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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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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睦帝姬哪里肯依,扭捏着便往太后身上爬。太后也不生气,一脸欢喜道:“抱抱就抱抱吧,只别把鼻涕眼泪蹭在哀家身上。”
胡昭仪笑道:“哪里会呢,和睦最懂事不过了。”又拍手道:“太后今日穿戴得好富贵,既慈祥又庄严,真真好看。难怪和睦要粘着您呢,打量着她这么点年纪也晓得好不好看了。”
我蓄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和气道:“和睦帝姬的生母就是这样的美人胚子,帝姬日日这样看着美人,当然比谁都晓得好不好看。”
胡昭仪微微一笑,浅浅欠身,道:“莞妃是三妃之一,如今又刚为国祈福回宫,我是应该去柔仪殿正式拜见的。”我正要客气,胡昭仪笑得自矜,微微弧度柔美的下颔,仿佛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盏,“只是我素日带着帝姬,帝姬年幼,只怕脱不开身。”
她话中的意思我如何不明白,心下虽然不悦,脸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微笑道:“妹妹照顾帝姬要紧。我们姐妹素日都能见着,何必专程跑一趟柔仪殿。只是不想今日会遇见妹妹,我为妹妹备下了一份礼,等下叫人送去妹妹的燕禧殿,妹妹别嫌礼薄才好。”
胡昭仪明媚一笑,扬着唇角道:“怎么会!莞妃正得恩宠,送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她说得轻描淡写,话中的酸意却是掩藏不住,我暗暗好笑,只不言语。
说到此节,太后虽逗着和睦帝姬,也不免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蕴蓉你也不晓事,莞妃回来,怎么连正式拜见也推托了。”
胡昭仪娇滴滴道:“一直都听说莞妃是个明理得体的人,孩儿原不过是听说,今日才算见真了。怪不得皇上疼她,太后也张嘴帮着她。太后方才这话可是错怪孩儿了,孩儿只是想着,去柔仪殿相见要分了上下高低,好没个意思。现下在太后这里亲亲热热见了不是更好么?太后反而说孩儿不晓事呢。”
太后忍俊不禁,笑着摇头道:“到底是蕴蓉那么爱撒娇,说得哀家都不忍得编排她了。”
胡昭仪微笑着拈了一片蜜瓜送到太后唇边,道:“蜜瓜很甜,太后也尝一尝吧。”
太后抚着怀中的和睦帝姬道:“和睦如今看起来像女孩子了,刚出生那时谁看了都觉得像个皇子呢。”
胡昭仪的神色有须臾的黯然,很快欢快笑道:“孩儿听说先开花后结果,和睦长得英气,说不定会招来一位弟弟呢。”
我骤然想起胡昭仪在不能生育之事,心下也有些恻隐,微笑道:“是啊,妹妹还这样年轻呢。”
胡昭仪看我一眼,只是笑而不语。我这才留意到她的眼睛其实很有韵致,长方形的大眼睛看似颇有气势,配着悬胆玉鼻,妙目微横的时候仿佛有无尽春水荡漾。纵然我是女子,亦不免为之注目。
如此说笑了一晌,天色渐晚,三人齐齐告辞。太后殷殷嘱咐我道:“下回来把胧月也带上,孩子多了热闹。”
我微微尴尬,依旧笑道:“是。”
起身踱过颐宁宫的重重殿宇时,我才惊觉,背心的衣衫已被方才在太后跟前被逼出的薄汗洇透了,这依稀的汗水仿佛提醒着太后的老辣与沉着。眉庄不解其味,笑言:“你还是这样怕热。”浮云蔽日,近暮的风轻悠恬淡。时近六月的天光,沾染了霞色的阳光拂来满身花树成熟时的甘郁芳香,叫人心境为之一爽。我把将要涌起的笑容无声无息的压制了下去,太后面前虽然敷衍过去了,然而她未必没有提防我的意思。然而即便忧心,我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沉静,不见任何波澜起伏。眸子似谦卑似慵懒微微垂下,只看着脚下的路。我暗暗定神,唯有脚下的路才是最要紧的。
甄嬛终究还是甄嬛,只是当年的莞贵嫔甄嬛早已如轻烟散尽,活在人间的,是莞妃甄嬛。
出了垂花拱门,胡昭仪转身娇媚一笑,甜糯糯道:“听闻莞妃如今住的宫殿名叫未央宫。本宫孤陋寡闻,却也听说未央宫是专住宠妃的地方,汉武帝的卫子夫、李夫人和尹婕妤都曾居未央宫,可见是个聚宠集爱的好处所。”
我淡然一笑,“卫子夫、李夫人和尹婕妤都是出身寒微之人,再得恩幸也不过如此罢了。论起武帝一朝,唯有钩弋夫人才是后福无穷。”我凝眸她姣好脸庞,不觉感叹年轻当真是好,也或许是自幼养尊处优,她的脸庞完满得如明月一般。“妹妹可知钩弋夫人又号‘拳夫人’,这位夫人自幼双拳紧握,无人可以打开。自在赵地逢见武帝,才双手展开露出一双玉钩。为此武帝对她宠爱异常,封婕妤,号夫人,建钩弋宫。夫人怀胎十四月后生下昭帝,身后荣耀至极。”我停一停,“本宫略有耳闻,昭仪自幼右手不能张开,皇上在宫外遇见昭仪时才掰开了昭仪的手,露出一块玉璧,上书‘万世永昌’四字,可有此事么?”
