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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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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谁打谁的脸
    二十名长随、八名家丁、三个丫头、两个粗使仆妇外加一个不明底细的彭十三,当安丘县衙的几号人物发现,原以为小门小户没根没基的张越竟然带了这么多人上任,顿时都陷入了某种难解的猜疑之中。倘若是在多豪族世家的江南,这点阵仗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这里是山东,是经历过好几次改朝换代和靖难之役屠城,真正的大家族几乎十不存一的山东!
    虽有这么多人,但由于十多年前那几位来自于江南的县令在后衙修建了足够的房子,三十几号人正好够住,可原先那些园丁仆妇之类几乎都是各方眼线,眼看人家收拾屋子分派活计一样样井井有条,少不得有无数消息往外送。于是这天傍晚,县衙散堂之后,县丞罗威便请了主簿赵明到一块合计,又派人去叫马成。
    “睡了?这天都还没黑,他睡什么大头觉,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睡?放屁!”
    派过去的小厮垂头丧气回来报信时,罗威登时大发雷霆。将那小厮赶出去之后,他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气咻咻地转身看着赵明。
    “这马成简直是呆了傻了,他以为那小子带了这么一大帮家人就了不得了?这是安丘县,不是那小子养尊处优的大宅门!这几天那小子除了盖印还会做什么,这公务能仰仗那起子只会点头哈腰的奴仆?不过是找马成商量,他居然推三阻四!”
    “老马胆小谨慎,罗兄你又不是刚知道。”赵明面白无须,看上去颇有些儒雅书生的风范,此时便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手中折扇,“我们之前无非只是料错了一件事,人家不是寒士,而是世家子,仅此而已。不过只看他此来安丘居然大阵仗地带了这么多人,再看看之前那些作为。便足可见他在家的时候习惯了舒心日子,只要我们明面上敷衍好了……嘿嘿,到时候大家走着瞧!”
    “赵老弟说的是。”罗威转怒为喜,走上前去在赵威身旁的那张椅子上施施然一坐,笑呵呵地说,“人家家里有钱。必定看不上咱们县衙里头的这些钱粮出息,也看不上他自个那点俸禄。不过,他要是识相便罢,要是想搞什么名堂,我让他灰溜溜走人!说起来还是老马最亏本,那两个丫头还是他从青州府的惠香楼里头买的,却不知道人家的丫头强得多!”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口中那两个被人用高价买来地丫头此时确实正委屈着。秋痕和琥珀一来,张越身边她们俩久再也插不进手。非但如此,灵犀还把她们俩叫到跟前宣示了一回规矩。她们本是青楼里头出来的,讲究的是如何献媚。如何勾引得男人欲仙欲死神魂颠倒,哪里知道大宅门里头有那许多繁文缛节?
    琥珀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两个丫头站在地上扭来扭去,样子极其不老成。若换成秋痕,此时必会斥上两句,她却只是在心里哂然一笑,因对灵犀说道:“姐姐,这儿和北京离着不多远,如今天气也一天天凉下来了。咱们来的时候虽然带了不少大绒衣裳。但也架不住天冷,这日用的柴炭和银霜炭却也得备办起来。银霜炭在这儿只怕是难寻,少爷也说太奢侈。”
    “出门在外,确实不能像家里那样。”灵犀也点头,斜睨了一眼一旁那两个丫头,便对琥珀笑道,“三少爷只带着几个大男人先到,换下来地那些衣服只怕是不曾仔细浆洗,待会送给李家的和崔家的。让她们重新浆洗过再说。以后还是老规矩,你和秋痕贴身伺候,我住在外头,那些粗笨的事我管,大伙儿各司内外,这就齐整了。”
    秋痕正掀帘出来,听着这话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姐姐是老太太亲自点的,怎能住在外头?再说。这县衙毕竟不比咱们家里头。内内外外进出的人多,姐姐怎好抛头露面?”
    “我比三少爷还大着四岁呢。怕什么抛头露面?”灵犀笑着驳了一句。瞧见张越也跟着出来。便上前屈膝扶手行了个礼。觑了片刻又道。“下午见着少爷地时候。您这衣裳颜色也配得不好。毕竟秋痕琥珀细心。如今这就妥当了。对了。刚刚地分派三少爷可觉得妥当?”
