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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瓶邪]十年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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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呵呵的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嘛。
  我老老实实地在医院蹲了一个星期后顺利地出院,这主要归功于闷油瓶。我虽然抱定了死也不开口的决心,但跟他这种千年闷油瓶子死磕完全没有胜算。每当我表示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时,胖子就会泼我冷水:“你丫都退休了还瞎积极什么”,闷油瓶则会淡淡扫我一眼,然后跟胖子说“今晚我守夜”。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星期后出院,王盟开车来接我回铺子,胖子准备回他老丈人家,这些年了我一直想把他拉回现代世界的努力终告失败,胖子的深情与他的脂肪一样深不见底。小花要回北京,理所当然地把闷油瓶扔给我,我想抗议说自己还是病人,但一看到两人一脸“你领回来的人你自己养”的嫌弃表情时,果断收声。
  王盟有点怕闷油瓶,一路上只管开车,一言不发。我问闷油瓶:“小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有没有考虑买套房子安个家什么的?”
  闭目养神的闷油瓶蹦出两个字:“没有。”
  我默默扶额,王盟忍笑忍得脸都青了,差点没把车开进绿化带里去。
  
  闷油瓶在杭州呆了一个月,我铺子里的人还是一样稀少,他整天就在铺子里睡觉、发呆、看看古本拓片,一天从早到晚只跟我说几句话,也没有要出去游玩或者看房子约会的迹象。王盟天天跑来跟我哭诉:“老板,那小哥再呆下去,西湖就要变长白山了。”
  我冲他灿烂地一笑,然后给闷油瓶续上一杯茶。
  我怎么可能赶他走,这十年来拼了命想留住的、想挽回的、想记取的全部都在这里,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但只要他愿意留下,我就绝对不会赶他走。
  闷油瓶决定离开的那一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在冬天到来之前。
  他背着背包向我告别的时候我刚从午觉中醒来,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双眼迷茫地望着他。他说:“我要走了。”
  “啊?”我一下醒过来:“这、这么突然……你也不提前说一声,你要去哪?长白山?”
  “不,”他把包换到左手:“墨脱。”
  “为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还欠一个人一件事要去完成。”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闷油瓶背起背包踏出了铺子,背景是深秋的天空,高远恬淡,白日微斜,他高高瘦瘦的身形看起来莫名苍凉。我在门内他站在门外,他似乎是对我微笑了一下,说:“再见。”
  这一幕多么像从前,像他从鲁王宫出来后的消失;像他在云顶天宫跟随阴兵走进青铜门;像他在西王母城进入陨石洞;像他从张家古楼出来后自顾自走掉;像他重回长白山消失十年……
  他从不给我们挽留他的机会,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谁的话能动摇他的心情。
  我已不再是当初的年轻人,有无限的时间去等一个人。我甚至不知道当他再度出现时,我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站在门口。
  他年轻如初,我垂垂老矣。风流云散,一别如雨。 
闷油瓶微微颔首,这次他没有把我打晕就直接转身离去,走得没有一点留恋。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与车流中,突然感觉到脱力般的眩晕和不真实。
  眼前一片模糊,但那不是眼泪。
  我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对着空气说:“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可能的话,下次大结局~