胡昭仪睫毛微动,“咯”地一笑,“莞妃初回宫廷,耳闻的琐事倒是不少。听母亲所说起,这玉璧是本宫胎中带来的。”
我且讶异且惊喜,“如此祥瑞之事如何不是人尽皆知?也恰恰因此祥瑞,昭仪才能与皇上结下奇缘,无怪乎皇上如此喜爱昭仪。来日昭仪得空,也让本宫瞧瞧那块玉璧,只当让本宫长长见识。”
她嫣然一笑,云袖轻拂如霞光轻盈,“莞妃深得皇宠,宫中什么宝物没有,不定能说出这块玉璧的来历来,能为本宫解了多年困惑才好。莞妃何时大驾光临燕禧殿,本宫很乐意共赏呢。”说罢径自盈盈踱开,再不理我。
眉庄同我上辇,见走得远了,方敛容道:“玉璧之说不过是传闻罢了,后宫夺宠争风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你何必留意她这些微末伎俩?”
“姐姐也以为她费恁多功夫只为争宠么?”我凝视她离去的身影,“如此处心积虑,只怕野心不小。”当下也不多言,上了轿辇,我见无人,方悄悄对眉庄道:“我瞧着胡昭仪很是自矜的一个人,对你倒客气。”
眉庄抿嘴一笑,拨一拨耳坠子,道:“你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一则是因为我是太后跟前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二则么……”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她怀和睦帝姬的时候大意了,走路不小心摔着,又不敢随便召太医来看,还是我荐了温实初给她。所以她倒还肯给我几分薄面。”她停一停,又道:“若不是因为我避宠多年,她也不肯用我荐的太医。”
我淡淡道:“我说呢,她是什么身份的人,却肯尊重姐姐。”
胡昭仪是过分,当着太后的面如此放肆,连去柔仪殿拜见也寻了个由头免了。“她微微叹息,看着我道:”也难怪她生气,你若不回来,这三妃的空缺迟早有她的。“
我不以为意,只笑道:”她要与我过不去,我却偏偏要和她过得去。你想太后方才的神气,也是要看我是否能忍得下她的气焰,是否真真和顺而不狐媚生事……“话未说完,轿辇一个猛烈颠簸,几乎是整个人向前冲了出去。
13倾落
去势太猛,我与眉庄俱向前倾倒,如滑落山崖的瀑布。突如其来的失衡让我陡然惊恐起来,随行的浣碧一看不好,忙挡在轿辇的出口,死死抵住我将要倾落的身体。与此同时,抬轿辇的内监们赶紧站稳了脚步,见我与眉庄受惊,惊惶失措跪下道:”奴才们有罪。“
我眼见身边的眉庄脸色发白,顾不得动气,忙道:”姐姐没怎么样吧?“低头只见她双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臂,整个身子挡在我身前。心口一暖,忙道:”我没有事。“
眉庄惊魂未定,几乎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好险!“
我眼中一热,心疼道:”你这样挡在我面前,万一真掉下去也是掉在你身上,怎么反说我好险。“
眉庄讷讷道:”就是要这样,万一真掉下去你伤了身子怎么好,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心口有明光一样的温暖,眼中热泪一动,道:”我的孩子要紧,姐姐的身子难道不要紧么?“转头见浣碧为挡着轿辇倾倒,死力抵在轿口,半透明的绿纱下手臂上有清晰可见的几道粗粗的青紫印子,忙关切道:”浣碧,你怎么样?“
浣碧连忙摇头,一脸焦灼,”小姐没事就好。“说罢转头厉声喝斥,”一群糊涂东西,怎么抬的轿子!上边坐着两位娘娘,你们做事也这样不当心么?小心我叫内务府砍了你们的狗头!“
若刚才的轿辇倾覆,即便有眉庄……我几乎不敢想象。这个孩子对我而言,是我的所有啊!