    这几天身边有那么两个丫头在。又没带几套换洗衣裳。因此张越都是胡乱穿地。刚刚在房里就被秋痕嗔着说了一通。这会儿灵犀又拿着这个说事。他不禁苦笑。彼时虽没有什么玻璃大穿衣镜。但檀木箱中仍是带着一块两尺长地水磨铜镜。因此刚刚出来之前。他竟是被秋痕硬揪着狠狠照了一通镜子。此时仍觉得好笑。
    “你分派地自然都妥当。出来之前祖母便封了你女管家。这女管家自然归你当。”
    张越在船上地时候就发现灵犀仿佛并不想往自己身边凑。心中却也如释重负。毕竟。虽说知道祖母顾氏把灵犀塞到他身边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心思缜密为人谦和。但在他心目中。陪着多年地秋痕和琥珀却仍比灵犀高出几分。此时她这么一说。无疑也就消解了一桩疑难。
    一旁那两个丫头听着张越和灵犀说话。不禁都咬着嘴唇。露出了一幅楚楚可怜地模样来。然而。端详张越那番打扮。两人却全都是眼睛一亮。只见张越此时戴着镶水晶珠乌纱帽。身着一件三镶领秋香色盘金锦绣对襟衫子。腰间束着宫制五彩丝绦。底下则是一双黑底厚靴。收拾得利落精神。和早先地寒酸大相径庭。
    “以后在县衙之内作这番打扮使得。其他时候还是简朴些。那几件青色地衣裳就很好。”
    灵犀此时忍不住笑道:“我的少爷,那几件青色衣裳可不比这件来得容易。这天青色、石青色、莲青色、雨过天青色还有苏合青色,一般的染坊可是染不出来,和外头那些寻常青缎看起来一样,其实一应工艺手艺都是不同的。您要是这么说奴婢都记下了,以后只寻青色的衣裳给您穿就是。”
    几人说笑了一阵,张越便出了门去,见彭十三已经等候在院中,他遂让其将所有长随家丁都召集到小花厅。到了那儿。等人到齐了,他便打发了两个家丁在门外守着,关起门来说了好一阵子话。这大门一关,又有两个门神把门,那些探头探脑的人谁也没法打听里头说了些什么,当下便没了辙。却是愈发心头惊疑,于是好些都溜之大吉去通风报信。
    县丞乃是正八品官,主簿才正九品,在大明朝地官阶序列中乃是最低的两极,若是出了安丘县,他们自然什么都不是,然而在这县衙之内,他们占据的两座三进院子却是比公堂都管用。罗威管诉讼,赵明管钱粮。至于其它地琐事便都丢给了典史马成打理,三个人实际上是瓜分了县衙中的所有权力,留给县令的几乎就是一点残羹剩饭而已。这天晚间。之前才聚在一块商量过的罗威和赵明再次凑到了一块,这一回却是在赵明的家中。
    “这个小子之前有意乔装打扮过来,还装出那幅寒酸模样,肯定是为了让我们麻痹大意!倘若他是为了到这儿来打个圈子回去升官,今儿个对长随训话,为何要那么神秘兮兮?”
    “罗兄,能不能设法去打听一下他的来历?”
    “哼,我也是失算了!料想这安丘县贫瘠地方,就是选官也多半是让那些平常地进士过来。谁知道会招来这么一个铁齿铜牙油盐不进的狡猾小子!赵老弟你放心,我明儿个就派人送信给布政司左参政,这本省官员的履历他那儿应该都有存档,打听打听必然有分晓。”
    赵明听罗威这么一说,心中稍定。然而,他毕竟没有罗威这样强大的靠山,一想到张越若是真要拿人开刀,无依无靠的他极有可能首当其冲。因此,脑筋一转。他便心中一动。此时,他轻轻拿着扇子在手中敲了几下,正要开口时,冷不丁却听罗威打了个喷嚏。
    “罗兄,我倒有了个好主意!”赵明登时精神一振,也不顾罗威正在那儿取细纸轻轻地擤鼻子,语气又急又快,“他不是先前麻痹我们,这会儿想要出什么招么?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他眼下根本不熟悉公务。明儿个咱们俩告病。然后让吏房户房几个要紧的小吏通通告假,看他如何摆知县的架子!另外。在外头伺候了四天,那位万里乡的胡里正可是早就不满了……”
    “你的意思是……”话没说完罗威便恍然大悟,立刻一合手中扇子,连连点头道,“妙计,妙计!他不是想唱主角么?成,咱们就让他唱,看看他这么一位新知县如何唱独脚戏!里正那边是来不及全部通知了,我就让个人去和胡里正提一提,让他点了卯就走,只要他发一句话,其他里正谁敢留?至于小吏们,这些年咱们都把他们塞饱了,谁敢说一个不字?”
