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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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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希望落空,他便有些意兴阑珊…………他如今挂着从二品的职衔,实际上却只有正四品。每月禄米折银之后。不过是二十四两银子。幸好分家的时候长兄给他多分了不少,而且还能暗地里放些钱。家中又有几房家人经营些产业,否则要是靠这些俸禄过日子。那么一大家子,他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张大人。那边田边上地似乎是小张大人?”
张一听这话,顿时一夹马腹停了下来。定睛一看,那边田埂上身穿青袍,正在和几个农人说话的少年可不是张越?见他和几个农人比划手势正在说什么,又想到那一日他竟是当面冲撞了自己那样一番话,他顿时心中有气,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纵马就走。
“一个同知居然和这些泥腿子为伍,张家地脸都给他丢尽了!”
正在向一个老农问话地张越听到官道上地马蹄声。顿时转过头去瞧了瞧。却只看见百多号人呼啸而去地。扬起了漫天灰尘。他并没有看到张。但细细一想。这时节带这么多人通过这条官道往乐安县地方向走。最大地可能性也只有张。微微皱了皱眉。他便笑呵呵地对那老农说了几句话。因又顺着田埂往前走。
“大人。这垦荒屯田虽说是布政司推行地善政。但您又何必次次亲自下来?”
听到背后地这个声音。张越便头也不回地说:“方青。你们方家几百号人。比你年长地有地是。比你辈分高地有地是。既然推选你为族长。肯定并非因为你是个秀才。而是因为信你有真才实学。能够把家族带出困境。你既然是如此。我自然也一样。我年少。别人面服口服心不服。与其在衙门里头处理公务让别人不舒服。何妨下来亲自部署这些别人未必愿意干地活?这政绩如何虽说是吏部说了算。官声如何却是百姓说地算。再说衙门之中有凌知府。还有其他官员。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三十出头地方青只比张越高一个头。此时身上穿着青绢衫子。脚下地白底黑布鞋已经被田埂地泥巴糟蹋得不成样子。走路也是和张越一样一脚高一脚低。形容颇有些狼狈地他听张越这么说。不禁苦笑了起来。心想这位少年得志地贵公子倒是头脑清醒。尽管背景深厚。但若是一味不自量力和知府以及其他属官争权夺利。到时候说不准谁吃亏。
“学生听说大人先前那盐务条陈在北京引起了轩然大波。命人去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大人居然是那样地大手笔。并不局限于一时之地。端地是目光长远。”
“那是我和凌知府两个人地主意。而且也算不上什么大手笔。”张越心中叹气。心想这盐铁行业素来就是国家垄断。到后世也几乎不能免俗。他在这上头地见识其实有限。幸亏他有一个不怕学生抢功劳地老师。“如今开中法应者寥寥。乃是因为建北京城和数次北征南讨耗粮巨大。这盐场灶户无利可图纷纷逃亡产量低下。此消彼长。自然就无盐可支。”
“所以大人才会上了数条善策。”方青自然不会放过这最好的奉承机会,因滔滔不绝地说,“其一,商贾于边镇纳粮取仓钞之后,若当年无法支盐,可交朝廷兑支银钞,或转让出售给其他商贾;其二,朝廷仍照旧例给灶户工本米一年十石,不再用钞折支;其三,灶户余盐以定价收购屯仓备用。其四……”
“好了好了,我自己写的东西,我还不记得么?”