一念之下不由勃然大怒,我按捺住心口的慌乱,用力一掌拍下,呵斥道:”该死!“我自回宫以来总是和善温柔,众人见我动怒,早已慌乱跪下,吓得拼命磕头不已。
眉庄按一按怒气,冷道:”好好的怎么会绊了一跤,不会走路么?!“
为首的一个内监满脸冷汗,忙叩首道:”这石子路本是六棱石子铺成的,走着极稳当。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有几颗鹅卵石混在里头,所以奴才们滑了脚。“
我低头去看,果然各色六棱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混着几颗颜色差不多的鹅卵石,打磨得十分光滑圆润,还长着一层滑腻腻的墨绿苔藓。那苔藓还新鲜的很,用力一掐几乎能掐出水来。我心下微微一动,已经明白过来,向身后小允子递了个眼色。小允子会意,趁人不注意伸手捡了几颗袖在怀里。浣碧大怒不止,口中道:”满嘴的胡扯,往哪里走不好非要走这条道路,回未央宫难道是这里最近么?你打量着蒙我!“
那内监哭丧着脸道:”奴才们怎么敢欺瞒碧姑娘。这条路原不是最近,可夏日里走这条路最阴凉不过。奴才们忖度着娘娘怕热才往这里走的,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幸好两位娘娘没事,否则奴才们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我见周遭浓荫垂地,参天树木枝叶繁密,日光一丝半缝也透不进来,果真阴凉清静。我环顾四周,轻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眉庄看了一看周遭,声音微有凉意,”再往前走,就是徐婕妤的玉照宫了。
我愕然望向前去,果然有一座不大的宫室,匾额上用金粉漆着“玉照宫”三个斗大的字。我一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方才之事。内监抬了妃嫔行走,一般若无特别吩咐,向来是从哪里来的就原路回去。加之天气炎热,走这条浓荫遍布之路便是必然之理。所以便有人留了心了。
嘴角微微冷笑,我才回宫第二天,便有人等不及了。当下也不多言,只道:“眼下且饶了你们。等下回去再查出什么错处,仔细你们的皮。”
眉庄一言不发,只凝望着玉照宫出神,片刻道:“我陪你回去,省得路上再有什么差错。”
回到柔仪殿,槿汐迎上来道:“皇上方才来过了呢,听说娘娘去给太后请安了,说晚上再过来。”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
眉庄温言道:“方才受惊,还是叫温实初来瞧瞧,也好放心。”
我摇头,“并没伤着哪里,不必麻烦。”又叫品儿,“浣碧撞伤了手,你且去给她仔细敷药。”
槿汐听得惊疑不定,忙合上门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两位娘娘神色都这样不好。”
眉庄沉着脸道:“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说着将方才之事拣要紧的说了一遍,她说起来还是后怕,“那轿辇是八人抬的,都抬在肩上,要真那么高跌下来还掉在石子路上,孩子必定保不住。”
槿汐沉思道:“宫中要铺路的石子都是再三选过的,决不会掺进鹅卵石去,看来是有人…存心。如今宫里有身孕的就是娘娘和徐婕妤,徐婕妤已被禁足,那就只剩娘娘了。”
眉庄冷笑道:“说到是哪位做下的事,可不是昭阳殿那位首当其冲么?除了她心思最重,还会有谁?”
我靠在紫绒绣垫的杨妃榻上,沉静道:“若说了为了皇嗣,她自然最有这心思,可是旁人未必也没有。若说为了嫉妒我回宫的缘故,那更是许多人都脱不了干系。就拿近的来说,方才胡昭仪是看着咱们回去的,若她要使人也来得及。”我言毕沉思,只觉身上冷意涔涔,如堕冰窖之中。这样往深里想去,宫中人人皆有嫌疑,众敌环伺,叫人如何能防!
眉庄屏息片刻,慢里斯条道:“我疑心皇后自然有我的道理,方才出事的地方你可记得是哪里?”
我沉吟,“是玉照宫附近。”
眉庄微微点头,凝视于我,“你应该知道徐婕妤为何被禁足。”
“危月燕冲月”。我微一沉思,几乎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明白过来,“若我在她宫门前出事,一可说是被徐婕妤所冲才出事。而月主太后与皇后,我若出事便是有主月之兆,皇后健在,而我有主月之兆便是大不敬。别说太后,便是皇上也容不得我,这是其二;其三便是徐婕妤已冲撞了太后与皇后,若再危及我与腹中之子,便是祸害皇嗣,那么皇上再不会容她了,即便她有所出,那孩子也会被皇上厌弃。如此一箭三雕之事……”
眉庄接口道:“如此一箭三雕之事,除了皇后的城府,还有谁能想得出来。”
槿汐忧心道:“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娘娘的身孕还在,她们就会一直下手,不是咱们日夜防备就能防得住的。既然今晚皇上过来,娘娘还是把此事告诉皇上才好。”
我沉思片刻,扬声唤小允子进来,道:“方才你捡的鹅卵石呢?”
