Thou on whose stream; mid the steep sky's commotion……”
罗杰无奈的扶住额头,抹去一滴冷汗。
“If I were a dead leaf thou mightiest bear; If I were a swift cloud to fly with thee: A wave to pant beneath thy power ; and share the impulse of thy strength; only less free than thou; O uncontrollable!”
沈斯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一咏三叹,然后飞机真的就uncontrollable了。
他紧紧抓住扶手,胃里有些翻涌。身体和座椅仿佛被一把抛起又落下,心脏似乎要从嘴里飞出来,巨大的飞机好像只是片枯叶般的随风颠簸。身边的婴儿哇哇哭起来。老夫妇紧紧地互相扶持着,妻子在低声的祈祷。不安的骚动充斥着头等舱,直到被广播打断。
机长的声音依旧很平稳,浑厚的男中音让听众得以稍稍宽心。
“各位乘客,我们将在五分钟后迫降燕京国际机场。为了做好紧急撤离工作,我们将在旅客中选择援助者,如果您是军人、警察、消防员、民航内部职工,请与乘务员联系……”几乎与此同时,乘务员小姑娘从前门急匆匆进来,抓着安全把手大声问:“有没有乘客愿意协助我们紧急撤离?”
头等舱里多半是老人妇孺,乘客们面面相觑。乘务员满面焦急,罗杰犹豫一瞬,咬了咬牙霍然站起来:“——我是现役军人,请问有什么工作?”
他没敢回头看沈斯晔。乘务员松了口气,扶着座椅小心的挪了过来:“迫降的时候,希望您能帮助老人和孩子从紧急出口撤离。别的工作会有我们机组成员来做,希望您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能救助他人就行——哎哟!”
飞机再度抖了抖,穿着高跟鞋和铅笔裙的乘务员险些栽倒在地,罗杰眼明手快的一把拖住了她。乘务员抓紧扶手站稳,对罗杰嫣然:“谢谢您。”她回过头,大声问:“还有没有哪位乘客愿意协助我们?”
“算我一个。”
罗杰愕然回头,沈斯晔端坐原处,冲他们安然一笑:“我也有军籍。”
迫降几乎立刻就开始了。沈斯晔按照乘务员所说的,紧紧抓住前面座椅的靠背,把头埋在胳膊中间。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和冲击力,以令人胆寒的速度咆哮着俯冲。他甚至闻到了着火汽油的气息。机舱里弥漫着烟雾,等到这令人绝望的一分钟过去,所有人都像是从地狱门前走了一遭。
“各位乘客!请立刻解开安全带,跟随乘务人员撤离!紧急出口在第八排座位后侧,请尽量迅速离开机舱……”
乘务员小姑娘的嗓子有些嘶哑了。罗杰迅速解开安全带,扶着一位带孩子的年轻女士往出口走。沈斯晔和前排的老先生左右扶持着老太太,因为老妇人腿脚不便,他索性一蹲身把她背了起来。老先生在后面扶着自己的妻子。机舱里除了几个孩子的哭声,没有人说话。
沉默,沉默。
沈斯晔焦灼的等待着飞机完全停稳。
“孩子,你记得雪莱的西风颂?”老太太忽然用英语问。她的声音颇为沉静,让沈斯晔不自觉的点头:“是的,我很喜欢他的诗。”
“Drive my dead thoughts over the universe ,Like withered leaves to quicken a new birth——new birth。”老太太低低念了两句,呵呵一笑,“年纪大了,记忆力和身体都不好,真羡慕你们能够如此年轻。”
“……new birth?”
“是啊,新的生命。我们的孙子在中国出生,我们从美国专程来看望他。”
沈斯晔不由笑笑:“那真好。”
老太太轻声祷告,语气沉缓柔和:“愿万能的主保佑,能让我们顺利的回到地面。”
飞机猛地一顿,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戛然停住。沈斯晔被惯性往前甩了半步,烟雾越来越浓,听得到消防车尖锐的鸣笛。死寂了十几秒后,乘务员高声喊:“紧急出口已经打开,请大家立刻顺序出舱,千万不要拥挤……”
沈斯晔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队伍开始缓缓蠕动,着火的气息也越来越浓。老太太伸过手,拿着一方浸湿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孩子,千万要小心。”
沈斯晔嗯了一声,俯身从安全出口钻出去,火焰的灼热扑面而来。视野非常模糊,他也顾不得看是哪边着火,沿着消防梯深一脚浅一脚的小跑,直到脚踩上坚实的机场地面时,才松了口气。老太太需要做紧急检查,沈斯晔一直把他们送上了救护车,才觉得自己手心全是冷汗,眼镜也不知掉到了哪里,视野一片模糊。
他滑坐到地上,喘着气,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着火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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