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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犹记君归处-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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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最想要什么!
  吴邪摸上吴月兰的手,还有温度,可那温度已经远远低于正常的活人。
  “小哥?”吴邪转头。
  闷油瓶坐在地上,表情晦涩黯淡,腹部的鲜血慢慢晕开,把胸口染红大片,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就跟他的表情一样黯淡。这样的闷油瓶很少见,吴邪几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除了上次在西王母城失忆后像头茫然受惊的困兽,其他时刻,他不可能看起来如此失落,甚至面对自己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苍白和痛苦。
  “小哥?”吴邪脸上竟然泛起笑容,“都是耍我吧,联合起来演戏?”
  他有两个不相信,第一个不相信吴月兰已经死亡,第二个不相信吴月兰的死亡是闷油瓶所为。
  闷油瓶没有逃避吴邪的眼神,无意识捏碎一根死人的肋骨,指节泛白。
  “不,小吴,纯粹误杀,别听□的汪藏海和你二叔胡扯!小哥要杀的是汪藏海,他们在误导你,你奶奶自己帮姓汪的挡了一刀!”胖子竭力维护闷油瓶,硬是把闷油瓶又往后拖了几米。
  “废话少说。”汪藏海挥手,汪家人纷纷涌上前。虽然他不知道吴二白为什么配合他挑拨吴邪与张起灵,可目的达成,吴邪没动作,必要时还能做个人质,将张起灵碎尸万段轻而易举。他现在想要的是报仇,信物倒成了其次。
  “花爷!你不是也看见了吗?”胖子不死心地向解雨臣求助。
  解雨臣面色冷漠,侧脸避开胖子殷切的目光。黑眼镜在他身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饱含失望。
  “为了解家,你真的连这种事也可以说谎?他是吴邪,你出生入死的发小。”黑眼镜忽然大力蹬开汪永世,伸手拉过解雨臣,在他脸上温柔地抚摸了一把。
  解雨臣看着他,没有推开他,可下一秒,黑眼镜扔下他在尸山上奔跑,很快绕过汪家人来到闷油瓶身边。
  “瞎子,来的是时候,上面趁乱埋伏好一会了。”胖子声音低沉。
  黑眼镜点头。
  “小吴他……”
  “没事。有他二叔在,还有……花爷。”
  汪藏海誓死活捉张起灵,一时丧失理智疯狂的后果便是延误时机让胖子他们等来张家救兵。
  吴邪呆滞地坐在吴月兰身边,眼前晃动着许多人影。
  张海客把王盟交给张隆半,王盟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妈的,你快放了我!”
  “就在这老实呆着。”张海客厉声说:“别添乱,也别想走,我去救族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张、汪两家素有积怨,时间横跨数百年,史上交手无数次,但这次事关张家生死存亡,虽然本家除闷油瓶外全在青铜门内,但张家外家也是张家血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族长死于汪家之手。
  张海客跟前来支援的张海杏,以及张家众人面无惧色,对面的汪家人也像打了鸡血。胖子异常神勇,闷油瓶被自己的族人抬走后,他活动手腕准备大展拳脚,扫一扫刚才的晦气。黑眼镜把枪给了一个张家人,自己手提“完颜”,长剑挥舞,剑光四溢。
  用王盟的话说,眼前一阵群魔乱舞,但场面血腥,他还是畏惧了,眼巴巴瞅着张海客的背影,怕他出什么事情。
  “全杀了!”汪藏海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倒是汪永世还保持了清醒。就人数而言,张家是少了些,可他们一个顶五个,本来顶十个,但汪家人都是个中好手,所以威力减半。而且吴家的伙计只是站在原地看戏,没有吴邪跟吴二白的命令,谁也不敢动手。
  “这样不行,把当家的带回来。”汪永世叫上几个汪家人跑向汪藏海。
  张海杏对她哥哥说:“擒贼先擒王,把汪藏海抓住或是杀了,一了百了。”