第8章 第七节
  【七】
  闷油瓶一走便杳无音信,我也不指望他有自觉会给我打电话报平安。11月份眼看着过去一大半,突然有一天小花从北京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举着话筒调笑:“哟,九爷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小花在那边笑起来:“啊,也没什么,就想问问看你死了没有。”
  我翻了个白眼:“您老不开口,我怎么敢随随便便就死了呢?说吧,有什么事?”
  小花顿了一下,嗓音里的笑意淡去:“我在北京找到位大夫,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溅出几滴:“算了吧,我都被现代科学判了死刑了,找什么人都没用。”
  “吴邪……”
  我打断他:“小花,不是自己的东西,强求也求不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不必费心。”
  电话那头默了很久,才传来他一声轻轻的叹息:“你是这样,你们都是这样,自己看的比谁都豁达,只会让别人在一边担惊受怕……”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挂了电话,望着窗外冷雨萧疏的西湖,湖水深碧,像是那个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为了那双眼睛里和世界无关的漠然神情,才会让我选择不顾一切地对抗汪家和它背后的强大如斯的命运。
  在这种阴沉寒冷的天气里回忆过去不免带上几分凄凉,更多的是无奈。闷油瓶对我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朋友?更像是一种羁绊,从我爷爷开始,我们吴家的命运就与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到了我这一代几乎趋于重合。
  闷油瓶或许天生就会有保护周围人的习惯,但我不想让他独自一人对抗整个世界。我不是圣母不是佛爷,我们之间彼此帮扶已成为自然,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想要站出来挡在他身前。
  最初我作出这个决定时没人相信我是认真的,那段时间我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宛如行尸走肉,我推演了无数计划布置了无数棋子,甚至强行把和黎簇一样完全无关的人拉进计划。小花说像我这种人认定了一件事,没人能拦的住我,但实际情况是,连我自己都无法阻止我自己。我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法回头,一步走错牵连的将是整个老九门的存亡。
  在自己手臂上割下17刀,一刀一刀都是在凌迟自己的软弱、悲悯和天真无邪。渐渐变得理智、冷酷、心思缜密得令人抓狂。
  黑瞎子给我的鼻子动了手术,为了更好地接收费洛蒙,为了获取最关键的信息。我失掉了嗅觉,强行吸收了大约3000年的信息。因为注射的费洛蒙中含有毒性,毒素会通过鼻子部分的神经逐渐蔓延至全身。同时因为前期的焦虑而大量吸烟,呼吸系统受到损害,再加上以前受过的种种旧伤,我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撑不了多久。
  也可以这么说,在这十年中我燃尽了全部的生命,到如今只剩下一点点余光。
  小花曾问我,后悔吗?值得吗?
  我也曾这样问自己,但我不知道那种心情该如何诠释,大概是像鬼迷心窍一样不死不休的执念吧。
  所有给我看过的医生都断言我活不过2015年,我其实也无心再治疗下去,从前不懂老人们常说的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知道,现在方才了解其中的深意。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大概已经能看到自己生命的终点,并且可以透过现在的高空看到未来不远处的陨落。
  所以这是我迎接闷油瓶的方式,和平、安静、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世界一片清明。中途有两次意外,但在小花的遮掩下近乎完美地掩盖过去。
  胖子不知道,闷油瓶不知道,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容忍我放弃治疗。只有小花在帮我,放任我出手所有的铺子点天灯只为一把黑金古刀,放任我自己一个人上长白山去接闷油瓶,放任我假装完美欺骗所有人……
  或许只有他明白一无所知才最幸福,也许只有他能够体会我与黑瞎子相似的心情,缄口不言有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说,不能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说了就是错。
  
  12月月初时我再度入院。被抬上救护车时我努力地回望吴山居的大门,木漆斑驳,在阴郁的天色下隐隐有颓败的气象。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回望。
  西湖深碧,风荷泣露。
  