    “这一回是他有意要挑事端,可怪不了咱们。明日要是他升堂之后看见那光景,只怕连肺都要气炸了,到时候还得乖乖来顺着咱们!”赵明不禁得意了起来,又笃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他想打咱们地脸,咱们也不会由着他,少不得先伸出巴掌给他一记狠地!”
    这天晚上,后衙的灯火却是灭得早,一帮人赶了好几天路都是早早睡了。但县衙大堂左右地三个院子却是灯火通明,不但主人家睡不好,连带着底下的仆役也都遭了连累,就连狗也遭了殃,半夜三更还能听到几拨狗吠声。于是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县丞罗威主簿赵明齐齐告了病假,典史马成虽然勉强按时赶到,却也仿佛是害了一场大病似的无精打采。
    坐在公案之后的张越扫了一眼四周的人,不禁皱了皱眉。和第一天的精神抖擞人员齐整来比,今儿个这阵仗果然是不一般。各里正倒是全都来了,据说正等候在外头,可吏房、户房的小吏都没到,其余各房的小吏虽然来了几个,但他们却都是不管事的。
    当承发房画押点卯地簿子送来的时候,那上头告病告假的足足有一半人。虽说他很想把那簿子摔在地上,但最后仍是举重若轻搁到了一边,轻飘飘地撂下了一句话。
    “果然是最近时气不好,昨儿个本官才一病,今天居然那么多人就病倒了!”
    下头众人俱不敢答话,他们既不是县丞又不是主簿,没来由去碰新知县的矛头干什么?此时,礼房的那名小吏受人之托,无可奈何地将吏房让他代转的文书呈了上去,在公案上头堆起了厚厚一摞。余下人瞧着那文书,厚道人固然在心里叹息,至于那不厚道看热闹的就全都在幸灾乐祸。
    这初来乍到的新知县就遇到两位不可或缺的主儿齐齐撂挑子,下头人也跟着使坏,这会儿只怕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瞧着那一大叠文书,张越却是神色如常,随即就朝身边伺候地一个长随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屈指弹了弹那堆纸,对着底下伺候的一众人说:“既然今天罗县丞和赵主簿都缺席,其他办事的也缺了一大半,这处理公事只怕是不成的。”
    见不少人露出得意的表情,他便词锋一转道:“只不过,本官初来乍到,若是因为缺人便撂下这些事情不处理,只怕是更加不妥。事急便得从权,本官的长随中倒勉强有几个识字的,便暂时拉上来充数,先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完再说。来啊,去罗县丞和赵主簿家中取印信,我一总签押!张承张偌张希张福,你们暂时补上下头的缺,等办完公事再放里正入见!”
    想到临行之前祖母精心挑选地这二十长随,张越不由得庆幸听老人言果然不吃亏。今儿个这些人无非是预备给他个下马威,狠狠在他面上甩一巴掌,他倒要让这些滑胥地家伙看看,究竟是谁打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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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下马威就是杀威棒
    要说胡里正如今已经五十,生得其貌不扬干瘦干瘦,家里也没什么别的显赫亲戚。可偏偏他那老子六十岁上头和人私通得了一个女儿,长成之后生得如花似玉。而就是这个比他足足小了三十岁的妹妹,竟是不合让本省都司的都指挥使在某次外出的时候撞上,用一百两纹银娶回去当了妾室,于是胡里正不但得了一百两银,还多了一个当着高官的便宜姐夫。
    于是,虽说胡里正只是个小小里正,但别说县丞主簿,就是历任的知县在摸清他的底细之后,也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甚至有那些善逢迎的知县差他办事甚至会用上一个请字。久而久之,某人也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
    这会儿在县衙大院内,其他里正都是毕恭毕敬地站着,他却是坐在台阶下直哼哼,休说其他人不敢说一个字,就连那些站班的差役也权当是没看见,甚至还有一个熟识的差役瞅个空子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来,愈发让这情形显得不伦不类。
    “切,不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么,摆什么架子,居然要我天天在这儿伺候!”