  “杀了有用吗?还会有下一个汪藏海。”张海客看了眼受伤的闷油瓶,“族长情况非常糟糕,已经昏迷了,这里不宜久留,信物也找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张海杏表示同意,他们对这里比汪家人熟悉,积尸地后面有通道,实际这里四通八达,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出去。
  “哥。”那边,汪永世拽住发狂的汪藏海,“现在要擒张起灵很难,好汉不吃眼前亏。张起灵中了我们的麒麟香,这是我们汪家才能解的毒,张家纵使有能耐又怎么样?这毒就只有我们能解。我们让他们拿信物过来换,除非他们愿意让自己的族长死掉。或者,那个吴邪不也可以利用下吗?我们跟他交换条件,他很在意张起灵的生死。张家现在势力远不如我们,你还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不在这杀了他,我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汪藏海可谓哀痛欲绝,“还让婆婆为我挡了一刀,信物也没拿到。”
  “你现在已经没法思考了。”汪永世道,“听我的就行,我不会害你。”
  汪永世暗示汪家人撤回来,张海客看出汪永世的想法,两边都不想继续硬碰硬。汪永世瞄了眼吴二白,他对这人很忌讳,不过他还威胁不到汪家。一个心腹若无其事走到吴家伙计们身边,手里攥了把粉末。刚才跟吴邪说话的伙计警惕性很高,觉着汪家人有异样,高喊一声,“兄弟们小心!”自己一马当先往吴邪那里跑。然而,还是有三个伙计中了汪家人的道,这时张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胖子跟黑眼镜。
  黑眼镜遥望解雨臣,但那人看了他一眼后,便把头扭向别处。
  汪永世将不在状态的汪藏海推到一边,就要动手擒住吴邪。
  胖子大叫,“我操!他们内讧了!小吴有危险!”
  吴邪前一秒还呆着,后一秒已经跳起来举起唐刀,眼神冰冷砍向汪永世,气势锐不可当。
  汪永世吓了一跳,他调查过吴邪,也听过吴邪的事迹,可就阵法里的种种迹象表明,他觉得吴邪名声在外,但实际不那么厉害,是别人抬高了他。这种轻视让他吃了个闷亏,吴邪现在正愁没有发泄渠道,汪永世把自己当成绵羊送到老虎嘴边。
  “别动,再动我宰了这老头!”一个汪家人拿枪指着吴二白的脑袋。
  吴二白看都没看那人,抱着吴月兰的尸体,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汪永世躲了几下,碍于吴邪的气势,还有他看似杂乱却刀刀致命的招式,只能避其锋芒,节节败退。
  吴邪趁机望着吴二白,咬了咬嘴唇,“二叔……”
  吴二白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吴邪一扭头,不敢看吴月兰的尸体,提着唐刀滚下尸山,用最快捷的方式往胖子与黑眼镜的方向而去。
  “三爷!”吴家的伙计们犹豫片刻,跑过吴二白身边,跟着吴邪奔向张家人撤退的位置。
  “不用追了。”汪永世抹了把汗,摆手,“请吴二爷回去,好好照顾婆婆的尸体,吴当家只是去兴师问罪,还会回来的。”
  到此,青铜铃铛被张家族长张起灵重新带出泗水古城,吴月兰死亡,给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划下一个遗憾的句号。汪家人陆续回到地面后,张家又在古城下呆了几天。张海客探索出一块安全区域,类似闷油瓶领吴邪去的黑色大理石房间,面积更大些,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四周围绕着刻满符咒的苍山墨玉,取水很方便。张海客说上面就是张家宅邸,泗水城里的小阿房,不过不用上去看了,因为都被淤泥掩埋住。
  张海杏点燃墙壁上的青铜灯盏,张海客等人围着闷油瓶,一个年长的张家人正按着医药箱帮闷油瓶听诊。
  吴邪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伙计们。胖子扯了扯黑眼镜,硬是若有似无挡在吴邪前面。
  “胖子,你让开。”吴邪气笑了。
  “小吴,我说的都是真话。”胖子正色道,“我王凯旋可以发誓,如果我有半句假话,老天惩罚我以后下斗全是空墓,后半辈子摸不到明器!”
  吴邪脸色极差,以致他的伙计们都不敢看他的脸。
  “胖子,刚才你一直喊,嗓子疼不疼,王盟那里有润喉糖。”吴邪和颜悦色地说,虽然看起来那样虚假。
  王盟听到吴邪叫他的名字,瘪起嘴,望了眼张海客。张海客正忙着照顾闷油瓶,他便一缩脖子,蹑手蹑脚往吴邪身边走。
  张隆半看见了,抓住王盟的衣领,“去哪?”