小允子从袖子里掏出来,小心搁在桌上道:“在呢。”
我道:“你去花房找个靠得住的匠人,叫他仔细看这鹅卵石上的青苔有什么古怪,本宫看着不像是寻常的青苔。”小允子知道是要紧的东西,忙收好赶紧去了。
我冷然一笑,心中坚硬如生铁,牢牢护住自己的小腹,道:“不管是谁,既做得出来,就别怪我容不得她!”
眉庄道:“你好自珍重着,我先回棠梨宫,免得皇上来了要与他照面。”我晓得眉庄对玄凌是避之不及的,便亲自送了她出去,回宫和衣睡下。
不过一盏茶时分,外头一声递一声的通报进来,“皇上驾到——”
我只作没听见,索性用辈子蒙上头装睡。隐约听得槿汐带着众人迎了出去,“皇上万福金安,娘娘身子不爽,正在内殿睡着呢。”
玄凌进来的脚步便有些匆忙,一壁走一壁道:“娘娘身子为何不爽?叫太医瞧了没?怎么不早早来告诉朕。”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跟前,他掀开被子焦急道:“好好的怎么不舒服了?”
内殿里暗沉沉的,因着玄凌的闯入,宫人们迅捷地把鎏金蟠花烛台上的红烛点燃。柔仪殿烛火上佳,点燃时也无分毫烟气散出。我睡得鬓发松散的容颜就这样突兀出现在玄凌的面前,连同我松散纠结的蔷薇粉银线浣纱寝衣。蔷薇粉是很娇嫩的颜色,用来做寝衣更是添了几分娇艳,我睡得衣衫不整,脖子下的几颗琵琶扣都松开了,露出清凉的锁骨。玄凌喉头动了一下,示意槿汐等人出去。然而我抬头的一刻,玄凌却心疼了。因为这样娇艳的蔷薇粉,愈加衬得我面色惊惶而苍白,仿佛嫣然花瓣里一点仓惶浮动的***。他在床边坐下,低低道:“可是母后给你委屈受了?”
我当即否认,“太后一向待臣妾极好的。”
他松一口气,“母后待你好就好。”他的语气温软下来,把我搂在怀里,“到底怎么不舒服了?脸色这样难看。”
我伏在他胸前蜷缩成一团,低低道:“皇上,你就这样抱着臣妾好不好?”
他的脸颊帖着我的额头,沉吟片刻,唤了浣碧进来,道:“你是娘娘的陪嫁,你来说。”
浣碧踌躇着看我一眼,慌忙又低下头去。玄凌见她这样的神气,愈加狐疑,道:“你只管说,没人敢责怪你。”
浣碧“扑通”跪下,呜咽着道:“傍晚小姐和惠贵嫔从太后处回来,差点从轿辇掉下来,因而小姐受了惊吓。”
玄凌惊得站起,“好端端的怎会从轿辇上掉下来?”
浣碧低着头,“是抬轿子的内监们不当心,踩了鹅卵石滑倒。”
“是在哪里滑的?”
“玉照宫附近的六棱石子路那里。”
玄凌闭目片刻,骤然睁目道:“六棱石子最是防滑,怎么会有鹅卵石?这事不是责罚抬轿辇的奴才就能了的。”他轻声道:“嬛嬛,你是疑心有人要害你,是么?”
我忙摇头,惶恐道:“怎么会?臣妾不敢这样想。”我垂着脸,带了幽咽的哭腔,“臣妾只是觉得自己命数不济,虽然承蒙皇上垂怜得以再度侍奉在侧,可是随意走一走都会滑跤,只怕终究还是没福气保住这个孩子。”
玄凌的口气里带了斥责,那斥责也是柔煦得像拂面的轻风,“胡说,咱们的孩子是最有福气的孩子,怎么会保不住?今日的事不仅是那些奴才不懂事,只怕是有人看不过朕宠爱你才故意为之。”他扬声唤李长进来,沉着脸吩咐道:“去把今日给莞妃抬轿辇的内监都痛打三十大板,打完了再给朕好好审问。敢动朕的人,朕绝不轻饶!”