    一杯热茶喝完,那胡里正却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往那公堂上瞅了一眼便对其他人撇撇嘴道:“你们也该瞧见了,今儿个公堂上罗县丞和赵主簿都没来,那些办事的小吏也缺了一大半。他们都不来,凭什么咱们在这儿顶缸?总之我是不伺候了,你们要是识相也赶紧走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什么……唔,法不责众么?到时候吃了排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这话他竟是大摇大摆地往县衙外头走,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瞧见这情景,其他几个里正面面相觑了一会,有人朝公堂之上张望了一下,见果真是稀稀拉拉不成体统,再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便向一旁台阶下的承发房吏员告了假…………有的说自己是家里有人生急病。有的是自己不舒服,有的干脆则编造了家里头媳妇生孩子的借口,一下子走了大半人。
    处理公文需要了解文书的小吏,比较钱粮需要的是里正配合,问理诉讼需要的是精通大明律。张越上辈子没当过官,这辈子也还是头一回当官。倘若说文章格式上他还比较精通一点,那么,这钱粮和诉讼他就几乎是一抹黑,就大明律还是临行之前花了一个月啃下来的。
    然而,都说当官这玩意需要地是经验,这诚然半点不假,所以,那四个曾经跟随张信当了十几年官,精通文书事务的长随上去顶班。身旁左右两个长随又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公文供他用印,他自然可以说是轻松愉快。
    唯一的意外出在这一天早堂上响起的鼓声。一个百姓敲了鼓告状,被差役带上来之后往那地上径直一扑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说是自己的牛丢了。
    面对这样一桩微不足道却来告官地小事,堂上众差役面面相觑,那些因张越办事利索而受了不小震撼的小吏也是个个莫名其妙。官府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衙门平日一年到头难能有人告状,就怕被敲骨吸髓,这回有人丢了区区一头牛却巴巴地击了鼓,岂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老爷,小的家里只有一头耕牛。今儿个早上小的起来发现牛丢了。顺着足迹追出去,结果只看到一副牛骨架子,旁边就坐着咱万里乡胡里正的儿子胡大海。小的问他牛哪里去了,他竟是说……竟是说被他和同伴一块分了吃了!老爷,小的只有两亩薄地,平时就靠那牛过日子,求老爷给小的做主!那牛没了,小的就没了活路,还不如碰死在这大堂上!”
    张越见那六尺大汉坐在地上哭得伤心。又听得前因后果。顿时大怒。见那汉子面相憨厚。说一句话叩一个头。确实是一等一地老实人。他立刻厉声令人传那涉案里正来。谁知道那差役出去了片刻。回来时却说。那万里乡地胡里正因家中有事而回去了。外头其他里正也都是告假走了大半。
    虽说张越今天公务处理得顺遂。但并不代表他就会放过今儿个告假地这许多人。于是此时听说不少里正竟然是二话不说又溜了。他顿时大恼。一拍惊堂木就怒喝道:“早堂不过是刚刚开始。诸里正家中纵有急事。难道不会先行报会本官?居然不告而走。他们好大地胆子!陈捕头!”
    因着之前冒犯了县太爷。陈捕头这几天可以说是过着提心吊胆地日子。虽说那天张越不但没整治他。之后还来了奇怪地一手。但他却不得不提防着。况且。县丞和主簿都悄悄地找了他。言谈间不外乎是点明新知县对他芥蒂很深。让他好好想明白立场云云。
    然而。昨儿个晚上虽有人跑到他家里暗示他今天告病。他睡到清早正想按机宜行事。可一想到那天地一顿痛揍。立刻就一骨碌早早起床跑来这儿伺候。果然。到了场他才发现。小吏们固然是大半没到。可一群差役却是到得齐齐整整。幸亏他来了。否则非倒霉不可!
    此时。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站了出来躬身应道:“老爷有何吩咐?”
    “带人下去。把万里乡地胡里正给本官带回来!”张越随手抓起笔一勾。将那批牌丢了下去。“还有。把他那个居然敢偷食人耕牛地儿子也一起拘回来!”