张越笑着摆了摆手,心想这第一条第二条乃是最最关键的。若是由朝廷回收仓钞,则守支的商人不会太多,而且也不至于三五十年之后的盐不得不用贱价卖给了商人,商人却还不乐意。灶户一年有十石米工本钱,一年忙到头总有一个盼头,能活命自然就不会逃亡,产出也会上升。商户开中纳粮时将一定数额的米粮纳入盐场,这工本钱也就一并保证了。至于其他,则只有慢慢来了。
“天下守支的商人极多,我那些建议兴许有利将来,但眼下能帮的也只有你们一家。圣旨一下,乐安和寿光盐场都往都转运盐使司运了将近二十万斤盐,虽说折下来不过五百引,但至少能暂时缓解一下你们的倾颓之灾,否则这次你们也拿不出那么多耕牛。”
听到张越这么说,方青连忙谦逊了一番。方家家大业大,之前哪怕说倾颓之灾,其实也能撑个几年,但总得为将来考虑。这一回吃了甜头又被重重敲了一回竹杠,他心中却也乐意。从张越在田间和那些百姓说话的口气,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同知仿佛在提防什么,所以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推动屯田垦荒。只是他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却也不好多问。
张越这时候心中也在想着某件事。都说锦衣卫凶名赫赫无所不能,却不想锦衣卫也有找不到的人。那群打着佛母幌子的白莲教教徒虽说早早被锦衣卫盯上了,还抓了几个人,奈何落网的都是小角色,还为此而打草惊了蛇。即便那一次他在王家庄遇到的那个女子很可能就是唐赛儿,如今竟是也没地可寻,只知道她曾经在安丘福清寺以居士名义行过医。可惜他造访福清寺的时候,她早就不在那儿了。
这四处查看了一上午,又在一户民家用了简陋的午饭,午后新一批耕牛和种子也都到了,张越少不得又多留了一会。和方青又敲定了几件大事,说好让方家的绣庄寄卖几件绣活,他忽地想起另一条路子,便问起了这山东登莱一带可有海商,出海状况如何。
“大人,如今虽然朝廷屡次派中官下西洋,但海禁其实一直都还在。”方家虽然有人打理产业经商,但主要却还是本地的大地主,若非方青素来对于聚敛财富极为敏锐,这关于海商的问题还真是答不上来,“因福建浙江等地常有倭寇,所以沿海素来屯驻重兵,登莱也一样,虽然少数人用海船悄悄出海,但被官府抓住就是一个死字。除了福建、广东、浙江三市舶司可与海外番国互市,其他的哪有什么海商,都是小打小闹偷偷摸摸罢了。”
“原来如此。”
张越还以为永乐之世既然有郑和下西洋,海上贸易必定是极其繁盛,却不料是官走官的,民禁民的,心想怪不得到了仁宣之后便是完全海禁,连郑和那些海图都被封存得严严实实,大明宝船继而成了历史,倒是海上走私极其猖獗,看来如今他就是想派船出海也是做梦。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心昭昭(上)
该办的事情办完了,该问的话也都问完了,傍晚时分,张越方才带着几个随从回到了青州城。才一进府衙,便有一个小吏迎了上来,说是知府有请。心中疑惑的他立刻赶往三堂,却发现知府凌华虽然坐在正中,旁边客位坐着的却赫然是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刘忠。刘忠平素一向爽朗开怀,这会儿却是很勉强方才挤出了一个笑容。
凌华和张越共事了这几个月,彼此早就是熟不拘礼,见他进来便站起身迎了上来。他先问了问张越今日的行程状况,旋即便低声道:“其实不是我找你,而是刘都帅有事。我陪着刘都帅坐了好一会儿,他可是半点话头不露,显然是特地来找你的。我那儿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见这位知府脚底抹油走得飞快,张越顿时暗叹其狡猾。这上门来找的总没有什么好事,更何况能让正二品都指挥使如此为难的,那简直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是难办的勾当。果然,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刘忠便重重叹了一口气,可下一个动作却让他吓了一跳。
那位堂堂二品都指挥使竟是站起身来,冲着他一躬到地!他愣了片刻便慌忙上前去扶,可哪里拗得过马背上驰骋了大半生的刘忠,竟是不折不扣受了一回礼。好容易刘忠直起腰来,张越连忙将他让下坐了,不解地问道:“刘都帅怎得忽然行此大礼,这岂不是折杀了我?”