  “我又不是你们的人,放开我。”王盟压低声音道。
  “海客哥说你哪都不能去。”张隆半没松手。
  王盟可怜兮兮地看着吴邪,他是吴邪的大伙记,现在却被张家人拎住后领不让动。说起来,这是去香港后就注定的悲剧宿命,他不是没反抗过,不过每次都徒劳无功。
  吴邪不耐烦地推开胖子,仿佛一座还未喷发的移动火山,荒芜的火山,独自孕育着赤色的岩浆,如果沉寂下去,最终惨遭蹂躏的只能是自己。
  “别拦了。”黑眼镜按住胖子的胳膊,“现在他不会做什么。”
  吴邪阴郁地走到张家人身后,他们都认识他,也知道他跟他们的族长关系很好,可他的奶奶刚刚死在族长手上。张海客蹲在闷油瓶身边,见族人有了小小的骚动,抬头看见吴邪,微微皱起眉,起身让出位置,让张海杏继续陪医生检查闷油瓶的身体,自己挪到吴邪面前。
  “如果你想报仇,那是不可能的。”张海客把最坏的结果首先晾出来,“如果你想问清事情真相,我只能让你再等会。无论谁说你都不会信,必须族长亲口说,再等等,他现在情况不妙。”
  吴邪能看到闷油瓶的脸,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那样子比他死去的奶奶强不了多少。吴邪曾经有过失去闷油瓶的体验,当时他真的以为他死了,他一辈子忘不了这种感觉,人浑浑噩噩,无法思考,心脏就像破了一个洞,有着谁也无法填补的空白,世界在他眼前坍塌崩溃,慢慢地,才能察觉一股淡淡的悲伤,越来越浓烈,直至眼中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情到深处情转薄,那么痛到深处呢?
  是不会痛。
  麻木,不知道做什么,呆呆地在他身边,只是坐着。
  这一刻,吴邪发现他害怕失去闷油瓶远超他害怕失去自己的奶奶,他内心疯狂纠结,他不孝,他不配做吴月兰的孙子。在一个死去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面前,感情天平明显朝后者倾斜,他恐惧,他唯恐永远失去……张起灵。
  吴邪的指甲陷进手心,强迫自己移开落在闷油瓶身上的视线。
  “那里有连着大厅的小房间,你去坐下。”张海客缓缓道,“族长醒了我自会安排。”
  “谢谢。”吴邪淡淡地说。
  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轮不到他做,也无法去做。他带了自己的人过去,胖子也跟去,黑眼镜坐在外面抽烟,背影十分落寞。伙计们自行分配轮值警戒的人后,其他人倒在地上补充体力。胖子与吴邪远离众人,前者望着后者,一言不发。
  吴邪背靠墙壁,扬起下巴,眼睛在天花板上流连。
  “小吴……”胖子欲言又止。
  吴邪的眼睛罩了层迷蒙的雾气,给人一种他很茫然的感觉。
  “我,”吴邪轻轻地开口道,“是不是很不孝?”
  “什么?”胖子一下没明白。
  “无论蓄意谋杀还是误杀,奶奶死在小哥手上没错吧?”
  “没……错!”胖子不情愿地承认。
  吴邪依然望着天花板,嘴边浮现出一个轻浅的笑容,“所以我才说自己不孝,因为我看到小哥时,想的不是质问也不是报仇,而是他妈的害怕他死亡!”
  “这个,因为是兄弟。”胖子道。
  “兄弟重要还是奶奶重要?”
  “问你自己。认识你们这么久,真当你胖爷是傻逼?”胖子眨了眨眼睛,“你们那点心思,哼。”胖子忽然不高兴地哼了声。
  吴邪慢慢垂下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胖子坐在他前面,挡在他与自家伙计之间。
  “休息下。”胖子难得表现出温柔的一面,“要不,听我讲讲过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胖子讲述了整个过程,少了往日的浮夸,他努力还原事情的真相。
  “谁都可能骗你,只有我不会骗你。”
  吴邪闷声点头,他怎么会不相信胖子?就算没有胖子作证,他也不相信闷油瓶会蓄意杀掉自己的奶奶。
  闷油瓶他……从没杀过人。他认识的闷油瓶,没有杀过人。上位者,特别在这样有着血腥内斗历史的家族,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吴邪始终坚持闷油瓶没杀过人,至少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没杀过人。
  “小吴,其实吧,”胖子犹豫了一下,“你要是难受,比如想哭一会什么的,胖爷不会笑你。”
  吴邪竟然笑了下,“是不是还准备把肩膀借我?”