    那陈捕头被张越凌厉的目光一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带着自己那几个心腹手下急匆匆地就走了,而堂上其他小吏和差役都愣住了。那告状的农汉本是把性命都豁出去的老实人,此番第一次看见这样雷厉风行地老爷,顿时呆呆地跪在那儿,两只手撑在地上不知所措。半晌,他才终于嚷嚷了一嗓子。
    “青天大老爷!”
    虽说装病,但罗威此时呆在家里品茗看书,却是悠闲自得。他昔日不过是一个监生,当官这么些年,圣贤书早就不知丢到那个犄角旮旯,自然不会看什么四书五经。捧的便是一本贴身小厮刚刚从坊间买来的艳情小说《群芳会》。虽说那文笔滥俗,但他照旧看得津津有味,及至最动人处时,他早就搁下了茶盏,人更是微微喘息了起来。
    “老爷!”
    情正浓时乍然听到这声嚷嚷,罗威顿时火冒三丈。没好气地喝道:“不是和你说过老爷我病了,什么事非得这时候来报!”
    那小厮却是罗威的贴身伴当,此时便径直推了门进来,又顺手掩了门,这才急匆匆奔上前来:“老爷,并非小的打扰,实在是公堂那边……公堂那边出了大事情!刚刚知县老爷不是让人来问老爷讨过印信么?小的送过去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就在堂下看了,谁知道那位知县老爷地长随个个精明厉害。那文书公务处理得飞快,据说是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罗威登时站起身来,满脸的不信。“这文书公务又不是文章,纵使他是闻名天下地才子,这上头也一时半会没法经手,区区几个长随怎么会精通这个!”
    “老爷,还不止这个!”虽说罗威远远谈不上称老爷的资格,但那小厮还是一口一个老爷叫得响亮,“一个泥腿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贼胆,居然跑来击鼓告状,告的还是万里乡胡里正地儿子。说他盗吃了自家的耕牛。恰好本该在外头听召唤的胡里正因之前那话儿回家去了,好些里正也跟着他溜了,知县老爷一怒之下就让人把他和他儿子都抓来!”
    “胡里正的儿子?”
    原本还有些气急败坏的罗威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异常欣喜。让胡里正半途早退本就是他地算计,只不过没想到另外一件事也发生得这般巧,于是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雏儿果然就是雏儿,到本地当官连个消息也不打听清楚,不知道什么是护官符!强龙不压地头蛇,大约他还以为那就是个微不足道地里正。所以才会下狠心拿人立威。由他去折腾,你赶紧骑快马去青州府,到都司衙门去寻都帅大人报个讯儿,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
    那贴身小厮不知道为罗威办了多少机密事,此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身便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他跟着罗威已经五六年了,眼看他整治倒了四任知县,看这一次地光景,他心中明白。只怕那位来势汹汹地少年知县也差不多快掉进火坑了。
    被人断定掉进火坑里头的张越此时正心头冒火。
    陈捕头慑于先前那顿教训。这差事办得极其利索,不到一个时辰就用铁链把那位胡里正的儿子给拘了回来。而他带着地两个差役则是架着胡里正进了大堂。若是遇着旁人,这水火棍重重一顿,差役们齐齐一喊,那三魂六魄怎么也得少了一半,可这父子俩却光棍得很。老子竟是朝张越躬身拱手的礼数都没有,小的也是眼睛往房顶看,仿佛不知道这是公堂,竟是比在自己家还骄横些。
    趁着陈捕头拿人的功夫,张越已经命人详细记录了案情经过,并让那农汉画押,又派了几个暗中收服的差役去寻着证人取得了证言,更找到了被吃的牛骨架,附带收上这父子俩劣迹无数,早摸清了他们的底细。瞧着眼下这光景,他哪里还不明白这父子俩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因此看见那父子倨傲,他也不多问,随手拿起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
    “按我大明律,凡盗马牛驴骡猪羊鸡犬鹅鸭者,并计赃,以窃盗论。若盗官畜产者,以常人盗官物论。若盗马牛而杀者,杖一百、徒三年。大胆胡大海,盗牛而又分牛食之,该当杖一百,徒三年!左右差役,让他画押,然后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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