  入院的第二十天是圣诞节,早晨小花来看我时在我手心写下“圣诞快乐”这四个字。我早就对时间没了概念,毒素扩散的很快,已经损坏了视网膜和视神经,我现在五感只剩三感,还跟小花开玩笑说我估计可以练菩提禅五功了。
  他没说话,呼吸有些紊乱。不能怪他,谁听到自己朋友开这种凄惨的玩笑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能开玩笑。
  我听见他的脚步向门口移去,门被拉开,另一道脚步声传来,并逐渐走到我床边。我还在想小花带了什么人来,就听见一个死也没想到的声音。
  “吴、邪……”
  是胖子。而且是带着哭腔的胖子。
  难以形容他这一声里饱含了多少悲痛、愤怒、震惊、悔恨、歉疚、痛苦。几乎不像我所认识的老不正经的胖子,与云彩死时的胖子也截然不同。
  哽咽了两秒后他一把揪住我衣领,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摇散架,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怒吼:“混蛋,你骗老子骗的很开心是吧?!你他娘的不是要死了吗?!怎么不死?在这拼死拼活地吊着一口气是他妈的在等谁?!”
  我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闻声而来的小花和护士七手八脚地把他拉开,我心想这下完了,本来就剩三感,让他这么一吼,又废掉一感。
  听着胖子压抑的哭声,犹如一头巨大的困兽,我只是觉得无限心酸,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我没想到小花最终还是告诉了他,我早就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不需要他用嘘寒问暖来表达,但他在这里,即使是站在这里痛骂我一顿,我也还是觉得无比安稳踏实。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怕死的人。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但并不愿去面对。胖子的到来让我从内心深藏的恐惧中镇定下来。就像以前下过的各种各样斗,只要有他们在,就有能够继续往前的勇气。
  
  胖子发泄完了就恢复了正常,他跟小花出去谈了很久,回来后正式宣布以后陪护的事情由他来接手,我虽然看不见但还是送了他一记白眼:“就您?先说好,这可不是巴乃农村。”
  胖子“切”了一声:“小样吧,你也就耍耍嘴皮子。”
  
  好景不长,三天之后我再度发病,在抢救室里呆了8个小时后推出来,这回真的是奄奄一息了。
  我躺在病床上,浑身连着仪器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黑暗,听觉也在逐渐衰退,只有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我能感觉到这期间小花和胖子轮流守在我身边,他们一直握着我的左手,无论我什么时候去感觉,都有一直手在我手心里。有时是胖子宽大粗糙的手,有时是小花修长消瘦的手。
  而有一天,当我从疼痛和沉睡中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被另一个人握在掌心里。
  手掌很大,带着风霜的气息,掌心有厚厚的老茧,摩擦着手背有些粗糙的疼。手指消瘦骨节分明,比常人更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搭在我的脉门上。
  我尝试着动动手指,却发现自己仿佛是漂浮在半空的幽灵,身体与灵魂完全剥离。周身的每一寸都疼痛得近乎麻木,意识却是如此的清明,清明得就像是回光返照。
  无法分辨白天黑夜,在漫长寂静宛如深渊的黑暗中,我唯一能感知的,就是那只手上的温度,脉搏的跳动,和死死抓住、仿佛想要拼命留住什么的力度。
  
  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沉默,时间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但或许只是短短的几十分钟。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甚至让我有他永远不会离开的错觉。
  我努力想要透过眼前的黑暗望向过去,三千年的记忆溯流而上,每一个片段都是有关那个人的点滴。他的生命那么长,我自己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一个什么角色?
  朦胧中我听到了远处的鞭炮声,声声入耳。12月马上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惊涛骇浪的十年,终归要成为往事。
  十年的光阴岁月是我一生的痼疾,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只有在分离之后才明白,那种病的名字,叫做张起灵。
  
  一生中从没如现在这样清醒而疼痛,我伸手反握住那只手,只是松松地虚握着,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抓紧。那个人温热的气息靠近,我知道他正俯下身来听我说话——
  
  “小哥,下一个十年,就忘了我吧——”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番外的。





第9章 《十年病》番外
【番外】故地重游
  
吴邪火葬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冬日西湖难得出现这么好的天气,张起灵站在火化间的门口,注视着那人安详沉睡的面容,感觉有些恍惚的不真实。
  吴邪的遗体将由他亲手送进火化间,本来这件事情应该由胖子和解雨臣他们三个人共同完成,但他们两个十分自然地把这个仪式单独交付给他。
  好像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最后一程当然要由小哥来送,吴邪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但明明是胖子跟吴邪无话不谈称兄道弟,明明是解雨臣跟吴邪是青梅竹马。若按常理来论断,他至多只能算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张起灵不知道别人是否发现了其中的有悖常规,但他自己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在面前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遗体时,没有那个正常人会去想送葬人到底合不合适的问题。
  见多了生死的人恐怕早就对死亡无动于衷。只是现在这样冷静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他几百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因为他没有把吴邪摆在心里一个更高的位置?
  