  “你平静得让我害怕。”胖子看着他。
  “是吗?也许吧。”吴邪再次把脑袋埋进臂弯,“我休息会,有他的消息通知我。”
  “行。”胖子回答得很快。
  外面,黑眼镜踩熄烟头,径直往围着闷油瓶的那堆人走去。张海杏见他过来,点了点头算是致意。要说黑眼镜与这群张家人也算熟,主要是大家都长寿,能说上话的只有他们,想当年交了些不错的朋友,回头几十年那批人长眠地下,活人转眼变黄泥。
  “怎么样?”黑眼镜探头,“好些没?”
  “毒解不了,腹部的伤口和其他外伤处理好了。”张海杏回答。
  闷油瓶躺在张家人精心准备的软垫上输液,身上盖着毛毯,看来他们准备充足。张海客安排了守卫,让大部分人去休息,他跟张海杏还有医生坐在闷油瓶身边,连王盟都在。
  黑眼镜叹了口气,只是皮外伤,就算有麒麟香的因素,闷油瓶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彻底。饶是当时他跟解雨臣还有吴邪守着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如此灰败。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他没事,刚才还说话了。”张海杏接着道。
  张海客苦笑一声,“那是说话?”
  “梦话也算。”
  “噩梦。”
  “张起灵也会做梦?”这句话是王盟问的。
  张海客和张海杏皆是一愣。
  “他在你们这些人眼里都成神了,其实他也就是个普通人。”黑眼镜慢慢地说。
  “没错。”张海杏皱起一张俏脸,“族长就说了两个字——吴邪。”
  “哎。”王盟压平乱糟糟的头发,“把老板叫过来吧。”
  “叫过来捅了我们族长为他奶奶报仇?”张海杏瞪了王盟一眼。
  “你知道不可能。”张海客对他妹妹说:“你跟他一起去康巴部落,相处那么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只是觉得你们把他叫过来很残忍才这么说。”张海杏不满地走了。
  “你,”张海客指着王盟,“去找你老板吧。”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命令老子!”王盟忙不迭地拍屁股起身。
  王盟带了很多食物和水过去,吴邪的伙计也有准备,胖子负责把这些东西处理成热乎乎的大杂烩,端到吴邪面前。吴邪没胃口,但还是忍着吃了点,地下不知日夜,永远冷寂冥茫,吴邪终于躺下,半梦半醒睡了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睁着眼睛发呆。如此过了一天半,张海客走进来将胖子和王盟喊出去,接着王盟又进来把吴家的伙计们带出房间。
  吴邪看见了,原本他不想动,可这会儿猛地站起来,头竟然会晕,不知是没有休息好还是贫血。门口出现一个颀长瘦削影子,脚步虚浮,却婉拒了旁人的搀扶。
  他真的很憔悴。
  这是吴邪见到闷油瓶后的第一印象。
  闷油瓶从黑暗中走出来,穿了件干净的黑色卫衣,脸色苍白,两颊凹陷,精神十分不济。吴邪看起来不比他强多少,唯一优于他的就是没中毒。两人默默对视一番,闷油瓶勉强在离吴邪三米远的位置站定。
  该说什么?
  吴邪发现他说不出责备闷油瓶的话,也不可能因为他杀了自己的奶奶而挥舞拳头上去狂揍他一顿。误杀,这两个字让他无法下手。吴邪恐惧地扪心自问,就算是蓄意谋杀,他能亲手结束眼前这人的生命吗?
  闷油瓶站在那里,眼睛里藏着许多东西,不说一句话。
  吴邪盯着他的脸,是相隔多少年也无法忘记的轮廓,在梦里与现实中千番追寻的影子。吴邪握起右拳慢慢走近闷油瓶,眸底笼罩着模糊的雾气,闷油瓶见他过来,注视着他攥紧的拳头,缓缓闭上眼睛。
  “小哥,你杀了我奶奶?”
  伴随这句话而来的应该是饱含愤怒的拳头,最好如雨点般落到身上,打肿他的眼睛,打断他的鼻梁,打碎他的牙齿。闷油瓶已经做好准备,承受吴邪所有的悲伤与绝望。然而,一只并不细嫩的手掌带着温暖的热度贴上他的脸颊,闷油瓶骤然睁开眼睛,吴邪平静地站在他面前,温柔地抚摸他。
  闷油瓶嘴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吴邪?”