“张越,论理我是该去孟家向孟家丫头赔礼的,可我也不想跑上门去给人家添麻烦,毕竟,青州之内还有锦衣卫在。你若是见着孟家丫头,就代我向她赔个不是。我这一辈子读过的书不多,但我还不曾做过这样的亏心事!孟老弟是下了锦衣卫诏狱,我在山东还算一个大人物,但在皇上面前却说不上话。其他也帮不上忙。”
刘忠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片,郑重其事地给了张越:“那天孟家搬家的情形我也听人说了,他们家两个小子进京的时候带了不少钱,孟家弟妹还在重病,大约金钱上是捉襟见肘。这儿是我存在青州一家金银铺的五百两银子,虽说不多,但我一向开销大,再加上家里有主妇管家。没多少体己。不过我那儿好歹还存着过年过节人家送的药材,若是你要用什么尽管上我那儿张口。”
见刘忠面露赧颜。想起这位都指挥使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而且此时能有此心更是难得,张越连忙退后一步深深一揖到地:“我代孟家谢过刘伯伯这份心意。”
“唉,我这份心意比起你算得了什么?”刘忠听张越又叫自己刘伯伯。便将张越扶了起来,在那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孟家遭了这样的大灾,你一个小小文官都能挺身而出,我比不上你。说起来我当初还不明白英国公为什么偏喜爱你这个本家侄儿,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该仗义时就仗义,好!总之一句话,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老刘!”
之前刘忠照应自己。多多少少是看张辅的面子,张越倒没有想到会因为这样一件事而真真真正得到这位老将地认可。虽说当初孟家搬出都司衙门的那会儿。他多多少少有些埋怨对方的意思,但如今那丝心结渐渐烟消云散。官当到都指挥使本就顾虑多。毕竟刘忠和孟贤那一丝同僚情分,其实还是因为张辅的缘故维系上的。
见张越笑吟吟地谢过。刘忠只觉心情大好,当下又摆出了长辈的架子提醒道:“你那天帮了孟家那么大的忙,都司衙门中有说你仗义的,但那些和孟老弟不对路地却是背地里非议多多,甚至还有人编排你过年时收汉王的那些节礼,指不定锦衣卫如今也知道了。你年纪小,虽说皇上未必因为这个怪罪你,但你以后要更注意些,毕竟暗箭难防……”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这年头有几个人敢说这样地话?送走了刘忠,张越心中苦笑不已。正月初一那些富户送来的礼若是寻常的他也就收了,比如那银童子金箔之类的东西他全都设法退了回去,唯有汉王地礼物没法处置,如今还好好锁在库房里头,不过锦衣卫那边应当已经在皇帝面前报备了。如今朱棣还存着好印象的时候自然不打紧,以后就不好说了。
谁让这是专制地空气布满天空地大明?
凌华这会儿正在三堂旁边地东屋里用晚饭。瞧见张越熟络地掀帘进来。眼睛往自己炕桌上一扫。他顿时明白对方什么来路。忙吩咐一旁伺候地丫头添碗筷盛饭。因见张越二话不说就在炕上坐下。他便笑道:“你三天两头上我这屋里蹭饭。我那些禄米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怎么。刘都帅又和你说了什么糟心事。让你这般脸色?”
此时另有小丫头用鲜红漆丹盘捧上一个定窑白釉瓷托盏来。张越这一天跑下来本就是嗓子冒烟。再加上又陪刘忠说了这么一通话。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牛饮与否。掀开盖子先痛喝了一气茶。放下之后方才道:“刘都帅不是为了公事。只是说了一些私下里地话。只不过是听着心里头有所感。憋闷得慌而已。”
“身在官场。憋闷地事情多了。”凌华见丫头摆上了稻米饭。又添了筷子。便摆手吩咐她们退下。这才笑呵呵地说。“今儿个我刚刚收到行文。盐务之事朝廷上夏尚书终于发了话。皇上御准。照旧例给灶户工本米一年十石。不再给钞。其他那些条条框框还在商议。我在朝中也有两个当着翰林庶吉士地朋友。这会儿都写信来赞我是能吏。殊不知要没有张老弟。我就是一辈子也混不到能吏这两个字。”
“可凌大人若不是署名在前。我这份折子地分量岂不是就要轻许多?”张越微微一笑。却是诚恳地说。“大人新官上任需要证明自己。我少年升迁也需要证明自己。这一次上疏乃是双赢。如今一斤盐已经涨到了三钱银子。朝廷明令禁止。商人却仍不收宝钞。若是再不设法填补一些。只怕这以后百姓就真地要无盐可吃了。所以说。盐务虽说看似和咱们地方官无关。却是关系民生地大事。对了。徭役之事有什么结果?”