他再度低下头去用视线勾勒吴邪的轮廓,从前那个好奇心爆棚总是安分不下来的小老板居然也会有这样安静乖顺的模样,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几乎要微微勾唇。瘦削挺拔的身体,比其他人略白的肤色,虽然已经确认死亡却还保持着身体的弹性和宛然如生的面容,几乎让人产生他还活着的错觉。
  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样的男人扳倒了十几个世纪以来屹立不倒的家族,吴邪总是能让他意想不到。
  
三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工作人员柔声提醒他该把遗体送进火化炉。张起灵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定格在吴邪脸上,最后一刻,他不确定吴邪会不会恶作剧地坐起来说“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小哥。”胖子走上前:“送天真进去吧。”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弹。
  “小哥,你冷静点,不能耽误了天真上路……”
  上路?吴邪吗?开什么玩笑,那个命硬得堪比阎王爷的吴邪怎么可能会上路?!
  
 短短一瞬间他的头脑里宛如风暴过境,无数念头汹涌而来。吴邪不可能死,那么躺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一个残酷却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你只是不愿承认。你们两个在一起,总有一个要害死另一个。
  是我……害死了你吗?
  
  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开始动弹,火化炉的炉门近在眼前。
  手像是被黏在了推车的扶手上,他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手臂的动作。张家人一向引以为傲的身手在他身上失效了,他不想放手,他放不开。
  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不能放手。
  
  胖子冲进来想要拉开他,感觉到吴邪的遗体向前移了一分,好像火化炉里有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一旦放手,一旦吴邪进入了火化炉,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吴邪。
  明白了他所面对的,是无法逃避的命运,是无可避免的分离,是不可抗拒的规律。他再怎么固执再怎么孤注一掷,都换不回那个鲜活的面孔。所以才会做无用的挣扎,徒劳地想要留住这具肉身。
  吴邪把他半辈子的命都给了张起灵,但他没有珍惜,从此也不再有珍惜的机会。
  
  胖子和解雨臣一起拉开了他,如果是平时没人拦的住他,但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仿佛在无止境地下坠,坠入命运的深渊,无所依凭,无处借力。
  
  吴邪的身体消失在火化炉里,银色的炉门缓缓闭合。
  火光亮起的一刹那,他的心脏爆发出一阵剧痛,仿佛漆黑夜空炸裂的闪电。有什么东西终于碎掉了,清晰的疼痛和悲哀深入骨髓。他终于尝到了痛苦的滋味,并不是无法忍受,却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身上的麒麟纹身开始浮现,像是开出一朵刺痛的花。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膛所伴随的疼痛。
  这就是吴邪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没有心的人,是不会痛的。
  
  骨灰盒由殡仪馆的人送到张起灵手上,是解雨臣专门找人精雕细刻的小叶紫檀木盒。他说吴邪做了一辈子古董老板,他百年后的栖身之所也要配得上他的品味才好。
  张起灵缓缓地打开了骨灰盒的盖子,却发现灰白细碎的灰烬中浅浅地埋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他伸出奇长的二指迅速夹起那个东西,胖子和解雨臣被他的动作吸引,上前一步围在他身边。胖子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黑色的物体,有点结巴:“不、不会是舍利子吧……”
  张起灵把手举高一点,迎着窗外射入的阳光仔细观察,黑色固体不过小指指甲那么大,形状不规则,在阳光下看时是透明的纯黑色晶体,棱角处泛着一丝光泽。
  他垂下手,胖子和解雨臣用目光询问他。
  “是麒麟竭。”
  吴邪第一次去鲁王宫时误打误撞吞服了青眼狐狸腰带上的麒麟血竭,之后血液便有了麒麟血的功效。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个凄凉的谶语,是麒麟竭,还是麒麟劫?
  斯人已逝,他在世界上留下的唯一存在过的证明,就是这块有着悲凉名字的麒麟竭。
  