  “我想起一个事。”吴邪望着他,“很久之前我在浙江绍兴寻找古越国遗迹时,有幸存先民泛舟河上唱起我听不懂的歌谣,后来找人翻译过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闷油瓶不是之前的闷油瓶,他没法继续他的淡然,眼神复杂且震惊地盯着吴邪,更深的,似乎蕴藏着痛楚。
  “题外话说完了。”吴邪低下头,复又抬起,“胖子都跟我说了。没见你之前我设想了很多见面方式,比如揍你一顿,捅你一刀,或是学汪藏海把你千刀万剐。可是,”吴邪终于失去平静,表情变得惨淡,“你没错,是我奶奶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我不能不讲道理,你是无辜的。”手滑到闷油瓶的肩膀上,吴邪用力抓住对方的衣领,“我原谅你,听好了,我原谅你。”
  “吴邪。”闷油瓶轻轻握住吴邪的手腕,想说什么,却被吴邪打断。
  “我原谅你,所以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可是我原谅你不等于我的家人能原谅你,这事太复杂了,你跟他们没交情,他们不了解你的为人。”手继续下滑,吴邪拽住闷油瓶的胳膊,“我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办,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独自承受的范围。”
  闷油瓶突然觉得心很痛,反手勾住吴邪的手臂。
  “吴邪,对……”
  “不要说!”吴邪低吼一声,“别说那三个字。你没错。”
  闷油瓶手指微微颤抖,可吴邪并没发现。
  “后来,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想到解决方法,在我说之前,我……我能先替我父母还有二叔揍你一拳吗?”吴邪言辞恳切。没等闷油瓶反应,吴邪已经一拳招呼到他脸上,脸是最经打的地方,比满布外伤的身体强多了。
  闷油瓶被吴邪揍得趔趄几步,实在支撑不住坐到地上,嘴角渗出血丝,神情黯然。
  吴邪蹲下来,定定直视着闷油瓶的眼睛,“我揍你,不是因为你有错,你就当运气差了点。这些年为你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我从没后悔过,包括认识你,我也没后悔过。同样的,如果知道认识你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令我痛苦的事情,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认识你。”
  近在咫尺,吴邪与闷油瓶近在咫尺,闷油瓶能看清吴邪瞳孔中的自己。
  “我不后悔。”吴邪温柔地笑着,“可是,小哥,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我说过,你走了,我绝对不会再找你。你杀了我奶奶,我原谅你,所以我会当做从来不认识你,就像我们从来没遇见过。”
  吴邪站起来,“打你一拳,我们两清,我不会让我的家人找你麻烦,可是我们不能再做兄弟。”他深深看了闷油瓶一眼,好像要把那张脸刻进脑子里,“我们……也早就不是兄弟。”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他要与闷油瓶告别,一直努力追寻着,到最后不过镜花水月。
  “一场差不多做了十年的梦。”吴邪弯起嘴角,留给闷油瓶最后一个微笑,“我累了。”
  曾经有个人说,无论你走得多快多远,累了想停下的时候,想回头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后。现在这个人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他,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看不到他。闷油瓶来不及起身,急急伸手拉住吴邪的手掌,第二次,他体会到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第一次是吴邪与白骆驼消失在沙海深处的时候。他压下吴邪的脑袋,忘情吻住那双唇之前;游走于生死边缘,天堂和地狱的界碑之前,他想起了一切。
  吴邪低头望着闷油瓶的手,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很平整,被它抚摸的感觉也美妙至极,只是……
  “放开。”吴邪说。
  闷油瓶微微一滞,松开吴邪的手。
  “其实我原本想说我后悔一次又一次寻找你,等待你,宁愿从没遇见你,很多时候我确实有这种想法。”吴邪再次深深看了闷油瓶一眼,“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我其实不后悔。”吴邪大步走出闷油瓶的世界,不同于当年跌跌撞撞闯进那片宁静淡泊,在追逐这条路上,他终于选择放弃。
  吴邪带走了自家伙计和王盟,张海客居然没有阻拦。他们站得很远,充分尊重里面两人的隐私权。黑眼镜没与吴邪一块走,几分钟后,他站到闷油瓶身旁,看着那张憔悴平静的侧脸。
  “他说山有木兮木有枝。”闷油瓶的声音很轻。
  黑眼镜“哦”了声,道,“心悦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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