“这就是有得必有失了。因着这一条。皇上大发雷霆。咱们被骂了个半死。只不过还没听说处分。御史倒是鼎力支持。不管怎么说都得了好名声。却也值得。”
两人都是办了一天的事饥肠辘辘,相视一笑之后便不再多话,纷纷闷头吃饭。虽说都是大家出身,深知惜福养身地诀窍就是节制饮食,但这成天劳心劳力,因此凌华和张越全都是风卷残云,不多时便是盘中空空。等到丫头奉上茶来,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公事,张越便告辞离去,而凌华则是笃悠悠地哼着小调回了后衙。
只要张禁锢了那个寿光王,再削了汉王护卫,以后他这个知府可是舒坦多了!这些天他忙得什么心思都没有,倒是冷落了年前新娶的一个小妾,如今倒是该好好松乏了。
然而,即使张越也想学知府凌华那样饱暖思淫欲,但他却没有那样地好运。从三堂走甬道到了二堂,又过了穿堂,才跨进自家门前那垂花门,他就听到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嚷嚷。
“少爷,吴夫人不好了!”
来的却是身穿墨绿色比甲的秋痕,她近前也顾不上行礼,一把拽起张越便匆匆往后门那儿走,口中还唠唠叨叨地说:“今儿个下午吴夫人喝了药之后就呕吐了出来,旋即竟是一直昏迷不醒,杜小姐和灵犀姐姐赶紧命人请来了大夫,谁知道那庸医说什么准备后事。后来还是我想起上次少爷带琥珀去冯氏医馆求医,遇上那位史太医的事,就提了一句。结果孟小姐说几乎求遍了青州所有的大夫,还没给那位冯大夫看过,正吩咐套车赶过去呢!”
不提冯大夫还好,一提此人,张越登时想起了至今扑朔迷离的汉王遇刺案,还有此人恶劣的品行和态度。他当初留着一个家丁监视了十几天,后来看看始终没动静便撤了回来,倒是听说那位冯大夫确实有些手段,只经常敲人竹杠,故而登门求医的人极少。但问题是,史权既然与其是同门师兄弟,他都看不好的病,那冯大夫真能妙手回春?
匆匆赶到孟家时,他就发现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黑油车,进门之后,就只见正房前头有两个健壮仆妇正在圈椅上捆扎竹竿,大约是准备将吴夫人抬出去。他才疾步上前,却见正房门帘大开,杜绾正打着帘子向她们吩咐说话。
“你来了!”杜绾把两个抬着圈椅的仆妇放进屋,一抬头看见张越来了,打了个招呼便轻轻摆了摆手,因低声说,“敏妹妹如今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有什么话就搁在心里别说。她父亲下了狱,母亲是她唯一的依靠,纵使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也只有试一试。这当口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你若是不放心,就亲自陪她走一趟吧!”
张越正要开腔答话,却不料杜绾从手上捋下来两个金镯子,二话不说地塞进了他的手中:“听秋痕的口气,那位冯大夫似乎是古怪的性子,这些你先带着。总而言之有备无患,若是用不着再说,这当口救人要紧,不管他要什么都先应下!”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心昭昭(下)
此时已经是晚上戌时三刻,城门紧闭满城宵禁,巡街卫士正在四下里巡逻。虽说寻常百姓不得随意出行,但若是有紧急公文投递或是求医则不在宵禁之列,因此张越的这辆马车倒还走得顺遂,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地方。和别的铺子一样,这儿早就下了门板,一个随从下马之后拍了许久的门,方才有人在里头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这么晚了,要看病明日趁早!”
张越本就觉得这位冯大夫品行不端为人恶劣,此时一听这话更是眉头一挑。医者父母心,这不出诊已经是够奇怪的规矩,更何况人家这么晚特地找上门来,分明是急病,此人竟然还说这种话!想到这里,他便对那回报的随从吩咐道:“上前去继续敲门,就说咱们的病人拖延不得,倘若他能治好便重重地谢他诊金,再告诉他咱们是慕名而来!”
那随从上前依样画葫芦说了一遍,内中终于响起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多时,门板便被人挪动了开来,探出的却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将车帘揭开一条缝的张越借着护卫手中的火炬细细一瞧,立时便认出了那正是冯大夫。
“要看病的想必知道我的规矩,诊金一贯钱,若有疑难病症则指不定十倍百倍,总而言之凭我高兴!”
听到这种口气,车中的张越顿时再忍不住心头恼火,冷冷反问道:“若是治不好呢?”