  张起灵抱着吴邪的骨灰盒,与胖子和解雨臣一道回到了吴邪西湖边上的铺子。物是人非的感觉是如此鲜明以至于他在看见摊在桌子上、留有吴邪字迹的账本时眼底一阵灼热酸痛。伙计王盟已经在吴邪的授意下辞职跳槽到解雨臣的公司,没有人打扫的屋子很冷,好像一夜之间就陈旧破败下去。
  要他怎么去想象过去的十年里,吴邪在墨脱在古潼京出生入死,回到铺子里面对这满屋的灰尘和寒意是何种心情。
  他想把手头的骨灰盒放在长条案桌上,但桌子上堆了太多东西,他只好先腾出一只手来将几份拓本挪开。被一大堆文件压在最下方的一个未封口的信封露出来。
  上面工整地写着两个字,瘦金体,看得出是十分用心地落笔。
  遗嘱。
  
  张起灵把骨灰盒放下,叫来了胖子他们。
  他拆开遗嘱的动作十分沉稳缓慢,心跳略显急促但手居然一点都不抖,这已经成了一种身体本能。
  遗嘱不算长,交代的也都是关于财产房子如何处置的一般事务,除了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吴邪的愿望是,把骨灰洒遍山东瓜子庙、西沙外海、秦岭、长白山、塔木托、广西巴乃、四川四姑娘山、长沙镖子岭、墨脱、古潼京。
  
  他们三人彼此对望,发现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哭笑不得的无语是如此熟悉而温暖,那是从前跟吴邪和胖子一起下斗时最常有的心情。
  胖子一脸便秘的表情,憋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天真他……这是跟粽子培养出感情来了?”
  解雨臣望向张起灵,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他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桌上静静陈设的骨灰盒,突然明白了吴邪的用意。
  他说:“这件事情,我来做。”
  
  从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地方,到命运终结的地方。故地重游像是隔着岁月重新审视过去,对于吴邪,对于他,对于任何曾经在这条路上并肩而行的人,这些地方都是构建回忆的坐标点。
  他在吴邪提到的每一个地方逗留、回忆,有些是他曾参与的,有些是他未曾走过的。一路走来,他所记得的、他所想象的吴邪的形象在记忆里逐渐鲜明起来,甚至恍惚中感觉重新回到十年前,那个人就跟在他的身后,只要稍稍一转头就能看见。
  
  长沙镖子岭,吴家的故事开始。
  
  山东瓜子庙,第一次合作,吴邪偷偷叫他“闷油瓶”。
  
  西沙外海,第一次因为吴邪的“爽皮水”微笑。
  
  秦岭,吴邪自己一个人和老痒进入秦岭,他受吴三省嘱托赶去,找了许久才找到重伤的吴邪。他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把他带到有人烟的地方确保会有人发现,然后抽身离去。
  
  塔木托,本来不愿让他蹚浑水,却鬼使神差地挡了下门让他上车。他说“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四川四姑娘山,铁三角分离。
  
  广西巴乃,吴邪说“醒醒,回家了”,虽然虚弱得睁不开眼,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眼泪。
  
  古潼京,吴邪从这里开始反击。
  
  墨脱,最后的战场,吴邪在这里终结了汪家的时代。
  
  原来一个人的生命里会有这么多的落脚点,原来每一个落脚点,无论他是否参与,都有他的印记。
  吴邪,你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回忆,还是回忆里的某个人?
  
  八月份的长白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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