李长躬身应了,正要出去。我忙唤道:“皇上――”我起身,扯住玄凌的衣袍凄婉道:“臣妾求皇上不要张扬此事。”
他回头看我,颇为不解,“为什么?此事显然是有人要故意为难你,朕若不罚,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该如何?”
我低声啜泣,“即便真有人要为难臣妾,也请皇上和臣妾一样相信这是无心之失。臣妾不愿为了自己一己之身而使后宫不宁,使皇上烦心。终究,臣妾也安然无恙啊。”
他的眸中尽是深深的怜惜,“嬛嬛,朕也是心疼你,怕你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轻声求恳,“人谁无过。若皇上将此事张扬出去,大肆追查,反而让那人狗急跳墙再生出事来,不如悄无声息地掩饰过去,让她自己反省也好。况且太后和皇后都身子不爽,臣妾甫一回宫就生出这许多事来,就算嫔妃们不怨声载道,只怕太后也要责怪臣妾矫情。”
玄凌道:“有过不罚,此事又关系皇嗣,朕心里总是不舒坦。”
风吹过,花树颤颤摇曳,斑驳的痕迹淡淡的映在冰绡窗纱上,似欲伸未伸的指爪。我拉着他的手柔声道:“皇上就当为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吧。也当给那个人一个回头的机会,若真有下次,再一并罚过。还有,那些抬轿辇的内监也是无心,出了事他们比谁都害怕,皇上也一并饶过了,好不好?”
殿内静极了,仿佛无人一般,只遥遥听得见远处的蝉鸣在一天的声嘶力竭之后无力地唱着一声又一声。晚风穿越树叶的沙沙声响,好似下着一场朦胧的雨,和着殿内清凉的气息,恍若还在暮春时节。殿内烛光盈然,红烛摇曳的柔光之下,缓缓滑落一滴滴软而红的烛泪,淌在鎏金蟠花烛台上,逶迤成珊瑚的斑斓形状。
玄凌抱着我的肩,轻声赞叹,“嬛嬛,你总是愿意体谅。”
我温顺倚靠着他,“臣妾并非大度,只是不想因臣妾所生的是非烦扰皇上。前朝政务已足够让皇上忧心,回到后宫,皇上更应放松才是,否则何来精力处理国事呢?”我带点撒娇的口吻,轻轻道:“臣妾方才请求的,皇上可依么?”
玄凌气消了许多,道:“如此,朕就先饶了他们这次。”他肃着脸色,“若还有下次,朕必定严惩不贷。”
玉帘轻卷,浣碧沉静退下。玄凌捏一捏我的下巴,轻笑道:“方才嬛嬛说朕到了后宫之中应该放松,那么你说朕该如何放松呢?”
我牵着他的手引他至榻上躺下,舀了一匙白檀添在青花缠枝香炉里。那散碎的香如洁白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散落到炉中,袅娜的烟雾好似层层轻纱,绵软地一重又一重恣意在重重的垂锦帷帐间,如轻絮弥漫。整个大殿内恍若一潭深静的水,寂寂无声地安静了下去。
我亲自捧了一盏酸梅汤来喂到他嘴边,柔声道:“凉了好久了,皇上喝了可以解晚膳的油腻。”
玄凌眼角飞扬,道:“不过一盏酸梅汤而已,就来敷衍朕么?”
我轻笑道:“哪里敢敷衍皇上呢?这酸梅是用桂花蜜糖泡开,加了甘草、陈皮和肉桂制的。皇上这两天不是有几声咳嗽么?喝这个最好不过了。知道皇上要来,早早就在青瓦大花瓮里用冰水湃上了。”
玄凌眸中有融洽的暖意,“难为你有着身孕还这样细心,胡昭仪今日问起朕为何这样疼你——旁人哪里知道你的好处。”
我笑答:“蕴蓉妹妹这样说了么?今儿在太后那里还碰上她与和睦帝姬了。”
玄凌“哦”了一声,道:“她没跟你说什么吧?蕴蓉年轻,有时候说话做事难免着三不着两的。”
我道:“皇上哪里的话呢,臣妾瞧着胡昭仪是极聪明俊俏的一个人呢。”
玄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漫声道:“蕴蓉的脾气虽然骄矜些,人却是不错的。”
我拾过一把羽扇,轻轻摇着道:“皇上累了,不如先睡上一觉,再去别的嫔妃处吧。”我为难地微笑,“臣妾恐怕不能侍奉皇上呢。”
玄凌打了个呵欠,散漫的眸中微有晶亮之光,道:“朕哪里也不去,就算你不方便侍寝,朕也陪着你睡着。”
我歉然道:“怎么好让皇上为了臣妾如此呢?”
他笑着拉过我的手,随手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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