“治不好?哈哈哈,若是你知道我治不好,还来找我作甚?就算是别人都治不好的病,到我手中总还能延命几天,你若是不信就滚,老子正好去睡觉!”
“越哥哥,让我去试一试!”一直一言不发的孟敏敏锐地察觉到张越仿佛按捺不住火气,忙低声道,“我带着娘下车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
由于上次带琥珀来求医的那番遭遇,张越情知自己下车恐怕对方会翻脸,遂招来胡七吩咐了几句。见几个护卫拿来了绑在马上带来的圈椅,小心翼翼地将仍昏迷着的吴夫人抬下了马车又盖好了被褥。张越这才让孟敏和红袖下车,却仍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
小小的医馆当中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人,顿时显得很有些拥挤。不知道是为了省钱抑或是根本没钱,屋子当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孟敏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大夫。见对方斑白的头发上戴着高头巾子,身上穿一件褐色地大棉袄,甚至还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她顿时感到原本就渺茫的希望更少了三分。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那冯大夫疾步走到屋子角落的一口水缸前。拿起瓢舀了一瓢水,竟是低下头直接浇在了脑袋上。瞧见这一幕,她顿时对这位行事古怪地大夫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惧意,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那冯大夫却根本没注意满屋子人瞠目结舌地表情。一瓢之后又是一瓢。接连浇了三大瓢水。他方才随手拿起旁边一条软巾擦了擦湿漉漉地脑袋和脸。旋即直起了腰。见一帮人都用奇怪地目光盯着自己。他便冷哼了一声。
“我又不知道晚上会有人过来敲门看病。若不用冷水醒了酒。如何诊脉?”
他说完便径直走上前来。弯下腰看了看圈椅上地吴夫人。旋即便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那右手腕脉上。细细诊了许久方才直起了腰。面无表情地说:“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此时此刻。别说红袖面色煞白。就连那胡七也觉得这个大夫可恶至极。他向后一招手。正要吩咐其他三人将圈椅抬出去。却不料孟敏忽然上前深深行了一礼:“冯大夫。您既然说无药可治。而不是无药可救。之前又提过有延命之法。还请你想想办法。”
冯大夫细细端详了一眼面前地少女。见她身穿玫瑰紫潞绸小袄。外头罩一件石青一路荣华纹样地半袖披风。头戴翠水祥云金钗。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他便哂然笑道:“想不到竟能听出我地言外之意。倒是一位聪明地姑娘。无药可治不假。但确实有法子可救可延命。若是我袖手不管。你娘只怕再也难能醒来。三五日之内必定西去。若是你想拖延一段时间。那么一口价。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
一听这个价钱,红袖登时再也忍不住心头惊怒,三两步冲上来拽住了孟敏:“小姐,您可别犯糊涂,千万别听这江湖骗子狮子大开口!三少爷和四少爷进京几乎搬空了整个账房的钱,剩下那些都用来遣散了人,咱们家已经没钱了,到哪儿寻六百两给他?小姐,奴婢说一句该死的话,就是太太如今醒着,必然也是要拦着您的!”
“住口!”孟敏一口打断了红袖地话,面上露出了挣扎不定的表情,紧跟着就喃喃自语道,“娘如今只惦记着爹爹,倘若她就这么心中不安地走了,我怎么对得起爹爹,还有不在这儿地三弟和四弟?六百两……就算变卖了所有的头面衣裳……”
听到主仆俩这般对话,冯大夫却依旧端着那幅刻薄地表情,直到看见外头又有一个人进来,他方才勃然色变。他这医馆难得有人光顾,来过的人他几乎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认得那个晚上自己和史权争执时进来地少年,更记得一向矜持自傲的史权二话不说就答应此人去诊治。盯着那张脸死死瞧了一阵,他便嘿嘿笑了起来。“这位公子不是认得太医院地那位史大太医么?怎么也会带人光顾我的小地方?”
张越知道自己这一出现必定要坏事,但着实被刚刚这个老家伙的狮子大开口给气炸了肺。他大步走到孟敏前头,看也不看那冯大夫,却是对孟敏说:“都是秋痕那丫头信口开河闹的,之前你也让史太医给你娘看过,她的病由来已久,只能慢慢调养。这次应该是正好发作,咱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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